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肯定有机会撤回河南。”邴元真说道,“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很难生存。远征军归来,府兵返回各自镇戍区,官军拥有绝对实力,所有义军都会被清剿一空。河南就在东都边上,官军围剿力度更大,我们生存机率非常小,相比起来,倒不如藏在沂蒙山区的穷山僻壤里艰难度日。”
“另外,某想提醒你们,关于李风云其人,你们了解的太少。从其指挥联盟军队成功劫掠通济渠,以及其与齐王成功达成秘密约定来看,此人的背景非同一般,而从其对未来的推演中亦可以看到,他对东都政局、对国内外局势非常熟悉,对政局背后的东西也有深刻而透彻的认知。”
邴元真的目光转向翟让、单雄信和王儒信三人。这三人知道更多机密,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很显然,白帅不是一个普通人,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北疆大盗。”邴元真继续说道,“我们瓦岗人都知道,李风云与博陵崔氏关系密切,虽然之前我们也想到李风云的身份可能非同一般,但现在看来,博陵崔氏之所以在李风云非常弱小的时候,就与其建立密切关系,显然另有玄机,而且还是非同寻常的玄机,这其中……”
邴元真看看众人,而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专注,目露期待之色,这让他很有些得意,“据某估猜,李风云于东征前夕突然出现在白马大狱里,与东都高层的权力博弈有直接关系。东征激化了山东人和关陇人的矛盾,双方的厮杀逐渐由东都转到了大河南北,由文斗变成了武斗。去年李风云在梁郡芒砀山举旗,同期王薄、孟让在齐郡长白山举旗,刘霸道、孙宣雅在渤海豆子岗举旗,高士达、窦建德在清河高鸡泊举旗,其后郝孝德、刘黑闼、张金称、张金树兄弟等河北诸豪纷纷举旗,而今年齐鲁举旗的豪雄就更多了,这足以说明某的估猜没有错误。为什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山东有如此多的豪雄举旗造反?大家都造谁的反?名义上是造皇帝的反,实际上就是造关陇人的反。谁要造关陇人的反?就是我们山东人。”
王伯当太好奇了,脱口问道,“那白帅到底是何许人也?”
“能与崔氏论交的,必是山东豪门,而山东豪门以崔、王、李、卢、郑五姓为最,其中王氏在晋中太原,郑氏在河南荥阳,而崔、李、卢三姓均在河北,但因为卢氏的根基重在幽燕,所以单从地域论,崔氏和李氏才是真正的河北豪门,代表了河北人的利益。”
瓦岗兄弟们吃惊不已。邴元真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推断李风云可能出自赵郡李氏。
王伯当忍不住惊呼道,“就因为他姓李?”
“不仅仅是因为他姓李。”邴元真摇手道,“他是被宇文述秘密押解至东都,从白马大狱逃脱后遂举旗造反。宇文述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假如宇文述把他押解到东都是奉了皇帝的旨意,那么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造皇帝的反、要推翻杨氏国祚了,因为他与皇帝有血海深仇。据某所知,山东豪门中遭到两代皇帝打击而元气大伤的,唯有赵郡李氏,而汉中房的李德林一支,更是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一蹶不振。”
这次连翟让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了,“你说他是山东鸿儒李德林的后人?
