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娇妻
作者:久岚
在众人眼中,惊才绝艳的卫三公子乃水中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焉。骆宝樱原先也这样以为,谁料变成小表妹之后,才发现……这话必然得重新考据!正经简介贵女东山再起,重入名流圈,嫁入望族的故事。阅读提示1,养成,甜文。2,种田向宅斗,文周日,2月21号入V,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哦~完结文 这儿还有其他文,求收藏!
名门娇妻 第0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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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骆府西苑的厢房里,靠窗摆着张半旧的书案,上头一碗药汤也不知放了多久,味道弥漫在闺房里,被热气捂得有点发酸。
骆宝樱闷咳几声,侧过身来,汗水浸湿的凉衣贴在后背,像是长了层皮似的,浑身难受。她睁开眼睛,只见原该随身伺候的两个小丫环并不在身边,趁她睡着,也不知去了哪儿偷懒。
要按照以往的脾气,她一早出口叫人撵了,可现在只叹口气,伸了伸两条小短腿,四脚朝天的睡在那儿发呆。
也不怪她没个精神头,实在是心理落差太大。
她前身原是天之骄女,宜春侯府的唯一千金,大姑姑是皇后,表哥是太子,过得日子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那未婚夫,也是才貌双全的状元郎。
可老天爷不开眼,就在嫁人前两个月,她去白河游玩,两船相撞,混乱中落入水中一命呜呼。
醒来后,成了湖州知府家的三姑娘骆宝樱。
这骆家吧,比起宜春侯府不知差了多少,祖上务农,勤勤恳恳几代积累,到得骆老爷子这里方才攒得百亩良田,下一代又出了个会念书的,便是骆宝樱她爹骆昀。骆老爷子呕心沥血,悉心栽培,骆昀不负重望,十九岁中举,殿试又得皇上青睐,竟得了个榜眼。
从翰林院出来,熬资历,到得三十余岁,做到湖州知府。
照理说,也是寒门中的楚翘了,然而骆宝樱金枝玉叶,哪里瞧得上这等家世?她只知道,骆家到得夏天冰都用不起,下人们也无甚规矩,与那名门世家,边都沾不到一点。
故而这几天很没精神,当然,这具身子本来也遭受了一番摧残,原主的命没了,才叫她借尸还魂,只是太不尽如意,叫她觉得往后的日子也没太大的盼头。
外间这时传来脚步声,也不知是哪个下人来了,与两个小丫环说三道四,嘴里磕着瓜子,骆宝樱隐隐听见在说:“……刘太太今儿来家,礼带得很重,什么百年人参,南海珍珠,果然娘家是经商的,家财万贯,我看多半大姑娘要许配于他们刘家。”
那大姑娘骆宝樟是骆家的庶长女,与她不是一个娘的,骆宝樱听着并没有出声训斥,反是侧了侧身子,堕落的偷听起她们说话。
两个小丫环不信,双喜道:“不能吧,咱们大姑娘好歹也算官宦千金,那刘家算什么?”
来人教导的口气:“我跟你们说罢,老太太前些日子就在说冰贵呢,说老爷俸禄低,咱们用不起冰,再热也只能熬着,嘴里叨叨的,被老爷听见,昨儿就买了两筐冰孝敬她。那个高兴,脸像花一样,下午打叶子牌,牌友们一来,见到冰直夸,老太太多高兴,有钱不就能买冰了!”
骆宝樱听出来了,来唠嗑的定是老太太身边的丫环,不然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她心想这嘴巴可真大啊。
双喜很是欢快的道:“那大姑娘嫁给刘家,咱们这儿是不是也能用冰了?”
另一个丫环蓝翎却道:“那冰便是有,咱们姑娘能要?险些就被金姨娘害死呢,当自己是正经主子,明知姑娘要喝药,还去厨房添乱,大姑娘竟也说是厨房的错,假模假样来看姑娘,还不是一时片刻就走?可惜咱们姑娘病得傻了,这几日口都不开。”她叹口气,“偏老太太还有心思打叶子牌呢!”
听见这话,来人笑一笑,这得怪三姑娘平日里不讨喜,又在外祖家待久了,与老太太也无甚感情,还能日日夜夜为她哭?
“等三姑娘头脑清明了,赶紧带着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她道,“不见二姑娘去得勤?要我说……”
三人正热闹,却听远处一声厉喝:“都在干什么?一个个不好好伺候主子,还坐着乘凉呢?翠琳,你不在老太太跟前端茶,来这作甚?”
