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森
看他穿着绣蟒貂裘,华冠朝履,后面二三十匹跟班马,马上的人,都是簇新一样颜色的衣服。接着又有十几辆泥围的热车,车里坐着些粉装玉琢的孩子,也像小旦模样。后面又有四五辆大车,车上装些箱子、衣包,还有些茶炉、酒盒、行厨等物。那些赶车的,都是短袄绸裤,绫袜缎鞋,雄纠纠的好不威风。倒过了好一会。聘才想道:“这是什么人,这样的排场?”
忽听得他赶车的说道:“老爷可知道这个人?”聘才答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这等阔。”赶车的道:“这是锦春园的阔大公子,这京城里有四句口号,人人常说的。道:‘城里一个星,城外一朵云。两个大公子,阔过天下人。’这公子的家世,我也不知细底,只晓得他家老爷于是个公爷,现做镇西将军。他那所房子,周围就有三四里。他们有个管牲口的爷们卢大爷,我曾听他说有一百几十匹马,七八十个大骡子,你说这人家阔不阔?”聘才道:“他姓什么?”赶车的道:“他姓华,人家都叫他华公子。”聘才道:“马上那些人,自然是家人了,车里头那些孩子,倒像相公模样的,又是什么人呢?”赶车的道:“就是相公。”
他家里有班子,每逢外面请他喝酒看戏,他必要带着自己的班子唱两出。就是外头的相公,只要他看得中,也就不借重价买了回去。听说他现在一个跟班也是相公,他去年花八千两银子买的。你想这个手段,谁赶得上他。”聘才道:“真阔。但他家父母由他这样,不管他的么?”赶车的道:“他家老爷子、老太太在万里之外呢!再说他府里的银子本多,就多使些,什么要紧?今日想必出去赴席,所以带着班子。”一面说着,已进了东城,到了金牌楼,找着茶叶铺对门,一个大门口住了车。聘才命四儿投了片子,自己在车里等着,看墙上有两张封条:一张是原任兵部右堂,一张是户部江南清吏司。门房内有人拿了片子,往里头去了,不多一会,出来说:“请。”聘才下车,同着管门的进去,进了二门,是一个院子,上面是穿堂。
进了穿堂,便是正厅,两边有六间厢房。富三早巳站在正房檐下,迎将出来。聘才抢步上前,拉了手。富三即引到正厅后,另有两间小书房内坐了,问了几句寒温。聘才道:“这几天下雪耽搁了,不然,前日就要过来奉拜的,在家好不纳闷,惟有刻刻的想念三爷。”富三道:“彼此,彼此。”此处是富三的书房,离内屋已近,只隔一个院子。聘才略观屋中铺设,中间用个桶木冰纹落地罩间开。上手一间,铺了一个木炕,四幅山水小屏,炕几上一个自鸣钟。那边放着一张方桌,几张椅子,中间放了一个大铜煤炉,上面墙上一幅绢笺对子,旁边壁上一幅细巧洋画。炕上是宝蓝缎子的铺垫。只见一个跟班的走来,穿件素绸皮袄,一个皮帽子遮着眉毛,后头露着半个大发顶,托着茶盘,先将茶递与聘才。聘才道:“nn前替我请安。”
跟班的尚未回答,富三道:“今日你嫂子不在家,回娘家去了,你今日就在这里吃饭,咱们说说话儿。”聘才连忙答应,又问:“贵大爷今日可来?”富三道:“不定。昨日听他说有事,要到锦春园求华公子说情,谅来此刻去了。”聘才听说锦春园的华公子,便问道:“我正要问那个华公子。”就将那路上看见的光景,车夫口内说的话,述了一遍。富三道:“赶车的知道什么!这华公子名光宿,号星北。他的老爷子是世袭一等公,现做镇西将军。因祖上功劳很大,他从十八岁上当差,就赏了二品闲散大臣。今年二十一岁,练得好马步箭,文墨上也很好,脑袋是不用说,就是那些小旦也赶不上他。