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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羊毛





乌剑 六
雨势化小,转为缠绵。
凌厉想了一夜家乡的样貌,有的地方竟是异常鲜明,但那只不过是自己小时候所记的一些细节罢了,对于整体,却几乎没了印象。
似乎没什么人知道,凌厉本是临安人。与离开那年的混乱局面相比,近几年已成新都的临安可称得上波澜不惊。是否该归功于朝廷与金人签下的和约,无从评判,反正越往南,看起来局势就越平静;相较而言,淮阳在金人治下的荒乱就愈发明显。若非俞瑞的关系疏通得好,黑竹会怕早就没了立足之地。
他想了一夜后起身,旅店的屋内y冷。虽已不闻雨声,但凌厉直觉这雨并没有停。果然推开窗,雨仍绵绵,细小到凌厉这样耳目的人,都听不见声音。
这样的毛毛雨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凌厉却莫名地兴奋起来,立即决定上路。这样的天气在他的记忆中嵌得很深刻,不过,他喜爱这天气纯粹是因着他印象中的某种美感;而另一方面他对于满地泥泞和满脸雨痒还是深恶痛绝。
雨很容易混淆视听。但是很奇怪;或者说,很幸运,他从下雨的这天起一直到临安府,都没有再遇上过伊鸷堂的人。临安果然也在下小雨。他兴奋莫名地奔跑起来。市集上人极多,摩肩接踵的尽是伞和斗笠。青石板的路泥泞稍少,不过一个一个黑脚印连同因甩动或踩到而溅起的水珠还是清晰可见。凌厉要抄近道。他抄这条近道,愉快地穿过市集,浑然不顾自己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和手中握剑的姿势与周围的市民格格不入。他然后转到大街,马车与轿子皆被他一转眼抛在身后。他看见前面那灰蒙蒙的湖的时候,几乎要飞起来了。
从小到大,他就是怀念这微雨的天气里,灰蒙蒙的湖光。
他站住了。天气有点冷。他远远地眺望湖的那一头,只见虽是雨雾氤氲,但远山的轮廓竟仍是清晰可见。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并没有练出这么好的目力来。
他心里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家。也许那也算不上来临安的理由,但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淮阳,除了回到出生之地,又能去哪里呢
十五年中他不是没回来过。借着某些任务的机会,他其实来过不止一次。可是循记忆找到的那个荒芜院落和对幼年“家”的印象大相径庭,他始终认为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他真的也记不太清离开临安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略懂世情的时候就已经在黑竹会了幼时的记忆,除了家里的样子,除了雨雾弥漫的湖光,只有时不时跟着自己的母亲穿过竹林的片断而已。;




乌剑 七
都城不比别处,要在这里长住,凌厉还是略犯踌躇。他知道临安对于居民查检得很勤,左邻右舍间一问就知道谁是新来的,而自己的身份又显然有点说不清所以至少在这最初的几个月,还是避下风头,离群索居比较好。
湖东是城镇,居民大多居此;另三面却是山林,居住并不密集。出于那些支离破碎的幼年记忆,他决定在竹林里搭个简易的小棚暂住。下一步要去哪里,他没想好,反正
他坐下,打开背包,看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过去十五年赚到的钱,大概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凌厉不算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但逼自己在竹林里住一段ri子,也真的没别的事情做,只能慢慢做起家具来消磨时间,最后竟然也把小棚改造成了个似模似样的小屋。此刻季节不好,冬天已近,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临安府附近仍算富庶,凌厉有时出去转转,路过农民家,就买些存粮回来,但闹市是决计不去的。
他在计算着ri子。只希望关于自己的传闻随着时间越来越淡,那么数月后凭借一口当地口音出现在城里的时候,也不至于会引起任何联想了。
这两个月过得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又这么无聊的两个月。有时候他几乎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这世界上的人应该都早已经把他忘了。
