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黑暗塔 (载奇幻世界 创刊号)
作者:未知
《黑暗塔》作者斯蒂芬·金“大地国”。空城。神铃。死尸。翻倒的马车。绿人。这天,“大地国”异常闷热,连呼吸都困难。罗兰来到德萨塔亚山区的一座乡镇。镇子的大门装点着节日的花朵,敞开着,似乎在欢迎客人。然而,大门里面却一片死寂,听不到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的隆隆声或者商贩的叫卖声。只有唧唧的蟋蟀声(似乎是另一种甲虫,叫声却比蟋蟀悦耳)、怪异的敲击木头声、小铃梦幻般纤细的叮当声。缠绕在铁门上的花朵早已枯萎了。罗兰的马长长地打了两声干瘪的喷嚏,左摇右晃。他翻身下马,伫立在骄阳下,脚上的马靴扑满了灰尘,身上的牛仔裤已经褪色了。这位枪手抚摩着粗糙的马脖子,不时用手指触摸马脖子上绞成一团的鬃毛,赶走马眼角周围的蝇群。罗兰一边抚爱马儿,一边竖耳倾听梦幻般遥远的铃声,还有那怪异的木头敲击声。过了—会儿,他停止了抚摩,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门。...。...
附:黑暗塔 (载奇幻世界 创刊号) 第 1部分阅读
《黑暗塔》作者:斯蒂芬·金
“大地国”。空城。神铃。死尸。翻倒的马车。绿人。
这天,“大地国”异常闷热,连呼吸都困难。罗兰来到德萨塔亚山区的一座乡镇。镇子的大门装点着节日的花朵,敞开着,似乎在欢迎客人。然而,大门里面却一片死寂,听不到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的隆隆声或者商贩的叫卖声。只有唧唧的蟋蟀声(似乎是另一种甲虫,叫声却比蟋蟀悦耳)、怪异的敲击木头声、小铃梦幻般纤细的叮当声。
缠绕在铁门上的花朵早已枯萎了。
罗兰的马长长地打了两声干瘪的喷嚏,左摇右晃。他翻身下马,伫立在骄阳下,脚上的马靴扑满了灰尘,身上的牛仔裤已经褪色了。这位枪手抚摩着粗糙的马脖子,不时用手指触摸马脖子上绞成一团的鬃毛,赶走马眼角周围的蝇群。罗兰一边抚爱马儿,一边竖耳倾听梦幻般遥远的铃声,还有那怪异的木头敲击声。过了—会儿,他停止了抚摩,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门。
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只十字架,显得有些怪异。除此之外,大门不过是一扇西部普普通通的大门,传统但不实用——在过去的10个月里,他所到过的所有小镇似乎都有这种门,一道供进入的正门,富丽堂皇;一道供出去的后门,朴实无华。
罗兰往门里面望去,看见一条普通的商业街。街上有一家旅店、两家酒吧(一家叫做“蹦跳猪”,另一家上面的招牌模糊不清)、一座市场、一家铁匠铺、一座聚会厅。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木房子,房顶有一座小小的钟塔,木房底座是坚实的大鹅卵石,双扇房门上嵌着一只镀金的十字架。这只十字架和小镇大门上方的那只十字架一样,表明这是一个天主教徒拜神的地方。“中部世界”并没有共同的宗教,但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宗教。在那个时代,绝大多数教派,包括巴尔教、阿斯莫底斯教以及其他上百个教派,都是大同小异,信仰和世界上的其它东西一样,也在进步。在罗兰的心目中,十字架上的上帝不过是另一种宗教,它告诉人们友爱与谋杀是一对孪生的兄弟,到头来上帝总是要喝人血的。
