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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九零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样样稀松





重生一九零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冰冷现实,感触
在那场大论战中,同盟会一方参战人数众多,可谓群起而攻之。汪精卫、胡汉民是论战主将,朱执信、汪东、刘光汉(即刘师培)是重量级作者。北辰亦在幕后参与论战,有些文章是直接按其口授纲要而写。
也就是说,同盟会攻梁启超是有组织、有计划的集体行动,其动机当然也并非真诚的理论商榷,而有着明显的政治目的:全力阻挠当时国内方兴未艾、风起云涌的“预备立宪”和“国会请愿”运动。简而言之,攻梁启超是为了矮化立宪派、抬高同盟会,批立宪主义是要唱衰清末新政、为“排满革命”造势。
客观地说,梁启超以一当十,形只影单;同盟会声高气壮,略胜一筹。但同盟会将《新民丛报》的停刊和保皇会的改名全都当成论战的功劳,这自然不是全部事实《新民丛报》停刊的主要原因是梁启超事务繁杂,精力不济,致该报一再愆期,“定期出版的信用已失”。
而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后,康、梁“大喜欲狂”,认为保皇会宗旨已达,遂更名为帝国宪政会。不过,那场论战确实在很大程度上长了革命党和《民报》的志气,灭了立宪派和《新民丛报》的威风,扩大了同盟会及其“主义”在留学界、知识界的影响,则是不争的事实。
但值得指出的是,梁启超虽然坚决反对革命党的“种族革命”与“社会革命”,却并未完全否定革命的正当性。他的意思与陈文强差不多,就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不要互相妨碍。一党向政府请愿要求立宪,一党预备军力以备将来革命,若实在是和平立宪不成,到时再暴力革命不迟。
正如大论战洋洋洒洒百万言,可核心论题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拯救中国。虽然因为人分两派、道分两途,但都认为国家现状不可维持、必须改变,也都认为中国应该有、也能够有一个较为良好的政体和政府。在方向和远景上,其实双方是相同的。
然而,处在论战中心的人们往往宁愿炫耀本党与他党之绝对不同,而故意将差异放大,将对立凸显,视之为“根本区别”,却将相同之处全忽略不计,或视之为细枝末节。
其实,要在论战中击败对手、取得优势,按照陈文强的判断,无非是扩大影响,然后再争夺资源的手段而已。同样是“海外上市的公司”,保皇党与同盟会却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比如,北辰在首倡革命的根据地檀香山,辛苦经营了多年,其间多有志士毁家纾难,卖房子卖地支援革命,才能勉强得到三万元;可是康、梁举手投足之间,就弄走了二十多万。
改良与革命,是当时中国前途的两大选择,均属“风险投资”性质。但“保皇公司”的经营管理水平显然高于后者,又是投资地产酒楼,又是办书局报刊,圈到了不少钱,甚至康有为还能“娶日本老婆,炒墨西哥地皮,做加拿大股票”,奢侈“拟于欧美帝王”,“公款私图生意”。
而“革命公司”虽然成功实现了“收购合并”,在财政上却是举步维艰,与康有为、梁启超这两个捞钱天才相比,显然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所以,才非得在理论和气势上先压住保皇会,为的也是日后的筹资发展。
钱哪,革命党人也要吃饭,更要买武器起义暴动,充满铜臭却又难以逃避。同盟会不象复兴会,有陈文强的工商业在背后支持,就只能走海外筹资这条路,与保皇会的竞争不可避免。
同盟会如此,连机关刊物《民报》的维持都有困难,更不用说对普通会员的资助和照顾了。
要吃饭,要住宿,革命的激情解决不了这最实际的问题。而这些,恰恰正摆在回到国内的几个留学生面前。
因为《取缔留学生规程》的事件,留学生们闹腾了一阵,便再也无人理会了。这情景让秋瑾失望之极,她认为中国人办事总是虎头蛇尾,从此反出同盟会,不与留学生共事。
女侠秋瑾,与同学姚洪业等人回国,他们取路上海,本打算在上海办一所学校,可资金不足。时日一多,连生活都成问题,不得不先谋生路,再求革命大业了。
“……当我八岁时,我父母把我卖给了一个地主。我苦干十年,分文未得,所取食物,仅可果腹……”姚洪业无聊地停下来,读着乞丐的告地状。
