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瀛虽然被贺兰帝赐了王府,亲口允诺了封王,可一直没有赐予宝印,也没有加封仪式。圣武殿弟子叫他北仓六皇子,却也不算僭礼。
北帝瀛滴答着水,也原礼回敬。
几人站直身后,方才那个与樊襄说话的清秀弟子正色道“圣武殿规矩,进门都是同修,不分尊卑贵贱。所以,我等只向六皇子行礼这一次,今后还要以师兄弟姓名相称。北是国姓,带到圣武殿恐引起他人不适,长老特意嘱咐,在圣武殿修行期间,请您纡尊降贵仅以名字示人,还望见谅。”
樊襄在一边听着,北帝瀛去掉国姓……那不就是帝瀛么?
帝瀛!??
她心头一动,看了看北仓老六那张波澜不兴的脸。
这么古怪的名字,竟然还有重的?
“帝瀛记下了,定当遵守圣武殿规矩。还未敢请教师兄名讳。”
“小修师从清椒贤者,现为孙长老亲传弟子,闫创。”他说完了,便把疑惑的目光落在樊襄身上。
毕竟,百年不遇的沉船——还连着沉了两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她,回去禀告的时候,总要有个名字吧。
见闫创盯着自己,樊襄打着摆子有模似样的也行了一礼“小修师从象弥行者,姓樊名襄。”
“樊襄?!!”
“樊家那个废物老三?!”
“怪不得,避水阵盘都镇不住,真是废物的有水平。”
有嘴快的立刻议论了起来。
樊襄搔搔脑袋,摆出一脸傻笑。
闫创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小弟子们缩了缩脖子,退进了人堆里。
第127章 受宠若惊
“樊师妹。”闫创十分正式的对她行了个见礼。
樊襄见状,不仅没还理,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还是比较习惯被唤作小废物,突然有人对自己如此礼遇,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闫,闫师兄……见过闫师兄,各位师兄。”
闫创并未感到樊襄的诧异,继续关心的对二人说道“两位修士不知,这圣武殿珀虹江的水极寒。即便是长老的修为,也经不起在这寒江里折腾。两位同修还是赶紧去换一身衣服,浸一浸热汤。对了,丹房有几颗刚刚炼制好赤炎丹,这丹药对驱寒有奇效。记得去领了服下,先祛祛寒症吧。”
极少被如此对待,樊襄骤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少有的乖觉,一直随着闫创的话点头,直到听见赤炎丹三个字,她开始不淡定了。
赤炎丹,那可是赤炎丹啊。
你以为糖豆呢?
深知炼丹艰辛,樊襄连连摆手“就是江水凉了点,吃什么丹药啊,没那么娇贵!”
旁边的帝瀛却是不动声色,深施一礼领了闫创这番好意。
“谢师兄。”
“贵”字的尾音还在嘴里拖着,樊襄诧异的看向北仓老六,心里涌现的那份鄙夷,就差没化成一个翻进上眼睑的大白眼了。
皇室子弟就是不同,哪怕从小吃人长大的,也是这般矫情。
辟修最近给樊襄了一本炼丹的书,虽然破旧的皮儿都没有了,可内容全面讲解详细,是一部难得的丹经。
书里头记载着赤炎丹的炼制方法,樊襄虽然尚未达到四级,并不能炼制,可一看之下还是感到触目惊心。
这丹药虽是火烈的性子,炼制过程却需保持至寒至阴。若是没有水木司元鼎这等上品灵器,炼制过程中,就需要把丹炉放置在常年不融的冰床之上。炼制原料也都是一些阴寒之地产量极低,生长极慢的草药、灵兽原核。
别的丹药成丹率一般在八成,它就只有六成。别的丹药一炉出丹都能在五颗以上,这赤炎丹性子独霸,一炉只能容一丹。
总而言之,就是个娇贵、费时费料、还产量极低的主儿。
这东西,拿来驱寒?
生姜就行其实……
吩咐道童去丹房知会一声,又观察了二人一番。闫创见樊襄肩膀的血渍,关心的问道“樊师妹坠江的时候受伤了么?”
