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曹彬皱起眉头又问道:“这些天都有谁进过老爷子的那间书房?”
赵普很肯定地答道:“没人,师父从前天一早进去就没出来过,里面的门窗也全都下了锁,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曹夫人迟疑道:“彬哥,公公他不会是─”
后面的话尽管没说出来,但曹彬已明白妻子的意思,断然道:“不可能!这毫无道理,况且人若有此意,总该留下些遗言书信,岂会就这般撒手归西?”
赵普眨眨眼睛明白过来,也附和道:“大师兄说的是,邓师伯他们也都这么说。师父定是受人暗算的。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怎会突然想着去死?”
曹彬沉吟道:“赵师弟,我走后的这些日子,老爷子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赵普耷拉着脑袋道:“师父成天不见人,我也不晓得他老人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马横道:“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你啥时候见着师父整天不露脸的?”
赵普道:“可这情形过年时就有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说到这里,他像猛然记起什么来似的叫道:“对了,大师兄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师父接到过一封书信。可信里头什么也没有,只画了一幅古里古怪的图形,像是道符印之类的东西。”
曹彬急忙道:“赵师弟,那封信呢?你带来了么?”
赵普答道:“信已经不在了。师父看完什么话也没说,挥手就把它撕成碎片。”
曹夫人道:“彬哥,也许那封信和公公的遇害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送信之人,就是杀害公公的凶手。”
赵普道:“嫂子,送信的是个小乞丐,拿了一文赏钱便一溜烟的跑啦。”
曹衡突然开口说道:“赵师叔,送信的是小乞丐,可写信的未必是乞丐。”
曹彬大力一拍树干,震得枝叶沙拉拉的直响,低声道:“赵师弟,咱们马上回府!”
那和生财正侧着耳朵在一旁听得出神,这下再也憋不住了,赶忙道:“曹爷,你们都走了,我的这些银子怎么办?”
马横道:“咱们师父都死了,谁还有心思管你的银子?和老板,你自个儿另想办法吧。”
和生财哭丧着脸,直如过世的是他家的老爷子,看看马横神色不善,只好满脸哀求望向曹彬。
曹彬安慰道:“和老板放心,既然咱们威远镖局接了你的生意,定会有个交代。这趟镖,咱们照走不误。”
和生财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道:“多谢曹爷,多谢曹爷!”
马横哼了一声,道:“大师兄,这趟镖谁爱送谁去,小弟定要赶回涟州。”
曹彬熟知马横的脾气,晓得他蛮劲一上来九头牛也拽不回,只得道:“赵师弟,烦劳你走上一回,将镖银送到隋阳府。我算了算,如果日夜兼程明晚之前就能到。届时你一路回赶,尚能来得及为老爷子出殡。”
赵普应道:“大师兄,你只管回涟州,这趟镖交给小弟就是。”
曹彬拍拍赵普肩膀,说道:“赵师弟,多辛苦你了。我在涟州等你回来。”
曹衡插嘴道:“爹爹,我和娘亲、大姐怎么办?衡儿要和你一起回去!”
曹彬想了想,自己这次回去除了为老爷子奔丧报仇,曹执多半也要另生事端。
曹府局势不明,自己携着一双儿女同行多有顾忌。莫如自己先回转镖局,待把诸事梳理出一点眉目来更为妥当。
他望向妻子道:“夫人,我和马师弟先行一步。你领着衡儿、妍儿和钱先生坐马车回返,路上多加小心。”
曹夫人点点头,曹衡却不干了,大叫道:“我不要坐马车,我要和爹爹一块回涟州!”
曹彬心乱如麻,无心和曹衡纠缠,低喝道:“衡儿,听话,爹爹回府是有许多要事要办,顾不得你。”转身朝林熠一抱拳道:“钱先生,在下告辞,有劳你一路照料。”
林熠道:“曹兄无需担心,有老朽在,定当平平安安的将令嫒、令郎送返曹府。”
曹衡心里大不以为然,气鼓鼓地瞪着小眼睛望向钱老夫子,暗想道:“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爹爹还拜托你来照顾我们。哼,待会儿马车跑快了,你可别当孬种,又是害怕又是头晕。”
曹彬把诸事交代完毕,与马横御剑而去。曹夫人携了曹妍、曹衡与林熠另驾一辆马车,也与众人作别,往涟州回转。
四人昼夜不息,换马兼程,这日傍晚终于抵达涟州府城南十里亭。
远远看到路边守候着一人,浑身缟素朝着南面的官道不住翘首相望,却是赵普。
他押送镖银至隋阳,即刻御剑返回,反比曹夫人他们早到了。
见着曹夫人的马车,赵普大喜迎上,叫道:“嫂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曹夫人迫不及待问道:“赵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府里的情形如何?”