一个接一个的告地状,一个接一个的悲惨故事,那广告式的词句让人觉得他确实倒霉,而那些悲惨的事许多人一辈子也许都碰不上几件。他又走了几步,看着另一个悲惨的故事。
“乍到上海,老天开恩,有一好人娶我为妻。可是不久后我夫为匪盗所害,我一文不名,丝厂和棉纺厂更嫌我身体瘦弱而将我拒之门外。我只好流落街头,忍饥挨饿……”一个憔悴不堪的妇女坐在地状旁,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一个洋鬼子扔下几个铜板,这让姚洪业有些无地自容,赶紧避开了那妇女抬头注视的目光。
洋鬼子向前走,看着另一个地状,这人的叙述方法与其他人不同,状子的末尾写了一句既愤世嫉俗又乐天达观的格言:“多难之时的贫穷是那些有钱人买不到的。”
姚洪业听见女洋鬼子笑了,并扔下几个铜板。那矮小的男人满脸皱纹,却非常敏捷,用鹰爪般的手一把将那几个铜板抓住,塞进怀里。他与其他蹲在路边的人不同,不是将钱留在原地以激起过路人更多的同情和施舍,而是保证那几个钱不会被人偷去,真是个地道的务实主义者。
务实啊!姚洪业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里。回国前想得简单,但现在连肚皮也成了问题,眼看着便要各奔东西了。那满腔的雄心壮志呢,那如火般的革命热情呢?
“号外,号外!”报童大叫的声音响了起来,“琼州暴乱,复兴会起兵造反,拥兵上万,已攻下万宁县城……”
姚洪业猛地抬起头,被这突然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复兴会虽然成立得早,但入门很严,且宗旨显得温和,并不很投多数热血青年的心意。现在呢,同盟会风头正健,正猛攻保皇会的旗手梁启超。而复兴会看似中允、客观,低调之中却一下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报童,报童……”姚洪业醒过来,快步追上,掏出兜一个铜板,“来份报纸。”
“两个铜板一份报。”报童晃了晃手里的报纸,显示着厚度。
“给。”姚洪业把仅有的一个铜板也掏出来塞进报童手里,一把抢过报纸,瞪大眼睛看了起来。
有照片,有描述,但上面说得清楚,是转载于日本东京《二十世纪之中国》,也就是复兴会的机关报。
旗帜在万宁城头飘扬,硝烟还未散尽;从硝烟中冲杀而出的壮士手擎大旗,拧眉瞪目……这宣传手段,可谓是有图有真相,比道听途说,或者是文字描述更让人信服。
在妙笔生花的描述中,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生动传神的战斗经过:在血色火光之中,敌我双方在这座古老的县城里进行着殊死拼杀。攻守双方,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寸土必争;一个是气势汹汹、有备而来,一个是拼死抵抗、顽强拒守……
到处是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义军士兵气壮山河的呐喊声、清军垂死挣扎的哀吟声……只有战场,才能发出这种声响,只有战地之声,才能如此动人心魂……
就象一只庞大的乐队,战斗员们操纵着不同的乐器,弹拨着不同的音符,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这个露天舞台上,齐奏着蔚为壮观的战地交响曲……伴随着令人心碎胆寒的乐曲,是千百颗绚丽的流光往来穿梭、交相辉映,衬红了那灰蒙蒙的天际……
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搅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那血汗泥尘所散发出的蒙蒙薄雾……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肉体,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反抗专制的尊严和旗帜。
不仅仅战斗写得如小说般引人入胜、心旌震动,复兴会的宣传部门把自己的宗旨、原则又同时重申了一遍。什么“五族共和”、“建立民国”、“耕有其田”、“扶助工商”……这些以前也有宣传,但与这次起事联系起来,影响自是大不相同。
姚洪业本来是属于激进型青年,对“排满”、“杀满”最是热衷,可此时却产生了不一样的心境。看吧,人家嘴上说得温和,干得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实事;自己呢,连带那些激进的革命者,喊得倒是调子高、气势足,却是光会动嘴,不会动手的废物?