樊襄忙摇了摇头刚要解释,见后面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小弟子,对着闫创揖礼之后道“闫师兄,长老吩咐把落江者带去训诫司问话。”
训诫司!?
虽不清楚圣武殿设置,可听着这名字就觉得不是个好地方,樊襄眼珠一转“哎呀,好痛。这江里不知有什么怪东西,划破了我的肩膀,流了好多血。我不行了,要晕倒了……”
说罢,她便往身子一软就要蹶过去。
闫创见装赶紧上前半步,将她扶住蹙眉道“这位师妹受了伤,总要处理一下。况且江水奇寒,能不能让他们换身衣服再去谒见。”
来报信的弟子摇摇头“闫师兄,长老吩咐了,即刻就去!”
事出古怪必有妖,这个什么鬼长老这么急这叫他们过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樊襄想都没想,嘎的一声就抽过去了。
我就不信,我人都撅过去了,你们还能把我抬到训诫司?!
“第九长老让他们即刻过去,闫师兄!”传信的小弟子又催促道。
闫创皱眉“好吧,我背着她过去。”
樊襄???!老娘都这样了还要去见什么长老?!
感觉有人把她拉了起来,但只是一瞬,一只冰冷的手便将她的胳膊抢了回去。
“不必烦劳师兄,我来就行。”
说罢,樊襄便感觉一个宽厚的脊背将自己趁了起来,稳稳托在空中。
他该是知道自己在说谎的呀……
樊襄在帝瀛的背上一边装死,一边心虚。这傲娇货一会儿发现自己装晕,不会当场发飙吧。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起来吧。
樊襄运了口气,正打算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虚弱呻吟两下。
腰背部一紧,帝瀛似乎感觉到背上的小人儿不太安分,将她往上举了举,低喝道“别动!”
樊襄一怔,知道自己败露了,再不敢有多余动作,老老实实的装死。
毕竟一步也不用走,还是挺舒服的,不管一会儿长老还有这个北仓老六要怎么收拾自己,能爽一刻是一刻。
此刻正值正午,大太阳在当空照耀着,尽管刚才两人都在江水里冻得不轻,这会儿帝瀛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透过衣服丝丝暖暖传导在樊襄身上,终于让她一直打架的上下牙床恢复了往昔的团结和安宁。
微微眯开一条缝,樊襄偷偷打量起周围来。
这圣武殿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门规森严,自从进了大门,明显感觉闫创等人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
整个圣武殿比想象中大很多,但也比想象中淡雅一些。
在远江疏烟里遥遥望见的只是圣武殿的正殿,那只占圣武殿的很小一部分,绝大多数的建筑都不巍峨显赫,反倒是小廊蜿蜒假山环抱,清幽深邃的紧。
不论是脚下的青石板路,还是周围的阆苑云台,都与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圣武大殿格格不入。
就像是把一个镂雕精致的金珠,镶嵌到一只木制的发钗上一般,不仅没有显得木钗高贵起来,反倒让那颗金珠突兀的有些土鳖气质。
一路行来,他们这群人自然也引起不少弟子好奇。可樊襄没听见一句窃窃私语,只是感觉有目光停顿,问候的语气僵硬之类。
由此,她更知道了这圣武殿规矩的厉害。
走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一众人终于停了下来。樊襄赶紧闭上眼睛,只感觉到帝瀛也跟着众人微微躬身。
“弟子见过长老!”
还是忍不住,樊襄微微撕开一条眼缝。
训诫司三个大字挤了进来。
樊襄心中哀叹,这么快就到了这鬼地方。
没等她感慨完,一个长髯鹤发的核桃脸突然出现。一双眼睛好似秃鹰一般,喷射着寒芒与凶光。
樊襄毫无防备,这么一吓,嗷的一嗓子,差一点跌落在地。
第128章 第九长老是好狠一男的
“樊师妹醒了吗?怎么样?”闫创见状上前问道。
樊襄见装不下去了,装出一副刚刚清醒的模样“好多了,谢师兄关心。这是哪里啊,我的头好晕,我的肩膀好痛,我的全身好冷,我的……”
“醒都醒了,还不赶紧下来!”第九长老喝道。
樊襄撇撇嘴,从帝瀛背上爬了下来。
这个长老相貌奇特古怪,一脸凶相,方才若不是北仓老六还算妥当,扶了自己一把。那一吓,也能把她吓掉了。
“就是你们俩把筏子弄沉了?”第九长老的眼神写满了戒备与试探,神情又很是笃定,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樊襄不服气的说道“这应该是筏子质量问题吧,弟子平白受了惊吓,又在江里受了伤。长老您怎的也不分清红皂白,就先责问弟子呢?”
