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工
作者:四毛的天使
一个铺盖卷一个饭盒,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混迹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体,这就是建筑工。他是一个建筑工,一个有梦想的建筑工,从小工到匠人,到技术员,再到经理,他的事业他做主;从食堂姑娘到省城白富美,再到清华才女,他的爱情他做主。怀念一代人,怀念一个特殊的群体,是他们用青春和汗水参与浇筑了共和国的繁荣昌盛,撑起了我国城市建设飞速发展的巅峰。可是,他们没有得到社会应有的尊重,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甚至公交车上都没有人愿意坐在他们的身边。谨以此文献给青春已逝的八零后建筑人,感谢他们曾经或是现在仍然默默奉献在都市丛林里,参与缔造了我们当代社会的繁花似锦。
建筑工 第一章 建筑队的汉子
一九九八年,小满刚过,芒种来临之前,这雨水突然多了起来,干旱了一个春天的小城,似乎还处在太阳炙烤的记忆当中,烤干了农民工的庄稼,烤干了一年的希望。{
可是这突然间,就是阴雨连天,这不,昨天刚刚做了一天工,今天的一个工分还没有混全,下午时分又是雷阵雨,继而西天的乌云,很快弥漫到了整个天空,雷阵雨下成了中小雨。
“这******鬼天气,还要不要让人活了,今天四点下工,不知道老魏给个十分工还是八分工啊。”抱怨的老杨声如洪钟,嗓音粗壮沉闷,好似喉管里卡了东西。
老杨是工地最大的个头,足有一米八五,穿一身早就褪色、又宽又松的咔叽蓝中山服,一个大裆裤仿佛戏服一般,走起路来‘哗啦哗啦’作响,脚上一双高腰黄秋鞋,被泥水糊的看不见本色,这是工地的标配,几乎每个有点资历的匠人都有一双。
这每个匠人上满一天班就是一个工分,从早晨六点到晚上八点,中间休息一个半小时吃午饭,不满一天的由施工长老魏掌握按照一个工分十等分来计量,半天就是五分工。
“哎,我看能给七分工就不错了,老魏是撒人你还不清楚么。”躺在老杨身旁的是李家娃,‘李家娃’是工地老同事给的绰号,其实他的年纪比老杨小不了多少,也是四十左右了,看似矮小,实则精明能干,也是工地大匠人。
“这求子天气,简直要人命么,一个夏天旱死了,一点庄稼连个种子都收不回来,接着秋天涝死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韩家娃嘟囔道
韩家娃叫韩琦,他肤白貌美,身材修长,俨然潘安在世,惹得工地的一帮婆娘一天挤眉弄眼,专爱当他的小工伺候他。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六级匠人,在县城所有工程队里面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就是就是,脏一天眼睁睁在这哋干饭,挣半天工分都吃完了,回去老婆娃娃喝个屁去。”水暖工老吴身材粗壮,一个锅盖发型特立独行,他家在县城第二大镇,条件好于其他山村来的人,所以老是有不错的优越感,说话底气十足。
“说个求子,脏不要亏人了,来来来…打牌打牌,昨晚怎么赢我的都给我吐出来。”退伍兵杜兵,中等身材,训练有素,精明能干,发型三七分,老是一边走一边甩着那遮住半边脸的一头乌发。
杜兵五年前十七岁在这个工程队做小工,四年前十八岁借着他姐夫翟建举荐去当兵,两年前服完兵役回来失业,又来到这个工地打工。
不过杜兵两年兵役回来跟此前判若两人,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人民解放军的退役兵,两年军营历练,已然成熟了许多。
别看杜兵他还是个小工,他的军人经历,加上如今三寸不烂之舌,姐夫又是队上施工长,所以在队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一把军用匕首在手里犹如魔术一把,绕的人眼花缭乱,一些匠人都围着他转呢。
杜兵发话,要打牌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本能的退却。
其实昨晚炸金花也是他赢了大家的钱,其他人跟他玩,都是有出没有进,赔钱的买卖。