翠琳被骂得一缩脑袋,喊了声周姑姑,说是路过进来看看三姑娘。
周姑姑哪里不知她在找借口,只今儿有事在身,懒得与她啰嗦,往里头径直走进去。两个小丫环被逮个正着,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
穿过一间小堂屋,便是闺房,周姑姑探头朝榉木架子床看去,只见那草色凉席上,一个小小的身子正蜷缩着,浑身湿透。她吓一跳,这哪里是出汗,简直就是从水里捞出来,当下劈头盖脸又骂了那两个小丫环一回,又叫上两个婆子,竟把骆宝樱抱了出去。
躺在那粗壮的怀抱里,她鼻尖闻到一股怪味,也说不清是什么,像是狐臭,又像是汗臭,只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就吐了。
周姑姑忙让丫环拿水予她漱口,又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可带她走的事儿不耽搁,换了个婆子。那婆子腿长,往外疾走,又把她颠得一阵头晕。
幸好离得不远,骆宝樱被放在一张罗汉床上,只觉东窗微风飘来,竟是比她那屋子凉上许多,鼻尖又闻到清淡的香味,仿似茉莉,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暗想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身上舒服了,更觉倦怠,她侧过身,一只手搭在石青色的宝瓶迎枕上睡了过去。
周姑姑没料到她说睡就睡,想去摇醒,骆夫人袁氏摆摆手阻止,目光落在骆宝樱的脸上,九岁的小姑娘身量不高,可五官已是略微长开了,弯弯的眉毛,唇似菱角,眼睛不曾睁开,然而睫毛长长,盖在眼睑上,竟落下弯月般的阴影。
她不由想起曾在书房见过骆宝樱生母,王氏的画像,当真是国色天香,难怪当年骆昀以榜眼的身份,竟会娶了她,毕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而他当初定然有更好的选择。
只女人光有容貌,没个手段,大抵也没什么好结果,可不是香消玉殒了?
袁氏抽出条帕子给骆宝樱擦了擦额头,叹口气道:“可怜孩子,我一早该将她接过来。”说罢起身走到堂屋。
周姑姑轻声禀告:“那两个丫环不着调,这么热的天,没守在三姑娘床边,叫三姑娘热晕了头,刚才都吐了一回。幸好夫人惦念三姑娘使奴婢去看看呢,不然可有得罪受!”
袁氏是骆昀的继室,在骆家已有八年,只与骆宝樱并不熟,因当年王氏去世,王老太太伤痛欲绝,王老爷与骆元昭说情,抱了骆宝樱去安抚王老太太。骆宝樱可说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前阵子才接回家里,毕竟年纪渐长,女儿家也得好好教养,王家不是官宦之家,条件是没有骆家好的。
然而骆宝樱在王家被惯坏了,又想念二老,便有些任性,也不亲人,当然让老太太不喜。
周姑姑又道:“奴婢去三姑娘那里,还看到翠琳呢,也不懂事儿,四处溜达,逮着谁都胡说。如今老爷尚在湖州,将来要去京都,与那些个儿望族来往,还能得了?可不被人笑掉大牙?”
越是缺什么就越怕什么,虽则骆昀仕途平顺,又是朝堂重臣蒋大人的得意门生,然而骆家根基单薄,要挤入上流贵圈,委实有些艰难。不过第二次娶妻,他没有犯以前的错误,这袁氏好歹有些家底,祖籍金陵,往上数四五代皆有人入朝为官,如今袁老爷任山西巡按,她大哥在京都任兵部主事,也是一派繁荣景象。
只袁氏是家中庶女,地位不高,但也因此做了骆昀继室,而今骆昀步步高升,袁家也是极为满意的,虽隔了千里之距,也常是书信来往。
袁氏斟酌片刻道:“家里奴婢原不够数,宝樱才来,身边儿下人都是老太太调去的,先行用着,我抽空与老太太说说。”
从医馆请来的大夫很快便到家中,袁氏将骆宝樱唤醒,她睁开眼睛瞧见个二十来岁的妇人,穿件烟柳色褙子,头发挽了堕马髻,五官清秀乃中上之姿,便知是谁。心里不由一阵嘀咕,暗想原是来后娘房里了,难怪比她那厢舒服的多,只不知为何抱她前来?
