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帝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石肆
没了葱油饼,还有闲话,一众学子谈话闲聊了起来,槐树下也重又恢复了原本三五成群的样子。
只是对面的窗棱后头,两个身影默默地看到了这一切,其中一个老者微微皱眉,低声说道:“这小子,居然在我书院之中替他嫂嫂拉取生意,真是有辱斯文!”
“哈哈,莫恼,莫恼!他夏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他父兄皆为国捐躯,嫂嫂一介女流操持家用,做几个饼子换些米面来也无可厚非,小人小户的,又怎能与商贾扯上干系。你看方才那些学子们,可曾有一个看他不起了?你堂堂一个先生,总不至于心胸气量还不如自己的学生吧!”老者身旁的另外一个赫衣老人则笑着朝他说道,那人听了,便也不再说话。
却说这边夏鸿升,正摇头晃脑的,不是背诵经文,而是打起了瞌睡来了。该死,这些之乎者也的,自己除了上学那会儿背过,大学里面学习中文的时候,也没见要背这么多的古文啊!现下随着学堂里一大片的这个云那个曰的,犹如魔汤贯脑,混混沌沌,终于相信了当初大学毕业的时候教授说的那句戏言,工作几年,左脑就全变了水,右脑就都是吃的面,不动脑筋便罢了,一动全是浆糊!夏鸿升浑浑噩噩,昏昏沉沉,脑袋往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杵,眼睛再怎么用力也睁不开一条缝隙来,只觉得好像有一个黑暗的漩涡在将自己往里面吸进去一样。这具身体的年龄,才只有十来岁好么,放到后世,还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小学生不应该是背诵一些“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和“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就行了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晦涩的文章要背啊!这已经根本不是启蒙了好吧!夏鸿升迷迷糊糊的,虽然强撑着没有趴下呼呼大睡,但是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连自己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啪!”头上突然受到重击,夏鸿升猛地受惊,一下子跳将了起来,思绪还停留在模糊的那一刻,张嘴就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呃呃呃……”
背着背着,夏鸿升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才现自己嘴里背错了东西,该死,竟然迷迷糊糊的把脑子里想的东西给说出来了!眼看着学堂里面方才的背诵声烟消云散,此刻针落可闻,都惊讶的望着自己,老先生面色黑青,手指间来回变换,最终成了鹰爪,一把就拧住了自己的耳朵!
“孽障!老夫教你们的是何文章,你背的又是什么东西?!大好时光,不用来进学,却呼呼大睡,将老夫布置的课业弃之不顾,伸手!”老夫子横眉竖目,两眼几欲喷火,一招鹰爪手使的出神入化,夏鸿升的耳朵在老夫子的鹰爪之下不提的变换形状,眨眼间就通红通红,火烧火燎的了。
一听到先生让伸手,夏鸿升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学堂里面的其他学子,此刻也都幸灾乐祸的边看边偷着乐。夏鸿升无奈的缓缓伸出了手去,老夫子毫不留情,手中戒尺抬的老高,然后用力落下,“啪”的一声脆响,手心里顿时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感。连着被打了几下戒尺,夏鸿升左手都麻了。
“哼!快快背诵,下午散学之前须得来老夫这里面过才行!中午时分就不要休息了,罚你将这片文章抄录五遍来交给老夫,可否明白?!”老夫子双手背后,一副华山论剑归来绝顶天下的架势,朝夏鸿升说道。
“学生知错了,一定按照先生吩咐完成课业。”夏鸿升赶紧规规矩矩的施礼,古时候尊师重道,学生在师尊面前是万万不敢忤逆的。
先生摇头晃脑的走了,学子们又是哇啦哇啦的背诵了起来。夏鸿升只得赶紧好好背诵,一想到中午还得罚抄五遍,顿时满心的苦水。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散去,中午到了,其他的学子都散学了,归家的归家,留着学校里面的,也都在外面吃起了午饭,唯独夏鸿升一个人,坐在学堂里面看着书本呆。五遍啊!夏鸿升幽幽叹了口气,写下了一行字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慢死了啊!