因为规矩是杜兵定的,
“我先声明,我不打,过会雨停了我还得回去给老婆子交公粮去。”水暖工老吴举手。
“呵呵呵…防人着撒。”
“哈哈,老吴迟早挣死在女人身上。”
“去去去,去求子,老吴除外,老杨、李家娃、韩家娃,都给我起来,就玩一会嘛,这老天爷像是被捅破了一样,下的根本停不下来了,这样干睡着心急求子的,就当是取乐嘛。”杜兵软硬兼施。
老杨看了一眼李家娃,李家娃看了一眼韩家娃,几个人挤了挤眼,表情无奈,玩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叮铃铃…”北侧正房,队长的卧室兼办公室,也是财务室,大家心目中神圣的地方,此刻套房内电话铃骤响。
“来了来了,下的这么大,那个他爷爷不让人安生啊,催命的鬼一样。”队部看门的姚老头,正在大门口右手的灶房里,跟做饭的小孙姑娘和老贾搭讪。
老姚年近五十仍然单身,又小又丑,黑的像是煤球似的,不过脑子足够灵光,他嘴里顺口溜编的一绝。
灶房做饭的两个女的,一个小姑娘,一个婆娘。
小的孙雯霞,芳龄18岁,队上小工老孙的女儿,长得眉清目秀,身材苗条,水灵灵的,说话温柔,落落大方,是队上公认的队花。
老的老贾,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几乎所有人都叫她老贾,其实她最多不过四十,是建筑队上级单位房产公司的司机老婆,所以尽管大家跟他开玩笑怎么着还得堤防着点,免得人家从上面施压。
光棍汉老姚的那点心思大家都知道,都羡慕他每天能围着灶房的两个女人转,嫉妒他能够近身闻到小孙浑身散发的浓浓的少女气息。
那种淡淡的胭脂味和自然的少女身体的芬芳,曾经让尕娃唐海龙彻夜失眠。
也惹得工地的风云人物杜兵像是跟班的狗一样,围着人家转,就差留下了口水。他做梦都想着娶孙雯霞做媳妇,甚至厚着脸皮叫老孙为丈人。
可是大家也都知道灶房的两个女人,只是将老姚当做苦力使用,指使他给灶房提桶水,劈些柴火,做些其他重力气的活。
当然了,老姚的碗里面总是能多加一勺炒韭菜,一层油花花金黄金黄的,让人嫉妒,这可是给队长和出纳、保管这些管理层特有的待遇。
倾盆大雨下的院子里足足平铺了三寸深的水,门口的水管都排不过了,竟然有人打电话,老姚心里面别提有多气愤了,要不是总得堤防张队长突然电话袭击查岗,自己才不用理它呢。
老姚穿着雨鞋,淌着漫过脚踝的水,去接电话,这份接电话的差事也能提升老姚在队上的地位。
一是他可以
队部所有的大工小工几十人,家里有事情找人必须得通过这部电话,而下班之后控制这部电话的自然就是老姚,要不然他一个单身汉哪有资历一天哼哼唧唧唱着秦腔调儿得瑟,还动不动骂骂咧咧的。
真扫兴,就在老姚刚刚开了房门时电话挂线了,也难怪,从大门口灶房到正屋不到三十米距离,你老姚竟然慢腾腾走了近一分钟。
“求子,耍你爷爷我啊,这电话真没眼色。”老姚‘啪’一声将门闭上,就要锁上。
“叮铃铃…”很快又响起了,老姚嘟嘟囔囔又开门进了队长卧室。
“喂,谁啊大雨天要不要让人活了。”老姚一看来电显示不是队长的号码,他可精着呢,队长以外的电话就是另一种口气,强悍,一点都不客气。
“姚师,你给队部所有人通知,就说是队长吩咐的,让大家都来南关工地救水,立刻,马上。”电话那头,南关1号楼工地的施工长老魏,他尽管语气平静,可是话中意思自有一种紧张的气氛。
“哦,好的,魏工,我知道了,就说是队长说的昂。”老姚压低了声音,生怕其他人听见,还以为他们借着队长的名义发号施令呢。
老魏是何许人也,他自己取名魏自齐,与大圣齐名,此人曾经走遍建筑界江湖,省城几千万的工程都做过施工长,略同周易八卦,时常给队上的匠人小工看个娶亲、乔迁的日子,遇上家事不顺的,还会给打扮一番,讲讲迷信。
料你老姚是队部的一条看门狗,掌管队长卧室的人,可是老魏在房建工程公司一队,那是绝对的大亨,他敢对着队长拍桌子,你老姚敢吗,所以还得处处讨好他。
挂完电话,老姚顾不上锁门,打着破雨伞来到东边架子房,这是两间相连的大架子房,每一间约莫150平方米,屋脊高约6米,空间大的令人惊奇。这本是仓库,以前队上储藏物料的仓库,后来腾出来让民工住宿。
“各位领导,张队长刚才打电话,让大家都去南关工地,发生水灾了,十万火急。”老姚阴阳怪气,似笑非笑。
“妈的,天下这么大,没命了,还去救灾。”杜兵扫兴,刚要打牌,却被搅和。