两相对视,作为小辈原该叫人,然她并不想,这样一个陌生人,本是与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如今竟是她母亲!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骆宝樱心里知晓她再不是京都那个骄女了,用了别人的皮囊,还能翻身不成?不如与长辈客客气气,日子还好过些。
念头闪过,她嘴角略翘,叫了声母亲。
那声音就像方才吃过的豆沙糕,天生带着甜味,余音悠长,袁氏微微惊讶,因这骆宝樱从不愿叫她,别说还冲她笑了,她不自觉声音也柔和些:“你刚才吐了一回,让大夫再看看。”
骆宝樱乖巧的点点头。
脉象平稳,并无紊乱,观之五官也是无甚病相了,大夫道:“从沧州来,水土不服,又吃错药,吐出来反是恰当,再歇得几日便能痊愈。”
袁氏听说病得不重,右手一拢衣袖,挑眉道:“她年纪小,此前还险些丢了命,饭都不曾吃,光是几日便能好吗?大夫可真瞧仔细了?”
那大夫也是人精儿,忙道:“如此说,三姑娘真是命大了,该当好好休养休养,这阵子千万莫再有疏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有个损伤,可不是小事!”
袁氏便赏他银子,让周姑姑送着走了,回头见骆宝樱一身凉衣浸了汗皱巴巴的,温和道:“你在此洗个澡歇会儿,若是饿了,叫点心吃。”
这儿风凉,厢房布置漂亮,还有丫环在旁扇风,骆宝樱岂会不答应,被下人好好服侍一回,吃饱喝足,闭上眼睛又去见周公了。
也不知过得多久,隐隐约约听见袁氏与谁说话:“……幸好叫玉娘去看看,不然这孩子只怕都活不了,大夫也说严重,病了原该好好养着,竟还吃错药。”她惭愧道,“都是妾身没看管好厨房,叫三丫头吃苦了,病了这么多日。如今接过来,妾身想,便住在这儿,大不了让珠珠与她挤一挤。”
有半响的静默,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娘不管事,上下都由你看顾,总有疏忽的时候,也怪不得,便照你刚才说得办吧。”
声音越来越近,有人从屏风后面走入内室,渐渐沐浴在阳光下。
只见他身材颀长,眉目英挺,浑身洋溢着官大人的威严气势,可举手投足间又有三分儒雅。也不知是否因血脉相连,莫名的便有几分亲切感,骆宝樱抬起头望着他,怯生生叫了声爹。
名门娇妻 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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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昀看见罗汉床上略微蜷缩的小姑娘,惹人怜爱,不像才从沧州回来,浑身带着刺,便是看见他,也有几分戒备,好像在怪他这父亲不该接她回来,不该让她叫袁氏母亲,总说要回去。
如今是知道错不成?
他坐在床边,略一犹豫,还是将手放在她头顶轻抚了下,柔声道:“大夫看过,可好些了?”
男人温柔的时候,比女人更叫人喜欢,骆宝樱自小失去双亲,不曾有过父爱,她跟弟弟是由祖父,还有两位姑姑拉扯大的。而大姑姑是皇后,没有女儿,更是将她当亲生女儿般宠爱,而今这一死,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在京都,他们失去她这个亲人,会如何伤心?
眼泪突然就落下来,骆宝樱垂头擦一擦,摇摇头道:“好些了,但仍没什么力气。”
睫毛上带着些水花的晶莹,楚楚可怜,他叹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为父知道你想念外祖母,可你是骆家的女儿,如今这年纪,也该懂事了。”
骆宝樱留有原身的记忆,知晓那外祖母对自己是千般万般的好,她便是不舍也是情有可原,只不太聪明,明知道不能回沧州了,竟还不好好过日子,到底糊涂了些。
人呐,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顺势抱住父亲的胳膊,轻声道:“女儿往前做错了,其实来湖州时,外祖父外祖母也曾劝女儿的,是女儿没想通。”
“现在是真想通了?”他问,“那你说,为父为何要将你接回来?”
她仰起头,好似曜石般的眼眸眨了眨道:“外祖母说姑娘家要学好琴棋书画,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不光是小户人家,她便是侯府嫡女,自小也一样样勤学的,大姑姑对她好,但这方面从来不留情面,故而她不光只有个高贵身份,便是在京都,才学也能拿得出手。而像骆宝樱这样的家世,要嫁入望族,那更需要出众。
骆昀却道:“也未必是嫁人,不管男人女人,总要有个依仗。别人问起来,你什么都不知晓,如何与人交往?那是立足的根本。”
骆宝樱微微惊讶,这话竟与祖父说得一样呢,可见这骆昀骨子里是自傲的,并不喜欢依附他人。
她连忙点头:“女儿晓得了,学好了往后不丢脸。”
他笑起来:“孺子可教也,你今日起就住在这儿。”他看向袁氏,“也不用与宝珠挤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姑娘,睡着不舒服。你将东跨院收拾一番,把宝樱的东西搬过来。”
东跨院原是金姨娘住的,袁氏惊讶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就让她住到西苑去。”骆昀语气淡淡,“原就该搬走,只我近期事忙,你早先提起的,是我一直忘了,叫宝樱受苦。”
袁氏心里欢喜,因那金姨娘仗着骆昀的喜爱,受宠了好几年,今次得意忘形,不把家里嫡长女放在眼里,这回总算自食其果。她吩咐下人去告知金姨娘,语气里透着轻快。
骆昀瞧她一眼,哪里不知她的意图,女人家不比男人在外,衙门里就用尽了心思,回家只图个轻松,而她们精力充沛,总是算计这算计那,他大差不差,也不想多计较。今日如袁氏的愿,也是金姨娘做得太过。
可惜长得一张好脸,偏生不知进退,难怪说人无完人,也不知这世上十全十美的女子到底可有?
