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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世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澹台明羽
那些神秘的人儿从古龙的书中走出,出场便是谁与争锋的独一无二,让万人仰慕叹服,绝世无匹的武功,孤高无尘的气度,俊朗的眉目,洒脱的笑容,举手投足,扬眉开口,皆是摄人心魄的魅力。即便已隔多年,不用翻书,闭上眼,就可以看见李寻欢海水一般的眼眸,沈浪唇边满不在乎的潇洒微笑,还有楚香帅摸鼻子的招牌动作……
“无招胜有招”是古龙的独创,他要写的武功无所谓招式,而是一种意境;他高手对决时,致胜的不是招式,而是气势。于是我们看到了古式的武功,看到了李寻欢例不虚发的飞刀,楚留香几乎可以化鹤而去的玄妙轻功,陆凤什么都能挟住的灵犀指,西门吹雪剑上一滴缓缓吹落的殷红血珠……
古式的武功不及金式的实在,很模糊,但是很美,很有韵味,像诗,像音乐,像夕阳沉落天际时绝艳的光芒。
那些书中那些曾让我痴迷不已的男子,如风一般的神秘,不着痕迹,他们没有过去,似乎也没有将来,只有现在,最完美的现在。他们在最完美的时候讲着他们最完美的故事,我们是忠实的听众,常常,我们正听得浮想连翩,故事已讲完了,他们挥挥衣袖,飘然而去,洒脱的背影划过一道绚烂的虹,然后消失在远方。
有时侯想,古龙的武侠真是成人的童话。在现实中,怎么可能不要懵懂的童年,舍弃衰败的暮年,只要那一段最璀灿的华年。只有盛开,没有颓败,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若能这样地活过一回,多好。
二、爱情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是所有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武侠也不能例外。
金庸写下的爱情是初恋,纯净透明仿如水晶,看的人禁不住会心的笑。在梅林湖畔,郭靖初见女儿妆束的蓉儿,那质朴的少年怔怔得无话可,他不知道何谓爱情,只是觉得不出的欢喜。而在喧哗熙攘的英雄大宴上,龙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娇羞得微红着面颊,告诉郭靖:过儿不能娶你的女儿,因为,我自己要嫁给过儿。那样水月冰清的女子,那样澄鎏无暇的情怀,让读书的人微笑着感动。
也许是自己也被感动了,所以金庸喜欢成全,在《射雕》里成全靖哥哥和蓉儿;在《神雕》里成全龙女和十六年痴心不改的杨过,在《笑傲》中成全了洒脱无羁的令狐冲和爱他在心口难开的任大姐。当然,还有《天龙》中追过了千山万水,最后终于在枯井底污泥中得偿所愿的大理段玉和他视若天人的王语嫣。
有喜剧自然就有悲剧。乔峰,毫不怀疑地,他是金庸书中绝无仅有的悲剧英雄,他的生命,他的爱情,都是最深刻的悲情。那一个大雨倾盆的夜,他亲手打死了最心爱的女人,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他寒心彻骨的痛楚和绝望,塞上牛羊空许约,从那一刻,便是永远的寂寞。阿紫追随着他的脚步,一声声地唤:姐夫!姐夫!他心若磐石,熟视无睹她眼里的深情,雁门关外,他以死相换宋辽两国的和平,阿紫抱着他,她:姐夫,你现在才真的乖了,我抱着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
那一刻,我泪落如雨,湿了手里的书。
如果金庸的爱情是少年情怀,那么古龙的爱情则是成人世界。
古龙的爱情观,没有天长地久,长相厮守之类的概念,也许是他根本不信会有那么坚韧的爱情,也许他觉得悲剧更加感人,不管是哪种也许,总之古龙书中的爱情结局大都是分离,生离,或者死别。
李寻欢将林诗音推给了龙啸云,绝然离开,从此伴着他的只有一壶酒,一把刀和一堆木头,那将是许多的林诗音,只是没有生命的美丽自欺。例不虚发的李飞刀更多的时候雕刻着手中的木头,也雕刻着他的心,一刀一刀的痛有谁知道?林诗音的痛又有谁知道?
