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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汉
“当初朕征战于北境沙场,曾有过一柄寸雪剑,那柄剑是朕心中至重之人所赠,朕用它杀敌过万,夜夜枕之而眠,可惜最后它断在疆场,未能寻回。天下安定之后,朕却总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今日终于想起来,是缺了柄剑提醒朕居安思危。故朕予此剑‘寸雪’之名,为天子剑,见寸雪如见朕。”
底下人山呼万岁,心里琢磨着:噢,皇上心中至重之人,那是谁?
周棠兴致正高,眼望着洛平怔然的表情,不禁有些自得:小夫子你看,你对我的情意我半分都没忘记,只要你如寸雪般相伴于我……
洛平抿了口酒,避开了他的注视。
南莱和北凌的使者依次觐见,周棠回了他们百年交好之类的场面话,礼官又唱道:“西昭国师携公主殿下向陛下贺岁。”
洛平一听,身体僵了下。周棠看见了,想起洛平与西昭的牵扯,眉头微动。
西昭国师年逾五旬,然而看上去竟像是三十岁的人那般年轻,广袖盈风,眼眸中好似流霞倾泻,颇具道骨。襄挽公主更是绝色美人,一身西昭华服,衬得肤色赛雪,眉眼间与洛平的母亲有些相似,一颦一笑皆是多情。
国师行礼,恭敬道:“陛下,大承千秋万岁,西昭愿与大承世代相依,我王为表诚意,命我带襄挽公主前来献于陛下,望陛下不吝怜惜,与我西昭永结秦晋之好。”
周棠脑中一空,礼单他是看过的,说过国师会亲自前来献上西昭至宝,可他没想到这个宝物竟是西昭王的女儿。
百官也都没有料到这一出,一时哗然。
洛平坐在原位并无动作,只是若细看,会发现他扶杯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半晌,周棠道:“国师请起,此事重大,请先带公主休息,容后再议。”
西昭国师淡淡望了眼身畔不远处的洛平,没有说什么,与襄挽公主一同退下。襄挽公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洛平,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
宴后,真央殿。
“小夫子,你刚刚说什么?”
“陛下,臣以为,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康,陛下是时候考虑纳妃了。襄挽公主身负国家荣辱使命而来,请陛下不要妄下决定,损害两国邦交。”
“洛平!”周棠气疯了,强自压下怒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做了丞相之后给朕的第一句谏言?!”
“陛下……”
“我把这个公主原封不动退回去又如何?他西昭动得了我?对,我倒是忘了,你娘出身西昭皇族,你是在为西昭说话吧!”
周棠怒不可遏:“谁都可以劝我纳妃,就你不行!”
洛平闭了闭眼:“陛下,你是君王,你不可能终身不娶。不要因为与臣怄气,就置国事于不顾,那臣便是大承的罪人了。”
“朕喜欢谁是朕自己的事!不是国事!”
“是,陛下喜欢谁是您自己的事,可是陛下要纳谁为妃,就是国事。”洛平忍住声音的颤抖,“臣斗胆,恳请陛下接受襄挽公主,同时纳一位大承女子为妃。”
“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往我怀里推什么人!”
“贺家之女,贺雨芝……唔……”
清脆的一巴掌扇在洛平脸上,登时起了五个红指印。
周棠自己也傻了:“小夫子,我不是……”
洛平语气平静:“贺家虽然落寞了,可是积威尚在,前阵子陛下大力剪除贺家在朝中的势力,令他们十分不安,此时与他家结亲……”
“小夫子!别再说了!”
