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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石品天脸上的肌肉似一抽搐,但很快若无其事地嘿嘿一笑,就像听人讲了个笑话一般。
石道廷沉静摇扇说道:“看来,祖先祠堂外的二十八星石,早已被人掉包了。”
石品天哼道:“妈的,邪门,老子不信!”
他凝神垂眉,双手捏动诀印默念真言,想驱动二十八星石让开道路,老半天如同石沉大海,不见丝毫反应。
石品天短短瞬间面色又是数变,猛一抬手掣出他的魔刀“锋镝”,冷然喝道:“都跟着老子闯过去!”盘罡魔气运遍周身,沉气静心阔步迫上前去。
“叮─”
二十八尊星石眉心同时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霎时如浪涌般覆盖身躯,怀中的玉刀立时光芒逼目,铮铮响鸣。
石头手横黄油布伞,急急叫道:“宫主小心,它们要发动了!”
石品天恶狠狠道:“怕个鸟,攻它们的眉心,打别的地方都不管用!”再上一步,举刀扬声,鼓啸如同滚雷奔腾,挟着恢弘雷霆之光,兜头朝一尊星石头顶劈去。
“当!”
石人挥刀招架,竟硬生生架住石品天势大力沉的锋镝魔刀!
两侧的石人各自迈前半步抬刀斩落,形成对石品天的左右夹攻。
石品天低声咒骂了一句,掣刀抽身,两抹森寒紫色电芒从身前疾掠而过。
石头抢身出手,乘着攻击石品天的石人回刀不及,伞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向它的面门。可惜最后关头被石人一扭头,伞尖只击中它的左前额。
“劈啪”金光乱绽,石人的脸上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小坑,旋即浑若无事,双手握刀横切石头的腰际。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却又与天石宫的“袭砂十三斩”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刀,讲究的都是气势强横。
二十八尊星石随之全线发动,阵型散开,不紧不慢竟然一步步地逼将上来。
凌幽如空负满身施蛊绝技,对上这些石头哪里还有半分用处,只能身形飘飞以掌法游移周旋,伺机点击石人的眉心。
那边石品天首当其冲,独自力斗三尊石人,他喝退石头不许帮忙,惊怒交集之下,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二十八星石,本是用来镇守祖先祠堂、看护《云篆天策》的,结果不但丢了《云篆天策》,石人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处,反戈一击,阻住天石宫众人的去路。
他一面左劈右砍,一面暗自发狠道:“别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否则定要活剥了这混帐王八蛋的人皮!”忽地心头一动,惊觉此事微妙之处,心道:“不对,那王八蛋凭什么能控制住二十八星石,连老子的秘咒都不管用了?奇怪─”
正思忖间,听到有人凄惨呼叫又戛然而止,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石品天知道己方已出现伤亡,再这么打下去,被二十八星石砍死的天石宫部属,还不晓得会有多少!
他怒火攻心叱喝道:“石道廷,叫那些不自量力的白痴都给老子滚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地,惹老子心烦!”
猛地,身后劈出一束刀光,气贯长虹斩中石品天左侧的一尊星石。金光流窜,那尊石人的身上印下一道尺许长的刀痕,立足不稳竟仰天倒下。
石品天大声喝采道:“好刀法,有几分老子当年的丰采!”猛又错愕低咦,转首看见石左寒面色冷峻沉着,抬腕又是一刀斩向另一尊石人。
凌幽如见状,咯咯娇笑道:“儿子可比老子强多了。大公子,你来得好快啊!”
石左寒与那尊石人连拼三刀寸步不挪,兀自能有余暇淡淡回答道:“朋友和老头子都在为石某洗冤拼命,我怎能心安理得做起缩头乌龟?”
石品天心情大是舒爽,哈哈笑道:“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石品天的儿子就该是这样的!不过,喂,你小子的伤势怎样?可别发力太猛。”
只听有人笑呵呵道:“没事,有咱们兄弟在,这小子毫毛都不会少一根。”却是邙山双圣与石左寒连袂而至。
凌幽如听着白老九的声音,笑道:“老七、老九,见了姑奶奶还不过来请安?”