只是太爱花钱,其实他倒不骄不傲,人家看着他那样气焰排场,便不敢近他。他家财本没有数儿,那年娶了靖边侯苏兵部的姑娘,这妆奁就有百万。他夫人真生得天仙似的,这相貌只怕要算天下第一了,而且贤淑无双,琴棋书画,件件皆j。还有十个丫头,叫做十珠婢,名字都有个珠宇,都也生得如花似玉,通文识字,会唱会弹。这华公予在府里,真是一天乐到晚。这是城里头第一个贵公子,第一个阔主儿。我与他关一点亲,是你嫂子的舅太爷。我今年请他吃一顿饭,就花了一千多吊。酒楼戏馆是不去的,到人家来,这一群二三十匹马,二三十个人,房屋小就没处安顿他们。况且他那脾气,既要好,又要多,吃量虽有限,但请他时总得要另外想法,多做些新样的菜出来,须得三四十样好菜,二三十样果品,十几样的好酒。喝动了兴,一天不够,还要到半夜。叫班子唱戏,是不用说了,他还自己带了班子来。叫几个陪酒的相公也难,一会儿想着这个,一会儿想着那个,必得把几个有名的全数儿叫来伺候着。有了相公也就罢了,还有那些档子班、八角鼓、变戏法,**零狗碎的顽意儿,也要叫来预备着,凑他的高兴。高兴了便是几个元宝的赏。有一点错了,与那脑袋生得可厌的,他却也一样赏,赏了之后,便要打他几十鞭子,轰了出去。你想这个标劲儿,他也不管人的脸上下得来下不来,就是随他x儿。那一日我原冒失些,我爱听《十不闲》,有个小顺儿是《十不闲》中的状元了,我想他必定也喜欢他。那个小顺儿上了妆,刚走上来,他见了就登时的怒容满面,冷笑了一声,他跟班的连忙把这小顺儿轰了下去,叫我脸上好下不来。看他以后,便话也不说,笑也不笑,才上了十几样菜,他就急于要走,再留不住,只得让他去了。还算赏我脸,没有动着鞭子。他这坐一坐,我算起来,上席、中席、下席,各色赏耗共一千多吊,不但没有讨好,他倒说我俗恶不堪,以后我就再不敢请他的了。他有一个亲随林珊枝,真花八千两银子买的。”聘才听了,点头微笑,说道:“这个阔公子,与他拉交情,是不容易的。”富三道:“难,难,除非真有本领,教他佩服了,不然,就是巴结到二十四分,这个人是最喜奉承的。”说到此,便已摆上饭来,一壶酒,四碟菜,一只火锅。富三道:“今日却是便饭,没有什么吃的。”二人对酌阔谈,聘才听得里头有些娘儿们说话,说得甚热闹,不一刻就像两人口角,有些嘈杂起来,还夹些丫头、老婆子解劝之声,又有些笑声。
富三欲待不管,因聘才在此,听得不好意思,便走了进去。
聘才静听,只听得出富三声口,说”有客,有客”的两句。那些女人说话就略低了些,疏疏落落的犹有些牵藤蔓葛。富三走了出来,与聘才喝了一杯酒,里头又闹起来。
富三坐不住,又跑了进去,这一回闹得很热闹,就富三进去,也弹压不下,倒越闹得更甚。又听得富三嚷道:“你们也替我做点脸儿,不是这样的。”又听得一个娘儿们,带着哭带着嚷的,就是说话太急些,外边听得不甚清楚。
聘才无心喝酒,也不便问,先要饭吃了。富三又出来,聘才看他心神不定,便告辞了,又谢了饭。富三见聘才已经吃饭,里头又闹得这样,便也不好留他,只得说道:“今日简慢极了,别要笑话,内人一出门,这些人就没有了拘束,乱吵起来。”
聘才也不好答应,一径出来,富三送出大门,看上了车方回。
聘才又到贵大爷处,没有在家,投刺而去。聘才在车里想道:“前日戏园里,蓉官说他青姨nn、白姨nn打架起来,摔这样,砸那样,我当是顽话。今日看来是真的了。”回去尚早,出了城,打发了车,又从戏园门口,各处逛了一逛而回。
日子甚快,过了几日,不觉到了年底,梅宅自有一番热闹。