赵普道:“嫂子,你们回来晚了一步,师父今天一大早已经出殡。那毒汁把遗体腐蚀得太厉害,大师兄也不敢再耽搁,只好选了今天入土为安,现下大伙儿正聚在前厅里商议大事。
“我惦记着嫂子和衡儿、妍儿,便向大师兄请命到城外来接你们,已经等了大半个下午。”
曹夫人问道:“赵师兄,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
赵普上了马车,接过马鞭一边赶车一边叨咕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为了太霞派掌门和镖局总镖头的位子么?大家伙儿这几日都在商量由谁来接任。门里有大师兄的,也有推举二师兄的,两边谁也不让谁,就盼着嫂子早日回府啦。”
曹夫人呆了一呆,苦笑道:“我回来能帮上什么忙?彬哥是怎样的态度?”
赵普接着道:“大师兄似乎有意退让,但马师弟头一个就不干,带着咱们镖局里的一班师兄弟,昨日险些与二师兄翻脸动手。
“原本几位师叔也都站在大师兄一边,可奇怪的是奉仙观的心航道长,还有涟州正道几位头面人物都一力替二师兄撑腰。这两天风向渐渐的变了,几位师叔的意见也有了分歧。”
曹夫人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不过是一个太霞派掌门和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虚名而已,为何惹出偌大的动静,令诸位同门大动干戈?”
赵普在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道:“我也说不明白,嫂子回府一看就知。近来二师兄可花了不少心思笼络大伙儿,更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把心航道长也请来了,声势上远远胜过大师兄。
“咱们这些师兄弟心里虽都向着大师兄,奈何人轻言微,在心航道长和几位师叔面前压根说不上话,只有干着急的分。”
曹衡气呼呼道:“二叔恁的过分。不就是个破掌门么,爹爹不做也没什么打紧,干么还找奉仙观的人来压咱们?”
曹夫人若有所思道:“小孩子家懂得多少?你爹爹乃是曹府长子,一直以来都被视作本门的下一代掌门,纵有心谦退,恐怕也身不由己,这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赵普道:“嫂子说的没错。二师兄的为人行事许多弟兄看在眼里,都很不服,更不满他请来外人对付大师兄,所以大家都盼着大师兄能继任。
“大师兄这下可真难了。处置不当,伤了众兄弟的心,万一再生出内讧,四分五裂,咱们可谁也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我猜大师兄顾忌着这个,才左右为难。”
曹衡接口道:“赵师叔,你的意思是,镖局会散伙?”
赵普迟疑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马师弟、李师弟他们都放出话来,若是二师兄执掌太霞派与威远镖局,他们便破出师门分道扬镳。幸亏你爹苦劝压制,才没生出更大的乱子。”
曹夫人听得心中暗惊,亦越发的牵挂曹彬处境,催促道:“赵师兄,咱们走快一点,其他的等回了府里再说。”
赵普甩了一记响鞭,催动马车沿大街疾行,背后少不了惹来一片骂声,不过此时曹夫人也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须臾到了曹府门前。曹夫人未走正门,领着众人从侧门进了内宅,先安置下曹妍、曹衡。
这时早有人通知了曹彬,很快便有弟子来请曹夫人到前厅议事。
除却曹府长媳的身分,曹夫人亦是曹子仲的嫡传弟子,身分于太霞派中尚在赵普、马横等人之上。
曹夫人走了几步,发现曹衡居然不吭声地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道:“大伙儿在厅里商量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掺和什么?还不快去沐浴更衣,早早吃了晚饭上床歇息?”又叮咛曹妍好生看管曹衡,这才匆匆与那弟子去了前厅。
曹衡气鼓鼓趴在窗口,瞧着娘亲在楼下走远,低声咕哝道:“总说我是小孩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小看人!”