“哎,走喽,要不然张队长等不住了,过会又得挨骂了。”
“走走走,雨衣呢,都把雨衣穿上吧,有雨鞋的也穿好了…”老杨年纪稍长,对年纪小的颇为关照。
建筑工 第二章 告急告急
天空中乌云越来越重,黑压压罩向整个大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小城袭来。
雨越来越大,漫天的雨点铺天盖地砸向地面,街道上一片水的海洋。
每当此时,小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会受到严峻考验,有些低洼街区整个被水淹没,看不见雨水篦子。
防汛办的工作人员穿着连体雨衣,在街道漫过膝盖的水流中寻找水箅子。每掀起一个盖子,水流会像漩涡一样,产生巨大的吸力,防汛员几个人得手挽着手互相帮扶,免得被漩涡吸进去。
老杨头顶了一个塑料袋,骑着他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在暴雨中艰难前行,李家娃、韩家娃、杜兵等一行近二十人紧跟其后。
尕娃唐海龙年纪虽小,可是自己不能落下,他没有雨衣,只有一把折了伞骨的破伞,只能遮住半个身子,还有一双高腰的黄秋鞋,那是他引以为荣的家当。
风雨交加,破伞根本不起作用,相反挡住了视线,尕娃顺势扔了雨伞,倒是灵巧。
此时尕娃已经顾不上浑身湿透的窘迫,他奋力的蹬着脚下的大甲种自行车,尽管因为腿短,需要左右太大的倾斜幅度才能蹬满一圈。
拐过阿阳路,进入中街,地面的雨水越多了,中街是小城主街道,交通枢纽,所有分路的汇总,自然雨水也是顺着低处流。
到了南关十字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汪洋,一簇防汛队员正在雨水中寻找着雨水井,每掀开一个雨水井篦子,水面上会形成一个强大的漩涡,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老杨下车,带领大家从人行道上走,人行道稍微高于主路面,可还是有了不少积水,人行其中,没过脚踝,约有几寸深。
南关十字过了右拐,进入支路,路面水有所减弱,再左拐就看见了房建公司的工地了。
老杨一行人将车子
施工长老魏脸色严峻,心事重重,打着伞站在工地办公室外的台子上。这办公室临街,本是业主前期建好要卖掉的门店,为了二期建设租借给工程队做了临时办公室。
“怎么了…魏工”有人后背推了韩琦一把,韩琦自然明白,上前怯懦的问了一句施工长什么情况。
老杨看似众人头目,实则胆小,他看见魏工长一句利索话都说不完整。倒是韩琦,不卑不亢,年纪轻轻做到六级匠人,深的老魏赏识。
“这****的老天爷,像是被人给捅破了…基坑被水淹没了,大家都进去小心着,个人安全为主。我的目的明确,你们的任务是拦住基坑边,将水路重新改道,从大门口出来,排入市政管网。”
老魏扯开嗓子,大声安排,他的声音有一股不容抗拒的魔力,难怪老杨等人都害怕,就连杜兵他都对老魏毕恭毕敬,别看他暗地里耀武扬威,在老魏跟前可是表现的很腼腆。
“李家娃,杜兵将那两台水泵给我接好,我看此时雨好像小了点,过会开始抽基坑的水。”
“尕娃海龙,你给队长写一封情况说明,大概统计一下一百零六根井桩的损失。”
众人分工明确,各自开始忙乎。
1号楼是县房产公司近年来开工的最大体量的一栋住宅楼,规划高七层,占地一千余平米,总建筑面积八千多平米房。
设计标准较高,是目前本县在建商业住宅开发的典范,被县上列入了当年十大重点工程之一。
可见张队长、老魏有着足够骄傲的资本了,单就那一百零六根井桩,密密麻麻布满了基坑,建设局领了同行建筑队的管理层多次观摩。
难怪,这是本县第一栋井桩基础的混合结构楼房,以前都是大开挖的基础形式,根本不如这井桩的牢固。
从单体面积,结构形式,设计标准等方面讲,1号楼均创下本县多项第一,开创本县建筑业先河。
不过此时此刻,占地千余平方,深五米有余的基坑已经是一片汪洋,眼看还有两米左右就满上来了,混浊的泥水夹杂着建筑材料,泡沫,注满了基坑。
老杨、韩琦等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了,他们脱下沉重的湿漉漉的外套,抡起铁锹、锄头,沿着基坑的北边,赶紧抢修一条临时的排水沟,挖出来的泥沙继续加强基坑边的防护。