“某没有说,某如何知道?”邴元真连连摇手,“某只知道,李德林之子李百药是太子杨勇之近臣。圣主当初为晋王时出镇江左,曾邀其同赴扬州,被其拒绝,由此结下仇怨。圣主登基后,李百药惨遭报复,家族饱受磨难,所以,若赵郡李氏有人造反,某认为出自汉中房的可能性最大。”
瓦岗兄弟面面相觑,一个个被邴元真的这番玄之又玄的推测搞得心神不宁,虽然太过匪夷所思了,但隐隐约约的,又觉得能扯得上一点边。
难道还真有这种可能?若是真有这种可能,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可以赌一赌,毕竟级大豪门的实力太强,掀翻一个国祚改朝换代不是没有可能。
战隋 第两百五十四章 李氏叔侄
..刘智远悄然离去,在联盟高层中引起了一阵小小关注。
李密毫不关注李风云如何向部属们解释他的离去,他关注的是东都政局,是东征战场,是未来自己的命运和中土的命运。
李密赶到宋城,向叔父李丹拜别。
李丹正为通济渠战局的诡异变化而惊疑不定。据最新消息,叛军突然急撤离,几乎在一夜间撤出了梁郡。齐王措手不及,面对叛军潮水般的全线后撤,竟然观望良久没有拿出对策,似乎谨慎的过头了。之后官军在济阴、定陶一线与叛军交战,韦云起、韦保峦收复了定陶,但受阻于济阴城,而齐王动作迟缓,直到东都补给的粮草辎重到位后,他才率军越过通济渠,东渡汴水,杀进济阴郡。
李密的出现正好解了李丹的燃眉之急。
齐王追杀叛军进入济阴郡后,通济渠的危机也就缓解了,这时候梁郡于情于理于法都要派出军队,跟在齐王后面追杀叛贼,即便本郡内的诸鹰扬军队数量有限,也要派出一些地方乡团宗团去“露个脸”,给齐王壮壮声势,无论如何都不能装聋作哑,否则不但失礼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战局的变化太“诡异”了,李丹有所猜测,迟迟不敢做出决策。
李密在归途中昼伏夜行,小心翼翼,并不知道战场上的变化。听完叔父李丹的介绍后,他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情绪依旧复杂,尤其李风云临别前的那句话,至今一想起来还是让他惊悸不安,心惊肉跳。
“你是因为白贼要撤了,所以才悄然返回?”李丹急切问道,“白贼是否把这一机密提前告诉你了?”
李密点点头,暗自苦笑。白贼何止告诉自己这点机密,他告诉自己的机密太多了。
“这其中必有玄机。”李丹语气笃定,又问道,“你可有所察觉?”
有关齐王的秘密关系到家族在未来政治斗争中的决策,所以李密根本就不隐瞒,当即把自己所知道的统统告之。
李丹的心情随着李密的述说而起起伏伏,其中有些是他已经猜测到的,并不感到吃惊,有些却是他没有想到的,惊讶之余,不禁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齐王可曾与白贼见面?”
李密摇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联盟总营,反倒是齐王的招抚使频繁进出。”
“你可看到招抚使?”
李密摇摇头,“某曾想方设法打探过,但无论是齐王还是李风云,在这方面都极其小心,不要说亲眼看到招抚使的面目了,就连何时进出营帐都无从探知。”
李丹沉吟稍许,问道,“你相信白贼的话?”
李密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某相信。”
李丹诧异了,不知道李密为何有这种坚信不疑的态度,“你为何如此肯定?有何依据?”
李密没有说话,眼里悄然掠过一丝疑惧之色。李风云临别前的话实在是不能深思,越想越让他害怕。
李密亲自参加了杨玄感的兵变谋划,还不顾危险亲自执行这一谋划中的关键部分,当然对谋划中的所有细节都一清二楚,而这一谋划中最重要部分,正是依据东征可能会延续到第二年制定出来。东都上上下下都知道战争拖延到第二年的后果,政治上的失败已不可避免,而圣主在政治上的失利必将导致中土政局动荡,后果非常严重,相比这些严重后果,国力的过度损耗实际上根本不值一提。正因为如此,若兵变在东征的第二年的关键时刻爆,圣主不但在政治上失利,在军事上同样失利,而由此导致的灾难性后果,不但有利于兵变的成功和皇统的更迭,更有利于杨玄感在内战中赢得最后的胜利。
李风云说,明年你们的确有机会,是不是就是指杨玄感的兵变谋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不是暗指杨玄感的兵变谋划会失败?若事不可为,就去蒙山,这意思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李风云把自己的秘密看得清清楚楚,但对自己又毫无恶意,那他的话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
这一瞬间李密有些恍惚,眼神也特别复杂。
李丹就坐在他对面,看到李密神情变化,当即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秘密,不过既然李密不愿说,他也无意追问,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去年‘失德,一案,齐王众叛亲离,腹背受敌,差点就万劫不复,受到的打击太大,有逃离东都、逃离圣主的想法也很正常,毕竟前车之鉴都是血淋淋的骨肉相残,不害怕那是假的,换做是某,某也怕,某也要逃。虽然皇帝、储君的宝座的确好,但若想坐上去,坐稳了,又岂能不杀人?尤其是骨肉亲人,威胁最大,更要杀得一个不剩,否则说不定哪天一睁眼,头颅就没了。只是,某很奇怪,齐王难道不知道,他逃得了一时,但逃不了一世?而且这一逃,还是带着军队一起逃,岂不正好送给圣主一个机会,彻底断绝他的储君之位?难道他当真大彻大悟,不要储君了?还是,他对未来的东都政局,有了错误的判断?这也说不通,凭韦家、苏家、李家那些人,又岂会对东都政局做出误判?抑或,他了疯,决意铤而走险,仿效汉王杨谅,与圣主拼个你死我活?但齐王决不会疯,以韦家那些天才的智慧,就算齐王了疯,他们也有办法让齐王做回正常人。”
李密瞬间又恢复了清明,正好听到李丹最后那句揶揄之辞,不禁微微一笑
“如果东征失利呢?”