邙山双圣闻言勃然大怒,但又不约而同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头丧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咕哝道:“凌姑奶奶好!”一回身,把满腔郁闷尽数发泄到二十八星石身上。
天石宫一方平添三大高手,顿时士气大振,全力围攻二十八星石。
然而这些石人百毒不侵,刀枪不进,身上笼罩的那层金光犹如护体宝甲,令人徒唤奈何。倒是久战之下,天石宫又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混战中,忽然不晓得是谁沉声指点道:“把石人震飞上天,只要双足离地,它们便不能汲取地气精华!”
石品天大觉有理,骂道:“好主意,老子怎么那么笨?”挥刀佯攻,一记南十字星掌轰出,将石人震飞起来,果然发觉它表面的金光瞬息黯淡。
石左寒纵身腾空手起刀落,断空魔刃铿然劈中石人肩头。“喀喇喇”脆响里光散石崩,那尊石人被从肩到腰斜斩成两半,再无作战可能。
石品天大喜道:“他***,真的就这么简单!快,都跟老子学着干!”
一时间“砰砰”掌风激响不断,二十多个石人此起彼伏被震飞离地,场面异常壮观。
凌幽如的手段别具一格,袖口里射出的两束“寸寸青丝”,往石人的身上一缠一绕抛上半空,旁边等得眼巴巴的邙山双圣,争先恐后挥舞白金月牙轮捡个现成,兴高采烈猛劈一通。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原本众人千辛万苦也难以摆平的二十八星石,毁损殆尽,成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碎石头。
石品天这时候才想起心疼来,突然他搓着下巴提高嗓门问道:“刚才这主意是谁出的?站出来,老子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却不见有人接上,石品天一呆,随即哈哈笑道:“好,好!做好事不留名,有功不自夸,这样的人才,老子喜欢!”
邙山双圣骨碌小眼左顾右看,好奇道:“是谁啊,别躲啦!能想出这法子解决这堆石头,也只比咱们兄弟稍笨一点,不过已经很了不得。若再经咱们邙山双圣几个月的指点熏陶─”
众人难得理会他们两个胡说八道,石左寒调匀气息一提刀道:“走,找林熠去!”
如今这位长子落在石品天的眼中,朝上看,鼻子像足自己,往下看,一双大脚就是自己的翻版,总之是左瞅顺眼,右瞅喜欢,颔首道:“不错,找着林熠,老子要把这鬼地方灌上石浆,填实在啰1
“轰─”
肆虐的气浪,将林熠与石中寒分向前后弹开。
石中寒的短刀,到底还是刺中了林熠。可惜巨大的反弹之力来得太快,令他的刀锋只来得及划开林熠的衣襟,在胸膛上拉出一条殷红的血痕。
恐怖的洪流,顺着林熠的双臂倒涌入他的体内,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要将他的肉躯挫骨扬灰。
所有的经脉都似绷紧的琴弦剧烈颤动,随时将会承受不住冲击而断裂。丹田在鼓胀如球的状况下,又似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如今简直要炸裂开来。
胸腔内的热血经过咽喉不可抑制地洒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燃烧着,林熠几乎被这巨大的痛楚吞没。
他完全控制不住散乱奔流的真气,全身的骨胳隐约在“咯咯”作响,似被人投入了地狱磨盘。
石中寒的滋味同样很不好受。他七荤八素被卷荡的罡风高高抛起,衣衫尽裂,每一口呼吸都如同是把冷刀子插入肠胃。
正惊惶间,猛地腰际一紧,似让什么东西缠住,横移数丈消去余劲,被稳稳送回地面,正站到了一位中年妇人身旁。
石中寒惊魂未定,欣喜叫道:“干娘!”
但等石中寒回头再看林熠,却不由得益加地咬牙切齿。对面那英挺的身形依旧巍然屹立,就如狂潮退落后的中流砥柱傲视着自己。
白嬷嬷一收束在石中寒腰上的长袖,左掌贴住他的背心输入一股真气,似责备、似怜惜低声道:“傻孩子,值得你这样去拼命么?”
青丘姥姥光影晃动,舍下墨先生掠空飘落到林熠身侧,眸中有一抹惶急,却在与他视线交错的瞬间隐藏了起来。
她面罩寒霜,探手握住林熠左腕,一言不发地取出三颗朱红色丹丸,一古脑塞入林熠口中,森寒锐利的目光射落到石中寒的脸上,徐徐道:“你的命,我要定了!”
