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霍道圣,我对你恨入骨髓,却又佩服到五体投地。”
“所以我说过,天下英雄唯老夫与君尔。”段默陇叹息道:“可惜天无二日,偏偏我一招失算,未能在血奕天置你于死地。否则,焉有你今日在此高谈阔论?”
云洗尘扭过头,醉眼里闪烁精光,道:“段默陇,咱们和你斗了这多年,今日终有一个结局了。”
段默陇摇摇头,道:“只怕??未必!”
“忽-”仙昙宝灯骤然升腾,满屋神光夺目四射。
戎淡远飘身而起,弹指祭起铜台玉马冷喝道:“快退!”
“砰!”仙昙宝灯自动轰然崩裂,上百道的绚光爆闪而出,肆虐咆哮,其中自也包括乌归道的那缕元神,只是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完全成为段默陇的傀儡攻击弹。
一束精光陡然掠出,“轰”击破屋顶直射苍茫夜空,竟比御剑还快,用的赫然便是道圣独一无二的绝技-“流光千年”。
书房里乱作一团,唯独林熠动也不动,像是浑不关己似的,气得白老九第一次对着林熠怒吼道:“呆子,快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射他下来啊!”
林熠从容自若,回答道:“不必着急,他说得对,今日还不能算结局。你瞧,云老爷子他们不也没有出手拦截追击么?”
这下轮到白老七发呆道:“那啥时候才算结局?你就这样让他跑了,再到哪里去找?”
林熠拂视过邓宣和花纤盈,讳莫如深地一笑道:“那就要看邓兄什么时候迎娶小公主,咱们到青木宫讨杯喜酒喝过再说了。”
剑谍 第九章 双龙会
迎亲的大花轿已进了青木宫,劈劈啪啪的喜庆爆竹震耳欲聋。
新郎倌邓宣喜气洋洋,率着浩荡的迎亲队伍一路吹打,引得路人瞩目。一群小童嘻嘻哈哈追在花轿前后,有那不怕闯祸的还从家里偷出洗脸铜盆,用木棒敲得铛铛脆响,不亦乐乎。
无涯山庄一役流淌的鲜血,仿佛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恢复到以往那种平和的日子。
花千迭老怀畅慰。小孙女出嫁,联姻金牛宫,不仅圣教教主林熠、天石宫宫主石品天和魔道的群豪争相来贺,甚至正道各家的掌门,也破天荒地连袂驾临恭祝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他们早已商量好,要一起前往血奕天下的冥海祭奠容若蝶。假如没有她,眼前的繁华盛世,可能只待后人在灰烬里找寻遗迹。
别东来、云洗尘、盘念大师、雨抱朴这些位平日难得一见的帝圣大师,居然不约而同也先后抵达,实在是花千迭的意外之喜。更耐人寻味的是,天宗宗族戎淡远虽未亲至,却委托雪宜宁带来贺礼。
见到雪宜宁的到来,最开心的人并非花千迭,而是雨抱朴。两人纠缠抑郁了二十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然而迎亲队伍到花厅门口却出了状况,门外台阶上,一群人嬉皮笑脸地堵住邓宣的去路,说只有被他们修理到顺眼的新郎倌,才有机会接走新娘。
林熠、罗禹、石左寒、邙山双圣、姚人北,还有一帮青木宫的太保太妹,随便挑哪个,邓宣也吃罪不起,只好连连作揖道:“各位兄弟姐妹、叔叔大伯,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进去吧。”
一向稳重的罗禹这时也原形毕露,许是深知养育花草的不易,毫不给面子地摇头道:“不行!人家青木宫辛辛苦苦地撒种子养到开花,你却想轻轻巧巧摘下来,插进自己的瓶里,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邓宣哭笑不得道:“罗三哥,好大哥,我不是已经付过聘金了么?”
石左寒的嘴角还是那般冷峻,道:“我可什么都没瞧见。林熠,你有看到么?”