傅红雪爱翠浓,情可感天,翠浓的离开甚至曾使他失去了拨刀的力量。但是为了报仇,他放弃了翠浓,忍痛独行。虽然最后他终于再次拥抱了翠浓,终于永远在一起。但,已是永诀。
其实如果翠浓不死,她仍然会失去傅红雪,因为他的仇恨远比爱情重要。
这样的分离刻骨铭心,将在彼此的生命里划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稍一碰触,就会破裂,流出凄艳的血,痛不可当。“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而有些人却可以平静地离开,当然也会有伤感,有不舍,也只是短暂的心伤。如楚留香,如陆凤,他们是拥有蝴蝶灵魂的男子,永远向往着新的甜蜜,永远不会只在一朵花上停伫,不管她有着怎样的美丽。
那个美丽的女子石绣云在和楚香帅一夕缠绵后,她自觉地离开,她:“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就算能勉强留住你,或者一定要跟你走,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冰雪聪明的女子,她很清楚,唯有这样做,她才能在她深爱的男人心里,留下抹不去的记念。
古龙的爱情让我想起许巍的歌:“我是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或许在每一个浪子身后,都有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守候,为他流泪,为他绽放,最后,为他枯萎。有时,还不至一个。
三、友谊
很大胆的,金庸不写友谊。在他的书中,很难找到一种感觉,叫做肝胆相照。这个词,不属于亲人,不属于情人,只属于朋友,真正的朋友。
郭靖在蒙古出生长大,和拖雷结为安达,情同手足,当成吉思汗要杀拒绝为他攻宋的郭靖时,拖雷竟抗父命,牵马赠金,助郭靖南归。若故事到此而止,他们的友谊就可以很完美。可惜,后来郭靖镇守襄阳,知道领兵攻宋的蒙古统帅是拖雷,他竟起了杀念,虽是为了国家存亡的大计,可是如此对待生死之交的朋友,实在让人心寒。
郭靖既是如此,再看别人。杨过的生命里,除了龙女和其他几个相貌与龙女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外,没有一个同性的朋友,如果实在勉强要算,就只有那只神雕了。令狐冲虽然性情狂野无羁,与田伯光、向问天等人甚好,但他心中毕竟有着根深蒂固的正邪之分,存了这个芥蒂,也就很难肝胆相照。再乔峰,是有段玉和虚竹这两个义结金兰的兄弟,但相处时间不长,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感觉也只是一般了。
如果在金庸里,还有一个人执着于友情,那,就是韦宝。
韦宝绝对不能算是个好人,一个从丽春院里出来的混混,见风使舵,两面三刀,贪财好色,诡计多端。他没有读过书,不知道孔孟之道,不懂得大仁大义,他只坚持一,就是不出卖朋友。
也正是这坚持让韦宝痛苦辗转,左右为难。一边是曾与他一起摔跤,一起吃心的玄子,一边是对他信赖佩服,马首是瞻的天地会兄弟,他不愿背叛任何一方,只能绞尽脑汁地敷衍应付,直到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大骂一句:“他奶奶的,老子不干了!什么船也不踩了!”于是挥一挥衣袖,带着七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和大笔的银子,回扬州见他娘去了。
韦宝不是英雄,他脑子里没有民族大义,国家存亡之类的概念,他只知道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朋友。逃跑本是让人不齿的懦夫行径,但这个滑头行来,却显得分外可爱。
相对于金庸,古龙的友情就写得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甚至在他的笔下,友情已升华到一个无人可以超越的高峰,比如李寻欢和阿飞。
“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一句温暖的话出自一颗温暖的心,在大雪漫天的严寒中,像一杯温热香醇的酒,就此温暖了一个浪子的生命。
阿飞杀了黑蛇,他得到了五十两银子,他对李寻欢:“我请你喝酒。”
后来听到周华健唱朋友:“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一刹那恍惚,眼前流水般晃动着两人坐在马车里,一碗一碗喝酒的样子,电影一般的真实,心里是暖暖的感动,就像看到柳枝在春风里摇曳。
李寻欢从未求过人,可是那一天,他求了吕奉先,求了两次,一次,求他让阿飞一招,让他重新找回自信;第二次,求他去杀林仙儿,让阿飞从万劫不复的温柔地狱中站起来。
可惜吕奉先没有杀林仙儿,或许除了李寻欢,没有男人能杀得了林仙儿。但是他不会杀她,因为,他害怕阿飞会恨他一辈子。
第六十三章的标题是《断义》,比剑锋还犀利的两个字,触目惊心。阿飞:“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他现在我就去找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我希望你莫要跟来,千万莫要跟来,否则你必将后悔终生!