“铮─”林熠挣开青丘姥姥的纤手,摄过心宁仙剑,轻吁一口气摇摇头道:“他是我的!”头顶冒出腾腾黑气,晦暗的眼睛越来越亮,重又爆发出绝强的气势,直如没有受过伤一样。
石中寒由恨转惊,下意识地朝白嬷嬷身后缩了缩。眼前的林熠,难不成修成了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如此的重创亦不能令他倒下?
却又忽感到白嬷嬷神色有些古怪,眼光紧盯着林熠**的胸前,又不停地在他脸上来回扫视打量,按在自己背心上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石中寒大感蹊跷,低声问道:“您老人家怎么了?”
白嬷嬷目不转睛,机械地回答道:“没什么,或许我是真的老了,看花眼了。”
墨先生嘿然道:“林教主,你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在强运真元压制伤势,硬充英雄的滋味不错吧?”
林熠抑制住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努力保持心神清醒望向白嬷嬷,眼中有同样的迷惑与探索,问道:“小楼厅内有幅繁花似锦图,据说出自夫人的手笔?”
白嬷嬷一怔,点点头道:“不错。”
石中寒一皱眉,不耐烦道:“干娘,夜长梦多,您老人家别再浪费时间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了。”
林熠眼中精光迸射罩定石中寒,惊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
明明晓得如此情况底下,对方已不可能拿自己如何,可莫名地还是涌起一股深深惧意,却也越发坚定击杀林熠、扫除强敌之念。
林熠收回目光,缓缓问道:“请问夫人,画中的奇梦花为何偏偏只有十七朵,既不会是十八,更不曾是十六?”
白嬷嬷讶异地凝视林熠胸前悬着的执念玉,不知不觉中放下握住的石中寒的手,道:“奇梦十七花,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石道隼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却终究不敢开口说出。
墨先生隐隐察觉不妙,寒声喝道:“林熠,你还妄想节外生枝苟延残喘?”振腕一抖,五条黑色缎带直射林熠。
白嬷嬷身形闪动,玉指轻弹,“啪啪”数声将黑带激飞,人已掠至林熠身前。
墨先生骤然变色,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嬷嬷恍若未闻,右手缓缓伸向林熠胸前悬着的执念玉。林熠不躲不闪,动也不动,垂首注视着她的手指,也似着了魔般。
终于,白嬷嬷的手指轻轻捏住了执念玉,轻轻转动中,一个惊心动魄的“林”字赫然映入眼帘。
一刹那,她近乎昏厥,没顶的喜悦充盈全身几乎窒息。
干涸多年的泪水夺眶而出,极力保持最后的一丝镇定,白嬷嬷颤声问道:“这枚玉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我生下起,它便一直戴在胸前。”林熠抬手,替白嬷嬷轻轻抹去脸上滑下的泪珠。
泪光莹然中,白嬷嬷含笑瞥过林熠的左肩,轻声道:“你肩头的牙痕,已然消退得无影无踪了,娘几乎没认出你,早知如此,二十二年前就不该狠心咬你。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温柔的目光凝望在林熠的脸上,满是欣慰与慈和。
多少年了,无数次午夜难眠辗转反侧,渴望母亲的抚慰、母亲的怜爱,如今,只在一声呼唤中,竟梦境成真。
林熠的脑海里轰然剧震,一片混乱,只听到一个声音不断在心里叫喊道:“娘,我找到你了!你没有死,没有死!”
视线瞬间模糊,未语先咽,心泣无声。为了这一声呼唤,母子俩竟然足足用了二十二年!
“麟儿!”呼唤着亲生儿子的乳名,白嬷嬷将林熠紧紧拥入怀中,就如同二十二年前第一次抱起那个呱呱坠地的初生婴儿,只是这次,休想再有人让她放手,休想!
石中寒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林熠与白嬷嬷,做梦也想不到双方蓄势已久的这场血战,竟然从势不两立、你死我活,转瞬间演变成一场母子相认的悲喜剧,如此戏剧性收场,却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希望看到的。
石道隼脑袋发胀,心里喃喃念叨道:“他姓林,她是他的娘。老天,难不成当年我发了一趟善心,从逆天宫里救回的不是什么嬷嬷,而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晓得这事最终该如何结尾,却生出一种想扇自己耳光的强烈冲动。
白嬷嬷─林夫人捧起林熠的脸庞,玉容满是泪痕微笑着哽咽道:“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成了冥教的教主。没能认出你来,怪娘不好。要知道,你才生下不到一个时辰,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林显,便硬将你从娘的怀里夺走,让我们母子生生离别了整整二十二年!”