所以今天他终于准备去趟市集,探听些消息,顺便,天气太冷,他想,我总要有壶酒,御御寒。
临出门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住了,仿佛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东西。
剑。对了。剑。我得把它带在身边。
这一下子令他心情很不好。他第一次觉得这剑是一件拖累他的东西是一件,令他无法过自己想过的ri子的东西。又确切点说,是一件叫他识透自己内心的东西。
果然,有些东西,我是放不下的。
再临出门的时候他的左右眼皮同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陡地立住,想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是那跳动却转瞬即逝,不复再来了。
绍兴十七年腊月初五很多年以后,他依然会记得这一天。;




乌剑 八
市集一如既往的热闹。凌厉转进酒楼时,却从窗子看见外面飘起了极微细的雪来。是啊,这节气,也该下雪了。
他是一点也不想放松jg觉的,可是平安无事的两个月与一点故事也没发生的大半天,让他没法紧张起来。临走,他右手递过银两,再接过酒,同时,看看了自己左手里的剑,逼自己jg觉一些:
剑虽然用布包裹起来了,但会不会,还是有点醒目
他慢慢地往回走。不知道是逼自己逼得过了火,还是铅云沉沉压得心里不舒服,他总觉得有点不对,想了想,决定先不回住处,转身拐进竹林别处。
他在竹下伏低身子。雪花似乎无法从密匝的竹枝间落下,地上虽然很湿润,林中却没下雪的迹象。凌厉一手握剑按在地下,另一手把酒放下,把头低得更下,好像是要挖竹笋的样子。实际上他却只是在专心地听。
风陡地一吹,惊起竹林一阵晃动。细弱的竹子一摇晃,地上有丝丝弱光弱影的交替。
就在这风声里他已听见了脚步声。竟真的是有人跟踪
他苦笑。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灾来得还真是很快果然一刻都不能放松jg惕的。只不知我的财又在哪
他的右手慢慢放上剑柄,屏息。来了。
十个。竟有十个伊鸷堂的人。
他们尽皆身着黑衣,用黑布蒙脸。八人襟上是四条线,另有一名三条,一名一条的,都是红sè。
依照伊鸷堂的等级规矩,线数越少,地位却是越高。而颜sè是区别不同分堂的。像上一回一名黄sè襟线的与一名红sè襟线的伊鸷堂忍者同时前来,这样的情况是极少见的恐怕那并非受令而来,而只是几个人听说伊鸷堂有意于他凌厉手中之剑,想先来抢功劳。这样一来,伊鸷堂两个月来迟迟没有动静也就可以说通。话说回来,此刻尽是红sè前来,恐怕就是有组织,也就更难对付的了。
凌厉还未站起,只听到身后脚步声越趋靠近,不由全神贯注地戒备。陡然风向似是一变,凌厉只听竹林哗啦啦一阵响,背后一股劲风砍落。他骤然拔剑回身,乌黑的剑身渗入了空气的严寒,暗霾令偷袭者和yu偷袭者尽皆浑身一沉。身后那名率先偷袭者的衣襟上,第五道红线亦挂了下来他只道凌厉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却不料自己反成了凌厉偷袭的对象。
偷袭者倒了下去,凌厉却慢慢站起身来。其他黑衣人也不再躲藏,将凌厉围在核心。
还剩九个。
你们是什么意思。凌厉明知故问。
三线黑衣人忽然如夜枭般怪笑。只听他的笑又蓦然停顿,沙哑的喉咙嘶道,奉堂主之命,要你交出手中之剑
凌厉手腕一抖,将剑尖直直地指向他。
交给她他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东西。
那人眉目陡然竖起,冷笑道,那就让你看看伊鸷堂的手段
七名四线黑衣人同时拔刀,就地一滚已尽皆欺近凌厉身边,两名着地砍凌厉双腿,两名半跪起搠向他腰间,两名以弓步之势砍向他的双肩,一名刺向咽喉。七人虽然动作姿势各不相同,但看起来竟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个人在同时发出七般攻击。
凌厉双足一顿,立刻往上跃起,避过砍双腿的两刀同时,左右踢开攻向腰间的两个手腕,身体陡然翻折下来,手与剑随之从空中递下,电光石火之间,站立的三人喉管立断,而凌厉随即又直身回到空中,身体追上自己的重重一坠,方才杀人的时间短得好像不存在,落在地上的双脚恰恰可以踩住下路两人二次打空又未及移开的刀。中路二人yu待再攻,凌厉双手剑与剑鞘却似早就藏在自己胸前,此刻右剑左指,左鞘右点,倏忽间停留在二人咽喉,道,别动。
那两人身形也顿住了。
还剩六个。
那名三线黑衣人yu挺刀前来,突然那地位最高的一线忍者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蒙面黑布后捂得很沉闷。