他走了,头也不回。李寻欢真的没有跟去,他只是弯下腰默默地咳嗽,咳出的血染红了衣袖。那一刻,我是狠狠地恨着阿飞的,那个笨笨的孩子啊,为什么还不醒悟!
李寻欢真的没有看错阿飞,他终于在最后一刻“突然想通了!”他去救李寻欢,他的剑已经不在了,但握剑的人重生了,他是阿飞,他要去救他最好的朋友,所以,竹剑也可以杀人。
竹剑可以杀人,但刺不穿一寸厚的铁门,当阿飞的剑折断在那道死亡一般冰冷沉寂的门上,所有的人都绝望了。如果李寻欢死了,阿飞将如何?我不敢想,也许,所有的人都不敢想。
李寻欢没有死,因为这世上还有朋友,还有爱,还有希望,所以,他打开了那道门,走了出来。
我想,古龙一定微笑着,写下了这个结局。多好啊,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喝酒,然后,去浪迹各自的天涯,然后,在某一个地方相聚,继续喝酒,也许那还是一个雪天,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的头发上,酒碗里,开得正艳的梅花上。
多好啊!朋友一生一齐走,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四、江湖
江湖是什么?江湖在哪里?
江湖,是武侠生根发芽的沃土,如果没有江湖,就没有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
金庸的江湖,是群体的江湖,大气的江湖。一部书中,十几人、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浩浩荡荡地云集在他的江湖之中,然后在加上某一段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甚至国将不国的历史背景,渲染上沉痛悲壮的庄严色彩。英雄就在这种环境中生长,自强不息再加上苍垂青,终会成为一位绝世高手,笑傲江湖。然后拯苍生,救黎民,在国之将亡时力挽狂澜,奋起抵抗外族入侵,做一番可歌可泣的事业。
金庸的江湖是气势磅礴的,即使是没有任何历史背景的《笑傲江湖》,这四个字本身就是对主题的升华和壮阔。一首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在青山翠谷间悠然响起,清越旷达,仙音袅袅,正邪间坚如磐石的桎梏被曼妙乐音击得粉碎,人生得一知音,九泉之下亦可含笑。如此霁月光风的浩然胸怀,谁能不为之动容?
金庸的江湖是大我的江湖,有着浓烈悲壮的主基调,如古希腊的悲剧,缔造旷世的英豪。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此八字,完美得概括了金庸的江湖。
古龙的江湖是自己的沙场,他不写大时代,不写大英雄,他只写人,正如他自己所,“人性”才是中不可缺少的主题。
于是,他把自己创造的人物放在自己创造的江湖,然后用严父的目光,看着他们在那残酷的环境中奋力的生存,看着他们在刀光剑影中流血流泪,看着他们成功失败,幸福痛苦,在高峰上独立,在深谷中挣扎。他看着这一切,然后记录他们的辛碌历程,生命体验,他:这就是人性!
萧十一郎在天地间独行,我们听到了他的低吟:“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唱出彻心彻骨的寒冷。傅红雪从夜色中走来,苍白的脸,漆黑的眼,苍白的手,漆黑的刀。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前方,他的手始终握住刀柄,他的脚步很艰难,很笨拙,但他不会停下来。
古龙笔下太多这样的人,他们寂寞、孤独,不被人理解;他们都是人物,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他们一无所有,所能坚持的,也只有自己的生命。
古龙的江湖,有着太多的血腥和残酷,刀光剑影,陷阱重重,走错一步也许就是粉身碎骨。古龙却一都不心疼他的孩子们,那是他们自己的沙场,一切危险都得自己面对,这就是生存的代价。
有人古龙的书中太多阴暗的东西,看得人心寒。其实不然,古龙也相信人性的善良美好。比如《绝代双骄》,他就告诉我们,只要人的本质是好的,不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中都不会扭曲变形。
鱼儿在恶人谷茁壮成长,却并没有如屠娇娇所愿,成为“世间第一大恶人”他只是有一皮有一坏,喜欢恶作剧,喜欢作弄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过谁。而花无缺,也没有被邀月怜星教育成没有感情的千年坚冰,他沉静高贵,清雅无尘,含蓄内敛,真正配得上“无缺”之名。
那一场邀月怜星策划了十七年的兄弟相残的惨剧终于没有发生,他们终于相聚了,当燕南天抱着这一对双胞兄弟热泪纵横时,古先生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得意地宣布:美好的人性终将战胜一切的邪恶!
