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楼gulou
天风错
作者:顾楼gulou
天风错 分卷阅读1
书名:天风错
作者:顾楼gulou
晋江2015-10-29完结
文案
从来百姓多薄幸,而今谁忆旧功勋。
败仗将军和残疾书生,在聪明人的棋局里被赶着跑,最后去种田的乡村爱情故事
1v1 he
他话里不提元夕救过他,也不说手下许个闲职给元夕,乏善可陈地扯了一句缘分,平铺直叙地做下承诺,如果走投无路,元夕总还能去他身边。
元夕听得眼热,但还是装作已睡熟了,嘴里不支声,抹去鼻涕悄悄擦在温启年袖子上。
既然我人都是你的了,他心想,这点鼻涕也算不得什么。
“我会给你个交待。”
元夕诧异地回过头来,温启年看着他又说了遍:“我会给你个交待。”
元夕阴狠地挑高一边眉毛:“我家里人全死了,你能给我什么交待?”
温启年站起来把他按在怀里:“王爷对你不起,我帮你报仇。你家人死了,我做你的家人,一辈子陪你。”他低头抵着元夕的头顶又说:“你要去死,我陪你死。”
睡着了,看不到云明亮干净,在蓝如翠翎的天上团成馒头片似的。看不到新麦已磨镰,牛羊追逐绿草纤纤。看不到辛夷花尽了,杨花又开起来。看不到群雁飞过,南陌上飞絮轻飘。
不过也不打紧,明日还能看到。明日看不到,明年、后年,岁月悠长,去路无垠,世上那么多好风光,没什么可急的。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启年,元夕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第 1 章
马蹄达达远去,西风猎猎袭来,残阳如血,狼烟四起。
好冷。
温启年吃力地试图翻身坐起来,却只发现身上的力气抽丝剥茧般消散,他仿佛看到自己身上正冒出条条缕缕的白气,从望不到尽头的一片死人堆里蒸腾到空中。
他甫一中箭就知不妙,猜是中了毒,从马上跌落下来后,就近与身边一个呼揭死兵换了铠甲,将他的脸刮花了,自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听到一群人操着听不懂的蛮话逐一翻过地上死尸,有个带头的发现了他伪装好的呼揭兵,又将其刺个对穿,挖出心,割下头,带领剩下的人趴跪在地,齐声念诵几句,将呼揭兵身边的几具死尸都踢开,才带着那头颅上马走了。
温启年被踢了两脚,一口血含在嘴里等他们走了才吐出来,已是泛了黑。他动弹不得,心想,难道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眼前一阵阵发黑又一阵阵发白,温启年恍然看到了他人生中的种种,入行伍、遇李纪、杀匈奴、封将军、来西巡,然后便永远停在了这里。
我就要死了,他躺在地上,想过要以身殉国,马革裹尸而还,却没想过是毫无防备地死于蛮子偷袭。想着想着,他就觉得眼皮从未如此重过。
天快黑了,大漠中一丝风也无,地上的血气热气弥漫上空,是有形有状的一层迷离水雾,罩住天色,罩住斜阳。
温启年撑不住地合上双眼,没有看到远处悄悄走来个穿一身灰色短褐的年轻男人。
那年轻男人叫元夕,是连延人,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城外战场。
他生得细弱,还没这么累过,走得天都快黑了才远远看到一地死人死马,尚未坠下的金乌斜照在大地上,照出一片乌烟瘴气。
此地不详,元夕暗想,只远远捡个一两件赶快就走。
地上除了死尸,还横七竖八堆着些火把和刀枪弓箭一类的东西。
元夕第一次见到地上满是血的场景。有的人死在这里,断臂残腿却飞到另一边去了,有的人头被刺穿了,跪在地上僵直着身躯,稍一碰就倒将下来,砸出好大声响。
他走得心惊胆颤,低头不敢再向前了,看到脚下有把蛮人的短刀,拿起来感觉切菜倒还趁手,塞进兜里。走到此处已经累得半死,死人堆里找东西更是可怖,他准备就近再剥件蛮人的盔甲就马上离开。
但蛮人身材高大,一件盔甲顶寻常汉人两件,又死沉,元夕费劲扒了一会,发现实在拿不了。
“娘的。”元夕低头看到手上都碰秃噜皮了,小声骂了句,心想捡几片破落的甲片算了,捡上满满一麻袋,应该能打上两把锄头一把犁,已经很够用了。