“此时与他家结亲,可以安定旧臣的心。而与襄挽公主成婚,亦是对两国有百利而无一害,请陛下仔细思量。”
“行了!我娶!我把他们两个都迎进宫里来!”周棠被逼疯了。
“陛下英明。”
周棠抖着手去抚洛平肿起的左脸颊,还有嘴角渗出的鲜红血迹:“小夫子,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娶她们我就娶,这是国事。那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洛平后退一步,跪伏余地,深深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洛平回到府中,就听见洛小安吵闹着还不肯睡。
他步入洛小安的房中,挥退仆人,抱着他轻轻地拍着:“小安乖,爹爹回来了。”
小安窝在他怀里:“爹爹,小安肚子饿,睡不着。”
“嗯,爹爹给你带了吃的回来。你看……”
洛平从袖内取出一只小瓷盅,打开来,里面是凉了的汤圆。
“爹爹忘了,去给你热一下再吃。”
“不用了爹爹,好吃。”
小安大口大口地吃着,抬头想要喂洛平吃一个,突然愣住了:“爹爹你的眼睛……”
眼睛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盛不下了,就溢出来了。
周棠在洛平长久跪他的地方,看见一只小瓷盅。
打开来,里面是凉掉的汤圆。
李记汤圆。
他今天早上让人给他带的字条上就写着“李记”两个字。
多年前的元宵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过——
“小夫子,这段我背不下来。”
“罢了,你已经背了很多了,先吃点东西吧。”
“这是什么?”
“李记的汤圆,啊,我忘了,已经凉了,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小夫子,好吃!”
李记汤圆是莲蓉馅的,和小夫子的味道很像。
要是能把小夫子包在嘴里吃掉就好了。
要是能把这个人化在嘴里,吞进心里,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回皇上,是狗屎的错,不是臣的错。
☆、第六十五章 雨铃霖
贺雨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推到台前。
她一个落没的王公之女,就这样再次站到了最接近君王的地方。而且,还是洛丞相亲自来迎。穿上喜袍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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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门时,耳边明明有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可不知怎么的,她还是听见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他们说,皇上这是打一棍给个甜枣,她不过是贺家送上的牺牲品。
他们说,让她进宫不过是皇上开恩施舍,论身份论姿色,她哪样都比不过西昭的公主,定然不会受宠。
他们说,如果不是洛丞相在皇上面前提起她,她才不会有这个福分进宫,指不定她家大伯父给了丞相多少好处。
贺雨芝捂住了耳朵——没有一个人在祝福她。
她这一辈子,就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大伯父的经营、洛丞相的谏言、皇帝的一纸诏书,轻易地锁住了她。
她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洛丞相会垂青于她呢,那个甚至没有见过她的人?
精致的妆容下,贺雨芝的神情一片空白,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傀儡。此时轿帘掀开一角,一个陪嫁丫头递给她一方巾帕:“小姐,别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贺雨芝下意识地接过巾帕,忽地一愣。
她没哭啊,还有这丫头怎么回事儿,怎么她自己的陪嫁丫头自己不认识?刚想询问,帘子已经被放下了,她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巾帕里,包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串空心的念珠。
而那张巾帕上,写着几行端正俊秀的字:
贺小姐,我并非要加害于你,而是有求于你。只要你在宫中为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保你登上皇后之位。你的随嫁侍女慧慧是我安排的人,以念珠为介,可藏信于其中,交予慧慧即可。静候,勿忧。洛。
贺雨芝吓出一身冷汗。单看前面的话,她觉得一点也不可信,而且更像是威胁,可当她看到最后的落款时,心中不由一震。
洛,洛丞相。
这样一个有着通天本事的人,要她做什么?还许她皇后之位……
贺雨芝微微掀开车帘,看向迎亲队伍最前面的那人。那人回首与她哥哥说了两句话,依旧是一派波澜不兴的淡然,而她哥哥把头扭了过去,爱搭不理。
他看到了车帘掀起的一角,像是对她微笑了下。
贺雨芝拨弄着手里的念珠,唇角慢慢弯了起来。那个微笑,大概算是她今日收到的,唯一一个祝福吧。
方晋迎的是西昭公主,国师随行在侧。
国师随意说起:“听闻大承的丞相是三朝元老,是个极为传奇的人物,那日所见,没想到如此年轻面嫩。”
方晋笑道:“洛慕权?国师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可是不负盛名。”
“哦?怎么说?”