金牌杀手,果然名不虚传。一线黑衣人道。杀人于弹指之间,不费吹灰之力。
不敢。凌厉冷冷地道。只是迫不得已。
一线忍者慢慢掣出了长刀来,双手握住刀柄只轻轻一挥,乌sè剑的暗霾竟似便叫这长刀的sè泽所掩去了三分。刀身微斜处,闪出了奇异而略微刺目的反光。这光线映到凌厉眼睛里的时候一线忍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道,凌厉,你逃不掉的,我看不如
就凭你们几个。凌厉微微眯眼避开shè在眼中的光,口气却并不稍逊。
黑衣人目光一变。好狂妄的小子。他冷哼一声。双手紧握的刀再微微一转,光芒又反shè在凌厉眼中。黑衣人趁此机会,刀快速挥出,疾攻向凌厉胸口。
凌厉双足本来仍踏住两名忍者的刀。忍者手中之刀不可随意抛却,故那两人仍旧蹲于地下,莫知计之所出,只用力向外拔刀,刀却纹丝不动。此刻凌厉陡然收力,两人一拔,齐地向后翻了个筋斗;凌厉双手剑与鞘本亦各指一人,一线黑衣人刀势既至,他右手顺势一撇,那名四线黑衣人咽喉立时也断,倒地死去。剑鞘那一端却只吃了他一个肘锤,那人忍痛翻身而看时,凌厉的剑正与一线忍者的长刀猛然相撞,两人身体尽皆一震。
倘若对手只有那一线忍者,凌厉自然不惧与他硬拼到底;但此刻身周尚有另外四人虎视眈眈,是以刀剑相撞之下,凌厉趁对手内劲尚未及粘上自己之时,忙撤剑后退,不yu与他就此死磕。
这一招之后,凌厉心忖这一线黑衣人武功与我相当,恐不是如先前那几人可比,现在只有借助竹林地形慢慢寻找机会,若仍然无法取胜,便设法摆脱了他们。
他这么一想,实招顿时也化作虚招,见黑衣人又一刀砍来,只往竹后一躲,那一刀顿时砍在竹干上,哗的一声,竹子跌倒。
他且战且退,在林中左闪右避,故意歪歪斜斜地绕了好几个弯,往离家远的方向去了。眼见已到了竹林边缘。旁边那四人中,那名三线黑衣人与一名四线黑衣人不知是否另有所图,未曾跟来;剩下两人似乎在这刀光剑影中也插不下手,只举刀且跟且预备。凌厉虽然是在闪挪,但偶尔回击间,与黑衣人刀剑相撞亦不下十数次,心道他那刀果然是好刀,这么久居然没有被自己利剑所断。
倏忽一阵明朗,已出了竹林。雪已停,干燥的凄风略微刺骨。凌厉一看此刻不过三人,且跟从两个都不过四线,心道适才他追击我必定也耗力甚巨,我便在此解决了他们。剑势陡地一转,以守转攻,招招刺向对手要害。
两名四线见他突然停步还手,连忙一左一右,刺向凌厉两肋。凌厉只得就地向后一滚避开,却给了那一线黑衣人杀招迭至的机会,刀刀连续不断向地下砍来。凌厉受激而怒,举剑全力一挡,格地一声轻响,黑衣人的刀被斫开了一个缺口。他动作一顿,凌厉随即站起回剑,刺中右边那人心肋。迅速拔出时黑衣人又来攻,凌厉觑准他气力已远不如刚才,硬接他一刀,镚的一声,竟有刀的碎片弹出。凌厉再获空隙,接过左边那人攻来的一刀。那两名四线不动手倒罢,一动手便落在了凌厉剑势范围之内,又因只是辅助,动作甚至伸展不开。这人又被凌厉伸足踢了一个筋斗,跟上再补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十人已去其七。
凌厉杀得xg起,双目微微发红,竟冷笑起来,举剑似乎是向黑衣人示威。黑衣人亦举刀,却见刀上早有大小缺口数处,显已落了下风,加上自己此刻落单,心下不禁有几分退缩了。不过忍者毕竟是忍者,这慌乱只是一刹那便过去了,待到凌厉的剑点过来时他已调匀了气息,长刀再应战。凌厉此刻已毙七人,早无所顾忌,剑剑狠毒。黑衣人被他逼得应接不暇,但除了步步后退,苦苦支撑,竟找不出办法来。凌厉瞥了他的眼睛一眼,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剑招,脸上浮起残忍的一笑,突然剑尖上挑,刺向他右眼。
黑衣人大惊失sè之下,长刀急忙上摆以格挡,。凌厉手腕一抖,剑尖一颤,竟绕过了他这一挡,刺入了他左眼。
黑衣人大叫一声,刀招早递不出去,只伸手去抹左眼涌出来的鲜血,右眼珠亦不住惊恐地挪动,仿佛可以看见左眼一般。凌厉剑再一落,撕开了他蒙面黑布。黑衣人此刻襟上早落满了不知多少红线,但陡然大喝一声,举刀似要作最后一击。凌厉一挡,长刀却终于断落了。他再把剑往前一送,便刺入了黑衣人的心窝。
黑衣人遭此致命一击,竟未立死,右手弃断刀,出其不意地拍出一掌。这一掌实是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掌劲一吐,他也随即筋脉崩裂而亡。凌厉不虞有此,胸口中掌,立时向后摔了出去,仰面摔倒,咳了口鲜血出来,心中大怒,yu上前去再给他几剑,还未起身,突然头顶又有刀风砍落,原来先前不见那三线黑衣人已随来此处,此刻竟施偷袭。凌厉身体仰躺,忙横剑拦截,硬生生挡下这刀,只觉胸口气血翻腾。他心中怒气更盛,一个侧翻半跪而起,凶狠地向三线黑衣人砍去。那人叫他的气势吓到,疾退不及,举刀去挡,刀应声而断,剑势却不止,撕裂了那人胸口衣衫。