他自己干不了活,他爹腿脚也不方便,家里半亩田荒了许久,元德景前日里又惹上风寒,家里剩的药不多,治好他自己就半点存货也没了。元家在连延城中是独一份的大夫,没有药草,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正巧这几天汉人和呼揭人在城外打了一仗,呼揭人往沙漠深处去了,城里涌进来许多兵。元夕琢磨着,壮丁也有了,现在把活干好,开春就能直接播种,家里农具不够,反正城外战场上有现成的铁片,便志气高昂地要来捡,谁知此处这般情景。
边捡边向前再稍微走了几步,一晃眼看到个人,穿着汉人衣服,胸口血肉模糊,头竟然也被割了。元夕吓得不轻,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那尸体旁边还躺着个穿蛮人衣服的,脸朝下趴在地上,背上中了支箭,还能看出在微微起伏。
元夕惊道,还活着!好你个蛮人,如此残忍地杀我同胞,这就送你上西天。他掏出刚才捡的短刀,伏下身来一刀刺去。
凑近了才看到,那人脸旁全是黑血,显然是中了毒。
元夕哼了一声,想不杀此人也活不过今晚,倒省得大爷动手了,收起短刀,拎了拎手中麻袋看收获颇丰,起身就准备走了。
他蹲得久了,腿有点麻,一不注意倒在蛮人身上。他暗自叫了一声不好,那蛮人被他压痛,咳嗽两声,竟说了句不清不楚的汉话,仔细听好像是在叫王爷什么的。
元夕觉出不对,将他的脸翻过来,那人紧闭着眼,看着虽然鼻梁也不低,但绝不是蛮人那种高鼻深目的长相。
汉人怎么穿着呼揭的衣服?元夕奇怪,但看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他把麻袋放下,用力割开那人的外甲给他灌了两口水,又拍他背让他吐出来,洗净他嘴里的黑血,又沾水将其脸上的血污擦净,把他中衣撕开。
长得倒俊,元夕心想,又凑近了去看箭伤。
闻气味,这箭上带的不是什么奇毒,但是凶得很,是蛮人给得瘟病的骆驼用的药。一把草用小半碗药水泡了再晒干,一头成年大骆驼吃下去,不消半天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元夕翻遍全身只找到个火折子和刚才捡的短刀,还有剩的两个冷馒头。他打起火将刀烤了烤,先把箭杆折断,再一狠心剜去箭头,用火折子去烧那人的伤口。
焦肉的味道传来,那人痛得狠了,脚上没力,手动了起来。元夕紧靠住他肩
天风错 分卷阅读2
膀,握着他一只手。
那手上有很多裂纹,被汗浸得湿冷,指腹掌根上都有很多茧子,是只多年练武的手。
烧了片刻,他看那伤口虽然烂了,一刀下去不再流黑血,松了口气,心想毒素应该不会再往里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人的造化了。
元夕撕下点馒头用水泡软了给他喂下,他没力气,吐在嘴边不咽。元夕把他推到一边躺下,说“你爱吃不吃”,过了会儿又不忍心,嚼碎了口对口给他喂下去。
那人嘴里一股子铁锈味,刚才用水冲过还是挥之不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刚刚打过一场恶战。
呼揭人筹备许久打下了匈奴、乌孙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底气足了,野心大起,未料刚刚挥师南下便与贺朝西巡军在连延小城外遇到,打了两天就退了三十里。
那巡检军首领便是温启年,猜呼揭人没这么轻易退兵,让副将宋兴点了两百人连夜赶去兴庆府通报,又从城里找了几个向导,派一千精兵跟着追到大漠里去,剩了三百人,又分出两百去守着连延,自己带着一百人仍然驻扎在城外沙漠,却在一天前惨遭全军覆没。
元夕当然一无所知。这个穷酸,拖着一麻袋甲片,捡了个生死不明的人,茫然坐在尸堆里。
他就水吃了半个馒头,就觉噎得不行,抬眼望去,夜色四合,周边绝无人烟,地上隐隐泛起绿光。
不会有狼吧,元夕抱着那人想道。
“荒唐!”元德景一掌拍在床沿,引得自己咳嗽两声。
“元大夫,你别着急,我堂妹的侄子这几天给城里兵爷送饭,听说城外前些天是打了一仗,但我们有个温将军坐镇,呼揭人当即就退了三十里,温将军自己还带了人驻扎在那里,元夕不会有事的。”城里的屠夫老袁头给他递了杯茶,顺着安慰两句。
“这夯货,猪油蒙了心了跑出去,哎!”元德景回想昨日烧得稀里糊涂,只听得自己那傻儿子说了声要去个什么地方,他勉力应了声,早上退了烧,才发现元夕昨晚没回家。问了邻里几个人,说是元夕昨日里出门了,守城的官兵这几天一直看着不让人出入,他显然是从沙漠里走的。
