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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明珠暗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朱七慕九
虚宿在心中把明珠骂了十七八遍,嘴上却淡淡应了,抱剑立在门外,明珠这才和上门,往床边走去。
“你就是小怜?”
早在门被推开时,床上那个名唤小怜的姑娘便翻身坐了起来,一面剧烈咳嗽,一面飞快地骂道。
“可不是我?姓崔的老货真不是人,都快断气了还让接客,这是要折磨死我不成!”
她及拉着绣鞋走到桌边拨亮油灯,但见昏黄的光线中,来人身量不足,露在斗篷外的下巴洁白细嫩,她心情稍微好了几分,媚然笑道。
“公子先喝些助兴酒,听奴家唱个小调可好?”
明珠揭下帽檐,素齿朱唇,明眸善睐,青丝挽起梳成简单的云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梅花簪,却是位冰清玉洁的小姐。
“你!你是个女人?”
小怜倒酒的手一抖,酒液洒了一桌子。
“不必如此惊讶,我只是受黄潮大哥所托,来找你要一件东西,问几句话就走。”
听她提起黄潮的名字,小怜瞬间收起柔媚,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姑娘找错人了,我接过那么多客,谁记得什么黄潮绿潮的!”
明珠微微一笑,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从袖带中扯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你不认得黄潮?那可认得这个?”
小怜扭头瞥了一眼,面色顿时变了几变。
那是一条用红绳系着的狼牙,应是戴了许久,红绳都已褪色发白,有多处磨损,那狼牙尖端也有个小缺口,这是黄潮杀的第一头狼,拔了狼牙用红线串起来做附身符,平时从不离身,就算和小怜翻云覆雨时都不曾取下,既然这东西在明珠手上,那便是意味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
见小怜眼中竟有一丝悲痛,明珠知道这女子大概怀疑狼牙是她杀了黄潮,从他身上抢下来的,不由笑道。
“放心,这东西可不是我抢来的,我与黄潮大哥在狱中相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才成了朋友,他现在一时无法脱身,所以让我前来找你,他告诉我,你爱吃红豆酥,常穿杏色衣裳,喜欢荷花的香味,背上有处伤疤,乃是小时候偷油饼被人用油烫伤的,他是个铁骨硬汉,这些东西,就算我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说吧?”
明珠说到后面,小怜已是卸下防备,双颊竟透出一抹红晕,咬牙骂道。
“真是个大老粗,什么都和人说,半点羞耻也不知道!”
她一面骂,一面从床下拖出个笨重的大木箱,吹掉积灰,又拔下头上铜簪,插@进钥匙孔里捣鼓两下,机括弹开,皆是些女子用的杂物,小怜从一堆旧衣裳里刨出双半旧绣花鞋,抽掉鞋垫,掏出一枚菱形铜片递给明珠,嗤笑道。
“这是他被抓的头一夜交给我的,千叮万嘱让我定要藏好,我看这玩意又不是金子做的,不知哪里宝贝了,小姐且瞧瞧,可认得这是什么?”
明珠将那铜片托在掌心细看,只见铜片上裹了薄薄的一层金锡,密密麻麻全是古怪符文,明珠从前在季修贤的文献上见过这种文字,应是黑水湾当地少数民族的文字,万太岁常年盘踞黑水湾,想必这就是黄潮所说的可调令盛京海匪的令牌。
见小怜一脸好奇,明珠笑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黄大哥这个人来路并不简单,我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小怜在这私窑中混迹许久,也见过许多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也很认同明珠的话,便不再多话。
明珠将令牌藏入袖袋中,又道。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样东西,也是黄大哥托付给你的。”
作为可差遣海匪的条件,她已答应黄潮将那东西交给万太岁,自然不会反悔。
小怜似想起什么,频频点头。
“对对对,倒是还有一样,为了安全起见,我分开藏了,小姐且等等。”
她走向床榻正准备弯腰翻找,只听一阵轻轻的扣门声后,虚宿低沉的声音传来。
“小姐请速速回避,蒋玉衡往这边来了。”
蒋玉衡?
明珠腾地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却又顿住。
不对,蒋玉衡虽然风流,但一般都是到宛在馆那种地方风流,这样肮脏的地方,他岂会光顾,蒋家和万太岁本身就有交易,他不顾身份踏足此地,恐怕和自己是同样的目的!