与此同时,罗兰听见昆虫鸣唱,宛若蟋蟀唧唧。听见铃声梦幻般叮当响。听见怪异的敲击木头声,犹如拳头敲门,或者敲击棺材。
枪手心里纳闷: “这地方不大对头。有一股血腥味。”
他牵着马,穿过大门,来到大街上。市场的门廊本来是老人聚在一块闲聊庄稼、政治以及年轻人蠢事的地方,如今却只有一排空荡荡的摇椅。一张椅子下面躺着一只烧焦的烟斗,可能某个早已去世的人不小心遗失的。“蹦跳猪”酒吧门前的马槽空空如也,另一家酒吧的窗户黑洞洞的。那座木房的一扇蝙蝠形门已经脱落,歪倒在墙边,另一扇门半开着。
马厩的门面倒还完好无损,如同丑陋女人涂脂抹粉的脸,然而马厩里面却是一片焦上。枪手暗自想,准是雨天起火的,再不然就是在狂欢节中焰火烧毁了整个小镇。
罗兰沿着大街走,离广场还有一半的路程。左面矗立着一座教堂,教堂两侧是草坪,草坪上的百花都已枯萎,但大都还活着。看来,一场大劫难刚刚发生不久,将这个地方沦为一座死城。大概是一个星期前吧。考虑到气候炎热,也至多不过两个星期。
马儿又打了个喷嚏,困倦地垂下头来。
罗兰发现了叮当铃声的源头。原来教堂门上的十字架上方有一根长绳子,上面系着大概20几只小银铃。那天几乎无风,可是银铃依然响个不停……罗兰心想,一旦刮大风,清脆的铃声就可能变成刺耳的尖叫,如同长舌妇那尖锐的唠叨。
“哈罗!”罗兰大声叫道。他望着街对面一个大招牌,上面是“好床旅店”几个大字。 “哈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只听见铃响、虫鸣,还有那奇怪的木头吱嘎响。没有回答,没有动静……但这里有人——人,或者别的生物。他受到监视。顿时,他感到毛骨悚然。
罗兰牵着马朝镇子中心走去,每走一步都扬起尘土。前行了40步,在一座低矮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房子正面刻着两个潦草的大字:法律。这座法院看上去颇像那座教堂——石头基座、木板门。
他身后,铃声沙沙响,轻轻地低语。
他将马儿留在街中央,独自登上台阶,向法院走去。铃声在耳畔鸣响,骄阳鞭打着脖子,罗兰全身大汗淋漓。门紧闭着,但却没有上锁。他推开门,转过头去,半举起手来,仿佛关在房里的热气会一下子冲出来似的。他暗自沉思:如果所有封闭的建筑物里面都是这么炎热,那么马厩不久就会被烤焦。如果不下雨止住大火,那么整座小镇很快就会化为灰烬。
他走进去,微微地呼吸一下沉闷的空气。耳边立刻响起蝇群低沉的嗡嗡声。
是一间宽敞的屋子,空无一人。办公桌上摆着一只压木条。罗兰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
惩罚邪恶与伸张正义登记处
埃鲁瑞拉镇
他转身正要离去,却看见一道紧闭的门,插着木销。他走到门前,站立片刻,然后从屁股上抽出一支短枪来。又低头沉思一会,随即拔出插销,推开门,立即退后一步,端着枪,期待某个人跌跌撞撞地进屋来。这人会是喉咙给割开,眼珠给掏出,成为伸张正义的牺牲品。
然而,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不过,屋里倒是有几件估计是重刑犯穿的囚服,还有两张弓、一把箭、一台沾满灰尘的旧发动机、一支也许百年前用过的来复枪、一把扫帚……但在枪手的眼里,这一切都是废物。这不过是一间储藏室。