“你也别急,我这就去叫我堂妹的侄子和兵爷说说,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派人去找找。”
元德景连道几声谢,起身将老袁头送出门。
长叹一声,他回屋躺下来,默默想着元夕会在哪里,会不会碰上呼揭人。
半年前呼揭人一鼓作气打下匈奴、乌孙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自以为底气足了,一举南下,听城里兵爷说,要不是今年贺朝例行西巡的日子提前了,巡检军与呼揭人在连延城外刚好碰上,还真可能叫呼揭人占了便宜去。
但西域一连串小国比驴蛋还小还多,元德景心道,好不容易拧成了一股绳,哪是这么轻易退兵的?呼揭人多半是绕过沙漠逃走了,这仗一时半会可打不完。
元德景不关心打仗的事情,只关心无端出门的元夕现在何处,倒不怕他迷路,只怕他误闯兵营,要被强逼着搜身,这比杀了元夕还叫他难受。
他看了眼窗外,还是天色灰蒙,沙尘扬起。
要变天了。
第2章 第 2 章
炽日当空,元夕吃力地背着两根布条往前走,布条连到身后,系在火把和两件死人衣服制成的简易担架上。担架上躺了个男人,双眼紧闭,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哼。
元夕昨日图方便,只穿了件短打出门,晒得满脸通红,头发都要焦了,额上的汗不住往下淌,没手擦,在沙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将担架放在地上,他坐在一旁直喘气,从怀里掏出个冷馒头来吃。
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元夕看了眼担上的人。
他走得吃力,那人也颠得不轻,衣服上又渗出血来。元夕叹口气,心道作孽,放下馒头,把那人伤口简单包扎一番,给他把用来遮阳的衣服拉好。
此地堆了有百来具尸首,引来不少秃鹰。这飞畜生专吃死物,一大群扑在地上啄着肉,夜里只能看到一团团黑影扑闪来去,嘴上的钩子碰到死人骨头咄咄的声响听起来极阴森。
元夕怕秃鹰,也怕狼,起了火堆还不敢睡下,生怕醒来就在什么东西肚子里了。天还没亮,他就做好了这个简易担架,想赶紧离开此处。
天一亮就走,一整天下来终于快到家了。
中间担上那人断断续续醒过几次,元夕给他喝了水,又掰碎馒头喂他,他不甚清醒,但很警觉,抓住元夕的手问他是什么人,抓住他想做什么。
他伤得重没力气,元夕一甩就将他甩开了,叉着腰骂他忘恩负义,自己从死人堆里把他扒出来,费了大劲救他,他这厢倒好,非但不道谢,还把救命恩人怀疑上了。
元夕气愤填膺,一转头,发现那人又安之若素地晕了过去,再是一顿破口大骂,骂累了,坐在地上喘气,边骂自己贱骨头边忍不住去看那人伤口。
他脸色虽白,但已不再吐血,到家里让爹想办法除了他体内的毒,伤口养些时日应该就能好了。元夕把他衣服盖好,挥手给自己扇扇风,只觉身上又黏又腻,恨不能脱了衣服光膀子走。
罢了,他站起来,前方不远已经能看到灰扑扑的半截矮城墙,心想马上就到家了,也不知爹的病好了没。
这片沙漠在连延城外,连延如其名,是中土去西域经过大漠唯一的落脚地,但是三面环沙,是一个凭着绿洲建起来的小城。
城里将将百户人家,勉强有个五百亩田,交通虽然不便,街上倒时常能见到西域和中原内地的各色货品,也是因为此地钱银不甚流通,来往的商人拿物品抵饭宿。
这么个小城里,只有一家行医,便是元夕的爹,名叫元德景。
元德景是个跛的,只身带着儿子,问起来只叹口气说媳妇跟人跑了,留在家里伤心,带儿子四处游历,到连延没了盘缠,干脆留了下来。
元大夫医术不甚高明,好在连延人也不生什么精细病。伤风发热、骨折扭伤的,元大夫勉强能看个明白,这贴药不成,往往再换一副也就好了。
元夕虽然生在元夕那天,人长得跟元宵倒是半点不像,瘦瘦长长,又很白净,跟他爹站在一块,衬得他爹像张老橘子皮,在连延城中姿色也算得上一等一。虽然生得好看,但是一张嘴不饶人,从小就不跟旁人来往,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习文断字,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追着要汤药钱。
