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朱藤紫骢
除夕当天,天刚蒙蒙黑,天上便又飘飘洒洒下起了雪。来兴儿牵挂着夏嬷嬷,叫人煮了一盘饺子,温了壶酒,跟锦屏打声招呼,提着食盒冒雪出了门,朝夏嬷嬷的小木屋走去。
来到小木屋门前,来兴儿边敲门边笑着喊道:“嬷嬷,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可敲了许久,并不曾听到屋内有响动。来兴儿心中暗暗纳闷:通常这个时候嬷嬷都在,今天又下着雪,她怎么出门了呢?这样想着,他走到窗前,用手一拉窗扇,没想到那扇窗“吱”地一声竟被他拉开了。借着屋外残存的一丝光亮,依稀可见房中空无一人。来兴儿把食盒放在一边,“噌”地从窗户跳进房中,从里面将房门打开,把食盒提了进来。
他用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来兴儿在被窝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同来的人听声音应是个比夏嬷嬷年轻得多的女人,她似乎很是焦急,压低了嗓音说道:“有人在这儿,我还是赶紧走吧,那件东西您千万别丢了?”
只听得房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又听夏嬷嬷说道:“东西在这儿,你放心。不过你可想好了,过了今天想要反悔,只怕就来不及了。”
同来的女人说道:“放心吧嬷嬷,万一出了事,我一人承当,决不连累别人。我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来兴儿趁夏嬷嬷送那女人出门的空儿,翻身下床,坐到桌旁,想要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夏嬷嬷回屋乍一见来兴儿笑吟吟地坐在房中,唬了一跳,忙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兴儿并不答话,却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饺子和酒摆到桌上,冲夏嬷嬷咧嘴笑道:“快吃吧,我来了有多半个时辰了。”
夏嬷嬷上前拍了拍来兴儿的小脑袋瓜,假意嗔怪道:“这大雪的天,不好好在娘娘跟前侍候,跑出来瞎逛。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来兴儿经夏嬷嬷一提醒,才觉得肚内空空,早已是饥肠辘辘。他也不客气,用手抓起个饺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含混不清地问:“嬷嬷,刚才和你一起来的是谁呀?怎么不进来坐坐就走了呀。”
夏嬷嬷警觉地看了来兴儿一眼:“你一直在屋里,没看见吗?”
来兴儿继续往嘴里塞着饺子,笑道:“你猜我藏在哪儿?”
夏嬷嬷用手一指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身的泥,别脏了我的床。刚才是我花坊的一个老姊妹,我到她的住处喝了点酒,她放心不下,非要送我回来。你真没看见吗?”
来兴儿想自己躲在被中时听到的明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夏嬷嬷却说是她的老姊妹,莫非自己听错了不成?
夏嬷嬷也在桌旁坐下,斟上两杯酒,递给来兴儿一杯,叹口气,说道:“今年总算有人陪我这老婆子过年啦。以后嬷嬷不在了,你会不会想起嬷嬷?”
来兴儿听夏嬷嬷说得凄凉,忙安慰道:“嬷嬷不嫌弃的话,我以后每年都陪您过年。我来之前,娘娘还让我请您明儿晌午来一起吃汤饼呢。”
夏嬷嬷举起杯一饮而尽,带着些许酒意对来兴儿道:“景嫔是个好主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来兴儿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回想起刚才她和同来女人之间不明不白的对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腔,只好闷头吃起饺子来。
夏嬷嬷一连喝了五六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番,回头对来兴儿道:“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雪越下越大了。”
来兴儿将一盘饺子吃得一个不剩,用袖子抹抹嘴,说:“那可不行,娘娘那边万一有个闪失,都要着落在我的头上。我这就走吧,明儿一早我再过来,背您过去。”
夏嬷嬷身子挡在门前,厉声说道:“让你住下你便住下,今晚哪儿也不许去。”
来兴儿只道是她年老寂寞,想留自己陪她,便笑着和她商量道:“现在天儿还不算晚,要不然我回去跟锦屏说一声,再回来陪您。”话音未落,只觉头脑发沉,眼皮发涩,身子支撑不住,趴在桌上便昏死过去了。
宦儿 第六章 元旦逆案(一)
来兴儿一觉醒来,眼见窗外天色已是大亮,他揉揉眼睛,四处逡巡着,发觉自己正躺在小木屋中夏嬷嬷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来兴儿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可脑子中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夏嬷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递到他手中,笑呵呵地说道:“娘娘那边一清早就派人来过了,你把粥喝下去,咱们一起到娘娘那儿过年。”
来兴儿接过粥,迷惑不解地问夏嬷嬷:“我怎么会睡在这儿呢?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夏嬷嬷一脸惊诧:“你倒来问我?自己喝醉了,趴在桌上就睡,害我老婆子费了半天劲才将你挪到床上。怎么,想不起来了?”