李先生也散了学,时常出去,找些同乡同年聚谈消遣。到了除夕这一天,聘才、元茂在书房闷坐,大有作客凄凉之感。少顷,子玉出来对他二人说道:“昨日听得王母舅于团拜那一日,格外备两桌酒请我们,还有孙氏弟兄。”元茂道:“我是不去的,我又不是同乡。”子玉道:“那不要紧,一来是王母舅单请我们的,又不与他们坐在一处;二来也是庸庵的意思,你若不去,就大家无趣了。”聘才笑道:“若果如此,那一天可以见着琴官的戏了。”子玉一笑,道:“我还有一点事。”说罢进去了。
晚间李x全回来,进门时已见满堂灯彩,照耀辉煌。望见大厅上,梅学士与夫人及子玉,围着一群仆妇,在神像前上供。
急忙来到书房,见书房中也点着两对红烛、四盏素玻璃灯,元茂上前叩了头。聘才也来辞岁,x全连忙还礼,即同了他们到老师、师母跟前辞岁,士燮挡住了。颜夫人即吩咐子玉出去叩贺先生,梅学士即领了子玉,来到书房,彼此贺毕,便摆上酒肴。
梅学士恭恭敬敬与x全斟了酒,x全连称不敢;又要与聘才、元茂斟酒,聘才连忙接过酒杯,自己放好了,依次坐下。
士燮是个言方行矩的人,更配上那个李x全,席间无非讲些修身立行,勉励子玉的话。李元茂拘拘束束,菜也不敢吃,坐着好不难受。倒是聘才还能假充老实,学些迂腐的话,与他们谈谈。不多一会,也就散了席。梅学士又在外坐了一会,讲了好些话,然后同了子玉进去。x全、元茂等亦各安寝,且待下回分解。
品花宝鉴 6-11
第六回 颜夫人快订良姻 梅公子初观色界
话说年年交代,只在除夕,明日又是元旦,未免有些庆贺之事。忙了两天,至初三日,王文辉处就有知单并三副帖子来,知单上开的是:户部侍郎刘、内阁学士吴、翰林院侍读学士梅、詹事府正詹事庄、左庶子郑、通政司王、光禄寺少卿周、国子监司业张、吏科给事中史、掌山西道陆、兵部员外郎杨、工部郎中孙、共十二位。士燮看了比去年人更少了,叫小厮拿两副帖,到书房里去与魏、李两位少爷。
到了初五日,颜夫人也要请客,请了他表嫂王文辉的陆氏夫人,并他家孙氏少nn,与两位表侄女,又请了孙亮功的陆氏夫人,与其大姑娘,并两位少nn,就是孙大姑娘辞了不来。
这王、孙两家的陆氏夫人,是嫡堂姊妹,王家的陆氏夫人,是陆御史宗沅的堂妹,他亲哥哥叫陆宗淮,现任四川臬司。
孙家的陆氏夫人,是陆宗沅的胞妹。王家的陆夫人年四十一岁,孙家的陆夫人年三十九岁。这两位夫人都是续娶的。虽在中年,却还生得少艾,不过像三十来岁的人,而且x爱华,其服饰与少年人一样。王文辉的夫人生得风流窈窕,是个直x爽快人,与文辉琴瑟和谐。这孙家的陆夫人,容貌也与乃姊仿佛,但x情悍妒,本将亮功有些看不起,又为他前妻遗下来三个宝贝,都是绝世无双,心头眼底刻刻生烦,闲来只好将亮功解个闷儿。这亮功从前的前妻,是极丑陋的,也接接连连生了一女两男,后娶了这位美貌佳人,便当着菩萨供养。这个陆夫人,也是自小娇憨惯的。到了如今二十余年,已是四十来岁人,x气倒好了些,也把亮功看待比从前好得多了。无奈亮功已中心诚服在前,目下夫人虽能格外施恩,他却是一样鞠躬尽瘁。
陆夫人就生了王恂的少nn一个,名叫佩秋,生得德容兼备,爱若掌珠,十八岁嫁与王家去了。还有个白头的大姑娘,是不能嫁人的,新年已二十九岁。嗣徽二十六,嗣元二十四,这两个废物,都已娶了亲。嗣徽娶的沈氏,是国子监司业沈恭之女,名字叫做芸姑。生得齐齐整整,伶俐聪明,嫁了过来,见了那样丈夫,便想自寻短见,被他的丫鬟苦劝,只得自己怨命。后来回了娘家,不肯过来。