曹妍道:“小弟,别埋怨了,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在这儿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曹衡不满道:“你也是爹爹的女儿,怎么一点都不急,什么都不管?路上没听说二叔为了争掌门的位子,都快和爹爹干架了?现在前厅不知该有多紧张,说不定连厨子、马夫都去了,偏把咱们扔下。”
曹妍生气道:“你干什么来编排我的不是?爹娘他们是在商议正事,咱们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其他的我还真不管,可就管你了,你别想着跑去添乱,省得回头我被你拖累着一块儿挨骂。”
曹衡心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管得了我,还管得了我的腿么?”有了主意,反回过头来笑嘻嘻道:“说的也是,爹娘在办大事,咱们可不能去添乱。姐,要不你先洗吧,我在屋里喘口气,一会儿便来。”
曹妍疑道:“小弟,你不会趁我不在,一个人悄悄溜进前厅去吧?”
曹衡信誓旦旦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进前厅的。”暗中心道:“我最多到前厅外面的墙角,可不算溜进前厅。”
曹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曹衡好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唤过一个丫鬟在门外守着小少爷,走几步回过头,见曹衡托着腮帮子稳笃笃坐在窗边的茶几上,见她回头还冲她挥挥手,这才下楼去了。
曹衡听姐姐的脚步声渐远,一挺腰跳下来把屋门关上,推开后窗探头朝外张望,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轻轻纵身跃下。
他蹑手蹑脚溜到前厅,顺着墙根想找一处僻静的角落伏下偷听。孰知前厅周围密布着太霞派守值的弟子,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曹衡抬头朝上看,就见到一个人的肥下巴、鹰钩鼻子、铜铃眼,心中暗叫糟糕。
那弟子乃是曹执的门下,耳中听他傲声道:“小孙少爷,师父、师伯有令,不得许可谁也不准靠近前厅,您还是上别处玩吧。”说着连拉带扯将曹衡拽远,一任曹衡软硬兼施也不管用。
曹衡不甘心,在前厅外又转了一圈,见到处守卫森严实在无法接近,才没奈何死了心。
他一屁股坐到树下,双手撑着小脑袋直生闷气,思量道:“爷爷出殡我也没能赶上,反正爹爹和娘亲正忙着,我不如这就到城外给爷爷上坟叩头去。”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悄然离府往城外行去。
剑谍 第二章 掘墓
曹府的祖坟,在涟州城西九里的一座松岗上,往年清明曹衡随爷爷、父母上坟祭祀,曾多次来过。这小鬼头,也不害怕天色已黑,墓地荒凉,磷火闪烁,独自寻到曹子仲的坟冢前。
坟头上整整齐齐供着牛、羊、猪三牲和各色瓜果,地上满是纸钱的灰烬,在寒风里瑟瑟颤动。
曹衡在爷爷的碑前双膝跪倒,念念有词说了好大一阵子,当说到以后自己再没爷爷疼爱了,禁不住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正哭得酣畅淋漓时,突然间泪眼朦胧里眼前多了一双黑色靴子,有人无声无息的来到近前。
曹衡吓了一跳,忙止住悲声抬头观瞧,就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面色苍白的红袍老者,眼神冷厉似刀正打量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抹掉眼角泪珠问道:“你是谁?也来这里给我爷爷上坟么?”
红袍老者笑了:“嘿嘿,小娃儿,你是曹子仲的孙子?你爹爹是曹彬还是曹执?”
曹衡听这人口气不善,说起刚过世的爷爷并不带丝毫敬意,多半没安什么好心。他心里暗生戒备,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红袍老者的目光盯得小曹衡身上发毛,呵呵笑着说道:“好得很,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抓了你这娃儿,送到威远镖局,还怕曹府不乖乖的低头就范?”
曹衡一跃而起,叫道:“老家伙,你想抓我威胁爹爹,可没那么容易!”
红袍老者更觉好笑,笃定自若道:“小娃儿,你还能逃出我丹鼎神君的手掌心么?”漫不经心欺身而上探出右手,抓向曹衡胳膊。
他这一爪用了三分的修为,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本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孰料曹衡一矮身,脚下错步“哧溜”一声从他腋下钻过,更不回头一路狂奔往松岗下逃去。
丹鼎神君抓了个空自己先是一呆,回过神飞身而起掠向曹衡,口中冷喝道:“小娃儿,看你能往哪里逃?”
曹衡像条小泥鳅般左躲右闪,堪堪避开丹鼎神君三爪。但再躲不过第四招,被丹鼎神君腿起脚落踹中心口,一个跟头摔飞。
不过丹鼎神君既无意取曹衡性命,小家伙身上又穿了石棘宝甲,除了疼得哎哟一声外,却无大碍。
反是丹鼎神君莫名其妙,想不透太霞派何时多了这门变幻莫测的绝世身法。他大步上前,弯腰俯视曹衡哼道:“小娃儿,你还能逃么?”