若是现在离开,黄潮交代的东西或许就要落入蒋玉衡之手……





重生之明珠暗投 132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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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小怜姑娘房中已经有客人了……”
崔妈妈的声音停在门外,额上已冒出冷汗。明明眼前公子是个过目难忘的好相貌,可不知怎的,竟会有这样一副可怕的表情,简直比这冬日的天还要寒上三分!
“他给了你多少钱?”
平平淡淡一句话,仿佛浑不在意,可崔妈妈却听得瑟缩了一下,半晌才从袖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明珠先前给的一锭金子。
两锭金子登地落在掌心,颠得她手心不稳差点没有接住,崔妈妈瞧着手中的三只金锭,目中是不加掩饰的狂喜和贪婪。
“够了不?”
崇明冷呵,崔妈妈点头如捣蒜,却又露出为难颜色,她实在想不通一个病痨鬼小怜今日怎么就寻了这样的好运!
“够了够了,只是里面那位小公子……”
“还不快滚!”
见她滴溜溜地看向蒋玉衡,崇明大呵,崔妈妈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把手中的金锭都摔了出去,转身便走,想起方才蒋玉衡的形容只觉后怕。
“公子,里面……”崇明做了一个举刀的动作。小怜姿色平平,然对方出手阔绰,显然区别于寻花问柳的江湖人,想来目的是和他们一样!既然不走眼要和他们对上,只能怪自己命短。
看蒋玉衡没有反对,崇明一脚踢开房门,恰在此时,一阵白色粉末呼地从屋中窜出!崇明忙屏住呼吸,抬眼便注意到一个高壮的男子左手揽着一个浑身被大氅包裹住的人,背了个包袱运起轻功从小怜的屋中飞掠而出,崇明扬起手中的长剑,很快和对方缠斗起来!蒋玉衡其余手下见状,也加入了攻击。
阴黑的天,没有月光,缠斗中刀声剑势震得檐上的积雪簌簌直落!
有爱看热闹的姑娘嫖客听到声响好奇地涌到走廊,然看清那素黑夜色下的迫人阵势,俱是默契地下一秒噗通砸上了门!烟柳胡同中不乏杀戮,多管闲事的后果往往会横祸缠身,还是少惹为妙!
那人身手很是了得,饶是被众人围困,几百招过后竟是没有落下下风!然他招式猛烈却又处处受制,显然在顾忌怀中人!或许没有手中的这个累赘,怕是早已逃出生天!崇明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几招过后,果然看到那人动作一错,借着这个错开的时机,崇明剑锋一转,快准狠朝他护着的那个人胸口刺去!
那剑尖被崇明蓄了百分百的力,气势如虹迅猛有力地冲闯过来,等虚宿发现的时候已是躲闪不及,他急急一退,剑尖便顺着怀中人胸口偏斜着直扎到了对方的肩头,下一秒空气中便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蠢货!”
手腕巨震,稍稍把崇明从嗜血的杀戮中拉回些许神智,他不解地抬起眼,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剑不知怎么时候已被蒋玉恒踢掉,公子聚气冲将过去,却在离对方三步远的地方倏地停住。
崇明奇怪,条件反射看过去,忽地双目一瞬紧缩。方才的动作,已让女子的遮脸的兜帽滑落,衬着檐角灯笼昏黄微弱的灯光,那张不施粉黛的脸蓦然竟是——明珠!
怎,怎么会是这个女人?!!!
崇明头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虽然看不到蒋玉衡的表情,可从他紧绷的后背,僵硬的姿势,那汹涌的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呼之欲出!
“走——”
沙哑的声线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虚宿内心挣扎,饶是他方才火速点了明珠几个要穴,可崇明剑势太猛,她的肩头还是不断向外渗血,若现在丢下她,他倒是能安然无恙,只是蒋玉衡——
虚宿在明珠身边这么久,自是知道蒋三对明珠的执念,明珠落到他手中,大抵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这或许也是让姬尘摆脱这个狡猾女子的机会……
可理论是一回事,真要让他丢下明珠却又有些犹豫,毕竟姬尘昨日还再三交代!犹在动摇,却听身边人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到自己的手心,喘息艰难道。
“带着那个东西,去找你主子!”
虚弱的声线,语气却是分外坚定,让人不容拒绝!虚宿一愣,终是缓缓放平明珠的身体,咬牙转身。
“你保重!”