林熠忍住笑,应道:“对啊,说什么也是你摘花,我出力,不给点下力钱怎行,你想过河拆桥?”
姚人北嘿嘿笑道:“盈姑娘能跑到那家破庙去撞见你,难道不是多亏我老姚的指路功夫高明?邓兄弟,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邓宣被他们一番狂轰乱炸过后,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都挤出来了,再看陪同而来的裘一展、太阴四煞等人似在闭目养神,自
知今日命运注定多桀。他支吾半天,终于认命道:“各位老大,千错万错都是小弟摘花犯错。你们今日饶过我,异日邓宣必奉上厚礼回报。”白老七笑嘻嘻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瞧见门口画的白圈圈没有?”邓宣这才注意到,门外的地上被人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白灰圈子,他隐隐预感大事不妙,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就听白老九道:“只要你在圈子里一气不停翻上一千个空心筋斗,咱们就放开一条道让你进去。”“一千个空心筋斗?”邓宣倒吸一口寒气。别说一千个,一万个连续不停地翻,对他也不算难事。可今时不同往昔,自己一身大红喜袍配簪花披绶带,累赘臃肿,如
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犹如猴子似的翻筋斗?而且是一千个。白老七见邓宣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颗粒又有增大,得意道:“小邓,别说我不照顾你。当年林熠这小子,骗咱们兄弟在昆吾
山翻了几万个筋斗。千把个对你来说,那还不是一碟开胃小菜?赶快翻完了,咱们还要进去看新娘。”见鬼,都要过年了怎么还这么热?邓宣苦着脸,抬袖子也不知是在擦泪还是擦汗。一边玉茗仙子大是不忍,笑吟吟道:“算了,我看不如邓兄弟为大家唱支歌吧。”姚人北翘起大拇指道:“好主意,如此良辰美景,正该一展歌喉。”没想到邓宣居然嗫嚅着推辞道:“我、我怕唱不好。”林熠鼓励道:“没关系,就算再唱不好,你也比不上七兄、九兄的金嗓一吼吧?”白老七不以为辱,反以为荣道:“不错,咱们将就着听听便好。真要看表演,不会找堆歌星舞仙来搭台么?”白老九纠正道:“什么歌星舞仙,有咱们兄弟在,还能轮到他们登台?”邓宣无奈,看看众人迟疑道:“那我就唱了?”罗禹兴致勃勃点头道:“罗某正要一饱耳福。”邓宣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碧云天,黄叶地??”而后顿了顿,紧张无比地偷看众人表情。见林熠等人一个
个悚然动容,为之倾倒,这才稍稍放心,继续唱了下去。他越唱越投入,越唱越高亢,当真是婉转与激昂同和,豪迈与缠绵并舞。待到一曲终了,兀自意犹未尽将尾音拔高了再拔
高,把金牛宫的不世绝学“金典梵章”的运气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堪称气死金裂寒不让开山祖。平息了几口气,他慢慢睁开陶醉的双眼,惊讶地发现除了林熠之外,其它的人果然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都不知去了哪里。他愕然道:“林大哥,人呢?”林熠见他嘴动,收起“充耳不闻”神功**,叹口气道:“他们都为邓兄弟的歌艺折服,正蹲在沟边倾吐呢。”邓宣脸一红,辩解道:“我说过,我不太会唱歌。”林熠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事。你的歌喉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瞧我,不是自始至终都如醉如痴在欣赏么?”接着林熠一推他催促道:“快进去吧,让新娘子等急了,杀将出来可就糟糕了。”邓宣笑了笑,进了花厅。一阵应酬后,邓宣好不容易脱身来到后堂,就看花纤盈坐在一边,满身红妆,似玉如花,娇美绝伦,正盯着几上一只尚未
打开的礼盒出神。邓宣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走上去拍了拍花纤盈的肩,以示安慰,也不必再多问一句。花纤盈如梦初醒,转颜娇嗔道:“你知道这是谁送的?”见邓宣微笑着点头,花纤盈怅然叹息道:“楚大哥刚才托了不夜岛的弟子悄悄送了进来。他不肯来出席咱们的婚宴,显然
是不愿见到林大哥,真不晓得,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邓宣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我相信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花纤盈轻轻道:“但愿如此??”突然她感觉邓宣的呼吸声短促粗重起来,花纤盈奇怪地顺着邓宣的目光往床上看去,正瞧见红褥高枕间露出一对兔子长耳。她笑盈盈地抱起那只养得水润光滑、几乎体重赶超小羊羔的兔子,送入邓宣怀中,爱怜地道:“以后你们多的是机会亲近!