曹衡并不惊慌,龇牙咧嘴揉着胸口道:“你老大一把胡子,却来欺负我一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等我师父来了,定将你打得屁滚尿流!”
丹鼎神君愣道:“你师父?不就是你爹爹么?他能有多大本事?”
曹衡得意道:“我师父乃是仙界的大梦天君,法力无边,神威凛凛。等他老人家一露面,我怕你立刻吓得尿裤子。”
丹鼎神君哈哈大笑,说道:“小小顽童,居然学会拿话唬人。仙界七大天君之中,老夫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大梦天君?”当下放下心来,伸手再拿曹衡。
曹衡就地一滚,甩手挥出爹爹过年时赠给他的“缚仙索”。此索以石棘兽软筋锻铸,长逾一丈,通体暗紫,熠熠闪光。曹衡借着搓揉胸口的机会偷偷从怀里掏出,冷不丁一鞭抽向丹鼎神君右臂。
他若能有林熠的一半修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势必教丹鼎神君吃上大亏。
可惜曹衡年小力弱,仙索出手被丹鼎神君袍袖一荡,轻轻松松的撞开,眼睛一亮道:“石棘兽软筋编制的仙索,老夫今夜运气着实不错!”劈手就来夺。
蓦然丹鼎神君心头宛如让冰锥猛刺一下,突生警兆,眼前绚丽的紫光闪耀,一道光芒夹着劲风从黑暗中射来,风雷如炽,神威难当。
他大吃一惊,已不及闪躲,电光石火中侧身飞袖卷向紫芒。
“嗤”的一记脆响,袍袖被紫芒穿透,爆裂成无数碎片。紫芒势头毫不受影响,快逾飞电进至咽喉。丹鼎神君骇得面色大变,顾不得姿势雅观与否,俯身仰倒连着侧翻十余个筋斗。
“噗─”紫芒射穿丹鼎神君左肩,挟着一缕血箭掠回主人袖口。丹鼎神君忍痛站稳身形,右手疾点伤口周围的经脉止住血涌,惊魂未定望向来人。
十余丈外的一堆乱石中,赫然伫立着一个修长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清澈明亮的目光,锐利如锋直迫丹鼎神君,沙哑的声音响起道:“阁下惘顾身分欺凌弱小,我不告而袭,暗算阁下,正好两相扯平。”
丹鼎神君运转真气镇住伤处,恨恨凝视黑衣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身藏璇光斗姆梭,插手烈火宫的私事?”
黑衣人慢悠悠走上前,拽起曹衡说道:“衡儿,你告诉这老妖怪,本仙人是谁。”
曹衡见给自己撑腰的人到了,胆气大壮,挺起胸脯高声道:“老家伙,你听清了,这位仙人,他便是衡儿的师父大梦天君下凡!”
丹鼎神君自然不会相信,但眼见黑衣蒙面人高深莫测,自己又伤了左肩,实不宜硬撼,唯有冷冷撂下一句场面话道:“阁下既不肯透露真身,老夫亦不强求。今夜一箭之仇,容老夫来日报答!”说罢足尖一点,一飘一晃消失无影。
曹衡拉着黑衣人的大手,兴奋道:“天君,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到的?”
黑衣人道:“我来了有一小会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一个人偷偷溜来,也不怕爹娘担心。幸亏我出手及时,不然教丹鼎神君将你掳了去,看你还能笑得出声。”
这黑衣人正是林熠,他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子里,换了装束,即去寻找曹彬的一对儿女,又随着曹衡往曹府祖坟而来。
如今孙二被金牛宫擒去,府上因着曹子仲的丧事和掌门之争乱作一团,也没谁会注意到他。
曹衡吐了吐舌头,问道:“天君,这老头是什么烈火宫的人,他为何要抓我?”
林熠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或许这桩事牵涉到你爷爷身上的秘密吧。”
曹衡听得呆了,道:“我爷爷?他老人家不是已经过世了么,还能有什么秘密?”
林熠笑笑,正思量如何把小家伙安安稳稳的带回曹府,忽然心念一动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先躲藏起来。”
揽住曹衡一闪隐到乱石堆后,扬手祭起一道风隐符,光华流散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风幕,将两人笼罩遮掩。
曹衡好奇的望着光雾徐徐褪淡融入黑夜,低声道:“天君,您祭起的就是灵符么?”