罗兰离开法院,牵马沿着大街继续往前行,愈往前走那敲击木头声愈响亮。走近广场时,罗兰终于看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广场的远端有一条长长的水槽,水槽之间扔着一条人腿,腿上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和被啃得整整齐齐的牛仔马靴。一条大灰狗正守在那条腿的旁边,使劲啃掉腿周围的障碍,咬着马靴撕来撕去。马靴后跟不时与木水槽碰撞,咚咚作响,颇似敲击棺材的声音。狗的前腿断了,一瘸一拐的,连行走都困难,更谈不上跳跃了。它的胸部有一团肮脏的白毛,上面又长出一小团黑毛,形状有些像十字架。也许是一条天主教狗,想在这里找一顿圣餐吃。
狗看见罗兰,叫了几声,转动着充满沾液的眼睛,张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伸出长长的舌头,舌头一抖一抖的。
“走开,”罗兰说, “否则就来不及了。”
狗后退了几步,后腿紧紧地贴着被啃过的马靴。它带着恐惧的目光打量着一步步逼近的人,但显然没有撤退的意思。罗兰手中的枪对狗不起作用,他估计狗从来没有见过枪,还以为那不过是一支棍子,只能掷一次而已。
罗兰本想开枪打死狗——品尝过人肉的狗对人是无用的。但枪杀小镇唯一活着的生灵(当然,那些鸣叫的昆虫除外)似乎会带来厄运。于是,他朝狗的前腿附近开了一枪,枪声划破沉闷的天空,昆虫暂时沉寂下来。狗拔腿就跑,但那蹒跚的碎步令罗兰感到刺眼,也感到难过。狗跑到广场边一辆翻倒的平板马车(马车附近血迹斑斑)旁边停下来,回头张望,发出一声凄哀的嚎叫,令罗兰不寒而栗。
罗兰牵着马,穿过广场,来到水槽边,往里面瞧去。马靴的主人是一位男孩,一双已经呈乳白色的眼睛木然地凝视着罗兰,犹如雕像的眼睛,由于泡水的缘故,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穿了一身牛仔服。脖子上戴着一只金质的纪念章,浸泡在水里,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罗兰从水中捞起纪念章,系纪念章的链子脱落了,于是他将湿淋淋的纪念章举到空中。纪念章看上去像是纯金的,上面雕刻着:
杰姆斯
爱家庭,爱上帝
罗兰想将少年体面地掩埋……他可以在不损伤尸体的情况下,将他从水槽里拖出来。他正在思忖,不料马儿却发出最后一声呻吟,倒毙在地。他转过身来,只见街上有八个人排成一行,向他走过来,那架势就好像一群惊扰猎物的人希望惊飞鸟儿,或者驱走小动物。他们的皮肤是绿色的,如果在黑暗中准会像幽灵一般发光。难以区分他们的性别,不过这对他们还是别人来说,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行动迟缓的变异人,犹如一群僵尸受到某种魔力的驱动,慢腾腾地行走。尘土像地毯般压低他们的脚步声。狗早已消失,要不是马儿恰好在这个时刻死去,引起他的注意,绿人准会走到他跟前。他们没有枪,而是手持棍棒,大都是桌椅的腿。罗兰看见其中一根是狼牙棒,上面布满生绣的钉子。
罗兰举枪瞄准中间那个家伙。他听见绿人那沙沙的脚步声,还有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仿佛他们全都患有气管炎似的。
罗兰暗自想,他们很有可能是从矿山出来的。附近有镭矿。怪不得他们的皮肤是绿色的。我不明白他们居然没有给太阳晒死。
正当罗兰注目凝视的时候,走在最后那个脸像熔化的蜡烛一样的家伙突然死了………再不然就是瘫了。只见他哇的一声惨叫,跪倒在地,伸手去抓旁边同伴的手。那个同伴是秃顶,头上有个包,脖子上不少红色的疮口,咝咝作响。这家伙并不理会倒下的同伴,而是以迷离的目光盯着罗兰,与其他同伴一道迈着蹒跚的步履继续前进。
“站住!如果想活命的话!”罗兰喝道,“我说话算话!”