小阿宣,乖,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邓宣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在凝固,吭哧了半天终于哀求道:“我不太习惯跟一只兔子同床,纤盈,你行行好成吗?”
正当邓宣在为自己争取床位时,有一人已悄然由木仙子打开血动岩的光门,迳自进到血奕天。陪他的,只有小青、小金和六眼灵猫。灾劫过后的血奕天满目疮痍,当日众人站立的高崖,只剩下半边残岩孤独地守望冥海。血雾冉冉波平风静,冥海似睡着的婴儿打着轻轻的鼾声。而在三个月前,它还是惊涛骇浪、幕天席地,几乎要吞没整个世
界。这里,已看不到容若蝶留下的丝毫痕迹。林熠伫立在坍塌的峭壁凹坑里,目光巡索良久,似在追忆,似在期待。“我下去了。”他回头望了望三头魔兽,又叮嘱道:“小金、小青,帮我乖乖地看好肉身,可不准欺负新来的朋友。”小金不满地吱吱叫嚷,指手画脚,意思要和他一起到冥海游泳。林熠拒绝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只需在上面等我回来,其它都不用管。”小金委委屈屈地点点脑袋瓜,林熠盘膝坐下,片刻之后,元神出窍徐徐飘向冥海上方,再望小金、小青和六眼灵猫一眼,
身影投入海中。下沉约莫里许,他停住身形弹指射出一缕流光。这束光“忽”地涣散成千万丝光线,朝着深海不同的方向逸去。林熠耐心等待了一炷香,周围渐渐聚拢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冥海魔物,尽皆含着敬畏神情,远远匍匐跪拜。林熠运气吐声,徐徐问道:“你们有谁见过,近日潜伏在冥海中的一个外来人?”没一会儿,有头噬血鳌笨重蹒跚地游了过来,战战兢兢向林熠探脖点头。林熠下令道:“即刻带我前往,其它的解散。”得到林熠的大赦,冥海魔物纷纷游离,只留下了那头倒霉的噬血鳌。林熠身形一纵跃上鳌背,喝令道:“走!”说来也怪,他足尖轻点噬血鳌后脑,这家伙宛若脱胎换骨,登时快如利箭,朝着西南的海面下潜。
行出十多里,前方隐约看到七彩的光芒荡漾,噬血鳌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林熠跳下鳌背,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
冥海众鳌之王,去罢!”噬血鳌向他满怀感激与虔诚地连叩九头,才缓缓向来时的方向回游。林熠安步当车,在冥海潜流中负手信步,便如赴一个朋友的约会。渐渐地,前方的彩光清晰起来。百丈外,一朵庞大而圣洁的七色光花,如含苞欲放般飘然浮动在冥海中。六片色彩各异的花瓣向上合拢,将一个盘膝坐在
花蕊间的男子笼罩抱拥。腾腾的金芒从花蕊底部升起,收入了这人的体内。他的衣衫和裸露在外的发丝与肌肤上,熠熠流动着金色的光晕。他是谁?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林熠的眼前。然而林熠并未立刻上前,倒像是位彬彬有礼的访客十分安静地远远站着,不去打扰此间主人的清修。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忽然花苞缓缓地收缩变小,直到彻底纳入这人的体内。他站了起来,七彩的光芒仿佛要从身体里满溢出来,平静地注视林熠道:“我知道你会想到这里,可惜来晚了整整八天。”“不晚,还没过年呢。”林熠回答道:“通常年关前都是结帐讨债的日子,也多谢你一直在这儿等我。”那人悠悠笑道:“恐怕没有人能够料到,我会在这里。”“也许吧,若非为了你,这伤心之地我确实不会再来。”林熠不以为意道。那人道:“可是这次,你的的确确不应该再回来。”“那我该等你来找我么?”林熠讥诮低笑道:“从这里出去后,你第一个想杀的人,就该是我吧。”那人道:“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你早该有所觉悟,其实若非是老夫,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昆吾二代弟子而已。