来兴儿啜着粥,恍惚记得事情似乎不是这样,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脑子木木的,却到底也想不明白。
来兴儿背着夏嬷嬷回到马厩,把门的小宦者远远地看见他二人,一溜烟儿地跑去报告锦屏。锦屏正在安排人张罗晌午饭,听说来兴儿回来,气不打一处来,
夏嬷嬷忙劝解道:“他小孩子家过年高兴,多喝了两杯,叫姑娘担心啦。老婆子替他赔个不是,姑娘就原谅他吧。”
锦屏见夏嬷嬷出面讲情,不好驳她的面子,侧身让出道来,嘴里兀自嘟囔着:“嬷嬷也不拦着他些,由着他喝。”
夏嬷嬷呵呵笑道:“怎么,连我也扯上了不是?太子今儿晌午来这里吗?”
锦屏挽住夏嬷嬷,答道:“今儿一早,内坊来人传下话,太子进宫给皇上皇后请过安后,就来和娘娘一起过年。”
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景暄住的上房门前。来兴儿停下脚步,对锦屏和夏嬷嬷说:“你们先进去陪娘娘说会儿话,我到伙房瞧瞧。”
锦屏叮嘱道:“我才收拾了个野鸭子火锅,你叫他们仔细瞧着火候。”边说边将夏嬷嬷让进房中。
景暄屋中生着炭火,暖融融的。景暄正披衣坐在床上看书,见锦屏引着夏嬷嬷进来,便放下书,下床说道:“本想着给嬷嬷拜个早年,这会儿怕已近午时,嬷嬷且担待些。”
夏嬷嬷上前扶住景暄,讪笑着说:“老婆子没出息,昨晚喝了些酒,今早起来得迟,耽误了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景暄对锦屏吩咐道:“叫来兴儿派人勤打听着点儿,太子一回宫,咱们就准备开席。”又拉着夏嬷嬷一同坐在床边,笑着安抚道:“嬷嬷是暄儿的恩人,不须见外。咱娘俩且唠着,等太子一到,咱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可是众人一直等到天近亥时,太子也没来。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报说:“太子自寅时进宫,就没再出来。午时刚过,各个宫门突然增加了禁军把守,不知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景暄怕夏嬷嬷人老忍不得饥,迟迟等不到太子,早教人预备下点心充饥。眼见天色已晚,仍无太子的消息,又听说宫门增添守卫,景暄内心甚是不安,便派来兴儿到太子内坊叫尚敬过来问话。
来兴儿来到太子内坊门外,见平时并无人看守的院门口此刻竟站着四名挎刀的军士。他上前跟军士说明来意,其中的一名军士只冷冷地说了句:“且到一边候着。”便把他晾在一边,不再理会。来兴儿心中焦急,抬腿就要硬往里闯,却被人从身后将他一把抱住。来兴儿挣了两挣,没有挣开,抬眼看时,只见抱着自己的不是旁人,竟是结义兄长骆三儿。
骆三儿光头没戴帽子,身着软甲,腰挎宝刀,俨然一副军官的模样。来兴儿才开口叫声“大哥”,嘴就被骆三儿用手紧紧捂住。骆三儿抱着来兴儿走出一二十步,将他轻轻放下,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兴儿揶揄道:“呵,刺客变官军了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骆三儿诡异地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奉旨拿人。”
来兴儿当胸捶了他一拳,啐道:“放屁,跑到东宫拿什么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骆三儿冲他身后努了努嘴,说道:“你看,拿的就是她。”
来兴儿回过身,果然见一队军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正往太子内坊院内走去。他诧异地问骆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三儿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我现在右监门卫辖下清宁宫处当差,有事可到那里找我。你赶紧走吧。”
来兴儿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景嫔娘娘牵挂太子,不知太子现在何处?”
骆三儿听得景嫔娘娘四个字,迟疑了一下,悄声说道:“宫中出了谋逆大案,太子正在宫中主持查究凶犯。此事只可对娘娘提及,不得说与旁人,切记。”说罢,推了来兴儿一把,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太子内坊。
来兴儿看情势去见尚敬已不可能,只好独自悻悻地返回马厩。他边走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心中有太多疑惑难以解开:骆三儿如何当上了军官,又怎么会在皇后宫中当差?东宫之中怎么会有谋逆的凶犯?陡然间,他想起昨夜夏嬷嬷的异常举动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醉倒,难道被抓的女人就是与夏嬷嬷同行之人?来兴儿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小跑回到了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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