罗兰主要是对中间那个家伙喊话。此人上身穿着褴楼不堪的衬衫,外面系着红色的古董背带,头戴一顶圆形高帽,是个独眼龙。他带着贪婪的恐怖目光打量着罗兰。走在“圆形高帽”身边的估计是一个妇女,隐约可见她背心下面的一对乳房一颤一抖。她猛然扔出手中的椅子腿,那东西呈抛物线飞过来,在离罗兰还有十几码的地方落下。
罗兰扳动枪机,又开了一枪。这次子弹在“圆形高帽”的脚边扬起尘土。
绿人并不像那条狗拔腿开跑,只是停下来,用呆滞贪婪的目光凝望着他。难道埃鲁瑞拉镇失踪的人都葬身于这些家伙的腹中吗?罗兰不敢相信……尽管他知道存在着食人番。也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食人番,这些家伙无论是如何演变来的,怎么能被看作是人类呢?他们动作迟缓,呆头呆脑的。埃鲁瑞拉镇治安法官把他们赶走后,如果他们胆敢返回,肯定早已会被烧死或者乱石砸死了。
罗兰不假思索,顺手将金质纪念章塞进口袋里,准备拔出另一支枪,以防这些幽灵妄动。他们呆呆地望着罗兰,他们那怪异的身影如同群魔乱舞。怎么办,告诉他们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吗?罗兰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听命。呆在原地也好,这样就可以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至少他可以留下来掩埋叫做杰姆斯的男孩了,男孩之死真相大白了。
“不准动,”罗兰边低声说,边撤退。“谁动就——”
话音未落,其中一位——是一个虎背雄腰的巨怪,长着一张癞蛤蟆鼓嘴,垂肉脖子两侧长有鳃——挥舞一只好像是钢琴腿,怪声怪气地尖叫着冲上前来。
罗兰开枪了。顿时,癞蛤蟆先生的胸部像屋顶一样塌陷下去了。他连连后退几步,想保持平衡,手捂住胸口。一双脚穿着肮脏的红色天鹅绒拖鞋,脚趾翘起,绞成一团。他砰然倒在地上,发出含漱似的怪异声音。他扔掉手中的木棍,翻过身来,挣扎着爬起来,却又倒在尘土里。炽热的阳光照进他那睁开的眼睛,罗兰看见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开始从他的皮肤冉冉升起,他的皮肤迅速失去绿色。罗兰还听见咝咝的声响,如同火炉上烤肉架发出的声音。
罗兰心想这叫做杀一儆百,于是他目光扫射众绿人说:“瞧吧,他是第一个乱动的。谁想当下一个?”
似乎谁也没有动。他们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他想只要掏出另一支枪,双枪齐射,就可以将他们一扫而光。只需要短短几秒钟,这对神枪手的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他不能大开杀戒。他不是那种嗜血杀手……至少目前不是。
“嘿! ”罗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叫声里显然带着得意。只见从那辆翻倒在地的马车后面窜出一个黑影来。罗兰正要转过身去,不料肩膀重重地挨了一棒,顿时他的整个右臂到手腕都麻木了。他举枪射击,可是子弹却射进马车轮子里,打穿一根木辐条,使得轮子转动起来,发出尖利的嘎吱声。他听见身后绿人一边哇哇乱叫,一边向他冲过来。
一直藏在马车后面的家伙是个怪物,脖子上长有两颗头,一颗头有一张肌肉松弛的小脸,犹如死尸的?