我所做的,仅是将赐予你的再收回去。”林熠摇摇头,道:“对我而言,真正宝贵的东西绝非你能赐予的,反倒是你一手将它们统统毁去。我,不欠你。”“是么?”那人淡笑道:“我破例用霍白水的身份收你娘亲为徒,你不觉得奇怪?”“段默陇-或许我该仍叫你‘龙头’,”林熠道:“就算你真的是我外公,今日林某一样不会放弃!”“真可惜,”龙头叹道:“我原本打算给你最后一个意外惊喜的,没想到??但你知道我为何要冒险这么做么?”无需林熠回答,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要给我的女儿一个高贵的出身。段默陇的女儿,就该成为人所景仰的天之骄女,
即便她只是个私生女!”“但我娘亲根本就不屑用你的身份四处炫耀,所以你失望了。”林熠沉静道:“而她的死,也是你一手促成!”龙头道:“没办法,谋大事者总会有所牺牲。你父亲林显不也舍弃了你们母子么?难道他就是理所当然,而老夫便是十恶不赦?”两人相隔百丈遥遥对立着,一点也看不出彼此身上流动着一份相同的血脉。
玄干真人、南山老翁、释青衍、父母和容若蝶、青丘姥姥的灵魂,似在林熠周身环绕,滔天的恨意激荡着他的胸膛。然而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冷静-他已失败了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越是恨,就越需要镇定沉着。
龙头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问道:“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戎淡远,你却毫不犹豫地怀疑上了我?”“很简单,以你的智慧,这些破绽都显得太直露了一点。”
林熠回答道:“更重要的是,当我在锁雾林看到戎宗主时,第一个直觉就已肯定他绝非龙头。”“为什么?”段默陇在听,很认真的问道。“因为他的傲,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与自负。”林熠道:“像他这样的人,宁愿自己孤身单剑挑战天地,却压根不屑假手于人施展种种阴谋诡计。剑如其人,记得我们很早以前就讨论过。”“那么你在观止池第一眼瞧见我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段默陇问。“深不可测。”
林熠道:“你故意让我瞧见你编织竹篾怡然忘尘的情形,我却在一根根竹条里除了看出罕见的平衡外,更发现了缜密心思,深沉心机。”段默陇静默须臾道:“不愧是老夫的外孙,我也越来越舍不得杀你。假如你愿意,今后这天下就是你我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林熠漠然道:“一问换一问,我也希望你坦白回答林某的一个问题。”段默陇笑问道:“什么问题,竟让你这般郑重其事?”林熠徐徐道:“在《山海经》中,所有的代号都有相应的身份对照。只有一个例外,‘武仙’。关于这个代号,没有任何的身份记载,是谁?”
段默陇笑道:“你既这样来问我,就必然已知道答案了,还来求证作甚?”
林熠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道:“谢谢你解开我最后的心障。请赐教!”“你要老夫先出手?”段默陇哑然失笑道:“我的傻外孙,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那所谓的正道虚名?面对已完全炼化了《云篆天策》的我来说,其实你要怎样做,都不算丢脸!”
