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胎

    “很早这里就没人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楚湘看我一眼，叹了口气，“其实我挺同情你的，这样的身份，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值得同情吗，但我自己却没觉得有什么。阿全在旁边问:“既然已经没人了，那你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人没了，东西还在。”楚湘说，“当然是找东西，还有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干什么，我还真




第十四章 巫礼
    现实没有给我做决定的机会，远处响起细碎的铃声，影影绰绰若有若无，远方的雾气中显露出一队黑影，这出场形式跟那只送葬队伍一模一样。

    “都找地方藏起来，赶紧的！”

    一堆人各自找藏身处藏好，我藏在路边的草丛里，看着那队人走近。

    古旧的衣衫，衣服饰以各种繁奥的图腾和咒语，色彩艳丽。我躲在草丛中稍微探出头去看，不同于那送葬的队伍，这支队伍中的人装束都极其华丽，身上挂满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饰品，带有极其强烈的宗教意味。文明与文明之间有不少东西总是意外的相似，这使得我能够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一群神职人员，或者说宗教人士，或者是巫师。

    这些人好像一点不关心周围的情况，也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偷看，离得近了我看得更加清楚，这队人大部分是已经步入老年，口中喃喃似乎在诵读些什么，伴着细碎的铃声传入我耳中，队伍正中的几人抬着一架形似轿辇的交通工具，以更为华丽的布匹和金银装饰，轿辇上坐人的位置被重重纱帘遮挡，只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个端坐的人形。这轿辇就是铃声的来源，轿辇四周以及顶上都装饰有数不清的金色小铃，随着抬轿辇的人的前进洒下铃声。

    我不清楚这支队伍是做什么的，这时他们已经越过我们藏身的位置向前，身后有人拽我，是墨殇，她对我道:“跟上去。”

    我们招呼所有人出来，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这支队伍后面，这支队伍不紧不慢地向前，我们也就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跟着这支队伍翻过山头，在山的另一面，石板路到了尽头。

    那是一片建筑群，高不过两层的建筑尤其多，建筑都是簇新的，仿佛刚建成不久，然而没有人，整片建筑群寂静无声如同死城。

    那支队伍朝着建筑群而去，我们停在外面。阿全问:“还要进吗”

    “进，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楚湘回答。

    一踏进这里那种寂静的感觉就更为明显，这里像是一处古代的住宅区，沿街是一座座民房，民房家家门户紧闭，街上除了我们和前面的一队巫师就再没有别人。我们前面的那支队伍在这无声的建筑群中穿行，最后停在一座高台之前。

    说是高台也不尽然，由石块砌成的台子突出地面只有大概一米高，高台之上是建筑，这是我们目前见到的唯一一座大门没有紧闭的建筑物，且风格与民房迥异。我心里有了些猜测，叫过楚湘问她，楚湘点头道:“这样的形制，是供奉神明的庙宇。”

    果然。我心里暗道。

    楚湘又说:“我对我们家的典籍研究不是很深，但是多少也记得一点。这些巫者的衣服是非常珍贵的礼服，就算是巫者也只能在重要的典礼之上才可以穿，还有那轿辇，居然是让巫者来抬，要知道在那时巫者不论大小都是极其受人尊敬的，就算是最低级的巫，也不可能被用来抬轿子。”

    “除非是坐轿辇的人地位更高。”我说，“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这是楚国王室人，另一个，这是当时神权的领导阶级的人。”

    “范围还可以再缩小一下。”楚湘说，“神权的领导阶级，根据我们家的资料显示，当时的巫者各自之间都不是绝对服从的关系，他们只对两个人绝对服从自称下属，一个是神女，一个是神。”

    神

    楚湘说着，我就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墨殇就在后头，她离我们并不远，以她的听力肯定把我们的话全听到耳朵里了，这会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心里暗骂一句。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回答楚湘道:“那最可能的就一个，就是神女。”

    那一队人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已经诵经完毕站起来。就在我们刚才说话的功夫，这些人将轿辇抬到高台上那座庙宇的正门前，对着轿辇和庙宇跪下大礼参拜，诵了简短的经文后站起。其中两人上前，掀开遮挡轿辇的纱帘。

    其他的巫者在纱帘掀起的那一霎再次跪下，手心向上以头触地，以表敬意。轿辇中的人出来了，似乎是有风吹过，那一瞬铃声更为清脆，和着风飘荡。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上去年龄非常小，应该连十二都不到。繁复的衣衫和头饰让她显得非常瘦弱，女孩站在一群匍



第十五章 巫女
    “林朔，你该回来了，你想回来吗”

    我不知所措，青绿色裙裳的女孩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蛊惑人心的魅力，我不明白她的话，但随着她的声音我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悲伤的情绪，胸口发堵，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背后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古铜色，手柄被铸造成凶兽回首的古兵挡在我面前，墨殇特有的懒散笑声响起:“我们家小林年方二八闺中待嫁，就一个娘家，钥匙还在他自己口袋里，你让他回哪里去”