那位司业公,是个古扳道学人,将女儿教训了一顿,送了过来。这沈姑娘实在无法,又遇嗣徽y欲无度,那个红鼻子常在他脸上擦来擦去,闹得沈姑娘r麻难忍,后来只得将一个陪房的大丫头,叫嗣徽收了。这丫头名叫松儿,生得板门似的一扇八寸长的脚,人倒极风骚的,嗣徽本先偷上了几次,试用过他那件器物,倒是个好材料,便爱如珍宝,竟有专房之宠。这沈姑娘如何还有妒心,恨不得他们如蛤蚧一般,常常的连在一处,也脱了他的罪孽。外面侍奉翁姑,颇为承顺,背地却时时垂泪。
这嗣元娶的是巴氏,名字叫做来风。父亲巴天宠,是上江风阳人,清白出身。自小当兵,生得一表人材,j于弓马,又得了军功,年才四十余岁,已升到总兵之职,现在天津镇守海口。听了媒人谎话,将个爱女嫁了嗣元。
这位巴姑娘生得十分俊俏,桃腮杏脸,腰细身长,柳眉晕杀而带媚,凤眼含威而有情,x气燥烈异常,少小娇痴已惯,可怜十七岁就嫁了过来。他只道文官之子是个风流佳婿,蕴藉才郎,一见嗣元那个猴头狗脑的嘴脸,又是期期艾艾,一口结巴,就在帐里哭了半日。到晚嗣元上床,要与他脱衣,就被他打个嘴巴。嗣元半边脸,已打得似个向阳桃子,便嚷将起来,似狗狺的一般,揎拳掳臂,也想来打巴姑娘。巴姑娘趁他走近身时,便站将起来,索x的劈x一拳,把嗣元打了一交,嗣元爬起来往外就跑,伴送婆、家人媳妇、陪房的丫头一齐拖住,再三的劝他,又将巴姑娘也劝了一会。这巴姑娘原也一时使气,仔细一想,原悔自己太冒失了,闹起来不好看,且兼娘家又远,照应不来,只得忍耐不语。嗣元嘴里乱说,被伴送婆掩了他的口,与他们卸了妆,脱了衣,再三的和解,服侍他们睡下,方才出去。嗣元经了这两下,心已悔了,再不敢寻他,只得避在脚头,睡了一夜。过了几天,巴姑娘的r母苦苦的喻以大义,说官家之女,怎好打起丈夫来,就是丈夫生得不好,也是各人前定的姻缘。巴姑娘原是个聪明人,也知木已成舟,不能怎样,只好独自洒泪。这嗣元过了几天,见他和平些了,便想也行个周公之礼。等他睡着了,便解开了他的衣裤。巴姑娘本要不依,一想吵闹起来便不好听,且看看这呆子怎样。谁想这个孙嗣元,样样鄙夷乃兄,独这件事却没有乃兄在行,始而不得其门,及得了门时,已是涕泪潸潸,柔如绕指了。孙嗣元又急又愧,巴姑娘又恨又气,以后非高兴时,便轻易不许嗣元近身,所以巴姑娘做了五六年媳妇,尚未得人伦之妙,这也不必叙他。
那一日,文辉的夫人带了二女一媳,香车绣撵的到了梅宅。
颜夫人领着一群仆妇丫鬟迎将出来,引进了内堂。这颜夫人虽四十外的人,尚觉丰采如仙,其面貌与子玉仿佛。颜夫人见琼华小姐更觉生得好了,清如浣雪,秀若餐霞,疑不食人间烟火食者。而蓉华小姐朗润清华,外妍内秀。那个孙氏少nn佩秋,媚妍婉妙,和顺如春。两夫人见过了礼,然后两位少nn、一位姑娘,齐齐的拜见了颜夫人,各叙了些寒温。陆夫人问起子玉来,颜夫人说他父亲带他出门去了,琼华小姐心里始觉安稳。忽见仆妇报道:“孙家太太与少nn到。颜夫人也降阶迎接,陆氏夫人是常见的,那两位少nn虽见过两次,看今日装饰起来愈觉娇艳,颜夫人也深知其所适非天,便心里十分疼爱起来。当下各人见礼已毕,谈起家常来,文辉的夫人,总称赞子玉,似有欣羡之意。亮功的夫人笑道:“姐姐,你的外甥固好,就我的外甥女也不错。你既然这样心爱,你何不将我的外甥女,配了你的外甥,也如我将我的外甥,配了你的外甥女一样。你们亲上加亲,教我也沾个四门亲的光儿不好吗?”颜夫人初听,竟m不清楚,后来想着了,就笑道:“姊姊好口齿,这么一绕,叫我竟想不出谁来?我们是久有此心,恐怕自己的孩子顽劣,不敢启齿,怕碰起钉子来。我想表嫂未必肯答应的。”