东征失利?李丹惊讶地看了李密一眼,然后嗤之以鼻,“难道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几十万卫府军主力,一百多万民夫,倾尽了国力打高句丽一个弹丸小国,等于拿牛刀杀鸡,不费吹灰之力。这一仗打赢了稀松平常,打输了才是天方夜谭。另外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圣主和改革派输不起,一定要赢。如果输了灰溜溜的回来,控制不了朝政,改革就完蛋了,所以必须继续打,而继续打在政治上就得妥协,保守派乘势反扑,更有激进势力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痛打落水狗”,那后果就更严重,一旦再输,圣主和改革派就彻底玩完。
“如果太阳当真会从西边出来呢?”
李丹看着李密一脸郑重之色,立即意识到东征战场可能出现了意外,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何解?”
李密说出了段文振遗策,以及圣主实施这个遗策的原因。
李丹想了一下说道,“若水师顺利抵达平壤,水6夹攻,攻城时间还是较为充足,攻克平壤的可能还是存在,当然,前提是,圣主必须把足够的粮草辎重,通过一千多里长的没有任何保护的粮道,源源不断送到平壤城下,否则几十万大军支撑不了几天。”
李丹越想越怕,他可以肯定圣主绝无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于是心情逐渐沉重,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太阳果真从西边出来了,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啊。怪不得通济渠战场突然变得诡异莫测,原来如此。韦氏那几个老家伙手段厉害,如果此刻不帮齐王逃出东都,某可以肯定,入冬后,圣主肯定要把齐王强行召唤去辽东行宫,囚禁在自己身边,以免被人利用挑起内战,危及到明年的东征。”
“李风云也知道北平侯遗策。”李密忽然说道。
李丹略感吃惊,“齐王告诉他的?这是为何?这对齐王有害无利啊。”
李密摇摇头,“六月上,当某催促李风云向齐王动攻击时,他告诉某北平侯有遗策。当时,整个东都都无人知道北平侯有遗策,但他知道。”
李丹吃惊了,眉头紧锁,稍稍思索了片刻后,眼里突然掠过一丝震惊,“中枢?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阴谋,李丹第一反应就是阴谋,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森冷的杀气,内心深处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旋即,他想到什么,急切问道,“他为何告诉你?他告诉你的目的是什么?他的身份非同寻常,你可曾暗中调查?事关重大,你可曾向东都、向西京求助?”
李密点点头,“某曾推演过他的身份。”
“仔细说说。”
李密一一述说,不敢有任何遗漏,毕竟李丹的年纪、阅历、政治经验摆在那里,只要给他足够详细的资料,他的推演肯定更有说服力,更接近真相。这也是李密没有直接返回东都,而是绕道跑来宋城向李丹辞别的重要原因。
李丹反复推敲,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白贼曾告诉你一个重要讯息,但你在推演中却疏忽了。”
李密目露疑惑之色。
“南北大战。”李丹说道,“白贼曾告诉你,东征与南北关系紧张有直接关系,而东征假若接连失利,南北大战的爆就不可避免。一个部署在大漠的秘兵的确能看到这一点,但这个秘兵如果与中枢有联系,那么很显然,与其有联系的应该是闻喜公,而不是邳公。”
李密豁然顿悟。近二十年来,裴世矩始终是主掌中土国防和外交事务的中枢重臣之一,尤其自圣主登基后,裴世矩更是成为主掌中土国防和外交事务的中枢第一人。
秘兵身份,与裴世矩有密切联系,出自山东豪门,与圣主、宇文述仇怨甚深,于是李风云的秘密若隐若现了。
叔侄两人四目相顾,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安平公。”
安平公李德林,出自赵郡李氏,山东第一鸿儒,海内知名,高齐旧臣,齐亡后入仕北周,再辅佐先帝。李德林与裴世矩的从政经历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名气大,一个名气小,一个官职高,一个官职低。两人的年龄差距虽然较大,李德林年长,又是儒林泰斗,但因为经历相同,政治利益一致,两人亦师亦友,关系非常好。
开皇中期,李德林倒在了山东人和关陇人的斗争漩涡中。而圣主登基后,李德林的儿子,同样是儒林泰斗、海内知名的李百药因为是“太子党”,又与圣主有怨隙,惨遭报复,以致于连累到整个赵郡李氏汉中房,家族子弟几乎绝迹于仕途。
李密、李丹也是出自赵郡李氏,他们属于辽东房,从血缘上来说有些远,但几百年前终究是一家人,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坊间盛传“李氏将兴”的谶言,一旦此事属实,对赵郡李氏来说就是灾难了,所以下一刻,李丹、李密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封口”,再不去推演追查了。
战隋 第两百五十五章 忧郁的李密
..李密稍作迟疑后,旋即向李丹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齐王对东征的预测十分悲观,认为有机可乘,遂与李风云达成秘密约定,那么其目的就不仅是利用李风云逃出东都,还试图拥兵自重拓张实力,如此一来,当齐王为了夺取皇统,不惜与圣主决裂,重蹈汉王杨谅之覆辙时,山东人会不会倾力支持?”