再联系实际的境况,姚洪业感触就更深了。自己这帮人还在为吃饭奔波,更别提什么“革命行动”了。与其就这么眼高手低地混着,倒不如……对,自己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安安静静地死,这就是革命的目的,这就是真正的革命党为之奋斗和牺牲的目的。
…………
浔溪女校的聘书就摆在桌子上,秋瑾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向同伴说明这件事情。是的,他们应该是响应自己的号召而归国的,现在却要撇下他们,自谋生路,这话着实难以开口。
有这样心思的可能不只自己,都在等着实在挺不下去的时候吧?自己向本门帮派也投了拜贴,可却没有回复。秋瑾烦闷地抚着额头,现实的残酷啊,就这么真切。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外面有声音响了起来,越说越快,却越来越小。
“你们不能住在这里了,她吐得到处都是血,都草都糟蹋了,她要死咳,大家都睡不成觉,你赶紧把她拖出去!”恶狠狠的声音响了起来,秋瑾皱起眉,走了出去。
“我能把她弄到哪去?”一个瘦骨嶙刚的男人在院子里哀求着店主,角落只是一个草棚,却是他和女儿租住的,“她病得很厉害,要是打扰了,那实在是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店主穿着一件蓝长袍,戴着个瓜皮帽,脸上有几个浅麻子,这是一张令人生厌的脸,“要是你姑娘死在这儿,不仅晦气,也影响本店的生意。人们看见这样的事,还会住在这里吗?”
这不公平,不正当!秋瑾的脑子里翻滚着这些念头。而革命能彻底消灭人间的罪恶吗?那个可怜的女孩,即便在小棚子里,她也有权象一个人那样死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还得赔我的草。”店主脸上的麻子跳动着,“这草本来可以用一个礼拜,可现在我不得不换掉它,这都是你们的过错,你们欠了我的草钱。”
瘦弱的男人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他完全没有办法了。小老板的嘴不停地动着,嚷嚷着,唾沫星子乱溅。秋瑾盯着这家伙的细脖子,不禁握紧了拳头,她有些激动起来,好象掐住这细脖子,并且使上浑身的力量,就能把看到的、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我会付钱给你,让他们住在这该死的破棚子里。”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盘着辫子的大汉迈进了院子,直走到店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钱的事情。”店主的嘴有棱有角,表明他不会让步,“她不能死在这里。”
大汉咧了咧嘴,冷笑起来,说道:“那就只有去找兴义堂的大哥说理了。那是俺的妹子,俺是旅沪华人公会的。”
店主的眼皮跳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既害怕又怀疑,但最终却咬了咬牙,默然低头,转身走开了。
“你们爷俩儿光这么挺着也不是个事儿呀?”大汉凑近了瘦弱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去旅沪华人公会吧,俺看你那闺女是在缫丝厂干活,累出来的病,那厂子得拿点钱负责吧?再说这痨病啊,也有得治,不过……”
………………




重生一九零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排水救人论
满腔侠气,一身烈性,却如龙困浅滩,无从施展,甚至要为五斗米折腰。去浔溪女校任教,虽然说不上屈尊纡贵,但与秋瑾的初衷却相距甚远。
再说眼前,看见的、听到的不平不公,她竟然毫无办法。拿钱资助,没有;出手相帮,无力;倒不如个粗豪汉子,只把兴义堂的名头一亮,便让那老板退避而走,甚至还给这绝路的父女指出了生路。
陈文强,是的,秋瑾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他的成就。当革命激情燃烧时,她瞧不起这个甘心在满清统治下搞什么“科学救国”、“实业图强”的人,甚至赞成同盟会中的革命干将骂他们是“卑劣无耻,甘为人奴隶”。
但现在,她只能看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在喘气、咳血,在迈入鬼门关,却无能为力;而那个“无耻”的“奴隶”却因为发明的新药,却可能使这个女孩重获新生。
按照北辰所说“于光复之前而言此,则所救为非我之国,所图乃他族之强”。那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是不是也可以说成“所救非我国之民”?若说起实干、行动,或许这兴义堂和旅沪华人公会都比革命党做得多吧?