文辉的夫人道:“姑太太是什么话,咱们至亲,那里还有这些客话。倒是我的孩子配不上外甥是真的。姑太太想必不肯作主,还要让姑老爷得知,姑老爷心里怎样?”颜夫人道:“我们老爷也久有此心,在家也常说起来。去年表兄来托我们做媒,我就要说出来,刚刚有件什么事情来,就打断了,没有能说,至今还耿耿在心的。”亮功的夫人冒冒失失道:“就这样罢,儿女之事,娘也可以作得主的,定要父亲吗?”颜夫人道:“若别家呢,我就不敢做主,自然要等他父亲答应。若说这外甥女,是我们二人商量过许多回了,都是一心一意的,只要表嫂肯赏脸就是了。”文辉的夫人道:“们也是这样。”亮功的夫人道:“既如此,你们两亲家见一个礼,一言为定罢。”颜夫人就对文辉的夫人拜了一拜,文辉的夫人也拜了。亮功的夫人实在爽快,将颜夫人头上仔细一看,拔下一枝玉燕钗,就走到琼华面前与他戴上,琼华两颊发(赤页),用手微拦。亮功的夫人笑道:“这是终身大事,不要害燥。”羞得琼华小姐置身无地,说又不好,避又不好,除下钗子又不好,低了头,双波溶溶,几乎要羞得哭出来。他的母亲与颜夫人看了,皆微微的含笑,众少nn也都笑盈盈的。蓉华见妹子着实为难,便拉着他到阑干外看花,又到别处屋子里去逛,众少nn一齐跟着去了。亮功的夫人道:“我这个媒做得好么,你们两亲家,都应感激我,真个是郎才女貌,分毫不差。比不得我们那三个废物,两个废男,已经害了两位姑娘,还有个废女在家,难道也能害人么?这也就可以不必了。”文辉的夫人道:“你们两位少nn倒和气么?”亮功夫人冷笑道:“怎么能和气?人心总是一样,难道我还能帮着儿子说媳妇不好?我自己看看也过意不去。大房呢,他外面还能忍耐,不过闷在心里,闲时取笑取笑他。二房的x子比我还燥。我们那老二更不如老大,嘴里勒勒勒勒的勒不清,毛手毛脚不安静,我听得常挨他媳妇打,打得满屋子嚷,满屋子跑,我也只好装听不见。花枝儿般的一个媳妇,难道还说他不好?叫他天天与个猴儿做伴,自然气苦交加。我是最明白的,不比人家护短,就自己儿子好。也只有你妹夫才生得出这样好儿女来。”说得两位夫人皆笑。
且说众少nn同着琼华小姐,逛到一处,是个三小间的套房,甚是j致。
名书古画,周鼎商彝,罗列满前。内里有两个小丫头,送上茶来。沈氏少nn问道:“这间屋于是谁住的?”小丫头道:“是少爷住的。”沈氏少nn道:“少爷不在屋里么?”小丫头道:“不在屋里。”众少nn便放了心逛起来。到了里间,见小小的一张楠木床,锦帐银钩,十分华艳,似兰似麝,香气袭人。
众少nn见这屋子j雅,便都坐下。巴氏少nn是没有见过子玉的,见镜屏里画着一个美少年,面粉唇朱,秀气成采,光华耀目,觉眼中从未见过这样美貌人,便拉孙氏少nn同看道:“姑nn你看这画,画得好么?”孙氏少nn一笑道:“这个就是我们将来的二姑爷,真画得像。”蓉华与沈氏少nn都来看子玉的小照,惟有琼华不来,独自走到书桌边。随手将书一翻,见有一张花笺,写着几首七盲绝句,题是《车中人》,像是见美人而有所思。看到第三首末句,是押的琼字韵,用的是仙女许飞琼;第四首末句是押的华字韵,用的是仙女阮凌华。
琼华看了心里一惊,想道:这位表兄原来这般轻薄,他倒将我的名字拆开了押在韵里,适或被人见了怎好。遂趁他们在那里看画,即用指甲挖去了那两个宇,脸上红红的,独自走了出去。
那边众少nn也出来,巴氏少nn还将子玉的小照看个不已,出来时还回头了两次,不觉失口赞道:“这才是个佳公子呢。”
众佳人微笑。颜夫人着丫鬟来请坐席,众佳人方才出来。这席分了两桌:三位夫人一桌,五位佳人一桌。席间两位陆夫人好不会讲,这边那几位少nn,也各兴致勃勃。唯有琼华小姐,今日心神不安,坐在席间说也不说,心里恨他的姨母将颜夫人的钗子戴在他头上,便觉得这个头,就有千斤之重,抬不起来。