他拿起桌上凉茶抿了一口。
袁氏又说起刘家的事情:“老太太那里也不知是否收了,我忙着宝樱的事儿,不曾得空去问,不过老太太知事理,应是不会的。”
骆老爷子在骆昀十二岁那年去世,老太太秉持丈夫遗愿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其中艰辛无以言表,故而骆昀平常很孝顺老太太,去哪里都带着她。谁想自从来湖州任职,结识刘姓富商,那刘太太百般的讨好老太太,现在更是得寸进尺,想与他们骆家联姻。
骆昀伸手捏了捏眉心,心想真没个消停的时候,当下又起身出去。
东苑比起上房,避开了中通大道,坐南朝北,庭院里种着许多梧桐树,高高大大极是遮阴,老太太喜欢这里,故而不愿住上房,那上房便叫骆昀与袁氏住了。
此刻老太太正收了牌,两个婆子在打扫侧间,他瞧一眼,见桌上堆了好些瓜果,便知是她抬出去请牌友们吃的。人家哄她高兴,她当然手头也大方,上回用得冰,叫别人凉爽了一下午。
老太太见到儿子眉开眼笑,忙使人去端水:“这等天气你在家歇息几日,谁又能怪责?便是天皇老子,也得给人喘口气吧!”
“无妨,也是坐在屋里办公,不似别人在太阳底下。”骆昀一撩袍子坐下来,“听说今儿刘太太来了?”
老太太听着便知是袁氏说的,那儿媳妇来自簪缨世族,能干是能干,可性子有些端着,惯来瞧不起她那些牌友,鲜少露面,可她老婆子也不是傻子!老太太哼了声道:“那刘太太要宝樟做儿媳,你当我不晓得?便是拿了金山银山来,我也不能应允,便是这等天儿热得要命,我能给你拖后腿?”
骆昀笑起来:“儿子哪里不知娘精明,也就刘太太当您好糊弄,既然没什么就好。”正说着,玉扇端水进来,绞了帕子给他净面。
玉扇是自小服侍他的丫环,资历比金姨娘还高一些,手脚勤快,深得老太太喜欢,故而早早就抬了做妾室,而今也不住在别处,就住在老太太的跨院里。
骆昀朝她笑笑便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多看一眼。
因玉扇生得实在普通,除了那朴实本分的优点外,别的也无了,他继续与老太太说话:“宝樱身子尚未痊愈,暂时住在儿子的东跨院,也是娘子提的建议,正好与宝珠作伴。”
老太太点点头,想起金姨娘,问道:“那她住哪儿?”
“住西苑。”
老太太不置可否。
金姨娘不是她做主抬的,而是骆昀那时去鄠县办差,那知县家里的庶女,自荐枕席跟了骆昀,一身的狐媚相,她并不喜欢。不过儿子纳妾她从来不管,骆家就他一个血脉,反正已有嫡长子,其余的孩子多多益善,这样骆家才能兴旺嘛。
她带这儿子成人,栽培他,如今他有出息,她自此便只享福,别的鲜少管,但骆家的前途还是在意的,说道:“宝樟虽不嫁入刘家,但今年也有十三了,该着手挑个婆家,要不让儿媳帮着看看?”