林熠木无表情,负手伫立重复道:“请赐教!”龙头的笑容渐渐消失,凝望林熠道:“既然你坚持,我成全你。”“呜-”他的身上焕放出一蓬浓烈至极的黑雾,像浓重的墨汁顷刻渲染冥海,将自己的身影埋没在了其中。
罡风骤起,海岚宛若被惊醒的睡兽,暴跳如雷,掀动起无边无际的巨涛,卷裹着所能涤荡的一切事物,朝着四周乃至高空翻腾蔓延。
林熠金煌煌的元神渊渟岳峙,像一座横亘千万载的礁石,傲然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击扑打。每一波浪峰迫抵身前,就如泥牛入海般融入他的元神,仿佛是在朝拜奉献着它们的神。
黑雾越发庞大,笼罩了十丈方圆贪婪地摧毁吞噬着冥波。肃杀的寒意弥漫激扬,永无休止地壮大扩张,发出可怖的呼啸。
“轰!”仿佛耳边有一声巨响,百丈的冥海空间齐齐沦陷,那蓬黑雾化作卷云鼓啸长风、遮蔽天地,涌到林熠近前。
林熠元神陡然幻作一束金芒,无所畏惧地迎面射向黑雾。“哧-”似一把解牛刀切入厚重的肌肉里,金芒所到之处雾涛翻滚退让。
林熠神融冥海,仿似此时此刻他的心就是海,海就是他的身。清晰无比地,灵台映照出隐藏在黑雾深处的龙头身影,他并指如刀,隔着三丈凌空劈出。
“啵!”龙头面前的黑雾,蓦然凝铸成一堵有若实质的铜墙铁壁,硬生生接住林熠的光刀。龙头的影像亦倏忽在他的灵台退隐。
“哗-”黑雾里涌起数道阴冷雄浑的元神,就如同是被龙头从冥府召唤而出的恐怖分身,鬼魅般掩袭向林熠。
“又来万元聚阴的老套!”林熠冷冷一笑,掌尖“嗡”地亮起一把金色光剑,埋身斩向左首扑来的元神分身。
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迎头激撞,迸绽开汹涌的光澜。林熠掌上的光剑固然寸寸碎裂融入冥海,那道元神亦同样禁不起这雷霆一击,而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林熠身形一震朝后飞退,另一道元神已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偷袭上来。
眼看他一掌就要击中林熠的背心,金芒璀璨剑气冲霄,在林熠的后腰倏然腾起一束金色剑光,“咯”地一响,毫不留情地斩断偷袭者的右腕。
那元神分身“嘿”地低哼,断落的截面不可思议地飞快生长出新的右手,继续插落林熠的后心。
“叮-”林熠腰际奇迹般地又生出一束光剑,与方才的那柄左右合围,切入元神分身的两肋。
“哧哧”急响,插入的光剑如冰雪般迅速消融,冒出腾腾金汽。那只堪堪要触及林熠元神的魔爪,居然也同步从指尖往后眨眼熔化。
“砰-”元神分身似无法承受融入其中的光剑冲击,轰然炸散消于无形。林熠翻手铸起第四把光剑,双手合握沉立不动。等到另外三道龙头分身杀到近前,他低低一喝,漫海金光激荡,手中之剑化作无数碎光,激射进龙头元神分身内,正是那式“化蝶”。
三道元神分身在光花四溅里粉身碎骨,四周的黑雾亦立时主动收敛,围绕在重新现身的段默陇周身。林熠亮起第五把剑,稳稳平举指向段默陇,平静道:“该我了。”他的剑,如这海,已是无处不在。
剑谍 第十章 斩龙
“吭!”三尺光剑竟激越着金石镝鸣,不可一世跨越过千古风流劈向龙头胸膛。龙头的真元仿佛也同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左手微蜷,掌心涌出一团黑雾,随着手臂挥动,在身前拉出一道长长墨迹。“噗-”林熠的剑斩在这条手指粗细的墨迹上,高高弹起,疾点眉心。龙头左掌回收,光剑正中掌心涌出的黑色光团,如陷沼泽不能自拔,正是谲伏印。
林熠弃剑出拳,五极光龙漫卷云涛,气势磅礴压向龙头。龙头的身影一闪,居然比这光电更加迅捷空灵,在冥海里盘旋数圈消去龙拳锐气后,一舒大袖,轻盈精准地拂荡横扫,反引向林熠。
这是有史以来五极光龙拳第一次被人兵不血刃地破解反噬。好在林熠与光龙之间早已灵契交融,心念一动间便将其收入体中。龙头站稳身形,并未乘势反击,轻松微笑道:“破日大光明弓、无剑心境,再加上五极光龙,该抖露的功夫差不多都亮齐了吧?接下来,我看你还有什么伎俩能与老夫争锋?”
