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自林兰芝去世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被风光葬入了张家祖坟里,只是这些有什么用?死后再风光,她能看得到吗?
而张正源与林兰芝的儿子安安,也让张正源费尽了心力。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后出院回家,张正源特意雇了三个保姆,一个洗衣服做饭的,两个照顾孩子的,论起来也是格外细心了。
然而安安却不懂父亲的苦心,若说在医院是环境陌生没有安全感,可回到家中,他还是哭闹。
因为女儿的死亡,林父与林母的身体都垮了,虽说有心,可也无力帮着照顾。
杨若薇不放心,她一边照顾着倪宝珠那边,一边也时常过来看看安安。
“正源啊,这孩子不吃奶可怎么行?就这么丁点大,不吃不喝总是哭,这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孩子啊!”
这天,杨若薇刚进门,就听到安安的哭声,她心疼,抱起又黄又瘦的孩子急声说道。
张正源捏着眉心,眼中也满是疲惫与担忧。
“是,我知道,可这办法已经想尽了,我甚至还雇了个生完孩子的奶妈,试图让她喂安安,可是,安安不肯吃啊,吃几口就哭。”
自打林兰芝出事,自打安安出生,张正源已经彻底扔下了手里的生意,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家和孩子更重要了。
杨若薇抱着孩子哄了好久,安安直到哭累了,这才抽噎着睡着,只是那奶瓶里的奶,只吃了不到二十毫升。
“我听医生说,安安这体重增长太慢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看着怀里的孩子,杨若薇心里有些酸涩,这些日子孩子长开了,眉眼逐渐有些张正源的影子,倒不像林兰芝。
“是,我这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真的是……”
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张正源痛声说道,儿子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着急啊!
沉默了片刻,杨若薇抬头,看着张正源说道,“那次在医院,安安不是认彦凤宁吗?不如,让她过来帮帮忙?”
彦凤宁已经出院回了学校,不知是因为逃避还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再来看过安安。
张正源想了会儿,眉头微微皱起,“这不太合适吧?毕竟她还是学生,怎么好意思麻烦她来照顾个孩子?再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顾着孩子,哦,难道你打算眼睁睁看着安安被饿死?”
照这么下去,安安这状态,真是让人担忧啊!
听完杨若薇这话,张正源叹息一声,说道,“我再想想吧,就觉得,这样对彦凤宁这小姑娘不公平,人家与我们非亲非故的,真是不好意思去麻烦。”
杨若薇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在床上,这才看着张正源。
“说到这件事,前两日宝珠也与我提起了兰芝临终前留下的几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听到妻子的遗言,张正源抬起头来,声音有些痛。
“既然是她留下了,不管什么话,您都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尽量。”
杨若薇叹了一口气,坐在张正源面前的椅子上,“兰芝生完安安,大概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求宝珠一定要照顾好安安。”
张正源眼中满是痛色,满是血丝的眼微微有些湿,他无法想象妻子临死之时说出这番话的心情,那时,大概又害怕又绝望吧。
“这话不用说,宝珠都会照顾安安的,可是兰芝又对彦凤宁说,安安是她亲手接生的,希望她……她能做安安的妈妈。”
听到这话,张正源想也不想摇头,“不行,这个不可能!”
“是,所以宝珠没有与你提这件事,但我这几日总琢磨呢,安安不认别人,就只认彦凤宁,你说,这会不会都是天意呢?是不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林兰芝临死之时说了那话,现在安安又是这种状态,最重要的是,宝珠说彦凤宁一直喜欢张正源。
这种种巧合凑在一起,足以说明彦凤宁与张正源确实有缘。
是,现在林兰芝刚死,尸骨未寒,提这事儿确实过分,可为了这个猫一样的婴儿,大人也不能太自私啊!