李丹沉吟良久,答道,“以某看,汉王杨谅的教训丨太过深刻,那场兵变实际上没有胜利者,皇族自相残杀,兄弟阋墙,关陇人和山东人死伤惨重,而更严重的是,生灵涂炭,中土饱受伤害。所以,圣主和齐王也好,关陇人和山东人也好,都不敢在皇统之争中轻易动用武力,毕竟现在国内外的局势都不好,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此次东征便有缓解国内外危机之目的,一旦东征受挫,圣主的意图未能实现,危机会更严重,那时若内有叛乱、外有北虏入侵,中土腹背受敌,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密沉思不语。实际上他考虑的不是齐王,而是杨玄感。齐王明年是否会以武力胁迫圣主在皇统上做出妥协,李密无从估猜,不过正如李丹所分析,这种可能非常小,不论是齐王还是韦氏,不到绝望之刻都不会动用武力,而圣主从大局考虑,也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但杨玄感肯定要动手了,明年东征若继续进行,对杨玄感来说是动军事政变的最好机会,这种好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也就没有了。
然而,齐王现在举动异常,他不但在外领兵戡乱,还有拥兵自重的迹象,可以想像,一旦杨玄感在东都举兵造反,那么齐王必然要倾力剿杀,这对齐王来说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以护卫国祚之功来冲击储君的机会。只是,两人若想赢得胜利,不但需要赢得关陇人的支持,还需要赢得山东人的支持,缺一不可,而杨玄感和齐王的背后都有庞大的关陇贵族集团的支持,所以能否赢得山东人的支持就成为关键。关键时刻,谁能赢得山东人的支持,谁的胜算就最大。
李密不得不思考,那一刻山东人会支持谁?李风云又会选择谁?是支持小越国公杨玄感,还是支持齐王杨喃?
李丹的回答有些模糊,从言辞上来看,他认为山东人会吸取汉王杨谅兵变失败的教训丨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不会支持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这可以理解,对山东人来说,杨玄感和齐王杨喃都是关陇人,河洛贵族集团和关陇本土贵族集团也都属于关陇贵族集团,关陇人自相残杀,山东人当然高兴,当然要坐山观虎斗,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以便渔翁得利。
李风云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他自芒砀举旗以来的一举一动,如果仔细推敲,无一不在蓄意恶化国内局势,尤其西进中原劫掠通济渠之举,更是让东都政局急骤恶化。那么,李风云的所作所为,与大河南北此起彼伏的起义大潮,是不是可以归结为,这是山东人在恶意地破坏中土的和平统一大业?李风云和山东各路义军是实施这一谋划的急先锋?既然如此,杨玄感在东都的军事政变,岂不正好符合山东人的需要?
李密的心中情不自禁地又冒出了李风云在临别前的那句话。李风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他显然知道一些相关机密,但肯定没有确切证据,就如他知道中枢有内奸一样,就目前从行宫传来的消息来看,那个人稳若泰山,隐藏得非常好,没人能抓到他叛国证据,所以裴世矩也只能是猜测,而李风云显然在试探自己,或者,他在向自己传递某种善意的讯息?