“所谓老谋深算,只有他能把大承的气运摸得那么准。他为人严谨守礼,清廉正直,堪称国之栋梁。国师此次前来作客,会有很多机会见识到此人的厉害之处。”
“那是我的荣幸。丞相大人和太尉大人一文一武,俱是能人,深得皇帝陛下的器重,大承有明君有贤臣,定会福泽千百年。”
“过奖过奖。”
方晋跟他打着哈哈,想起元宵宴上这位国师与公主对洛平的一瞥,暗暗皱眉。心中有些犹疑,但又摸不到头绪。
宫中一下迎进两位娘娘,好一阵忙乱。
当夜,宴尽出宫时,方晋拦住了洛平的去路:“慕权,你我很久没有对饮过了。”
洛平看着他,眸中带笑:“好啊,正好没有尽兴,走吧。”
身上都穿着官袍,他们不方便跑去酒馆,就去了方晋的府上。太尉府十分雅致,专门设了暖阁,里面有仆役温酒,还有位歌姬抱着琴侍候。
洛平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仲离好享受。”
方晋亲自给他斟上酒:“那也要有知音作陪才有意思。”
歌姬十指纤纤,在琴弦上弹出一曲《雨铃霖》,婉转唱道: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
洛平数杯酒下肚:“此去经年,良辰好景……不知今宵酒醒何处,酒醒后的洛慕权,可还是今宵的洛慕权……”
方晋摇头:“这才喝了多少,就要醉了?”
洛平摆摆手:“无妨无妨,仲离见笑了。”
方晋道:“慕权,你对西昭国师和那个襄挽公主怎么看?”
“一个千年老妖,一个蛇蝎美人。”
“哈哈,在你看来,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见你这么口无遮拦,慕权,你不是真的醉了吧。”
“没,我这是……就要醒了。”
洛平很感激方晋请他喝酒,回去的时候半醉,脸上被熏得微红。
方晋要着人送他,洛平说不用,这一路没有多远,他也想吹吹风醒醒酒,省得回家熏到小安那孩子。
“你还真拿他当亲儿子了?”
“唔,聪明小孩养大了费心,还是笨一点的孩子好,放在身边可以养一辈子。”
方晋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跟你这个醉鬼瞎扯了,走吧,路上当心点。”
洛平踏着还算稳当的步子走出门,凉风从袖口鼓了进来,说不清给吹得清醒了还是糊涂了。他转身看了眼皇宫,那宫墙隔着他和他的君王。
眼睛舍不得离开那个方向,他就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在他的臆想里,有一个小孩子朝他跑过来,别扭地问着:“小夫子,你怎么没有来?”
——“小夫子,你怎么才回来!”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在他视野中宫门的方向,而在他的身后,在他的家门口。
洛平转回来看着那人,神色木木的。
“陛下?”
“是我。”
“陛下不去两位娘娘那儿,跑臣家里做什么?”
“朕娶了两个觉得不够,还想娶第三个不行吗?”周棠隐隐有怒。
洛平呵呵笑了:“……陛下,这第三个你娶不了。”
“娶不了正好,这就叫家花没有野花香。”周棠见他面色酡红,凑近了要去亲,鼻端窜入一股浓烈的酒气,当下就炸了,“你去哪儿鬼混了!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么!”
“好了好了,陛下既然来了,先进屋吧。”洛平顺了顺他的气,“不过是与仲离喝了些酒,谁会想到陛下会在今夜登门。”
谁会想到那宫里,竟真的是“良辰好景虚设”。
“老爷,安少爷他……”仆役说了一半,就看见自家老爷身边一脸阴骛的客人,当下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洛平对他道:“吩咐厨娘,帮我煮一碗醒酒汤来。”
周棠冷哼一声:“不必了,你今晚就别想醒酒了。”
那仆役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洛平暗暗叹气,使眼色让他先退下。他其实真的有些晕乎,周棠在他眼前都是两个影子在晃。
“怎么,头晕?”周棠拉着他坐下,从后面拥着他,给他揉着太阳穴,“是因为我成婚,你才这般折腾么?”