张正源低头不肯说话,他不敢说自己此后到老都不再娶妻,但现下,他真的没有任何念头。
“咱们也不是说让你与彦凤宁怎么样?没准人家姑娘还不乐意呢,咱们啊,先顾着孩子,问问彦凤宁愿不愿意帮忙照顾照顾孩子,起码先让孩子长大再说。”
杨若薇谆谆善诱,现下,她并不是要撮合张正源与彦凤宁,她真是担心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啊!
听到这话,张正源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好,回头我考虑考虑,不过这件事,还是得先征询彦凤宁的意愿,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杨若薇笑,“那是当然,如果她不愿意,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能看着孩子不吃不喝只是哭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正源看着床上那瘦瘦小小的儿子,心里也满是痛意。
别的孩子此刻都白白胖胖依偎在母亲怀中,唯独他的儿子,出生在荒郊野外,出世就没了母亲。
他这当父亲的,恨不得将这条命都给他,只盼着他能好好长大。
第723章:曲折的养儿之路
世事有时候就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杨若薇与张正源说完这话的当晚,安安就病了。
还不足一个月的小婴儿,竟然发起了烧,小脸通红通红的,只是张着嘴,几乎哭不出声音来。
张正源大惊失色,当晚就抱着孩子直奔医院。
医生看到孩子这种状态,诊断之后,当即就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还下了张病危通知单。
张正源签字时,手一直在抖,这辈子,他从没想现在这么害怕过,怕儿子死在里面,怕连儿子都不肯再陪着他。
其他人也闻讯赶来,就连倪宝珠,都坐在轮椅上,由史战南推着来到重症监护室外。
“怎么回事儿?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倪宝珠一看到张正源,就急声问道,白天她还打电话了,保姆说孩子一切都好,就是不好好吃奶,总是哭。
张正源抱头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痛苦之色。
“我也不知道,睡得好好的,他忽然就发烧了,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听着张正源的话,倪宝珠很是焦急,这孩子是林兰芝用命换来的啊,在那荒郊野地里他都没死,难道现在……“会不会是孩子总哭,这才……比如嗓子发炎之类的。”
李美棠推测着种种可能性,毕竟安安这状况一直都不太好,这大人总哭都受不了,更别说是个婴儿了。
张正源眼眶通红,他无力坐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哥,白天,我妈与你说凤宁的事了吗?
兰芝姐临走之前的遗言,你也知道了吧?”
倪宝珠示意史战南将她推到张正源面前,她痛声说道。
听到倪宝珠这话,张正源抬起了头,“我知道,可是宝珠,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啊,我怎么因为安安,因为兰芝的遗言,将人家一个女孩儿一辈子都绑住?”
“如果她愿意呢?”
倪宝珠看着张正源的眼睛问道,彦凤宁的心她一直都懂,这几年来,彦凤宁对张正源的感情从未变过。
张正源愣住,旋即,他摇头说道,“那也不行,她现在还年轻,还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哥,我要是你,我就自私些,管他什么艰辛不艰辛呢,先让安安好好长大再说!你这么优柔寡断,安安的命你不要了?”
倪宝珠有些焦急,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向做事果断的张正源,怎么在这档子事上,就分不清楚轻重了呢?
若是彦凤宁不愿意,那他们自然不好强迫,但彦凤宁愿意啊,而且安安依赖彦凤宁啊,这还犹豫什么?
“哥,你听我的,咱们先不谈感情,就让凤宁帮着照顾安安,一切等安安大一点了,等凤宁想好了再说,那时候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归宿,你就把她当做妹妹,风光出嫁也行啊。”
倪宝珠叹息,她看着张正源耐心说道。
一旁的史战南也附和道,“没准人家彦凤宁对你的心意有增无减呢,到时候,安安有了妈妈也是好事,这孩子啊,不能缺失母爱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倪之羽沉思片刻说道,“正源啊,这件事,我觉得可以试试,当务之急是孩子啊,大人怎么都好说,凤宁那孩子,我觉得很好。”
杨若薇与李美棠也很是赞同,张正源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好,那我……我回头去找彦凤宁聊聊。”
“别回头了,明天一大早就去,安安现在需要安抚,凤宁或许才是安安最好的药。”
倪宝珠抬头看着张正源说道,她心中叹息,不禁又想起林兰芝临死之前的话来。
不要让安安知道他的亲生母亲,让彦凤宁做安安的妈妈,这些,兜兜转转之间,竟然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到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谁也逃不了!天快亮的时候,安安终于退烧了,医生擦去额头的汗,脸上满是责怪。
“你们这当父母的怎么回事,十几天的婴儿怎么会发烧?