城里的人不待见他,背地里喊他二椅子。只有经过连延的人,听到城里还有个能写字的,喊他代笔给家里报个讯写封家书,帮他家孤儿鳏夫干点活。
元夕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更不爱出门。
沙漠里早晚温差极大,正
天风错 分卷阅读3
午越热,晚上越凉,大家都习惯用过午饭冲个凉,晚上清清爽爽地睡觉。元夕偏不,每天半夜闷在屋子里洗澡,白天最热的时候也不光膀子,衣服捂得死紧,比大姑娘还大姑娘,活脱脱就是个娘娘腔。
此时此刻,这个娘娘腔便从十里外的沙漠里,顶着毒辣日头,一力拖回了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和一麻袋甲片,在院子里探出个头喊道:“爹。”
“你这憨儿!”元德景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跑出来,跌在元夕身上,元夕累得紧,被他砸地头晕眼花,勉力接住,“可遇到什么人?受伤没有?吃饭没有?”
“没有没有,爹,你看,我去捡了铠甲,融了能打好几把铁锹。”元夕从门外拖进来一个麻袋,元德景眼尖,看到麻袋后面还有什么。
“什么东西!”他推开元夕,看到地上那人,惊呼一声。
“城外看到的,他跟蛮人打仗,中了毒,我看还有气,就给带回来了。”元夕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赶紧将那人拖进门里。
“是好是歹都不知道就往家里捡!”元德景扶住元夕,颤颤巍巍地弯下身子查看那人伤口,“城里兵爷刚走,说是呼揭人作死,在西平生乱,不知道这位爷赶不赶得上。哟,你给他剜了箭头?”
“你不是说像这种锐器上喂了毒的,要割掉那一圈肉拿火烧,毒素才不会蔓延吗?”
“理是这理,但他本来就受了伤,你没留神他手扭了吗?再这么一来,气血两虚,怕是伤了神,现在天气又干又冷,不知何时才养得好了。”
元德景叹口气,不住摇头,去找了套旧衣服出来递给元夕,让他把那人擦干净,换身衣服,自己进屋去起火,准备给这俩倒霉鬼做饭。
元夕拧干布帕,偷瞄一眼元德景,先自己擦了把脸,再给那人擦身子,看他手肿得老高,“撕”得吸口气。
“还真是扭了,”随后又给自己找个理由,“这两天忙着带你赶路,还碰到不少野兽,又惊又怕,没注意到也不怪我。”
地上那人被他擦到脚,发出两声闷哼,元夕吓得丢了布帕,半晌才凑过去看,把手放到那人鼻前,感觉还有气,又拍拍自己胸口。
还有三日便到兴庆了,途径这连延小城,城外扎营稍事休息即可,明日还要接着赶路。
温启年勒马停下,刚要转头对副将宋兴下令,忽然尘雾升腾,来路出现一队骑兵,他定睛一看,是呼揭人。
打了两天,他们退了三十里。
有诈,温启年眉头紧皱,让宋兴点了两百人连夜赶去兴庆府通报,又从城里找了几个向导,派一千精兵跟着追到大漠里去,剩了三百人,又分出两百去守着连延。
带着余下一百人原地驻扎,刚要叫另一副官去前头探路,营帐旁边钻出几十个蛮子来,说着匈奴话,一刀向温启年齐齐劈来!
他边挡边退,猛地胸口中了支箭,半边身子渐渐麻了。箭头带毒,他捂住伤口,终于还是力不可支,倒下马来。
偷袭者众,来势汹汹,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温启年手下见主帅中箭,慌忙来救,被来人从背后围住,杀个殆尽,一百人竟全折在此地。
温启年听得懂匈奴话,来人是混在呼揭军中的匈奴人,是要来报匈奴大王子的仇,专为找温启年而来。
对,匈奴大王子是我杀的,温启年想着,再次失却意识,看到幼时在家的情景。
弟妹喊饿,爹腿脚不便,让出手中最后半块饼,坐在炕上不吭声。娘用袖角抹去泪,牵温启年出门,排了二里长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点了名册,给了娘几两银子一袋米,就让人将温启年拉进后面帐里。
他不明就里,高声喊娘,娘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过两天,他懵懵懂懂地被转到另个地方,一个帐里住的都是比他不过大两三岁的半大孩子。别人问他哪里来的,他如实说了,又问这是去哪。
傻子,你已入了行伍,还想去哪?不过是抛头颅、洒热血,把这命再也不当成是自己的用罢了!