力道恰到好处,背后温暖的怀抱让洛平不觉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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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的气消了一些:“小夫子,你到底以什么心情把女人推给我的?”
洛平皱眉不语。
周棠一点点把唇印在他后颈,把本就泛红的皮肤吻得更加红透,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心脏处揉捏:“我是你的小棠啊,你怎么舍得让给别人?”
洛平仰起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舍得又能如何?”
周棠按住他纠缠:“你不舍得,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呵呵呵……我一个人的……嗯……”洛平用力勾着周棠的肩背,把自己送上去,像是真的要独占他。
“小夫子……”周棠急迫地分开他的身体。
压抑的喘息中,洛平抚摸着他的后脑:“小棠,我老了……”
“小夫子你瞎说什么呢。慢着,你叫我小棠?”周棠一激动,动作重了些。
洛平闷哼一声,浑浑噩噩的,没有再说剩下的话。
他老了,玩不起再一次的抛弃游戏了。
洛小安听说爹爹回来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过来,只好自己啪嗒啪嗒跑去爹爹房里找人。
听见爹爹的声音,他高兴地推开房门:“爹爹,小安睡不着,抱抱!”
“啊……小安你……”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洛小安被眼前的情况下了一大跳,他看见爹爹被那个坏人按在床榻上,两人的身上覆着匆忙间盖上的被子。爹爹的脸红红的眼睛润润的很好看,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什么,而那个坏人就很狰狞了。
洛小安迷茫地:“爹……爹?”
“抱抱?他睡不着还要你抱着睡?”周棠愤怒地转向洛小安,“你多大了还要人抱着睡!回你的屋去!”
洛平手忙脚乱地披衣服去抱小安,把他送回房里。
周棠:“……”
洛平回来以后周棠还在赌气。
他按了按疼痛的额头,主动抱着他:“好了,睡吧。”
酒醒后的洛慕权,真的不是曾经的洛慕权了。
方晋也很是尴尬,他对国师所说的“严谨守礼,清廉正直,堪称国之栋梁”的人,成天遛鸟观花,不上早朝,茶馆酒肆里少不了他的踪影。
关键是,皇帝不管。
皇帝说:“随他去吧,他不劳神,朕就不烦心。”
国师几次想要拜访丞相府,洛平不是称病就是不在,完全没有要接待他的意思。
不过他这样的转变周棠也难以适应。他从没见过小夫子邋遢成那副模样,从前那个谨慎刻板的人,似乎一昔之间玩世不恭起来。
像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洛丞相出门踩到狗屎摔了一跤,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皇上召见。
皇上见他一身狼狈,骂道:“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洛丞相很委屈:“回皇上,是狗屎的错,不是臣的错。”
“那上次掉水池里呢!”
“是台阶的错,不是臣的错。”
“还有上次从床上滚下去呢!”
洛平顿了顿:“……那是皇上您招臣侍寝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这出戏说的是,那人毒害皇嗣,篡位谋反。
☆、第六十六章 殿前欢
周棠看着殿前争论不休的两人,一个头两个大。
“陛下,兵部的经费已经连续拨了三笔,难道大承没有别的地方需要用钱么,不能一味满足他们无止境的要求啊。”
“洛卿……”
“洛丞相,这是我军方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你一介文官插手吧。陛下,日前得到北凌上供来的千斤寒玄铁,总不能把它们收在库房里当黄金屯着,要把他们铸造成更多的兵器,就需要经费来冶炼锻造,单是铸造师的聘请费用就耗尽了兵部的余款,臣不得已,才上书再次恳请陛下批准拨款。”
“方卿……”
“胡扯!去年与今年的寒玄铁数量相差无几,为何今年超出预算这么多?难道不是你们兵部将士自己私吞了么!反之,吏部和户部的经费一再缩减,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陛下您且看看,新晋官员的俸禄实在太低,补给旱区的银两也从十万削减到七万,军事实力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拆东墙补西墙!”