林熠洒然笑道:“那你呢?连流光千年也施展了出来,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儿。”龙头摇头叹息道:“你这么想就死定了。”左手横在小腹前,掌心朝上虚托,右手缓缓拢成半圆状,凌空罩在左掌上方约三寸一分处。他的右手五指指尖像是飞瀑一样,汩汩泻落下一缕缕青色透明纯净的光束,洒落到左掌上汇聚成一汪泉水盈盈漪动。
“刚才我取巧用流光千年和忘尘拂心袖破去你的五极光龙,想必极不服气是么?”他犹有余暇对着林熠说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正面硬撼的机会,只怕你会输得很惨。”
林熠心晋空明,抱元守一,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道:“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再惨又能如何?”掌心承托的青光不断增加,却并没有满溢出来,只是色泽在飞速地加深,逐渐凝炼成一蓬稠密的玉般光团。
“兰因青果-”龙头的右手慢慢往下按压,问道:“在你娘亲的笔札里,是否也记载了这项天宗从无人修成的旷世天技?”林熠的真元提升至巅峰,冷笑道:“你心术不正、逆天妄为,最终也只能自食恶果!”“啪!”龙头的右手如穹庐般覆盖在左掌上,青芒隐隐从缝隙间闪动。
“咄!”伴随他一声悠远飘洒的长吟,龙头的双手犹如蚌壳张开,一团青色光罩破茧崩流,似天罗地网涌向林熠。
青色光罩在空中急遽膨胀扩散,排山倒海、无坚不摧,很快暴胀至山陵般庞大,几乎吞噬了林熠的视野,也吞噬了无垠冥海。
“嗷-”是寂寞万年的海底戾魂被齐齐唤醒,发出欢畅的呐喊么?天地间充斥着滚滚雷动,驱风催浪,渲涌起无数漩涡。
林熠惊讶地发现,周围百多丈方圆,便如被这一个个突然生出的漩涡飞快分割蚕食,像让重拳砸碎的屏风,玉石飞溅、化为乌有。一股神秘莫名的力量从天上海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自己伫立的空间,甚至连他的元神都感应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迫力,身不由己地收缩。似乎,这片海本是团轻柔的云絮,但此刻却猛然要被揉搓成丸,凝炼成钢。
他别无选择,更无从逃避,唯有抗争。一汪金雾如花盛开,林熠元神陡然幻化,青蒙蒙的冥海上,赫然亮起一把桀骜遗世的长弓。
箭在弦,心融海,呼吸在静默。
“吭-”一束金芒狂飙万里,撕开茫茫虚空,如长虹贯日、气吞山河,挟着无尽豪壮沧桑,激射向兰因青果。
是火与冰的碰撞,是生与死的瞬间。“轰!”地动山摇,百里冥海炸裂翻滚,从两道震古烁今的不世力量激撞的地点,乃至数十里外原本波澜不惊的深海,像是骤然抽空沉沦,现出一座万物不存的诡异空间。光箭雷霆狂奔,射中青罩中心。流光四逸,罡风在生成的刹那,如露珠一样被吸干。巨大的光罩急剧颤动,“嗡嗡”鼓荡,裂出数百缕金色的纹理,却又很快从周围流溢过汩汩的光晕将其弥补,转眼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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