这才知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又还有个弟弟,图那几两银子,将他年纪瞒了送去参军了。
那之后,便是真的风餐露宿、关山望断,在这长天大地里摔摔打打,跌跌撞撞。
抛头颅、洒热血,自己这命,如今是真要交还给天了。只是不知这孑然一身的阴魂能去向何方,还找不找得到家。
温启年突然猛咳两下,睁开眼睛,出了一身大汗,发现不在连延城外,也不在营帐之中。
梦里最后的场景已过了十年,以为早淡忘得没有踪迹,可一旦想起来,竟还是忍不住心口闷痛,痛得眼前发黑。
过了片刻才看得见东西,面前是个矮墙小院,地上积满沙尘,耳边只有风声呼呼和灶上烧水,炉盖被水汽顶起来砰砰砸回炉体上的声音。
他费力地转过头,看到屋里有个小灶,闻着像是在煮什么汤药。灶旁有个人撑着下巴打盹,头发随意散着遮住了脸,只看到手指细长,白得和这灰土屋子格格不入。
宋兴已是第十二天连夜赶路。
身边赶上来两个中士,说大家疲得不行,问能不能稍事休息,整顿一夜再走。宋兴将他们喝退,骂道:“金城的都尉就是这么练的兵?”
金城是陇西十六郡中最大的一个,金城汤池,坚若磐石,故名。有驻兵一万,巡检兵刚交接过,今年朝廷又拨了五千。宋兴手下巡检兵不过四百,向金城都尉借了八千,马不停蹄去往兴庆,指望着呼揭人接连打下西平、凤昌二地,在凤昌受了挫,没那么快重整队伍。
他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么慌不择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只有这么狂奔不休,他才能忘记,看到温启年盔甲罩在那副残损身躯上时的惊心悲魄。
温启年比宋兴还小个五岁,两人熟识后温启年才道自己当初是把年纪填小了,刚到十五就从了军。犹记自己当时拍他背说认个大哥,以后定不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去。
大哥不大哥暂且不提,温启年打仗不要命,又杀了匈奴大王子,年纪轻轻就执了帅印,大老远把自己从辽北调到身边做副将,向来不拿架子,两人堪称莫逆,亲兄弟都不如。
一想到温启年被蛮子割了头,心也被挖了去,宋兴就觉喉头生甜,目眦欲裂。
此仇不报,休说百年之后,就是一天半天他也无法自持,倒不如刎颈一别,死了还痛快。
第3章 第 3 章
元夕忽然惊醒,看到药煮开了去关炉子,不留神被烫了手,猛吸口气。
“你没事吧?”
屋里突然响起个声音,像是很久不曾言语过,哑得像口枯井。
“嗯,没事。”元夕自顾自答了,拿布帕包住药炉放到桌上,才反应过来不对,大惊转头,“谁在说
天风错 分卷阅读4
话?”
“是我。”温启年勉强撑起半边身子,“不必害怕,你没事吧?”
“没事都被你吓出事来了。”元夕白了一眼,过去看他,“你醒了?哪里觉得痛没有?”
“不妨事,小兄弟,是你救了我?”温启年被他扶着靠住床头,咳了两声,说话才终于流利清晰起来。
“我前几日经过城外沙漠,死人堆里见到个还喘气的,就顺手拖回来了。”元夕坐回桌前,“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怎么行,救命之恩不敢忘怀,定当重谢,只盼你告诉我如今身在何地是何时辰了,我好……”
元夕才听两句,就眼神一亮挺直了背,打断他道:“救命之恩倒不敢当,不过折腾了些时日,稍费几分力气罢了。这位军爷,你上战场、打蛮子,保我西域平安,元夕对你是十分感佩的,这医药食宿种种,银钱之事实在不值一提。我家在连延,黄沙之中一孤城,家中就老父与我两人罢了,实在也用不到花钱的地方。”
温启年本欲细问城外战场之事,没想起这茬,但元夕这话看似云淡风轻深明大义地撂了出来,他便也立刻就懂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