高谈阔论却一事无成,秋瑾愈发鄙视在东京的那些留学生。她买了些汤,给了叫老李的男人,看老李喂叫仙儿的女孩。只有这样的实际行动,或许能给她些许的心理安慰。但仙儿呷了几口后又咳了起来,吐出一大块带着血的浓痰。
“得给她退烧。”秋瑾恨自己不是医生,只能拿湿毛巾敷在姑娘的头上。
“我晓得。”老李重重地叹息,“都是在那个工厂累的,活儿很苦……”
在缫丝厂里,所有的孩子每天都要干十二个小时,因为她们灵巧的小手适合干那样的工作。妇女们坐在她们对面的板凳上,面朝着她们。她们得站着,用柔软的小手搅开蚕茧。茧子是泡在煮开的锅里的。她们找到丝头后,就把它牵到对面妇女的手里,那边把六根丝缠在一起,然后把它们绕到纱绽上,一个孩子为两个妇女牵丝头。
“一扇窗户也不开,因为蒸汽能使茧子变软。监工心肠都很坏,他们扇小孩耳光,打妇女则用棍子……”老李越说越平缓,好象在说商店里的摆设,而秋瑾则越听越沉重。
“旅沪华人公会很强大,上海拉黄包车的差不多都是公会的,他们背后是兴义堂,台面上还有洋鬼子律师。”老李沉思着说道:“只是他们很霸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仙儿的病他们可能会出钱请医生来治,但治好后,仙儿就再不是我的女儿了。”
“不是这么个说法。”秋瑾摇了摇头,解释着刚才那大汉的言语,“仙儿还是你的女儿,但却要为他们工作,你以后也不能把她卖给别人。”
“还不是一样。”老李执拗地说道:“我的闺女,我咋还作不了主?”说完,他怀疑地看了秋瑾一眼。
秋瑾还想再说,却见姚洪业急匆匆地走来,招呼着她进屋。
“你要到琼州?”听了姚洪业的打算,秋瑾十分惊讶。
姚洪业打开手中的报纸,给秋瑾看上面的报道,“革命,革命,你看人家复兴会,那才叫革命。空口白话,啥用没有;有本事就学复兴会,真刀真枪地跟朝廷干。”
秋瑾立刻被报道吸引住了,仔细阅读着,不时微微点头,脸上也现出了仰慕钦佩的神色。
“我看哪,不如咱们大家都去琼州。”姚洪业把桌上未及收起的聘书扔在一旁,“浔溪未必缺一个女教师,可是中国的革命,却实在缺少有血性、肯实干的革命者。结合着复兴会的起事暴动,再仔细分析他们的宗旨,我倒觉得他们是务实真心,而不是大言惭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要去琼州参加起义,这我不反对。”秋瑾谨慎地说道:“可你我都不是复兴会会员,到了那里也未必会被接纳。再者,去琼州的路费怎么办?”
“去了再说。”姚洪业将报纸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通告说道:“路费也容易解决,咱们报名去琼州开发建设,作为移民,中侨垦殖公司委托旅沪华人公会全权代理移民事宜,可是连船票、带吃喝,还有日后的安置都包了。你看这上面,对于知识青年,人家还有更优惠的条件呢!不管怎样,总比呆在这里干耗,等着衣食无着、生活困顿要强吧!”
秋瑾粗略阅读,已是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这是中侨垦殖公司担心琼州万宁的暴动起义影响到他们的移民工作,所以才登报说明,让人宽心的。崖县啊,离万宁不是很远吧?”
“远不远的,反正都在琼州。”姚洪业如此坚定,也实在是眼看着生活无着,去琼州好歹是个路子,“就算复兴会眼界高,瞧不上我这个废物,当个小兵,扛枪拼命总可以吧?再说,复兴会的入会要求也不算严苛啊,都怪咱们在东京眼高手低,觉得人家反满不够坚决,革命不够彻底。其实你看看,满酋铁良是人家杀的吧,史坚如的仇是人家给报的吧,起事暴动、攻取万宁也是人家干的吧?可咱们呢,同盟会呢,光是嘴上功夫。哼哼。”
秋瑾皱起了眉头,她是“大举报复”满人的支持者,对于复兴会的“五族共和”并不赞同。但复兴会做出的成绩是扎扎实实的,容不得置疑。
“复兴会的纪律很严格,当初确实有些反感,但现在想来,也未尝没有道理。要是各行其是,那还是个坚强团体吗?”姚洪业继续说道:“起码人家内部团结,不内讧纷争。再说‘杀尽满人’、‘大举报复’,细细想来,我看倒象是气话。妇孺老幼在你面前任砍任杀,我不信你能下得去手?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们怎样,我是一定要去琼州。”
姚洪业在历史上愤然回国后,或因生活困顿、四处告借而苦于无门,或因感怀清廷吏治日坏,郁愤交集,遂留下绝命词千言,投黄浦江而死。复兴会在琼州率先起义,张起反清反专制大旗;同时以旅沪华人公会为主导,又一直向琼州移民,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终于改变了姚洪业的生命轨迹。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好拦你……”秋瑾听着姚洪业的说辞,并不陌生,都是长期以来复兴会的宣传,知道他已经被复兴会影响,拦阻不得。
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归国的留学生陈镜清引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未生兄。”陈镜清迫不及待地作着介绍,“竞雄,剑生,咱们办学的事情有着落了,未生兄肯出资相助。”
“兄弟龚宝铨,也曾在日本留过学。”龚宝铨拱手打着招呼,笑道:“鉴湖女侠,久仰大名;剑生兄,亦是早已仰慕啊!”