杜兵和李家娃将两台大口径水泵接好,冒雨下到基坑中,一看沉下去的那个深度,就知道水有多深了,杜兵朝着李家娃伸了伸舌头,这基坑之中足足有3米深的水,还不算是井桩桩孔里面的水了。
大功率水泵发出了激昂的轰鸣,两条约莫十公分口径的水龙带满负荷排往院外马路的排水井,可是跟这眼前一大池塘的水比起来,何时才能够抽完啊,何况还雨还没有停下了。
一百零六根约莫十米左右深度的井桩桩孔被淹没,尽管当地地质情况不坏,天然土以下就是砂砾,可是如果在水中泡的太久,肯定会塌陷。
老魏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百零六根井桩彻底报废了,这两个月来给房建一队挣得无数荣誉的样板工程,还没有来得及浇筑,就遭遇了水淹,真******倒霉啊。
天意啊天意,信奉周易八卦的老魏竟然没有预测出眼前的一幕。
约莫一个时辰,雨渐渐的小了,老杨带领的队伍,已经挖出了一条不短的排水沟,眼看就已经到了大门口,最少楼体的北面,两亩大小的施工场地之内的水不会再流到基坑里面了。
杜兵和李家娃负责的抽水工作进展缓慢,因为两条管子抽出的水实在太少了,不过他们也是毫无办法,没有更多的水泵来缓解此刻的情景了。
尕娃海龙在老魏的办公室里,草拟了一封情况说明,他尽可能发挥了自己喜欢文学的长处,将一些自认为精彩的词句套了进去。
这无非就是极力排除工地负责人的责任,而将这一切推给天灾。
其实本来就是天灾,如此多的降雨量是本地三十年一遇,就像是今夏好像是十年一遇的大旱一样。
人在自然面前真的渺小啊,张队长什么人啊,老魏什么人啊,我们无比尊崇的首领,领导人物,竟然在自然面前如此弱小,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嘛。海龙一边写着一边感叹,对生命的理解又在一点一滴的升华。
建筑工 第三章 下雨天喝酒天
雨逐渐停了,老杨的排水沟也挖好了,这老天爷真的有点讽刺,挖好的排水沟竟然没有水排了,而老杨一行人被雨水泡的彻底成了落汤鸡。*
“把他娘的,真的天杀了,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我们挖好排水沟却雨停了。”老杨粗犷的骂声响彻在工地上,众人一阵唏嘘,自嘲的笑了笑。
东面卷扬机操作棚后面的厕所,一个人工开挖的井桩厕所,也被水淹没了无法进去,一个上厕所的女工友扫兴的退了出来。
“就地尿了吧,反正也湿透了。”韩琦朝着那女人大喊。
“就是,尿了吧,谁没有见过啥啊,呵呵呵...”
“哈哈哈...”
那女人姓余,县城城关镇人,好歹也是城里人,穿的干净,说话底气十足。大雨来临时她没有听老汉的意见,及时冒雨往回跑,而是选择避一避雨停了再走,结果给被雨留在了工地,参与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救援。
面对众人的起哄老余倒是不生气,她笑眯眯的去了厕所旁边搁置竹夹板的那个棚子,地面上铺了一层竹夹板,倒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老余见没有人跟来,脱下湿漉漉的裤子,一泡尿顺着雨水流遍工地。
“老余的尿好骚啊,真的熏人啊。”韩琦起哄。
“呵呵呵...好骚啊,昨晚肯定没有干好事。”
“呵呵呵......”众人笑的前俯后仰,全然忘记浑身贴在身上的湿衣服。
“今天把大家辛苦了,给参与救水的人都记十二分工,他娘的有些御林班,皇亲国戚,高高在上,去******,你道你是诸葛在世,可是在我眼里狗屁不如。”
老魏总结训话,他的话就是贫下中农的心声,把那种对皇亲国戚的痛恨深深的发泄了一番。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话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尽管平时的他笑盈盈的不怎么骂人,可是一发起火来,就算是张队长也得让他三分。、
“李家娃,杜兵,你们跟着老杨一起回去吧,这里留给看门的刘师,抽完了他收拾就好。尕娃你也一并回去吃饭,剩下的我完善一下就好,你个兔崽子,尽给我整写抒情的东西,你先人张队长可不吃这一套。”
老魏善终,大家散去,领导就是领导,安排有方,能服民心,这十二分工的机遇还是少见,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嘉奖。一般来说老魏不应该有这种权利,可是他今日看来得了队长的手谕,众人满心欢喜。