“静石师弟,哈哈,为兄听说今天上午你被先生挨板子了?特来探望探望!”正愁着呢,就听门口传来了一个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的声音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徐齐贤了。
夏鸿升抬起了头来,没好气的冲他翻了翻白眼,说道:“看笑话就看笑话,说的好听,还探望!幸灾乐祸,哼,先生的华山戒尺剑法已经大成,手中虽是一杆戒尺,心中却是一柄长剑,小心下一个就该拿你试剑了!”
徐齐贤扑哧一下没有收住笑了出来,赶紧跑进了教室里面,刚走到夏鸿升跟前,夏鸿升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
徐齐贤冲夏鸿升挤挤眼睛一笑,手一抖拿出来了一个鸡腿来:“瞅瞅,为兄真的是来探望你的,中午下人送来了饭食,我想起来你的葱油饼早上被分完了,所以特意给你留下的,你快吃吧,吃完了再写。”
“多谢徐哥!”夏鸿升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抢过了鸡腿来,三下五除二,跐溜跐溜几口下去,再抽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根鸡骨头了,看的徐齐贤目瞪口呆,心想自己这个师弟也是个可怜人,恐怕没有吃过鸡腿,所以才这般馋嘴,几口就跐溜的干干净净了,心头一酸,正准备请他去自己家里大吃一顿,却见夏鸿升一副可惜的样子啧啧嘴巴,拿手一边剔着牙缝,一边说道:“可惜了,放的料太少,不够味道啊!还是叫化鸡好吃!”
徐齐贤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夏鸿升,却说不出话来。
夏鸿升看到了他的样子,赶紧笑着拉住了他的胳膊:“徐哥,徐哥莫恼,有时间我请你,小弟亲自操持,请你吃叫化鸡,保准让你满意!”
“叫化鸡?那是何物?”徐齐贤好奇的问道。
却见夏鸿升转头盯着鸡骨头,愣愣的在鸡骨头和桌子上的纸上来回扫了几圈,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了一声:“有办法了!”
“办法?什么办法?师弟你要做什么?”徐齐贤更加不明白了。
夏鸿升转头过来看看徐齐贤,眼珠一转,说道:“徐哥,我记得书院后山上养了几只金鸡,嘿嘿,徐哥,帮小弟一个忙如何?小弟必有厚报啊!”
“金鸡?”徐齐贤疑惑的挠了挠头,然后突然神色一紧,赶紧拽了拽夏鸿升:“师弟,你莫不是要拿那金鸡去做那什么叫化鸡?万万使不得!那金鸡是山长亲自养的宝贝……”
“哪里哪里!小弟自然知道金鸡的珍贵,嘿嘿,小弟是想,让徐哥陪小弟一起,去捡几根鸡毛而已!”夏鸿升拽着徐齐贤的衣服,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体年级小的优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只是捡几根鸡毛?”徐齐贤看他的样子,怀疑的问道。
“恩恩!”夏鸿升脑袋点的飞快。
“那……”徐齐贤挠了挠头:“那好吧!只是捡几根鸡毛,多余的事情为兄可绝不会允许你做!”