凌厉再站起。中了一掌之后,他满心狂戾尽被激出,仿佛忘了身在何处,只知无论靠近自己的是什么人,都必须将之杀死。三线黑衣人武功本就不如先前那首领,招架吃力,手中的半截刀又被削断一截,弃刀不敢,想求饶更来不及开口凌厉全然不看他神sè,见他不动,一剑削去,那人的脑袋竟就此飞起,五官犹自保持着惊恐的模样。
凌厉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咕咕的一声冷笑,这声音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刺耳。便在此时他只觉后心一阵剧痛,竟已叫人长刀刺中。原来最后那名绕路而来的四线黑衣人亦已到此,见凌厉全神贯注得根本没注意到旁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剧痛与血腥令凌厉头脑陷入完全空白,他像一切嗜血的野兽一样猛地转过头来,反手一剑那狰狞的神情令黑衣人握刀的手竟发起颤来,再也袭不下那致命一击,恐惧一瞬间涌遍了全身。
不,不再有恐惧。凌厉回身的这一剑已经切断了他的呼吸。
十人尽灭
就算是野兽,也会虚脱。凌厉跪下去,双手扶地,用力喘息着。清亮的目光已经混浊,腥红溅满了脸颊。
伊鸷堂。他犹自不能自抑地喃喃说。不怕死的话,尽管来找我
话音刚落他真的听见了拨开竹林的声音。他的神经骤然又绷紧,猛地抓起剑回过身去,像杀死最后那名黑衣人一般挥出剑去:还有第十一个人埋伏




乌剑 九
那“第十一个人”堪堪从竹林里探出头来,凌厉的剑已到了咽喉。那人只来得及倒吸了半口凉气但是,不对乌剑猛地一滞,剑气四散,反激得凌厉自己怔怔退后了两步。
根本不是黑衣人。没有穿黑sè的紧身劲装,也没有蒙面。这些对失控的凌厉原本都不重要,只不过不知为何,他觉得就在看到这张面孔的一刹那,心里那些暴戾之气竟忽然消失了。
所以那人吓得倒抽半口凉气的时候,凌厉也吓得倒抽了半口凉气。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新跑出来的人也早就倒了下去。
是个女孩子。
她的双目紧闭着,咽喉处的皮肤上蜿着一道细细的血线,脸上还残留着那一丝惊慌的表情。
凌厉竟然有点失措,捂头半晌,才觉得神智恢复过来一些,伸手检视她的伤口。还好,收势算快了,若换在自己身上,怕是连“受伤”二字都算不上。这姑娘与其说是因剑伤而晕倒,倒不如说是吓晕的。
心里松了口气,身上的伤就痛楚起来。眼下要怎么办凌厉一边试图去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盯着那少女看。
其实有点可疑吧。他心里想着。她是谁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天sè将暗,一个普通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来
凌厉听说过,伊鸷堂的堂主伊鸷妙,便是一名女子;虽然实在不能把传说中对伊鸷妙的描述跟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女联系起来,终究不能不说是种可能。
背后的伤口实在是够不到包扎,他有点泄气,呆呆打量她许久,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关于她身份的答案一般。不过即使不为了这,凌厉想他还是会这么打量她的。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即使闭着眼睛,那单纯得完美的神采还是清清楚楚地流露在她脸上,只有略微苍白的脸sè与微微蹙起的黛眉,表示她刚刚经受了什么苦楚。凌厉现在无论如何回想不清刚才见到她的一瞬间自己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只是不断地提醒自己定一定神是不是一恍惚在做梦然而每次都发现她分明还躺在那里,纹丝未动。
忽有一抹y影掠过那张脸孔。凌厉抬头看天:乌云。又下雪了。
他当然可以现在弄她醒来,问清楚她的情况,若是没什么可疑就勉为其难地送她回个家什么的。可是他居然犹豫了很久只因为他担心她醒了之后,自己会反而不知怎样应对她的种种责问。
这哪里像凌厉啊。他自嘲着。带回去再说吧。反正一地尸体的地方,一点不适合跟好看的姑娘谈心。
背着她往竹林里穿行时,雪开始大了,林子里黑黝黝的地面,也开始散着些白点。
到了屋里,他先绞手巾给她颈上擦血,安顿她躺下,心里仍然不确定究竟希不希望她赶快醒来按照今ri所见的黑衣人的武功,一线忍者与我差不多,如果她是堂主伊鸷妙,应该更高过许多,很容易能杀了我不必耍这种花招的吧。