老杨一行回到队部,大家的衣服都彻底湿透,有些人带了换洗的衣物,有些人则没有,干脆脱的精光,插了电热毯,蜷在被窝里暖和。
或许是老姚透露了今天抢险救灾的事情,灶房的两个女的今日也在她们的权利范围内格外开恩。
今天的烩菜里面多了平时少见的豆腐,油水比平时多了许多,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见漂浮在表面的油花了,虽说比不上队长碗里的那油花,可比起平时的多了几倍。
两个女人似乎更加热情,她们也心疼这些阳刚十足的汉子,他们遇到天大的困难从不说一个不字,尽管他们言语粗鲁,偶尔做点坏事,可是他们的本性是淳朴的,憨厚的,他们都有着与自己家人一样的质朴。
队部院里积水已经退去,土层铺就的地面上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害了好几个人的鞋子都被吸在了里面,有人将木工房里的边角废料拿出来铺在院子里,形成一条小路,尽管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可是毕竟没有湿了衣裤。
大家都打完了饭,海龙才换好了衣服,姗姗来迟,海龙因为领了房产公司经理吕学忠的手谕报道,张队长才把他安排到刚刚分配来的专业军人一起,住在西北角的一个小小屋子里,仅仅够安置两张床,一个做饭的小桌子,其他什么都不能搁了。
专业军人来了不到一月,好似家里有事回去了,大概受不了如此恶劣的环境不敢来了。倒是清静了海龙,一个人看书听音乐,惬意自在。
孙雯霞一边给众人打饭,一边瞄着右边院子里面的方向,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在等着什么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种表情。
看到海龙来的时候,孙雯霞的眼里忽然一闪,有了喜色,很快又低下头去,遮掩着自己的这种不安。
“你今天咋这么迟啊。”未等海龙看开口,大方的孙雯霞关切问道。
“烤衣服呢,被水淋湿了。”海龙面对人家有点腼腆,他挠挠脖子,眼睛不敢瞅着孙雯霞。
“有没有换洗的啊。”孙雯霞有点严肃,急切的样子。
“恩,有呢,我屋子里有火呢,晚上就烤干了,就是鞋子湿了,其他的都有换洗的呢。”海龙讪讪一笑,孙雯霞的关切让他心里舒畅无比,极大的满足了他那种虚荣心,可是男人的那种自尊又让他拉不下面子去讨好对方。
海龙的碗里多了一勺炒韭菜,油花金灿灿的,女人老贾看着孙雯霞格外的照顾海龙,也是抿嘴笑了,哪一个少男少女的心里没有美好的回忆呢,这种感情我们应该去呵护它。
东侧宿舍的台子上,洗完饭盒倒水的杜兵看见了这一幕,他的心里一阵醋意,黑血直往上翻。
“来来来,今晚上喝酒,老魏给咱记了十二分工,最起码每个人能多出一斤阿阳大曲。”杜兵饭后大喊。
阿阳大曲恰好是队部隔壁的县副食厂生产出来的一种烈酒,高达63度,因为度数高,纯粮酿造而享誉县内外。
房建工程队和副食厂都是邻居,里面的人都很是熟悉,买酒也是比外面便宜点,一斤63度的烈酒不到三块钱,就这量还足足的。
“今晚喝酒,不打牌,求子老子一天拼命为了啥啊,先喝的昏昏的再说。”老杨好酒,他在家的时候有自己品酒的习惯,在这里他也经常自己掏腰包灌上一瓶散酒,珍惜着喝三五天,一不小心两天就喝完了。
“喝酒,喝酒,下雨天喝酒天,头都睡扁了,还不能找点事情做么。”一向安静的小杨,也是老杨的远方侄子,也附和着老杨的倡议。
凑钱,每个人两块钱,东边厢房参与喝酒的十二人凑足了二十四块钱,杜兵喊得门馆老姚去买酒,一是老姚与隔壁副食厂太熟悉,二是老姚愿意得点好处,去隔壁小卖部的寡妇那里买一个什么东西,顺便跟那女人聊上一会,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老姚屁颠屁颠的去了,约莫十分钟又屁颠屁颠的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十斤的大塑料桶,当然了他的报酬能抽一包一块钱的‘天马牌’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