林熠隐藏在面具背后的脸庞微笑道:“不错,这是一道风隐符,咱们藏在里头只要不动,发出再大的声音也不用担心外头的人看见听到。不过万一撞上顶尖的人物,又或用灵觉窥查,亦不免会露馅。”
曹衡大觉好玩,笑道:“这宝贝真好。我要是有了它,往后再和大姐玩捉迷藏,就是站在大姐身后她也找不到。”
林熠顺手给了这小子脑袋上一个爆栗,道:“小鬼该打,仙家灵符是给你捉迷藏玩的么?你当它得来容易么?”
曹衡摸摸后脑勺,嘻嘻笑道:“天君,衡儿不过说着玩玩,又不当真。”
师徒两人说着话,就见一个脑袋上疮疤比头发多的人贼头贼脑,一手拎着灯笼,背上负着铁镐等物爬上松岗,径直往曹子仲的坟冢前行来。他步履虚浮,微微气喘,目光游离,绝非修真之人。
曹衡“咦”道:“癞子头?他黑灯瞎火的跑到我爷爷坟上作什么?”
林熠问道:“衡儿,你认识这人?”
曹衡答道:“这家伙是城西的一个小混混,以前还想投到咱们镖局来做事,爷爷嫌他好吃懒做,又爱偷鸡摸狗,就没答应他。”
那癞子头浑然不知,近在咫尺就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他来到坟前,把铁镐等物卸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片刻,见松岗上寒风呜咽,冷月空照了无一人,松了口气在墓碑旁的青石上坐下,擦擦额头汗珠,抓起盘里供着的猪头就啃。
啃了两口随手一扔,又抄起羊腿,狼吞虎咽直到半条羊腿落肚,方才心满意足的抹抹油嘴说道:“对不住啦,曹老太爷。小的也是实在饿得不行,没办法才要借你的祭品先填饱肚子。”
他一张嘴把果盘里摆着的鸭梨又咬了半边,后面的话立刻变得支支吾吾无法听清。
曹衡跳脚怒道:“这个混蛋,居然敢偷吃我爷爷的祭品,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熠按住曹衡肩膀,沉声道:“别着急,咱们先瞧瞧他究竟要干什么?”
其实林熠从癞子头带来的铁镐等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心中更有一份不解的疑惑,故不愿就此惊走癞子头。
癞子头吃过果子,咂巴咂巴嘴,竟恭恭敬敬朝曹子仲坟头双膝跪下叩首道:“曹老太爷,您老是个慷慨豪爽的好人,想来也不会介意小的从您棺材里寻些玉器珠宝,换几两银子使使。
“您放心,来年清明,小的必定再到您坟前烧上些纸钱,让您在阴曹地府也不缺银两花销。”
曹衡勃然大怒,小脸涨红道:“天君,这混蛋是要挖开我爷爷的墓穴!”
林熠静静道:“咱们暂且莫要露面,已经有人到了松岗,正潜伏一旁观瞧。”
曹衡举目四望却不见异常,惊问道:“天君,那人躲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林熠提点道:“衡儿,你细心观察北侧十多丈外的那排松树,看看里面有何蹊跷。”
曹衡仔细打量了片刻,似有所悟道:“天君,往右数第三株松树瞧上去有些古怪。”
林熠见他观察力出众,心中暗喜,故意追问道:“有什么古怪,你能说出来么?”
曹衡用心思忖,缓缓说道:“它好像跟两旁的松树有点不一样。其他的树都是朝南的枝叶茂盛,朝北面的稀疏许多。可这株松树却偏偏反了过来,看着就觉别扭。”
林熠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大凡树木皆有趋光向阳的习性,故此枝叶的所向与疏密也都有迹可寻。这株松树长成如此模样,未免有些扎眼睛。”
“天君,难道这人就躲在松树后头么?”想想,这么说好像也不能解释这株松树的古怪之处,心中更加好奇。
林熠摇头道:“不是,这松树之所以生得蹊跷,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由人幻化而成。”
曹衡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想不通人怎能幻化成一棵松树?惊愕道:“天君,它真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个活人变的?”
“五行遁术中有一门奇技唤作‘木遁’,能借树木之形隐身远扬。倘使再借助青木宫的‘木牍宝衣’,更可化身为草木而不露端倪。若非咱们早来一步,多半也会恍然不觉被他蒙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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