他想着,还是咬牙伸手,将她两肩穴道封住,以防万一。
外面的风更大,一下将窗子吹开了。凌厉过去掩上,回头,只觉屋里y沉沉的,极是压抑。他点了灯,提到床头的凳上放着,就着这光线细看她,从她的秀发,看到额头,到眉宇,到睫毛,顺着鼻梁到鼻尖,再看她两瓣微微湿润的嘴唇。奇怪了。他想。真的会有这样好看的姑娘我还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女人像她这样,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从眼睛到心里都被穿得通透的感觉,仿佛世上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而只要看着她就好了。
他甚至伸手去查看她是否易了容,但一触到她就知道决然是真的。假如伊鸷妙长成这样,凌厉觉得自己倒能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吃得开了
想了半天,才忽然觉得背后痒痒的,伸手一摸,果然,一掌尽是鲜红。他苦笑着取了些药粉洒在干净布上,反手按住伤口。血流得太多,头脑忽然有些发晕。他昏沉地闭目靠住了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他陡地惊醒,睁眼被光亮一刺,模糊间看见是那少女正一手提灯照着,一手摇晃轻喊自己,见他睁眼,高兴道,公子没事吧
你醒了。凌厉脱口说了一句,但随即想到件事情,吃了一惊。
他明明记得自己点了她肩上穴道,纵是习武之人,亦须天明方可自解,但此刻明明还是夜里。难道她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到此处他立刻站了起来,退开了数步手扶剑柄道,你就是伊鸷妙吧
少女脸上的表情化为略微的不解,小声道,什什么
凌厉瞧她脸上神sè不似作伪,却仍是道,你既如此高明,想来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有什么目的,都请不必拐弯抹角。
少女只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把灯放下了,轻声道,公子大概是把我错认作别人了。我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反来问我凌厉哼了一声。
少女脸上只是迷茫之sè。
凌厉只盯着她。好,就算你不是伊鸷妙,难道你没看到是什么人伤了你
没有。少女低头道。我就记得在竹林里走,太心急所以迷了路,转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见个出口,我就用尽力气跑出去,谁知突然见有道光向我砍来,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着,伸手捂住胸口,似乎心有余悸地道,还要多谢公子肯定是你救了我的,对么
凌厉瞧见她突然对自己嫣然一笑,想说的话尽数噎住了,勉强才冷冷地道,不用谢我,我几乎杀了你,你谢我干什么。
少女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一愣。凌厉看她一眼。竹林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我杀得顺手,所以你出来的时候,本想把你也杀了。懂了没有
少女这回是听懂了,却分明是一副并不相信的表情道,胡说,我都看到你背上有伤,现在我胸口衣衫又尽是血,定是你背我回来的。嗳,你脸sè好差,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好么
我可没打算让来历不明的人给我包扎伤口凌厉断然拒绝。你如没有旁的目的,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我少女有点委屈,不过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小声道,我姓邱,叫邱广寒,就是临安本地人
你说你是临安人,怎么不是本地口音
邱广寒咦了一声。自北人纷纷到临安避难以来,城里口音混杂,大多是方言夹杂官话,只是若非本地人,也委实分不太清。凌厉十五年前离开临安时,旧都官话倒还不似现在那么多,是以仍只记得原先方言,只是他自己长在淮阳,又不愿叫人轻易知晓自己来历,邱广寒自然也便听不出他会是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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