看虚宿脚尖一点消失在夜空中,崇明正要带着人去追,却被蒋玉衡制住。
静谧的黑夜,每一声的呼吸和喘息都显得格外清晰,四角灯控顺风飘摇,把在场人定在地上的身影都晃得变形,许是肩伤实在痛极,血泊中的女子脸色白得似纸,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肩膀,费力地从地上站起,可动作牵扯到伤口,那殷红的粘稠便顺着她张开的五指顺延而下,滴答滴答落在长乐坊的木质地板上,仿若朵朵盛开的曼殊沙华。
“你以为我不会伤害你?”
蒋玉衡注视着身形不稳的明珠,声音冷冽如冰,崇明震惊,他随侍公子多年,自然摸准了他的脾性。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过蒋三在人前都是目下无尘的清贵,对待女子更是三月春风,说不出的温柔熨帖;可是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深藏骨髓的掩藏似乎慢慢浮出,显露出一个诡异的烦躁……
然而更令崇明吃惊的是,对面的明珠似乎对蒋玉衡的变化毫不意外,只见她虚弱地靠在栏杆上,双目中写满了倔强和戒备。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二哥……”
“二哥?”蒋玉衡从鼻子中哼出一声笑,脸上被大片的阴冷影覆盖,让他周身的气质更增添了一分肃杀。
“以为这个虚名便能压制住我吗?妹妹?”
这个区别于寻常的声线让明珠感到危险,她下意识想朝后退一步,可大概是失血过多,明珠眼前已是一片朦胧,她伸手掐了下子自己的手腕,力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抬起眼却还是一片朦胧。意识越来越模糊,明珠眼前阵阵发昏,渐渐有些站不住。突然一根冰冷的手指意外地触上她的下巴,倏地一下把她的身体拉到一个怀中。
“蒋玉衡,你要干什么?”明珠惊呼,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害怕,让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痉挛着不断喘着粗气。
蒋玉衡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自言自语一般呢喃。
“主子?原来是姬尘。那个瞎子?明珠,大概是我对你太好了!”
尽管咬牙切齿,可那情绪中奔涌的失落和失魂落魄却是难以掩饰。崇明惊得双目忘了转动,虽然知道蒋三对明珠动了几分真心,可是这番状态显然已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或许连蒋玉衡自己也不自知!
看蒋三突然把明珠打横抱起,崇明瞥了一眼,这才发现明珠已经晕了过去。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简单的“备船”二字,崇明愣住当场。
“不,不回去和老爷禀报了吗?”
抬眼却见蒋玉衡探手触上一片莹白,从怀中把金疮药一股脑地洒在了明珠的伤上。崇明急急移开了眼睛,内心痛得滴血,那可是从鬼医那还不容易弄来的药,很珍贵的,公子不是这样用的!
罢了,他还和一个被情感冲昏头脑的主子计较什么?!
崇明扶额。注意到蒋玉衡已小心地把明珠从头到脚又包了个严实,忙和左右一个眼色,自己则纵身一跳,消失在茫茫黑夜。
柳林河下游的码头上,一艘不起眼的画舫徐徐划开水面上一层稀薄冰晶,冰块飞扬在空气中,被船头舟尾的灯光折射,好似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这柳林河连接外流的江海,是以在其他河流都已经断流结冰的当口依旧水面不冻,也是盛京入冬后唯一能使用的水路。眼下已是隆冬深夜,这河面上船只本就少,那船只摇桨的声音在空气中尤为清晰。崇明抱着剑站在船头,看到船厢中有人踱步而出,忙上前询问。
“前辈,里面的人如何了?”
“所幸止血及时,明姑娘并无大碍。”
听到这几个字,崇明绷了一路的心总算放松,虽然方才蒋玉衡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明珠到底是被自己误伤,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公子会如何处置自己!可下一秒又发现了不对、
“前辈……怎么认识那个姑娘?”
看外面没有下雪,那人拉下兜帽,露出披风下的比丘尼服,俨然是出世之人的形容,正是明珠先前去求药的鬼医。
“明姑娘曾和老尼有过一面之缘、”
见崇明露出了个果然如此的形容,鬼医忍了又忍,还是好奇开口。
“三公子和那位明姑娘……”
她隐居醍醐寺,本已金盆洗手,不再触碰红尘俗事。可某日蒋玉衡却突然寻来,并给了她一本医书。鬼医认出是上代鬼医,也就是自己师傅所著,是师傅毕生成就所集,可惜他老人家尚未完成医书撰写便离开了人世,成为师傅一直为了的心愿。本来鬼医自己也有续写的打算,可惜随后几年,这本医书也在辗转遗落,加之爱徒染病身亡,这事便也渐渐被她忘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本未了的医书竟会被人送到眼前!