林熠眼光一冷,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他的事也从不和我说。”林夫人低靠在儿子的肩头,悲喜交加道:“苍天见怜,终让我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你可知道娘亲有多想你,有多挂念你……”
回想起那个终生难以磨灭记忆的恐怖夜晚,丈夫抛下刚生产的自己,带着儿子不知去向,外面四处是见人就杀的叛逆,逆天宫变成一座地狱。
失去儿子的她万念俱灰,唯求一死,却被石道隼歪打正着地救下,又阴差阳错地成了石中寒的奶娘。
那时的她产后不久,故此容色委顿,憔悴不堪,与素日里光艳照人的林夫人直有云泥之别,竟由此得以隐瞒真实身分。
她索性小心翼翼地、一点一滴逐渐以易容术改变容貌,一个微不足道的奶娘本就无人留意,汇桐园又因着种种特殊状况罕有人来,总算安然度过最险的关口。
其后花费二十多年的光阴,她与墨先生联手创建了如今的秘密组织─雪衣楼,利用早年逆天宫掌握的大量五行魔宫情报资料,暗中撺掇策反邓夫人等人,形成一股强大的地下势力,卧薪尝胆、不择手段,只为报复当日逆天宫被毁之恨。
这些心酸凄苦经年累月深埋心底,不足以为外人所道。谁能料想母子竟有重逢一日,回首前尘不禁有怨无悔。
她满身心被幸福占据,娓娓说道:“娘找不到你,便将中寒当作自己的孩子,当作我的亲生儿子。可他到底不是娘亲生的啊,别人的孩子再好,又怎能替代你呢?”
石中寒越听越不是滋味,嘴角也撇下来了,心里窜起一股酸意。
他冷眼望着白嬷嬷满怀喜悦地紧拥林熠,脸庞焕发从未见过的光彩,目光中爱怜横溢却不是对着自己。无名的嫉火升腾,禁不住悄悄紧了紧手里的刀。
墨先生走上前去,无限唏嘘道:“母子终得团圆,恭喜呀恭喜!幸好没有真的拼得两败俱伤,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么?”
林熠扶住母亲的肩,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抬起头盯着墨先生道:“按照辈分,我是否该称你一声乌伯伯?”
墨先生一怔,旋即和颜悦色呵呵笑道:“弟妹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这么快就认出了老夫真正的身分。不错,我就是令尊的师兄,魔圣首徒乌归道!”
昔日魔圣聂天座下三大弟子威震八荒**,各负绝世修为。除去林熠之父林显,容若蝶之父宁道虚,还有一个便是乌归道。
二十二年前他监守自盗,与公揽月联手盗出《幽游血书》与破日大光明弓。这些年处心积虑就是想重掌魔圣三宝,睥睨正魔两道乃成天下至尊。
故此,他与一心一意报家园尽毁之仇、雪亲子被夺之恨的林夫人一拍即合,组建雪衣楼,并收下石中寒为衣钵弟子,更训练出了数十名孤女作为中坚力量。
两年前,玄映地宫一战,他弄巧成拙被公揽月算计,非但没有夺回半卷《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反而肉身尽毁,不得已元神出窍,历尽千辛万苦方自冥海逃脱,却白白便宜了随后赶至的林熠。
幸亏他修成了魔圣绝学“借体还神”,借石右寒的护卫甄剡重塑肉身,侥幸没有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对林熠自是满腹的嫉恨。此次设计将其诱至天石宫,孰料反倒成全了这母子两人相认,心里头真有说不出的别扭。
更要命的是,眼见着费尽心机谋夺多年的魔圣三宝,终归还是要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剑谍 第三章 天伦断
石中寒眼睛里闪动的诡光,给了乌归道崭新的思路。
除了正神思不属的林夫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年。那是一种隐藏着仇恨与失落,愤怒与嫉妒的眼神,所欠的仅仅是一根引爆它的导火线。
石中寒努力挂出一缕笑容,走上前来正眼也不瞧林熠一下,说道:“干娘,恭喜您老人家与爱子团聚。今后,我也多了一位好大哥,好兄长。”
想到这家伙对付石左寒那种令人心寒的手段,林熠低哼一声。但碍于林夫人的颜面,更不愿搅扰了母亲的好心情,当下隐忍不发。
石中寒心知肚明,若非林夫人当面,林熠的心宁仙剑早已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又羞又怒,急忙低头躲过众人的目光,以掩饰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
林夫人本是睿智之人,可惜此时此刻巨大的惊喜已完全令她沉醉,再顾不得其他的一切,自然而然忽略了一真一假两个儿子的心思,伸手将林熠与石中寒一左一右揽在身旁。
“好极了!”乌归道满面春风,拊掌大笑。
“如今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正可同仇敌忾先杀了石品天,将天石宫收入囊中。有熠儿的冥教作后盾,再加上我们的雪衣楼,五大魔宫灰飞烟灭只在旦夕,正可成就我们多年的愿望,一雪师尊被害、逆天宫被屠之恨!”