“一切听徐哥的安排!”夏鸿升哈哈一笑,拉着徐齐贤就往后山跑去。
贞观帝师 第四章 鸡毛与浩然之气
书院后山,也是魁丘山后山,书院的老山长图个环境清幽如临仙境,于是长居于此,后山老山长的院子里,有几只金鸡来,是友人所赠,老山长待它们娇贵着呢,亲自照料。那金鸡也着实好看,雄鸡的上背为浓绿色,其他主要是金黄色,而下体通红,头上有金黄色丝状羽冠,披散到后颈上,后颈生有橙褐色并镶有黑色细边的扇状羽毛,形如美艳的披肩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辉,犹如彩锦。而且更加重要的是,金鸡的尾羽极长,过体躯的两倍,走路时尾羽随着步伐有节奏地上下颤动。夏鸿升,就正是打起了金鸡尾羽的主意来了。
“师弟,老山长实在是威严,才只是到这里,为兄就已经被老山长的威严镇的喘不过气来,此行必定不妙,我们还是回去吧!”眼见已经到了老山长的居所墙外了,徐齐贤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了老山长平日里的严厉来,心中怵,打起了退堂鼓来。
“哎呀,徐哥,咱们就是来捡东西的,算是替老山长打扫卫生以尽孝心,又不是来做坏事的,有什么好怕的?!”夏鸿升一把拽住了徐齐贤,将他拖进了老山长的院子里面。徐齐贤还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自己这个师弟只是昏迷了几天罢了,怎么说话变得这么一套一套的了,恍惚还以为不是一个人了。
两人悄悄的沿着墙根进入了书院山长的院子里面,进去了一个小庭,又转过了一条短廊,就远远的听见了一阵“咕”的低沉声音来。夏鸿升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扒着院门往里面一看,果然见几只金鸡停着鸡冠摇着尾羽正像是一副得胜的将军一般脑袋一耸一耸的慢慢踱着。夏鸿升左右瞅瞅,太好了,没人!夏鸿升小心翼翼的猫着腰进去了院子,徐齐贤咬了咬牙,也缩手缩脚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夏鸿升慢慢靠近了金鸡,那金鸡听到了动静,转头过来看了夏鸿升一样,却一点儿也不惊怯,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又继续回头啄食面前的谷子了。嘿,还挺高姿态!这是鸡的傲慢与偏见啊!哼哼,夏鸿升心中冷笑几声,这几只金鸡竟然不怕人,那更好!
于是夏鸿升悄悄伸了手过去,见那只金鸡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出了手去,一把揪住了那只金鸡长长的尾羽来,猛地往回用力一拽,就硬生生将那根尾羽给拽了下来。金鸡顿时一声惨叫,夏鸿升转身就跑。徐齐贤此刻已经傻了眼睛,说好的只是捡东西的呢?听到那金鸡尖厉的惨鸣这才惊醒了过来,赶紧拔腿就死命的往外跑去。到底是年纪大一些,身体成熟腿更长,死命狂奔之下很快就追上并越了夏鸿升来,俩人一溜烟就冲回了前院去了。
两个人回到教室里面,此刻正是中午休学,学室里也不见旁人,夏鸿升和徐齐贤两人气喘嘘嘘,紧紧关了门来,才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刚坐回椅子,就见徐齐贤又猛地一下跳将了起来,一脸死灰的哭丧着对夏鸿升说道:“完了完了,我本以为只是真的去捡拾些东西,却没想到师弟你竟然会偷山长的宝贝,这次弄伤了金鸡,你我二人吃不了兜着走,这所书院恐不会再留我等,完了完了,这一次为兄一定会被书院辞退,回家里被老父捶死才算罢了!没来由的,你就要这样诓骗为兄,为兄这次可被你害惨了!”
“徐哥,莫慌,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我都不说,岂会有他人知道?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只要山长问起时你我皆死咬不松口,没人能耐你我何!”夏鸿升却浑不在意,从长袖中抽出那支尾羽来,朝着一看到那根尾羽就一下子脸色煞白的徐齐贤说道:“徐哥莫急,且看小弟给你变个戏法来,请借小刀一用!”