“洛……”
“丞相大人,你十日未曾上朝,请你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向陛下谏言!”
“方……”
“太尉大人,你趁我不在擅自呈上施压两部的折子,实乃小人行径!”
“够了!都给我消停点!”周棠终于忍无可忍,“兵部拨款削减两万给户部!吏部把近来的开支明细都交上来让朕过目!就这样,退朝!”
下了朝,周棠那个气啊。
小夫子好些天称病不肯上朝,不上就不上吧,他也不想他过于劳累,只要他过得快活就好,最好什么也别烦神。谁知不来则已,一来就跟方晋吵得不可开交,他这是要做什么!
本想把洛平叫过来好好问问,差了太监去门口堵人,结果回来禀报说洛大人出了殿门就不见踪影了,周棠登时火冒三丈。
人呢!人呢!他这都三天半没跟他独处了!人呢!
跟人吵完架就跑,跑哪儿去了!有什么委屈不满找他来说啊!玩失踪算怎么回事!
御花园的半路上碰见襄妃,也就是襄挽公主,温柔又关切地问他为何事动怒。
周棠皱眉回说没事,想要绕过回廊,忽而闻见襄妃袖里清香,不由愣了一愣。这一愣,襄妃便跟了上来。
“皇上可是上朝时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臣妾对政事一窍不通,也不知该怎么给皇上排解忧愁……要不,臣妾给您歌舞一曲解解闷吧。”
“……不,不必了,朕还有事。”
周棠一愣后就回过神来。
方才他闻到的那阵清香,与在小夫子身上闻过的味道有些相像,想来是西昭香料的余味,没什么奇怪的。
洛平不是出了宫门就凭空消失了,而是平时他都走西宫门,这日他走的是东宫门。
他先在东宫门处遇到了方晋的轿子,憋着朝堂上那股气,他就是不肯给他让路,在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方晋无奈退步。
他不退不行,后面都堵了半条街了。不过退步之后,他在洛平的轿子经过自己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当年离骚 当年离骚_分节阅读_106
洛平回了礼——给了他一记不屑的扭头。
方晋怔忡着关好帘子,随着车驾晃悠了几下,闷声笑了起来。
好个洛慕权,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洛平抢在最前头出了东宫门,却又不急着回府,反倒吩咐轿夫先行回去,自己在路边等起了人。
一旁卖饼的老板见他身着华丽官服杵在店门口,殷勤地上来招揽生意:“这位大人,小店刚出炉的老婆饼,香酥可口……”
“老婆饼?”洛平牵了牵嘴角,“挺有意思的,给我包上六个吧。”
“哎好嘞!”
老板这厢刚包好,就见此人丢下银钱抄起饼去拦了一顶小轿。
“贺大人,”洛平揖道,“还记得你欠我的人情债么?那日说好要请我吃一顿香满楼,怎可翻脸不认帐?”
贺予之脸都气白了:“你不过是帮我打听了下妹妹的消息,我什么时候应承过你香满楼的!你、你这个人……”
洛平失望道:“当真不请?哎,枉我还特意给你备了礼。”
贺予之从未如此居高临下地看过这人,见他垂目,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面上一红:“我也没说不请,只是洛大人你太突然了……”
洛平展颜,笑得温和:“那便好了,我们这就去吧。”
小轿子载不动两人,洛平就跟他往香满楼徒步走去。
贺予之支吾道:“那个,洛大人你给我备了什么?”
洛平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他:“刚出炉的老婆饼。”
贺予之瞠目结舌:“老老老老婆饼?”
……
不远处的大理寺官员碰巧见了这一幕,忍俊不禁。
少卿问:“原大人,洛丞相这是要做什么?巴结一个小都司?不至于吧。”
原序摇头苦笑:“他?他这是要审犯人了啊。”
————
秣城天街第一家,五味珍馐香满楼。
洛平让小二上了坛三白酒,给贺予之和自己满上:“我曾与你父辈同朝为官,算是比你虚长一辈,叫你一声予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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