    背后阿全拉了我一下把我拉到后面，走到前面和墨殇站在一块，哈哈地笑:“小美女别是看上我朔哥的美貌了，要提亲也得问问我们这些娘家人的意见啊。”

    那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感被打破，我立刻恢复过来，对面青绿色裙裳的女孩被墨殇阿全拦在外面，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依旧清浅的笑着，丝毫不动怒:“是我唐突。”

    “你是谁”墨殇问。

    青绿色裙裳的女孩说:“我就是巫女。”

    好像晴天一个霹雳炸响，所有人都被惊到，连墨殇都意外了一瞬，后头躲得远远的楚家人那边传来骚动，窃窃私语的声音都称不上私语，声音大得我这边都能听见。

    这里不是已经被废弃了吗巫女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姓的巫女制，原来真的一直传到了这一代。”墨殇道。

    巫女点头微笑，朝着墨殇略一施礼，不卑不亢:“许久未见您，族老们让我代为问好。”

    墨殇随意一摆手:“不必多礼。”

    我终于明白了当年在楚家祖地，楚家老族长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巫女，巫女，不是已故的当年的楚国神权最高掌控者，而是她的血脉中推选出的继承人，代代相传。

    我不知道如今的巫女在林家的地位是什么，但是绝对不会低。只是这位巫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跟踪还有，她刚才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本是一场虚无，一切也不过因缘际会。”这时巫女说，“你们该是客人，待客不周，是我的过失。”

    巫女抬起一只手，摊平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指节大小的金铃，这枚金铃和刚才正在进行仪式的准巫女轿辇以及身上的一模一样，巫女指尖捻起小小的铃铛用力，铃铛破碎，变成细小的金粉从她指缝间溜走，同时周围的景色也如同风吹过细沙画出的图画一样被吹散，消失。准巫女和那些巫者不见了，庙宇上长出青苔和蛛网并且坍塌了一半，就好像是风吹散了笼罩我们的迷雾一样，房倒屋塌，荒草满园，天边落日的橙金色光芒散去，一抬头可看到太阳斜倚在高天，正是将近正午的时分。

    一切都恢复了常态，原来之前我们一直是走在一场幻境里。

    铃铛是她捻碎的，她自称巫女，且在这环境中来去自如。我问道:“是你把我们困进幻境里的”

    巫女摇头:“不，这只是一次意外。”

    我根本不信，太过巧合的意外基本上都是蓄意而为，我继续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都是为了你。”

    我承认听到一个异性这样坦坦荡荡的对我说着接近表白的话我心里有点小激动，但理智告诉我这话绝对不是表白，我不动声色等她的下文，果然，巫女继续道，“你该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林家，又是林家，敢情上次他们还没对我死心，这么长时间不是放弃而是在酝酿，时刻准备着把我收编归队

    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就算是母族又怎么样，我从小就是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被养大，去年之前我他娘的连林家的存在都不知道！这会儿知道了我长了一副通灵之体流着家族内纯净到罕见的通灵血就又想把我收回去光想想我都觉得好笑，这情节怎么跟什么废柴逆袭文一模一样，主角先是被抛弃，然后在外面闯荡一翻牛逼了家族再哭着喊着请他回去。我的天你们不能换个套路走

    “可我不想回去，你想怎么样”我冷冷地怼回去一句。

    “不管你回不回去，我们都在这里。”巫女很平静，“我只是来告诉你，家族接受你，不需要你的回应，以后你的行动，会得到家族的认可以及支持。”

    一板一眼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时间我对这位巫女无比的厌恶，这种莫名其妙被加在身上的名为支持实为辖制的力量太让人讨厌了，我连话都懒得回，直接转身:“我们走。”

    我再没去管那个巫女，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既然这里是曾经巫女后裔的居住地，我肯定得探查一番，最好是能找到



第十六章 废城
    在庙中没有收获，我们就出去到各处去看，这里的民房多是土石结构，以石砖做底，泥土垒墙，这样建起来的房屋相对来说是很坚固的，所以这里的建筑没有腐朽得太严重，但是房屋倒塌得非常厉害，大面积的墙体倒塌，屋顶塌陷，这使得整个建筑群远比它的年龄要残破，再加上荒草丛生，就显得格外凄凉。

    队伍商量之后决定分散开去探索，有事就用信号枪联系，仍旧是我们三人一组，其余楚家人亦是三两成组向不同的方向出发。

    我们三个随意选了个方向出发，沿路两旁，尚未倒塌的墙体坚持矗立，背阴的植物在墙根下面生长，藤蔓爬上残墙，蔓延过倒塌的土石，拨开这些植物，有小的飞虫受惊飞出散开，也有蝈蝈螳螂等蹦跶出来示威。

    偶尔也有保存的相对完好的屋子，这个相对完好指的是四面墙壁都在，屋顶还有遮挡作用。门窗等房屋的配件大概是木头的，已经腐烂殆尽，我们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外面长的绿色藤蔓从窗户爬进屋子，挂在窗沿上随风飘荡。

    “当。”