徐齐贤还一副愣愣的模样,听见夏鸿升用刀,虽然心中生气,但还是想要看看夏鸿升这么急切的从山长那里偷来一根金鸡尾羽来要做什么,于是就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长辈赐予的一把镶嵌着玛瑙的小刀来递给夏鸿升。夏鸿升接过小刀,顿时眼红,靠,有钱人就是奢侈啊,按唐朝的这个市场情况,这把小刀就够我和嫂嫂不愁吃穿用度的过活十年的了!夏鸿升拔出了小刀,将金鸡尾羽按到桌上,左右两侧小心翼翼的各边轻轻一划,切出了形状来,然后揉软了毛管,握在手里试了试,恩,还不错。夏鸿升手握尾羽,将切出了形状的一头沾了墨,然后扯过一张抄写文章的纸来,提笔刷刷的就是一竖行字来。很好,虽然不能算太流畅,但至少让夏鸿升的书写度快了许多倍!世界上第一只羽毛笔在我的手中诞生,这是多么值得得瑟的一件事情啊!夏鸿升心里一高兴,立刻就又提起了笔头,洋洋洒洒很快抄完了一遍文章,分分钟而已。
“咦!师弟,你竟然能用鸡毛写出字来?!”徐齐贤这会已经看直了眼睛,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来凑到了眼前,没错,就是那篇文章,字虽然不如毛笔好看,但到底都写对了,而且度在那里摆着,朝了一整篇文章的时间,合着用毛笔才能写出少半篇就不错了!
徐齐贤吃惊的看着夏鸿升手里的羽毛笔,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纸张,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师弟,你偷山长的金鸡尾羽,就是要来做这种写字更快的笔来?”
“是,徐哥也知道,小弟被先生罚抄五遍,这实在是太慢,恐怕写到晚上也写不完,所以小弟就想到做这个羽毛笔,写起字来到底比毛笔快的多了。”夏鸿升还有些小得意。
“不妥!”突然,却听徐齐贤一声大叫,吓了正在得瑟着的夏鸿升一跳,只见徐齐贤一脸正色,郑重其事的对夏鸿升说道:“师弟,先生常常教导我们,君子立身,行事不苟。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就是说,我们要做一个君子,就无论是立身、学习还是行事都要端正,都要恰当合理,绝不能苟且。今日师弟做这羽毛笔虽然奇巧可工,但手段却终归不合君子之道,落了下乘。你若要做羽毛笔,自当前去请示山长,征得山长同意。便是现在,也应大丈夫有所担当,做则做了,便是有所惩罚,自有你我二人承担。如今你却想要逃避责任,如此不义的苟且之举,岂是我辈所为?我等随先生学习君子之道,岂能让这些坏念头污浊了胸中浩然?!师弟,且随我一起去叩见山长!”
徐齐贤的话越说越严厉,说道最后,竟然有一种先生的威严来,那一脸的正气,竟然让夏鸿升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好似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浩然之气,让人威慑。夏鸿升震惊了,随即感到脸上燥热,羞愧难当。大丈夫必有担当,唐人尚且如此看重这一点,自己这个比他们先进的多的后来人,反而却忘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的正气浩然,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逃避责任的小人了?!这是唐人的信条,还是书生的意气?夏鸿升只觉得徐齐贤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当头一棒,古人重道义,可何为为人之道?必然是言必行,行必果,重道义,有担当了!
夏鸿升羞愧的想要挖条地缝钻进去,赶紧弯下了腰来鞠躬,唐人尚且能够如此注重担当,自己这个先进的未来人,不能输给他们啊!
“小弟一时猪油蒙心,做下了错事,还想要妄图逃避追责,此刻听闻师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一语点醒梦中人!小弟虽然年少学小,但是也知道君子为人处事,当有正气浩然,这便随徐师兄前去叩见山长,俯认错,但凭责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夏鸿升向徐齐贤拱手鞠躬说道,今次的一席话,让他对唐人的价值观有了一个深刻而真切的认识,要想在这个时代顺利的生存下去,就必须改造自己的价值观,使之符合唐人的普世原则,否则,就终将受人诟病,不得合群。
“好,这才是我师弟!走,我们一起去向山长认错!”徐齐贤见夏鸿升态度极其诚恳,于是立刻脸皮一松,舒了一口气来,高兴的一把拉住了夏鸿升,转身就要跑出去。不过,这一转身,就立刻愣住在了那里:“山山山……先先先……”
夏鸿升见徐齐贤不对劲,于是抬头顺着徐齐贤的眼神往外一看,就见窗户外面赫然站在两个人影,可不就是山长与自己的先生!