虽是庶长女,但嫁个好人家,与骆家也是有益的。
骆昀唔了一声:“儿子回头与她说。”
到底袁家有些人脉,不似他们骆家,寒门农户出身,这点上委实苍白,也是骆昀不太自信的地方。
这边母子俩谈话,上房里,袁氏快刀斩乱麻,骆昀前脚一走,她就叫人把金姨娘的行李全都搬去了西苑。
金姨娘不相信前些天还搂着她翻云覆雨的男人,会这样无情,她跑到堂房门口,强自按捺住怒气道:“夫人,老爷人呢,婢妾有几句话要问问他。”
袁氏稳当当坐在圈椅上,手里捧着凉茶道:“老爷顾念宝樱体弱,叫她住在东跨院,那是千真万确,毕竟她年纪小,不似你能挨得住。”
金姨娘,玉扇都是王氏在世时纳得妾,三十余岁了,再好看又如何,她嘴角露出不屑之色,只觉这金姨娘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骆昀会将她当个宝?不过看中她几分姿色罢了。
“等天黑,宝樱便要搬进去,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快些去看看。”她一摆手,“下去罢。”
那是盛气凌人的正室气派,金姨娘脸色灰白,浑身都在颤抖,可也莫可奈何,她只恨当初王氏去世,没有完全笼络好骆昀的心,才让他又娶了袁氏,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她捏紧拳头,转身走了。
袁氏轻声一笑。
笑声飘进里间骆宝樱的耳朵,她暗地里给袁氏竖了下大拇指,毕竟原主是因金姨娘捣乱,才叫下人打翻药材混了别的进去,如今也算给她报了一箭之仇,故而她并不介意自己给袁氏利用。
反正比起那不通风的西苑,这儿舒服多了,何乐而不为?她靠在迎枕上,笑眯眯从盘子里舀了一勺刚刚做好的凉糕放进嘴里。
桂粉味甚浓,不比她侯府厨子手艺精湛,她吃得一口便不吃了,抬手将勺子放下,却见罗汉床前不知何时站着位小姑娘,圆脸,大眼睛,正气势汹汹的盯着她看。
“四妹?”她隐约记得,除了骆宝樟,骆宝棠两位姐姐,就只有一个妹妹骆宝珠了,那是袁氏的亲生女儿。
骆宝珠哼了声,手叉着腰喝道:“谁叫你睡这儿的?这罗汉床平时都是我睡的!”
她今年六岁,被袁氏养得娇憨可爱,也有些任性,但骆宝樱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想当初在侯府,家中谁人不让着她?只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小娃儿是袁氏的宝贝疙瘩,而她呢,没个亲娘,背景就比不得。
在袁氏的地盘上,还是乖乖让位吧,她下来穿鞋子,一边儿道:“是母亲叫周姑姑抱我来的,我不知是你喜欢的地方。”
她二人原见过面,彼此不喜,可此番她露出贝齿,清浅而笑,双瞳转着华光,明亮又温暖,竟是出乎意料的友好,便好像她养的白兔子,柔软的毛贴在手背上,瞬时就让人心软下来。
骆宝珠眼睛都瞪大了,不明白骆宝樱怎么换了个人,叉在腰上的小手松开,气势也变弱了,讷讷道:“娘怎会抱你来,你莫瞎说。”
“你三姐病没有好,西苑闷热,故而住到这里来。”袁氏已然踏入内室,见骆宝樱果真起来,笑着道,“东跨院已差不多收拾好,玉娘,你领宝樱去看看可还有要添置的。”又叮嘱骆宝珠,“你三姐姐往后就住这院子了,你别欺负她知道吗?”
骆宝珠哦了声,乌溜溜的眼睛却盯着骆宝樱不放。
像是在刺探敌情,骆宝樱好笑,越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骆宝珠实在想不明白,抬头朝袁氏看了看。
九岁的小姑娘,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处于一个快速成长的状态,许是知道与家人作对无益了,袁氏心想,她自己也是九岁时才开窍的,看见姨娘被打,才知晓她的生母只是个玩物,从此后,一心一意的对待袁夫人。
袁夫人看她改过,她才能嫁与骆昀,不像别的两个庶女,到头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骆宝樱定也与她一样,此番才知晓一些事理。
周姑姑低声训斥两个小丫环:“再不好好服侍姑娘,小心撵出门!”见她们怕了,方才扶住骆宝樱的胳膊道,“走罢,三姑娘。”
甬道两旁种着桂树,有些耐不住寂寞,在六月中便早早开了。骆宝樱随周姑姑慢腾腾走着,刚要转入拐角,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疾步走来,穿件海棠红绣缠枝梨花的短襦,素白挑线裙子,生得花容月貌,惹人注目。
且不似骆宝珠小娃儿一个,她夏日衣裳单薄,莲步轻踏,身子微摇,胸口便已经很是可观。
骆宝樱下意识低头,却看见自己那儿平平,险些捶胸顿足,想当初她也是妙龄大姑娘,走到哪儿都如鹤立鸡群,谁想如今这般寒碜,还不知要长几年呢。
不过想到现这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再遇卫琅,便是有那绝世风姿又如何?他早晚得另娶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