    一声轻响，我脚底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我用脚踢了一下把它从灰尘里翻出来，半圆状的外壳，我把它捡起来，这是半只陶碗。

    很普通的一只碗，做工算不上精细，只是简单地把陶土烧成型连釉子都没上。边缘很不齐整，我再在周围的灰尘里踢了踢，果然被我踢出几块碎陶片，看样子应该是这只碗被摔到地上一边先着地碎成碎片，另一半有了缓冲，所以还保持着碗的形状。

    但是一般情况下家里碗碎了不该第一时间捡起来吗还能留在地上这么多年积灰

    我干脆蹲下去继续翻，用手里的匕首在地上厚厚的灰里搅动，很快就被我翻出来别的东西，还是陶的，一个细细弯弯的半个问号模样的东西，看上去像个把手，还有个盖子，缺了一块，很像是茶壶盖。

    这些都是日常生活用品，我在这些碎片周围还看到了被埋在灰里的凳子腿桌子腿，一按就‘咔嚓’一声碎成木屑。就只剩下个形状，里面已经彻底朽掉了。

    “朔哥你过来看，我这儿有个油灯。”阿全叫我。

    我应了声过去看，确实是个金属的油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上面已经被氧化掉了不知道多少层却还很结实，保持着油灯的基本造型。阿全是在墙边上发现这油灯的，这油灯当时可能就是被固定在墙上来照明。

    阿全道:“我这边没啥东西，朔哥我刚看你翻得起劲，找着啥好东西了没”

    我摇头道:“没有，就一些碎陶片，全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有全烂成渣的桌子。”

    阿全道:“这还真的是个民房啊。”

    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没有回答阿全的话，我喊墨殇:“墨殇，你那边有发现什么没”

    墨殇摇头，走过来:“看到后面的隔间里有较大的东西曾经存在的痕迹，不过根据灰里剩下的那点碎片看，应该是一张竹床。”

    “这里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民房。”阿全下了结论。

    没错，不过还是有问题，我让他们跟我到我看到碎陶片那边来，把碎陶片的位置和腐朽得桌子腿的位置各自圈出来指给他们看，陶碎片在的地方面积比桌子在的小，但是我圈起来的两块地是并列的，就是说第一块全是陶片，往后紧挨着它的另一块地方才是那些烂掉的桌椅，我比划了一圈说明我的想法，然后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阿全并不觉得:“有啥不对的这不都在一块吗，锅碗瓢盆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起碎掉，没毛病。”

    我恨这小子不开窍，他娘的我当然知道锅碗瓢盆放在桌子上，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墨殇倒领悟了我的意思:“你是想说，这桌子是翻倒的”

    我点头。

    “翻倒的”阿全表示不能理解。

    “如果在桌子还没有烂掉之前，这些陶碗茶壶都在桌子上，那它们现在的碎片不可能在桌子的一边，而应该和桌子的碎片混成一片。而且你看这陶片和桌子还有些距离，就算是当时桌子先坏掉了一条腿，倒向一边，桌子上的东西碎在旁边而不是桌子底下，碎片也不可能这么远。”我给阿全解释，“所以我说这桌子在烂掉之前是翻倒的，甭管是撞翻还是掀翻，只有那一下的冲击力把桌子上的东西‘扔’到边上然后碎掉，才会出现



第十七章 坟
    “到了老坟场了。”阿全说。

    我们来的不早也不迟，已经有几支楚家人的队伍赶到了，并且陆续还有人赶过来，我们赶过去，最前面是楚宁柏，他看到我们来，对我们招手:“朔兄弟，泉兄弟，你们来。”

    前面是错杂的墓碑，横七竖八倒了不少，这里坟很多，都是小坟，不少连坟头都已经平掉，比起我们刚刚走过的废弃城区要更显荒凉，我问楚宁柏:“发现什么了”

    楚宁柏道:“朔兄弟，你来看这墓碑。”他示意我去看已经被他们拖过来的一块石碑，石碑上的泥土已经被清掉，露出干净的碑体，很明显的可以看出这块石碑非常的新，上面的刻字走线流畅干净利索，用红漆描红的字也没有掉漆的迹象。

    这很明显是受过巫女力量护持，我只看了一眼就忙问他:“在哪里找到的”

    “在这片坟场的中央。”楚宁柏道，“把这块墓碑拖出来的兄弟说，这片坟场很大，外围就是我们能看到的这样，但中间有一圈很少有墓碑倒掉，坟头被平。而且那一圈里的坟封土堆都很高，甚至有的还用砖石保护。它们用的墓碑就都是这个模样。”

    “都是贵族墓。”我说。

    楚宁柏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我也听我们一些人说了，可以说整座城里都没有这样不受时间侵蚀的东西，只有这几个墓碑例外。”

    “古人事死如事生，而且死人比活人更值得尊重，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道，这算是我们的老本行，到了这地方才是我们的主场。我余光瞥见阿全踌躇满志地抄家伙，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我对楚宁柏点点头，“我们去看看。”

    楚宁柏估计就等我们这么说，也不推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