附:黑暗塔 (载奇幻世界 创刊号) 第 2部分阅读
一直藏在马车后面的家伙是个怪物,脖子上长有两颗头,一颗头有一张肌肉松弛的小脸,犹如死尸的脸。另一颗头的脸虽然也是绿色的,但显得有生气。他再次挥棒打击,同时裂开厚厚的嘴唇嘿嘿笑。
罗兰挥枪射击,一颗子弹打穿了那怪物的嘴巴,打得他摇摇晃晃地后退,口喷鲜血,手一松,棍子飞了出去。就在这时候,其他人扑向罗兰,一阵乱棍暴打。他躲过了头几棍,以为自己能够转身躲到马车后面,以便挥枪射击。他肯定办得到。他追寻“黑暗塔”之旅绝不会断送在这座西部小镇埃鲁瑞拉的毒日头高照的街上几个动作迟缓的变异人手里。上苍是不会这么无情的。
然而,“圆形高帽”从侧面给了罗兰狠狠的一棍,罗兰一头栽到马车缓缓旋转的后轮下。他挣扎着爬起来,竭力躲开雨点般落下的棍子。这时候,他才看清了绿人远远不止几个,至少有30个男男女女从街上涌向广场。简直是一个部落。而且是在炎热的光天化日之下!根据他的经验,变异人是喜欢黑暗的生灵,几乎像长有大脑的伞菌,再说,以前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怪物。他们……
穿红色背心的是个女的,污迹斑斑的背心下面一对乳房摇来晃去的。当他们围住他,棍棒乱击时,他看清楚的就是那对乳房。狼牙棒击中他的右腿肚子,锈钉深深地陷进肉里。他试图再次举枪射击(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但不要紧,他是神枪手,可以蒙住眼睛射击,因为他的手指就是眼睛),可是枪被踢飞,落入尘土。棍棒雨点般落到他的头上,全身各处。似乎绿人并不想仅仅一阵乱棍把他打死,而是要把他剁成肉泥。他坠入黑暗,以为死神降临。这时候,他听见了甲虫在歌唱,被他饶了一命的狗在狂吠,教堂门上的银铃叮当响。这些声音汇成奇妙的音乐。但对于罗兰,这音乐很快开始模糊,黑暗吞噬了一切。
复活。悬挂。白色之美。另外两位伤员。纪念章。
罗兰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并非像从前他的几次遭遇,挨一拳晕过去不久就苏醒了,也不像从睡梦中醒来。而是像复活。
他在复活期间……思维能力才部分恢复的时候,心想我死了。死亡,复活,不知进入什么样的灵魂生活。只能这样。我听见的灵魂是此魂灵的歌唱。
先是漆黑一团,随即出现暗灰色的雨云,既而又出现淡灰色的浓雾,雾渐渐变得均匀、清晰、明亮起来,不久太阳就要破雾而出了,整个过程中,罗兰都有一种腾空的感觉,仿佛被某种温柔而又强大的浮力托起似的。
罗兰升起的感觉渐渐消褪,眼前变得明亮起来,终于相自己还活着。是虫鸣给他带来了信心,不是死魂灵,也不是神父描绘的天使,而是这些甲虫。几分像蟋蟀,但声音更清脆。是他在埃鲁瑞拉镇听见的甲虫鸣叫。
一想到这里,罗兰睁开了眼睛。
罗兰认为自己依然活着的信念受到严峻的考验,因为他发现自己悬挂在一个白色的美丽世界里——他最先感到困惑的是,自己漂浮在空中一团温馨的云里,周围甲虫的歌声缭绕,此时,他还能听见银铃叮当响。
我要死去了吗?还是终于醒来了?
一只手抚摩着他的眉毛。他能感觉到,但却看不见——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滑动,不时停下来按摩—次硬结或者一条皱纹。他感觉清爽。犹如炎热天气饮着一杯冰水,于是,他闭上眼睛,可是脑里却闪现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果那只手是绿色的,手的主人身穿褴楼不堪的红色背心,悬吊着对乳房呢?
如果是这样会怎么样?怎么办?
“安静吧,汉子,”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道……也许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什么地方………什么地方………”
“安静,别动。还早得很。”
他背上的疼痛减轻了,然而疼痛却如同大树依然存在,他的皮肤似乎像树叶般在微风中移动。这怎么可能?
他抛开了这个问题,抛开了所有的问题,一心一意地感受那只抚摩他眉头的清凉小手。
“安静吧,帅小伙,上帝爱你。只是伤口痛,静静地躺着。会愈合的。”
如果那只狗在场的话,也会安静的。罗兰又意识到那低沉的嘎吱声,使他想起马的缰绳之类的东西。
(悬吊绳)
他懒得去想。此时他相信感觉到了大腿下面、臀部下面,也许还有………是的……还有肩膀下面的压力。
我不在床上,我想我悬在床的上方。这可能吗?