她抬眼打量面前这个灿若明月的公子。
“你有什么条件?”
“三年,请前辈待在我身边三年!”
竟是让她出山?
鬼医沉吟,最终还是答应了蒋玉衡的条件。
看崇明半晌无语,鬼医又重复了一遍。眼前人是公子花费大力请的高手,崇明自是不敢得罪,想了半天终是含糊道。
“明姑娘是公子的义妹。”
“哦。那我们此番是要去何处?”
崇明一惊,蓦然觉得眼前的老尼竟不似表面的这般不理俗事……可是细想似乎又觉得对方问题合情合理,不回答难免有些怠慢。
“公子在泸水畔有一座别苑……”
鬼医眉头一皱,“老尼听说公子的婚期已然将近,这一来一回也要耽误几天时间,为何抛却京城,舍近求远?”
崇明被问住。
“大概是为了……”
金屋藏娇吧……




重生之明珠暗投 133 离间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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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雪大得几乎迷了人眼,天气太冷,街道两旁的商贩几乎都很少出摊了,只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和卖炭翁为了讨口饭吃还在卖力吆喝,单薄的寒衣不足抵御寒冷,七尺男儿都被冻得瑟缩成一团。
与民间的凄冷不同,献帝的寝宫紫宸殿此刻却是暖意融融,暖阁里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房间四个角落各放着一座铜鹤炉,腹中填的不是银霜碳,而是上好的蜡烛,烧起来无烟无味,还有淡淡的香味,可献帝不喜欢这味道,又命人在香鼎中燃了极品龙涎香。
姬尘笔直地立在殿中等候献帝,闻惯了明珠身上的浅香,他只觉得这股浓烈的香气异常刺鼻,熏得他双眉微蹙,宫女银琴见状,忙将鼎中香料挑出几块,又支起轩窗散了散味道,这才含情脉脉地痴望着他。
献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银琴便是他的通房大丫鬟,按理说献帝登基后,也该封个美人,但或许是这心腹照顾得太周到了,献帝竟舍不得让她自立门户,虽然名义上是婢,其实权利比普通的妃嫔还要大,又是日日侍奉在帝王侧,说话颇有分量,后宫的妃嫔包括蒋玉媛在内,都对她很是巴结。银琴也是个通透的,比起做个微不足道的美人,帝王面前说得上话的红人要滋润的多。
姬尘进宫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但不过寥寥几次,便如同惊鸿一瞥震撼了银琴的心,比起大腹便便的献帝,俊秀无双的少年郎自然更令她倾心,那露骨的目光姬尘尽收眼底,不由有些倒胃口,好在他在外人眼中是个“瞎子”,只佯装不知,不必回应银琴的热络。
“什么事放着白天不说,大晚上的还跑进宫来?”
献帝从寝宫内慢慢踱步出来,只穿着轻薄的真丝睡袍,赤脚踩在羊绒毯上,看上去是正准备就寝,神情十分不悦。
姬尘连忙撩袍下跪。
“臣深夜打扰陛下休息,理应重罚,只是此事紧急,臣不敢耽误。”
这谦恭的态度让献帝舒服了些,他就喜欢看着这个备受父皇宠爱的十三弟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卑微模样,银琴却倍感心疼,在献帝耳边娇声劝道。
“陛下,姬大人一向懂事,极少惹陛下生气,不如就让他速速说了,您也好早些安寝啊!”
献帝意外地很听银琴的话,示意她替自己揉肩膀,不耐烦地对姬尘道。
“起来说话吧。”
姬尘这才站起身,躬身道。
“启禀陛下,今日兵部收到一封血书,乃边疆军士匿名所写,信中道寒冬已至,士兵领到手上的冬衣却异常单薄,其中棉花尚不足三两,根本无法抵御边疆严寒,许多人都生了冻疮,甚至有不少伤兵因此冻死,此信字字泣血,落款处乃三百余名士兵的血字留名,孔尚书见之悲愤不已,本欲面禀陛下,无奈旧疾复发,卧病在床,故命臣连夜携血书进宫。”
本来恹恹欲睡的献帝听闻,立刻睁开双眼。
“你说什么!”