“好,好一副师兄弟授受图,你们二人,虽然学问在我书院中不能拔尖,这师兄弟之谊,倒是端的是楷模了。”老山长一副饶有趣味的神色,盯着夏鸿升和徐齐贤来回看看,开口说道。
夏鸿升顿时脸色灰败,俩人赶紧灰溜溜的走出了学室,出门之后就直接躬身长跪在了两位老夫子的面前:“弟子错了,任凭山长与先生责罚,绝无二话!”
山长看看夏鸿升和徐齐贤,目光在两人的面上来回流转,然后又看向了夏鸿升手中的羽毛笔,开了口,却并非是问责他们的话来,而是有些好奇的张口问道:“静石,你与齐贤去后山偷我金鸡尾羽,就是为了做这个东西?这鸡毛,为何能够写出字来?可否为老夫讲解一二?恩……且慢,老夫刚才在窗外看你用鸡毛写字,犹如行云流水,度极快,且让老夫也来试试!”
夏鸿升大吃一惊,一抬眼,却见自己先生在山长的后面又是羞恼,又是急切的冲自己使着眼色,让自己赶快向山长解释。看着先生恼恨与关怀交加的面色,夏鸿升突然鼻子一酸,赶紧用力抽了一下,立刻转过了身去,恭敬的说道:“禀告山长,此物学生暂且称作硬笔,它与软笔的区别在于变软笔的粗壮点画为纤细的点画,以点代面,以纤细线条代粗平笔面,去其肉筋而存其骨质……”
贞观帝师 第五章 《三字经》
夏鸿升心里忐忑,徐齐贤目瞪口呆,先生伸着脖子仰头望天,似乎在催眠着当自己并不存在于此刻此地。老山长学着夏鸿升刚才握笔的样子,指勾如爪,捏着细细的鸡毛笔写了两行字来,歪歪扭扭的,看得夏鸿升跟徐齐贤俩人都替他脸红。山长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老脸也红了,面红耳赤的,吭吭哧哧了半天,这才嘟囔了句:“新奇……咳咳,不过,却不耐用。笔杆太细又太软,难以持握,不能着力……”
徐齐贤脸憋的通红,吭哧着憋不出半句话来,夏鸿升一看徐齐贤连半句话都憋不出来,赶紧眼珠一转两手作揖一躬身,语气里充满了崇敬的说道:“山长不愧是一代书法大家,轻易一试就如此准确的找出了这种羽毛笔的弊端来!”
赶紧用马屁堵上,免得这位老爷子脑羞成怒!这是夏鸿升这一刻心中的想法。
说罢,夏鸿升赶紧用眼睛朝徐齐贤挤,可是徐齐贤紧拧着眉头,屁也放不出一个来,看的夏鸿升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冲过去踹他一个大脚丫子来。
只是夏鸿升没有想到,自己先生的马屁水平已入化境,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往前一步,径直伸手拿起了羽毛笔来,也装模作样地在山长写下的那行字旁边也写了几个字来,然后放下了羽毛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来:“唉……实在是……”
先生故意满脸遗憾地摆了摆头,那一竖行字比起老山长的字来,没有最丑,只有更丑。老山长瞬间就找回了心理的平衡,嘴唇上扬,眼角都笑出了皱纹来。夏鸿升惊呆了,直想从老山长的另一侧背后朝着自己的老师竖大拇指,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先生一旦也恼羞成怒,那戒尺板子挨在手上的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疼!