他估计自己给系上了吊带。
那些手指触模到他的眉头的中央。抚平那里的皱纹,抚摩人读出了他的心思,并用她那灵巧、温柔的手指挑出来。
“如果上帝愿意的话,你会痊愈的,”那声音伴随着手指的动作说。
“不过,时间属于上帝,不属于你自己。”
不对,如果他说得出话来,就会说时间是属于“黑暗塔”的。
随即,他的意识又开始滑落,远离那只手,远离虫鸣铃响那梦幻般的声音。有一段时间,他也许睡着了,也许失去了知觉,不过没有完全坠入无意识的境地。
突然,他似乎听见了那姑娘的声音,但不敢肯定。这次,嗓门提高了,或者出于愤怒,或者出于恐惧,或者两者兼之。“不行!”她叫道,“你不能把它从他身上拿走,这你是知道的!干你自己的事。不要捣乱。住手!”
当他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依然虚弱,但神智清醒些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一团云,但脑海里闪过第一个念头:白色之美。在某些方面,这是罗兰一生中所呆过的最美丽的地方……部分是因为他的生命当然尚未结束,但主要因为这个地方如此飘渺、宁静。
这是一间大屋子,又高又长。罗兰终于转过头来,好奇地目测屋子大小,估计至少有200码长。狭窄,但很高,给人以通风良好的感觉。
屋子没有他所熟悉的那种墙和天花板,倒像一座巨大的帐篷。他的头上方,阳光倾泻下来,衍射到波浪起伏般白色薄丝钢板,将其变幻成灿烂的垂帘,先前他还以为是云团呢。在那丝绸华盖的笼罩下,屋子显得暮色苍茫,灰蒙蒙的。墙壁也是丝绸的,涟漪荡漾,就好像微风中的船帆。每块墙板都悬挂了一根绳子,绳子上系着小钟。铃铛紧挨着墙壁,墙壁一起涟漪,铃铛就齐声鸣响,声音低沉悦耳,如同风铃一般。
屋子中央有一条过道。过道两侧各有几十张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头摆着挺括的雪白枕头。过道一边大约有40张床,空无一人。罗兰这边也有40张床,除了他自己的床外,另有两张床也有人,其中一张就在他的右边,这个家伙……是个少年,就是躺在水槽里的那位!
罗兰大吃一惊,浑身起鸡皮疙瘩。接着他定睛瞧那熟睡的少年。活像躺在水槽里的那个少年,可能病了,但并没有死。罗兰看见他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手指悬在床边,偶尔扭曲。
你没有看清楚。再说在水槽里躺了几天后,就连他自己的母亲都难以辨认了。
然而,罗兰自己也是妈生的,心中有数。先前他看见少年的脖子上戴着那枚金质纪念章。在受到绿人攻击之前,他从尸体上取下了纪念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后来,给人——很有可能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他们用魔法将那位名叫杰姆斯的少年复活了——取走,重新挂在少年的脖子上了。难道是那位手指温柔、清凉的姑娘干的吗?难道她认为罗兰是个鬼,专门盗劫死尸身上的东西吗?
离罗兰和少年十几个床铺远处,罗兰看见第三位病人。这个家伙的年纪看上去至少是少年的四倍,罗兰的两倍。留着长胡子,灰中带黑,分成蓬乱的两股,一直挂到胸部。一张脸给太阳晒得黝黑,皱纹密布,眼睛下面长着眼袋。从左脸颊到鼻粱有一团浓黑,罗兰以为是伤疤。大胡子不是睡着了,就是昏迷不醒,罗兰听见他在打呼噜。他悬在床上方三英尺高,由好几根白色带子绕成的复杂网络支撑着,带子在朦胧中闪着微光。带子纵横交错,缠满那人的身体,形成好些形状。那人瞧上去犹如一只甲虫陷在奇异的蜘蛛网里。罗兰看见他的大腿上有不少黑影似的东西,扭曲如枯树,但却似乎在移动。如果大胡子处于休克状态,这怎么可能呢?也许是光线在做祟……也许那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