一众随行弟子将看怪物一般的眼神递到樊襄脸上,闫创闻言面色一惊,赶紧上前道“第九长老,樊师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又在珀虹江里泡了这么久,还因此次意外受伤,所以语言无状,请长老恕罪!”
这位被叫做第九的长老收起之前寒意涔涔的表情,和蔼的笑了笑,表情变换之下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从无情刻薄的老头,瞬间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者。
樊襄心中得意,幸亏之前装惨装得像,若不然这小老儿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受伤?”第九长老柔声道,“这肩膀是怎么伤的?”
“自然是落江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樊襄不假思索道。
不知为什么,她这话一出,帝瀛狠狠看了她一眼。
正被瞪得蹊跷,樊襄就听见第九长老哈哈一笑“划伤?划伤……我们圣武殿道服是越发的厉害了,血肉都划伤到这种程度了,衣服竟是丝完好无损。当真是厉害!”
樊襄一惊,知道自己被揭了老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呢喃“长老说的是,圣武殿不愧是贺兰国修士梦寐以求的第一学府,果然连衣服都非比寻常。厉害,确实是厉害。”
第九长老长眉一挑,谎话被当众揭穿,还能继续编下去,这丫头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一条筏子价值一银……”
不知为何,长老突然开始说价钱了。
樊襄又是眼珠一转“我赔!”之后又看了一眼北仓老六,这货可是个王爷,有的是钱,这点钱对他来说还不是毛毛雨,又赶紧改口道,“我们赔!”
第九长老没理会她,继续说道“一个避水阵盘,五千金。”
樊襄明显感觉到,空间里的辟修猛地抱住了自己从贺兰明那里坑来的几个金锭。
真是个老财迷,再说了,这点钱也不够啊!
“两条筏子,我一个人全赔了!至于避水阵盘……他赔。”樊襄指了指帝瀛。
帝瀛缓缓看向樊襄,目光里写着你真好意思啊。
樊襄只得露出一个小狐狸一样的眯眯眼,就差没举起爪子摇尾乞怜了。
我可是穷的厉害,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第九长老笑了笑“分配的倒是合理。不过,损坏了圣武殿的东西,那可不是随便赔几个钱就了事了。你们俩罚做大殿杂役一个月,今日去修武堂蹲三个时辰马步,否则,别吃明日的早饭了!可听清楚了?”
“啊?~~”樊襄见老家伙直接跳过了午饭,还想剥夺自己的明日的饭,正想反驳,被闫创狠狠拉了一下,立刻乖巧改口,“是!长老。”
此刻,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傲娇货北仓老六的身上。
这厮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养尊处优习惯了,刚进圣武殿平白无故吃这么大一个瘪,总不会欣然接受吧。
总得反驳两句吧,总会据理力争吧……
“是,弟子领命。”
什么玩意儿?
樊襄诧异的看向北仓老六,和我蹦高算账,要切块、要碾成粉的气势哪里去了?
被水泡囊了么?
欺软怕硬!
三个时辰马步,加上什么杂役?还不如打我一顿痛快呢。
谁来救救我啊!
这可好,还没去认认住处环境,樊襄与帝瀛便是被弟子带着进了修武堂。
一推开门的瞬间,樊襄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是修武堂?这是刑房吧!?
只见好几个捆人的架子赫然挺立,各种鞭棍散落得到处都是,这间屋子很深,采光极其不好,这大白天的也是极其阴暗。如此,更显得有几分阴森。
樊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脸惊异。
旁边的北仓老六就淡定多了,他微微施礼对一路照顾他们的闫创施礼道“有劳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