古龙的江湖是我的江湖,是人的江湖,也有血雨腥风,也有光风霁月;有陷阱、有阴谋、有邪恶,却也有真情,有梦想,有朋友……
或许,这样的江湖,更加真实。
合上泛黄的书页,那些精彩的故事已渐渐远去,那些熟悉的面容涸灭模糊,只是偶尔会想起某人的微笑。古龙已乘黄鹤去,而金庸,也已封笔江湖,金盆洗手,安安稳稳做一位睿智的学者。武侠的大幕在他们身后华丽地落下,一切只剩寂寞。
不读武侠枉少年。现在,我站在青春的尾巴上,写了上面一大堆文字,只是为了纪念,纪念曾经的武侠,纪念逝去的年华。





武侠世界 浪漫主义的磷光
转自飘灯
古龙的三十年来始终作为一个异类独行于通俗世界,不能不是一个奇迹。
金庸已经半真半假的跻身于大师之列,渐渐被主流文化“招安”;琼瑶已经或多或少的上升到“阿姨”一辈,渐渐被新青年和老读者所遗忘。这两个人的命运似乎代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通俗作者的终极方向——或者成为名著,可以不朽;或者死亡。
余下的百分之一,是古龙。
古龙热早已冷却,但古龙的书却依然在零零散散租书摊位上,大大的bbs中,无数办公桌的角落和课堂的抽屉里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古龙以及他的既不会发扬光大,却偏偏也不为历史所吞噬,如喉中的骨鲠,囊中的利锥,隐隐地迸射出独一无二的锐气,在读者心中留下一道不那么让人舒服的划痕。
正视这段划痕,正视充满传奇色彩的古龙和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一种责任,也是一份义务。
(一)渊源:呼啸千载的浪漫主义
勉强划分,中国所有文学都可以归入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这两派,并且通常是双峰对峙,各放异彩。譬如《诗经》和《楚辞》,风骚并举,一个是现实主义的滥觞,一个开浪漫主义之先河。再如太白与子美,一个笔落诗成惊风雨,如风卷狂澜凤舞九天;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如壁立千仞海纳百川,分别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传统发挥到了极致,成为后人不可企及的高峰。
但细细一琢磨,又会发现,世人对现实主义的评价终归要高于浪漫主义,“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李杜的诗歌同样是后人学习的楷模,而李杜之争也同样延续了千余年。粗粗一算,后人崇李与崇杜的比例大概在三七分到四六分。李不如杜,原因有三:一,以李白为代表的浪漫主义的接受者总是少于以杜甫为代表的现实主义。
因为兵荒马乱,朱门草堂总是抬眼可见,就在人们身边。而大鹏青天,黄河蜀道离人们却实在远了一,与日常生活无关,既非“饥者歌其食”,亦非“劳者歌其事”。人,终归是现实的。即使同样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诗歌中,现实依然比浪漫有力,这是不灭的真理。
二,学杜容易学李难。
这似乎也是所有文人的共识了。杜工部的诗歌早已经成为了诗歌章法的典范,对仗平仄无一不工,精深博大无所不括。而李白则不同,李白往往会突破格律与规矩的限制,写出那些醉后狂草般的诗篇。如果杜甫写诗是用大脑在写,李白则是用心——清风明月,太白斗酒,对影成席,如黄河西来,三山东去,势不可遏,情不可止,倚马千言,一气呵成。
这等豪情,无迹可循,无章可依,又岂是后人学的来的?