众少nn知他的心事,虽寻些闲话来排解他,他却总是低头不语,懊悔今日真来错了。这两位夫人,与众佳人叙了一日,直到晚饭后定了更才散。
次日,要说妨苏会馆团拜的事了,一早梅学士先去了。聘才于隔宿已向子玉借了一副衣裳,长短称身。只有元茂嫌自己的衣服不好,闷闷的不高兴,见了子玉华冠丽服的出来,相形之下颇不相称,便赌气脱下衣裳,仍穿了便服,说道:“我不去了。”子玉就命云儿进去。禀知太太,将我的衣服拿一副出来,说李少爷要穿,云儿随即捧了一包出来。谁知子玉虽与元茂差不多高,而身材大小却差得远甚。元茂项chu腰大,不说别的,这领子就扣不上;束起腰来,短了三寸。子玉道:“不好,我的衣服你穿不得,不如穿我们老爷的罢。”又叫云儿进去换了,拿了梅学士的衣服出来。这梅学士生得很高,兼之是两件大毛衣服,又长又宽。元茂穿了,在地下乱扫。聘才替他提起了两三寸,束紧了腰,前后抹了几抹,倒成了个前**x后驼背。
再穿了外面的猞猁裘,子玉又将个大毛貂冠给他戴了,觉得毛茸茸的一大团,车里都要坐不下去,惹得子玉、聘才皆笑。带了四个书童出来,外面已套了两辆车,四匹马。子玉独坐一车,聘才、元茂同坐一车,一径来到姑苏会馆,车已歇满了。
三人进内,梅宅的家人见了,迎上前来,道:“王少爷、颜少爷来了多时了,诸位老爷早巳到齐。”遂一直引至正座,见已开了戏。座中诸老辈,子玉尚有几位不认识,士燮指点他一一见了礼,这些老前辈个个称赞不休。随后聘才、元茂上来与王文辉见礼。聘才还生得伶俐,这元茂又系近视眼,再加上那套衣服,转动不便,一个揖作完,站起来,不料把文辉的帽子碰歪在一边。文辉连忙整好,元茂也胀红了脸,就想走开。
偏有那司业沈公,年老健谈,拉住了子玉,见他这样丰神秀澈,如神仙中人,想起他那位娇客来,真觉人道中,有天仙化人、魑魅魍魉两途。便问了目下所读何书,所习何文的话,子玉一一答了。子玉尚是年轻,被这些老前辈,你一句我一句的赞,倒赞得他很不好意思。沈大人放了手,子玉等告退,来至东边楼上,王恂、颜仲清便迎上来,都作揖道:“我们已等久了,怎么这时候才来?”子玉道:“今日起迟了些,那孙大哥、孙二哥还没有来么?”王恂道:“也该快来了。”王、颜二人又与聘才、元茂款接了一番。只见对面楼上来了几个,先是右待郎的少君刘文泽做主,请了史给事的少君史南湘、吴阁学的外甥张仲雨、姑苏名士高品、国子监司业沈公之子沈伯才、天津镇守海口巴总兵之子巴霖,这两位就是孙氏弟兄的妻舅。还有一个本京人,原任江苏知县之子冯子佩,尚未到来。这一班人,子玉除了南湘、文泽之外,恰不认识。这刘文泽字前舟,系中州世家,已得了二品荫生。这人最是和气,x情阔大,蔼然可亲,尤好结交,与徐子云、华星北均称莫逆。那个张仲雨是扬州人,生得俊秀灵警,是进京来赶异路功名的,就住在他舅舅吴阁学家。一切手谈博弈,吹竹弹丝,各色在行,捐了个九品前程,是个热闹场中的趣人。这高品是苏州人,号卓然,是个拔贡生。聪明绝世,博览群书,善于诙谐,每出一语,往往颠倒四座。与沈司业有亲,因此认得孙氏弟兄,时相戏侮。这沈伯才是个举人,年已三十余岁,近选了知县,将要赴任去了,是个j明强干的人。这巴霖却从他父亲任上来看他姐姐的。他的相貌与他姐姐一样俊俏,年才二十岁,文武皆能。因与孙氏昆仲不对,情愿住在店里,与刘文泽倒是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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