怎么能一直让他哭?
他嗓子已经红肿发炎了知道吗?
差点就是肺炎,新生儿肺炎,这是要命的病啊!”
听到医生的话,张正源更是一脸的内疚,“是,怪我,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孩子。”
“而且婴儿的体重不达标,照这么下去,孩子还能健康成长吗?”
医生接诊安安时,看到这猴子似的小婴儿,也是一脸的震惊。
一旁的杨若薇看着张正源脸上的痛苦,她忍不住解释道,“医生,孩子的妈妈……生他时去世了,所以这孩子吃奶也格外难喂,孩子爸爸真的尽力了。”
听到这话,医生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心生不忍,一脸同情之色。
“不管怎么样,也得想办法让孩子吃奶啊,这次侥幸救过来了,那下次呢?
对不对,咱们总得想点办法啊!”
张正源连连点头,“是,是,医生,我知道,那孩子现在……现在好些了吗?”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还得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几天,你们想想办法,得让孩子吃奶,不然,我们只能用鼻饲管了!”
医生皱眉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饿死吧?
张正源有些懵,问道,“鼻饲管是什么?”
“就是用一根管子通到孩子胃里,然后把食物送进他胃里去!”
杨若薇解释道,声音已经有些急。
一听这个,张正源霍然站起身来,“不行,这对孩子来说得多痛苦,孩子又没病,怎么能……能这样呢?”
说罢,张正源扭头看着杨若薇,“阿姨,安安这边您照顾着,我……我出去一趟。”
杨若薇点头,只见张正源已经抓起车钥匙飞快奔下了楼。
清晨,彦凤宁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冷汗涔涔坐起身来,不住喘着粗气。
梦里又是林兰芝临死的那一幕,她浑身是血看着她,眼中满是哀求,“求求你了,孩子托付给你了!”
彦凤宁看到梦中的自己也是一身的鲜血,她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儿,心中满是悲伤。
自从林兰芝出事,彦凤宁几乎不敢闭眼,一睡着就是这场噩梦,反反复复折磨着她,让她濒临崩溃。
可是她能怎么办?
可是她该与谁说?
难道她对张正源说,林兰芝留下遗嘱,让她当安安的妈妈?
不,她就算爱他,也做不到如此的厚脸皮,这像什么?
像是挟天子令诸侯吗?
像是借着死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第724章:不会是双胞胎吧?
彦凤宁昏昏沉沉下了床,正准备从床底下拿出洗脸盆去接水洗脸,楼道里传来楼管阿姨的喊声。
“彦凤宁,彦凤宁,108宿舍的彦凤宁,外面有人找!”
听到这话,彦凤宁愣了愣,忙放下脸盆走出宿舍,一出宿舍楼的门,她就看到穿着大衣站在风中的张正源。
说实话,自打彦凤宁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并没有与张正源正面打过交道,甚至连句话都没怎么说过。
现在,他却出现在她的宿舍门口,他看上去那么憔悴,那么哀伤,一点儿也不像她记忆力那个意气风华的张正源。
“你……你怎么来了?”
彦凤宁胡乱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她还穿着睡衣,外面只披了件外套,脚上的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凤宁,对不起,冒昧来找你,打扰到你了。”
张正源的声音沙哑,他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色,眼眶红肿,嘴唇干裂起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