三,做李白实在比做杜甫要痛苦些。
李杜二人都是一生颠沛流离,若论境况之悲惨,杜甫实在更甚于李白。但到精神状况,李白就没有杜甫正常了。杜甫有的是饥寒交迫,仕途失意,家国之悲,这在文人士大夫中,不仅正常,而且似乎是惯例。也就是,杜甫的痛苦是来自外界,令人同情和敬佩,一旦外界压力解除,他也就“漫卷诗书喜欲狂”了。李白则不同,李白的痛苦,更像是自找的,有人惹也难受,没人惹他,也自己唉声叹气的。
杜甫有老妻“清辉玉臂”,有稚子“敲针作钓钩”,有“学母”的女儿,有“皆分散”的弟弟,即便是“烽火连三月”,他也有“家书抵万金”,他渴望安定,不喜欢别离,他对自己的“茅庐”和“草堂”分外珍惜,对亲人充满爱意。李白呢?他三十九岁才结婚,一生漂泊,足迹遍至大江南北,他自比楚狂,“志在删述”,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无人可以慰藉的寂寞和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苦闷一刻不停的折磨着他。他只有借酒浇愁,而“愁”一沾酒,却又在心中疯长起来。他狂歌高呼,独清于浊世,但笔下愈是绚烂,理想与现实的反差就愈让他痛苦。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肯做李白?
一个正常的人,又怎么能承受李白的痛苦?
所以传承了“中庸”一脉的文人自然会选择杜甫。杜甫成了江西诗派的“一祖”,而李白却在人们的盛誉中依旧孤独。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是的,李不如杜。但是人们脱口而出的却往往是李白的诗歌。“床前明月光”,“黄河之水天上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真称得上妇孺皆知,脍炙人口。而杜甫那些又平稳,又工整的诗歌却总是要在脑子里打个转,咀嚼再咀嚼才能品出香来。
那是因为李白的诗,本来就是从内心深处倾泻.出来的,如清水中的芙蓉,灵光一闪,便再也挥之不去。
以上用了偌大篇幅分析李白和杜甫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目的当然不是李杜,而是古龙。
古龙即是李白,武侠世界中的李白。
古龙总也比不上金庸,其原因恰恰可以套用以上的三条。
是的,古龙当然不及李白,但是分析一个作家,分析的是他的渊源,流派,风格,笔法……至于地位,那是喜欢修文学史的人才做的事情。而实际上作家的地位是不用人为划定的,大浪淘沙,能经受时间考验的,就是金子。
古龙和李白,实在有着惊人的相似处。二人同样钟爱杯中物,同样的桀骜不训,同样的任侠好武,同样充满了激情,热血,和想象力,同样选择流浪和漂泊。
而激情和想象力,却正是浪漫主义不可或缺的因素,甚至是浪漫主义文学的生命。
浪漫主义经历了革命的洗礼,在大陆支离破碎,只在海子和王波的笔下偶现灵光。万幸在一水之隔的台湾,浪漫主义寻到了它的旁支——古龙。
在古龙的中,我们看得出他对李白的仰慕和热爱,这种仰慕和热爱零零散散分布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最明显的,是《长生剑》。
“我姓白,叫白玉京。”
她盈盈一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结发受长生。”
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欢李白?”
她将衣角缠在纤纤的手指上,曼声低吟:“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到劳山那一句,她的声音似乎停了停。
白玉京道:“劳姑娘?”
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道:“袁紫霞。”
……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结发受长生”,白玉京真的手持长生剑与袁紫霞发生了一段若即若离,云诡波谲的故事,李白若是看见,会不会为之会心一笑?
当然古龙对李白的热爱仅仅限于神交,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奇怪的是继承往往不需要什么研究,贵在心知。就好象李白同样景仰屈原,写出“屈平辞赋悬日月”的句子,但他对屈原生平的了解,对《离骚》咬文嚼字的程度,恐怕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学者。那是因为他是李白,历史给他的使命是开创一个属于他的时代,所以他才能写出可以与三闾大夫相媲美的诗篇,养活了一批以白首太玄为己任的文人大夫们。
古龙,也是同样的。
古龙用他四十九岁的生命,为浪漫主义敲响了死亡的编钟,奏出了生命的绝响。
惊人的巧合是:面向大海,春暖花开,年仅5岁的海子和年仅45岁的王波也相继离开了人世。
这不禁令人想起了两千多年前汨罗江底的亡灵,也想起了采石矶畔那决绝的一跃。
浪漫主义的极致,难道真的是死亡?
(二)古龙: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江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在某一方面来,他们也许根本不能算是一种人,因为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是和别人不同的。
他们的身世如飘云,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连根都没有。
他们有的只是一腔血,很热的血。
他们轻生死,重义气,为了一句话,什么事他们都做得出。
——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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