老山长心满意足,很是新奇的拿起那只羽毛笔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静石,你是怎么想起用这东西的?我瞧你用这只笔写起来就很是顺畅。”
“禀告山长,是学生上一次被罚抄录文章时,觉得毛笔太慢了,然后又想起来,平日里先生讲解经文,有些话只听过一遍不行,脑子记不住,需要记录下来,后日里细细品思记忆,而学生用毛笔书写太慢,总是跟不上记录笔记,所以才想着做出一种能让学生书写的度块一些的笔来,好跟上先生讲解的度,于是就在家里试着做了。至于书写流畅,唯手熟尔。”
“哦……此物,虽不合传统,却也……恩,记起来,倒也有几分用处。呵呵,以老夫金鸡的尾羽为材,看上去倒也别致。”老山长一双鹰目闪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鸿升几人也不敢声张,只能恭敬的躬身在那里,等待山长话。良久,才听山长说道:“此物倒是新奇,老夫一生从未坠过笔耕,想来区区羽毛笔,还难不得老夫,恩,这跟羽毛笔是你用老夫的金鸡尾羽做成的,未经老夫同意,所以这笔自然归老夫所有。老夫也要练习以此物书写,呵呵,到时,静石可与老夫比试一番,看看谁书写的更快。”
夏鸿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迂腐的古代读书人么?拿鸡毛笔写圣贤字,怎么看都是有辱斯文的举动。不过夏鸿升也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啊,这是遇到了一位开明的山长!
老山长说完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去了,夏鸿升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听徐齐贤突然问道:“山长,我与师弟犯了错误,理当受罚!”
呃……夏鸿升看着一脸正气,理直气壮的徐齐贤,突然觉得刚才自己好像有些过于高看他了。
“是该受罚。也罢,齐贤,就罚你将司马相如的《凡将篇》,史游的《急就篇》,李长《元尚篇》,扬雄的《训纂篇》,贾纺的《游喜篇》,去各抄五遍吧。至于静石,恩,老夫觉得那‘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的文章倒是极有深意,不过听之似乎未全,你且去默来,交给你等师尊吧。记住,都用羽毛笔来写,却不许再去打老夫金鸡的主意!哈哈哈……”
说完,老山长便带着那根羽毛笔飘然离去了。
三人恭送山长离开,一回头,就见夏鸿升神色有异的看着先生,先生脸色一沉,喝道:“看什么看!老夫只是觉得那几具话里甚有道理,却不知出处,因而问于吾师罢了!想不到山长竟也不知出处,对此大感兴趣,因而特来寻你。却不想正看见你二人竟从后山狂奔而至!竖子!竟然如此行事,看老夫不打折了你们的腿!”
老先生越说越恼,刚才他还担心山长一怒之下将此二人逐出书院去,此刻看山长被那羽毛笔的新奇给平复了,心中也是侥幸,看到自己的两个学生,便是怒火心中来,抬要手就打下去,吓的夏鸿升和徐齐贤赶紧转身就逃。
夕阳西下,几声蝉哑,转眼间书院中学子散去,一片寂静了。
夏鸿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写突了的几根羽毛笔来,揉了揉酸的手腕,总算是将先生所罚的文章抄完了,也默写了一遍修改过了的《三字经》出来,准备要给山长送去,只是还没有想好,山长一会儿问起来这《三字经》从何而来,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是自己在心里消遣先生,然后瞌睡迷糊之际顺嘴将后世学的文章给背出来了吧。转头看看徐齐贤,还在奋笔疾书着,他本来毛笔字写的就不错,只要熟悉了硬笔握笔的姿势,再写起来就顺畅多了。而且有毛笔字的底子,写出来的字也要好看的多。
又等待了一会儿,徐齐贤才终于完成了山长罚抄的内容来,抬头看看夏鸿升,朝他笑了笑,说道:“今日可真是吓坏为兄了,唉,要不是山长对你的羽毛笔起了兴趣来,恐怕今日我等就不只是罚抄这么简单了。静石师弟,以后可切莫再如此做事了。你现在还小,偶尔犯错,尚且不会有人追究。可须知这么做习惯了,以后就难以自立,凭白的让人看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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