李密权衡再三,毅然决定向叔父李丹透露一些机密,看看能否凭借叔父丰富的政治经验,推测出李风云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蕴藏着无穷玄机的话。
“临别前,李风云曾向某提到东都有一股阴谋推翻变革的黑暗势力,预测这股势力可能在明年东征的关键时刻下黑手,以断绝通济渠来摧毁东征,给圣主和中枢以致命一击。”
李丹诧异地看了李密一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不论是先帝时期还是圣主登基之后,这种谣传始终不绝于耳,充斥于朝堂之上,而事实上这就是公开的秘密,但凡因变革而利益受损的豪门世家乃至普通贵族,只要是思想顽固者,不知适者生存者,不愿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者,都有推翻变革的意愿。”李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所谓黑暗势力,不存在于阳光之下,只存在于内心方寸之间,成不了气候,对变革亦难以构成威胁,除非乌云遮蔽了阳光,黑暗主宰了东都,否则这存在于众多贵族心中的反对力量始终不会形成一股庞大的反对势力。”
“如果预言成真呢?”李密追问道。
李丹笑了起来,“随着东征的延续,国内外局势的紧张,圣主和中枢必然要想方设法稳定东都政局,为此必然实施一系列措施以防止这种恶劣局面的出现,所以某可以肯定,白贼的预言不可能成真。”
“假如……”李密笑道,“假如东都乱了,国内局势将如何变化?”
李丹的神色渐渐凝重,眼神很严肃,“你是否对某隐瞒了什么?你为何关注白贼这句话,并认为内含玄机?”
李密急忙摇手,“某对山东人前赴后继的叛乱十分不解,尤其此次齐王出京戡乱与李风云又有直接关系,某就疑惑了,试想东征胜利,圣主和远征军归来后,这些叛逆还能生存?叛乱平息了,齐王也就失去了居外戡乱的借口,他哪来的机会拥兵自重?若局势如此展,山东人必遭惨痛打击,而齐王亦将退出皇统之争,后果非常严重,但他们为何视若不见,一意孤行?某认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认定东征必败。东征败了,圣主和中枢失去权威,失去对朝政的绝对控制,他们也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机会。既然如此,某就不得不问一句,东征为何必败?唯有一个可能,粮草不继,而导致粮草不继的原因只有一个,运河水道断绝。所以,某认为,白贼这句话不但内含玄机,而且隐有所知。”
李丹这才重视起来,想到齐王不计后果的“逃”出东都,而韦氏等关陇本土豪门不但不予以阻止,反而给予帮助,这本身就说明东都政局危机四伏,杀机重重,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齐王的生命安全和已经严重危及到了韦氏等关陇本土豪门的切身利益。
山东人前赴后继的叛乱,当然不是为了送死,而是要达到某种目的,为此他们的确有可能联合东都的激进势力,在东征的关键时刻断绝通济渠,控制东都,甚至更迭皇统,另外拥立一个皇帝,如此一来内战爆,而山东人的叛乱者却摇身一变,成了新皇帝的拥护者,有了合法的身份。若能再进一步,推翻圣主,那么东都的激进势力就能如愿以偿的推翻改革,而山东人亦能借此机会大量进入朝堂,东山再起。
如果中土局势如此展,赵郡李氏在关键时刻的决策至关重要,若能掌握先机,则能影响甚至决定赵郡李氏的未来。李风云内含玄机的这句话,是不是就是提醒和告诫李密所属的辽东房子弟,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中土乱局?
李丹反反复复推演,仔仔细细权衡,良久,他叹了口气,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九月之后,若东征失利,某将引咎请辞,离开梁郡,离开通济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密愣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试探,不但没有从叔父李丹的嘴里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反而让叔父李丹做出了离开通济渠的决策,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而更重要的是,叔父李丹的离去,将破坏杨玄感的兵变谋划。当初李丹调任梁郡太守,杨玄感可是从中出了大力,目的就是想关键时刻利用一下赵郡李氏这个山东豪门的影响力,以最大程度的赢得山东人的支持。
李密面无表情,心里却乱了,急切间茫然无措。
李丹继续说道,“这次你悄悄赶来通济渠,主动与白贼建立了联系,不但利用颖汝人的力量暗中帮助某度过了危机,还从白贼那里获悉了众多机密。而白贼的身份与我们的猜测估计相差不会太大,这从你临别前,他给你的告诫中可以有所窥探,若没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决不会向你透露此等机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