姬尘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银琴连忙上前接过,柔胰状不经意地在姬尘的手停留了一下,这才转身笑吟吟地走回献帝身边,并没有看见姬尘目中抑下的那一丝厌恶。
献帝迫不及待地抽出那张血迹斑驳的信纸,一行行阅过,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上头不止棉衣一事,还有米粮掺沙,药品以次充好,拖欠军饷等各种罪状,落款处密密麻麻全是按着血指印的签名,足有五页之多,大多写得七扭八歪,非常艰难,想来底层的士兵,识字的又能有几个,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怎敢联名告御状?
献帝的眉头越皱越紧。
“简直荒谬!朕记得前不久孔蕴崎才上书要了三万两白银给梁家军做棉衣,这笔钱难道户部没拨下去?还是被兵部克扣下了?”
姬尘十分惶恐,忙道。
“尚书大人一向清廉,断不会做克扣军饷的事。三万两白银兵部已于上月全部拨给了梁瑞英少将,账目清楚……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听闻梁蒋两家喜事将近,梁少将又极其疼爱这位堂妹,镇西侯府与梁大将军府忙着婚事,也有可能是因此疏忽了军务。”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献帝虽然没什么经世之才,但却是个心思极重的人,梁绍宠爱梁琉月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竟然舍得用可免死罪的御赐金牌来换取女儿和蒋玉衡的婚事,可见对梁琉月的重视,连他都听说,为了让那个残废女儿风风光光地入主蒋家,梁家准备的嫁妆可是骇人听闻的丰厚,而庶子梁润又正在梁瑞英麾下办事,兄弟二人一同共事,监守自盗自是便宜,如今梁琉月大婚将至,作为兄长的梁润能没有表示吗?
献帝咬牙将手中的血书攥做一团,姬尘犹豫半晌,才道。
“尚书大人还嘱咐臣禀告陛下,自今年来,蛮夷新君当政,此人残暴野蛮,纵容士兵劫掠我大魏百姓,恐有进犯之心,边疆将士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还要上阵杀敌,保我大魏国土,可怜可叹不说,受到如此苛待恐怕会心生怨怼,动摇军心,若是驻守不力,给了蛮夷破关而入的机会,后果恐不堪设想。”
说罢,他似乎有些无奈,有些紧张,一脸不想得罪梁家,却又迫不得已的担忧神态。
将军府与镇西侯府同气连枝,当年扶持献帝上位时都出了不少力,因此只是贪墨些银子,献帝也很宽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给他们的特别殊荣,这一次梁瑞英虽然胃口大得过分,但献帝震怒之下,却也没有彻底撕破脸严惩的念头。
可姬尘这段话,就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中。
若是蛮夷的铁蹄踏进大魏国土,以那些铁骑兵之骁勇彪悍,大魏境内这些久居安宁的子弟兵还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一旦边关告破……献帝想到此处,不由背脊发凉。
梁家简直不识抬举!得寸进尺!平日里捞些油水也就罢了,在这种事上竟也如此贪婪,为了讨好一个残废女儿,竟要腐朽国之根本,太放肆了!
姬尘瞳仁空洞,没有人知道,献帝面容中流露出的狰狞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皇兄了,他可没什么成为千古明君的鸿愿,他最看中的不过是皇权稳固,身下这把龙椅稳稳当当不会被人推翻罢了。
果然献帝烦躁地推开银琴,猛地起身,在羊绒地毯上来回踱步。
“孔尚书说的不错,看来这些年,朕是太纵着他们梁家了。”
他突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姬尘道。
“朕看你这两年也变能干了,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来查如何?”
姬尘猛然抬头,显得非常惊慌,连连推辞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事事关重大,臣能力平庸,资历又浅,实在难当此任,何况臣有眼疾,有很多事眼不清目不明,恐怕会有疏失,耽误了大事。”
献帝盯着他微微发白的面容,勾起唇角,果然还是如此畏首畏尾,这样的百里暇,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什么异动,若不是被孔蕴崎那老顽固逼迫,只怕他连前来的勇气都没有吧?
“看把你急得,不过是怕得罪梁家,哪里来那么多的理由,罢了,朕知道你胆子小,也不为难你了,此事朕就交给苏唐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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