林熠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冷冷道:“乌伯伯,你真的很想为魔圣报仇么?”
乌归道心中暗咒公揽月被打下地狱的最底层,要不是他,林熠又岂会知晓自己曾经的背叛,与密谋窃取《幽游血书》、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
他叹息道:“孩子,似乎你对老夫还心存误会。这也难怪,但无论如何也要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再说。石品天诡计多端残忍嗜杀,中寒的父母尽皆死在了他的手上。他这次利用了你,如果发现情况变化对他不利,能轻易放过咱们?”
林熠对这位魔圣首徒涌起一股无名的厌恶与鄙视,联想石中寒的所作所为,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他断然拒绝道:“抱歉,我帮不了你。何况石左寒是林某的朋友,我更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正这时一名雪衣女弟子匆匆出现,躬身禀报道:“先生、夫人,石品天率人已突破二十八星石与三光玄门,弟子们伤亡惨重,恐不多时他们就要杀到这里!”
乌归道挥退雪衣女弟子,寒声道:“弟妹,石品天他们多半也是熠儿引来的吧?千钧一发,你该劝熠儿与咱们联手破敌了!”
林夫人一省,这才想起局势险恶,沉吟望向林熠,柔声问道:“孩子,你说怎么办?”
林熠略微踌躇片刻,沉声道:“我此来原是为石左寒平冤昭雪的。现在,如果您老人家愿意出面说明原因,我保证,雪衣楼的事情到此为止,既往不咎!”
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让步。更想利用自己的力量,为曾经备受苦难的母亲重新顶起一片天空,否则,他又何必如此一力承担几十年累积下来的血色恩怨!
林夫人闻言一笑,莫说是让她现身出面,就是儿子想要自己赴汤蹈火,她一样也会毫不犹豫。
她轻轻颔首道:“好,娘都听你的,这便放石品天他们过来。”
石中寒心如坠铅,沉入无底深渊。
他自认是在场众人里处境最尴尬的一个。林夫人与林熠相认团圆,从今而后,只怕眼里再没有自己这个干儿子的影子。
而天石宫宫主宝座的梦,自己是白做了,甚至连杀死石品天为父母报仇雪恨,也随之成为泡影,往后,反需时刻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
就在前一刻,他还是雪衣楼少主,眼看即将成为天石宫新宫主,在人前扬眉吐气,可转眼却又成了一文不值的孤儿弃子,朝不保夕,这般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如受煎熬,难以自已。
他急声道:“干娘,使不得!石品天的两个儿子都被咱们害了,他万万不会就此甘休,饶过我们母子!”
林夫人不以为意地笑道:“谁又要石品天饶过了?我们不再与他为仇作对,天石宫已算万幸,哪个还敢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待此间事了,咱们便退回虫草海的秘密基地,应可自保无虞。“
乌归道摇头道:“弟妹,你忘了毁家之恨么?你能舍弃辛苦了二十多年才经营起来的基业么?如今你们母子团圆,雪衣楼如虎添翼,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凡事需得三思而后行啊。”
林夫人淡淡笑道:“当年我没能保护住我的孩子,如今,老天爷把他送回给我,还有什么不能心满意足的呢?现在我只想和儿子好好地待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女人,这就是女人!
为了一个儿子,还是一个二十二年都没见过一眼的儿子,就能毫不迟疑地抛弃一切,什么雄心壮志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乌归道恨恨想道,难不成他们血浓于水,自己的心血,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付诸流水了么?
他突然感到有道眼光正悄悄地望向自己,石中寒右手的短刀依旧紧紧牢握着,自始至终未曾放下过。
刹那间他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于是几不可察觉地,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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