因《取缔清国留学生规程》而归国的留日学生不在少数,而大批留日学生返抵上海,却没有着落。秋瑾等人各方奔走,募集经费,想办起一所学校,却屡屡碰壁。现在龚宝铨突然出现,并且慷慨解囊,惊喜之余,倒也让人有些怀疑他的用心。
“德华理工大学,由中德合资开办,校址初议将设在琼州崖县,并聘请德国教师,讲授理化课程;上海公学,暂定为大学班、中学班、师范速成班、理化专修班,校址暂定在沪西。如果不愿继续学习深造,亦可通过旅沪华人公会寻找力所能及之工作。”龚宝铨笑眯眯地侃侃而谈,“章程已经定妥,明日便要见报。不光是归国的留日学生,国内有志求学者皆可报名,只要条件合格,这食宿和诸般花费若有困难,都可以予以照顾。”
嗯,人家这是安排好了,就是来通知一声,可不是来聘请,或者有求而来的。也就是说,德华理工大学,上海公学,都是人家的主导,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
“鉴湖女侠,剑生兄,还有镜清兄,如果三位愿意,兄弟便可作主,邀请三位作学生干事。”龚宝铨笑得很畅快,倒不是为了能招揽这三人,而是为琼州的起事感到激动和兴奋。
“琼州崖县?”姚洪业眼睛一亮,很干脆地说道:“那我去德华理工大学,只是我的德语——”
“要在国内选拔德语精通者恐怕很难。”龚宝铨宽慰道:“所以,德华理工大学是配翻译的,但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如果不能勤奋学习,呵呵。”
“我明白了,就是德华大学了。”姚洪业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秋瑾仔细打量龚宝铨,试探着问道:“阁下在东京是不是参加过军国民教育会,与杨笃生很熟识吧?”
龚宝铨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往事无须再提,今日造访便只为结交诸位俊杰,商洽办学安置归国留学生之事。时间宝贵,诸位也不想蹉跎岁月吧?”
“旅沪华人公会,行事好霸道啊!”秋瑾微露不满之意,“要救人便救,又何必诸多条件,岂不是乘人之危?”
龚宝铨不解其意,听了秋瑾所说的事情,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把自己女儿送进那样的工厂,做父亲是什么心理?如果能治好,你能担保这个做父亲的不会再让她去做工赚钱?或者把她卖掉?旅沪华人公会所提的条件,从另一方面来看,难道不是对这个女孩的保护?”
“如果因为加设的条件而使这个女孩死亡,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吗?”秋瑾反问道。
龚宝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世道就是如此,什么时候都有人需要帮助。做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在一个水塘中,处处有人落水,水面上伸出来的,是无数只求救的手。如果一个一个去救,不仅救不出几个人,自己也会累得跌入水中,淹死了事。最彻底的办法莫过于把水排干,水干了,所有人就都得救了。但在水干之前,那一只只求救的手,那一声声绝望的呼声,难道不在谴责我们的良心?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狠的下心肠,见死不救啊你? ”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都在思考龚宝铨这充满哲理,又有些冷酷无情的话。
龚宝铨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旅沪华人公会在尽自己的所能,能救一个便救一个,但也绝不因此而累得精疲力竭有淹死的危险。你们知道已经有多少在上海衣食无着的贫困人家被移民到了琼州?你们知道旅沪华人公会每年支出多少钱来救济灾民?所有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经营着这样一个机构所要付出的艰辛。”
“书生啊,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想事情想得简单,觉得自己很厉害,直到——”龚宝铨发着感慨,有些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了,忙收住话头,停顿了一下,自失地一笑,“既然鉴湖女侠对此耿耿于怀,那我就多管一管,这就回去派人把那个女孩送到医院去。至于能不能救,我可不敢打保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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