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细想,本能的再次向外挥剑。当啷!又是一声脆响。那条人影又似鬼魅般在他右手边掠过,与此同时,他感觉右肋传来钻心的剧痛。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向旁踉跄了两步,他的身子都没站稳,就听噗的一声,紧接着,他看到一截剑尖从自己的下巴下面探出来。
大汉僵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吸干了似的,他身子摇晃了几下,接着,一头向前扑倒。由始至终他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对自己出的手。
对他出手的,正是洛幽,洛幽的前两剑被他勉强挡了下来,但洛幽的第三剑,他实在是接不下,也闪躲不开,剑锋从他的后脖颈刺入,在他的喉咙处探出来。
另一名大汉见状,忍不住怪叫一声,持剑扑向洛幽。洛幽侧身让过剑锋,就在对方要在她身边扑过去的时候,她出手如电,一剑刺出,正中对方的胸腹之间。
随着对方前扑的惯性,剑锋将这名大汉的小腹豁开一条一尺多长的大口子,当大汉摔落在地时,红白相间的肠子都流淌了一地。
洛幽举目向周围看了看,见无人再靠近刘秀,她这才甩了甩手中剑,退回到刘秀的身后。
孙祥的手下是不少,其中也不乏身手不错的江湖中人,但这些人的实力,与龙渊、虚英等人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洛幽解决掉两名企图对刘秀不利的大汉时,院子里,已经倒下了十多号人。余下的二十多名大汉们也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没底。
转瞬之间,又有数人倒地,剩下的十几名大汉再不敢贸然上前,吓得连连后退。孙祥见状,又气又急,怒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啊!快上!”
背着手站在房门前的刘秀举目看向孙祥,朗声说道:“孙先生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
孙祥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就在这时,随着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从赌馆的侧门里冲出来许多的县兵,紧接着,就听咣当一声,院子另一侧的后门被踹开,又有一大堆的县兵冲了进来。
看到这许多突然到场的县兵,孙祥愣住了,孙祥的手下人也都愣住了。
龙渊甩了一下佩剑上的血迹,收剑入鞘,走到刘秀近前,小声说道:“公子,是属下让羽林郎通知的是县府。”
刘秀点下头,表示知道了。涌进院子里的县兵看到这里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号人,既有伤者,也有死者,脸色也同是一变,有的县兵端起长矛,有的县兵端起弩机,连声喊喝道:“放下武器!统统都
放下武器!”孙祥吞了口唾沫,抬手指向刘秀等人,大声叫道:“是他们!是他们闯入赌馆,强抢钱财,还动手杀人!你们快抓他们!我是张县尉的兄弟,你们帮我擒住他们,我会让张
县尉重重奖赏你等!”
县兵当中确实有人认识孙祥,也知道孙祥和县尉的关系的确不错。还没等县兵们作出反应,随着话音,张贲从赌馆里走进后院。“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孙祥转头一瞧,见张贲来了,如同找到主心骨似的,连忙快步上前,拱手施礼,说道:“贲哥……张县尉,你来得正好,就是他们到兄弟的赌馆里闹事,还杀了我们这么多
兄弟……”说着话,他抬手狠狠指向刘秀那边。张贲顺着他的手指,举目一瞧,顿是愣住了,过了片刻,他身子一震,一溜烟似的跑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叩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知陛下在此,微
臣……微臣来迟,罪……罪该万死!”
见此情景,孙祥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颤声问身边的人道:“贲……贲哥刚才叫他什么?”
“好好像是陛下……”一名大汉颤巍巍地说道。
孙祥闻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向前叩首,身子都哆嗦成了一团。孙祥的手下人,乃至在场的县兵,也都齐齐下跪。
刘秀扫视一圈在场众人,说道:“县兵都起来吧!”“谢陛下!”众县兵齐声道谢,而后纷纷起身。张贲原本也打算起身,刘秀走到他近前,拍下他的肩膀,将他摁回到地上,语气平和地问道:“听说,这位孙先生是张县尉的
好朋友,好兄弟。”
张贲缩了缩脖,连忙说道:“孙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陛下,微臣……微臣代他向陛下……”
刘秀打断道:“这位孙先生一心想要朕的命,你想代他领罚是吗?”
张贲闻言,脑袋嗡了一声,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过去。他急忙一头磕在地上,颤声说道:“微臣……微臣不知……”
刘秀对龙渊说道:“把那位孙先生带过来,让他把事情向张县尉讲清楚。”
龙渊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到孙祥近前,后者还跪在地上,龙渊揪住他的后衣领子,想拖死狗似的拽到刘秀近前,一把将其扔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孙祥急忙拱起身子,继续保持跪地叩首的姿态。
“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一遍。”龙渊在旁,冷声说道。
“……”孙祥把脑门顶在地上,一声没吭。龙渊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把孙祥踢了个仰面朝天,喝道:“讲!”
现在,孙祥的大脑还一直都处于空白状态,龙渊这一脚,反倒把他踢清醒了。他忙又重新跪伏在地,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
当着天子的面,他哪里敢扯谎,把他怎么使诈,怎么命令手下人,要杀刘秀等人灭口之事,全都讲出来了。
张贲闻言,本就低垂得脑袋垂得更低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暗道一声完了!不仅孙祥完了,他也跟着完了。
孙祥可是在他的庇护下把赌馆一点点做大的,他对孙祥的所作所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只要孙祥没有太过分,他就全当没看见,不知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孙祥竟然胆大包天到这般地步,不仅在赌馆中用诈术敛财,还要杀人灭口,最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招惹上了微服出巡的天子。
孙祥这是要捅破大天啊!孙祥这次是劫数难逃,那自己呢?一直庇护孙祥的自己还能好得了吗?
跪在地上的张贲汗如雨下,平日里能言善道的他,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秀再次拍了拍张贲的肩膀,问道:“都听清楚了?张县尉!”
“微臣……微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嗯!说得好!你自己总结的还挺到位!”刘秀深吸口气,振声喝道:“县兵听令!”
哗啦啦!随着刘秀的喊声,在场的县兵齐齐躬身施礼。
“全部拿下,押送回县府,交由董县令处置!”刘秀一声令下,在场的县兵齐动,走到孙祥以及他的手下人近前,拉肩头拢二背,将其都捆绑个结结实实。
另有两名县兵走到张贲近前,想动手,但又不敢,小心翼翼地看向一名军侯。军侯暗暗咧嘴,转身向刘秀拱手,小声说道:“陛下!”
刘秀脸色一沉,质问道:“还在等什么?没听清楚朕的话?”
军侯身子一哆嗦,再不敢二话,向那两名县兵狠狠一挥手。其中一名县兵把张贲的官帽摘下来,而后两人拿出绳索,把张贲也捆绑起来。
被摁跪在旁的孙祥,转头看向张贲,眼圈一红,鼻涕眼泪一并流淌下来,哽咽着说道:“贲哥,是……是兄弟害了你啊!”
唉!张贲低垂下头,什么话都没说。今日之事,是自己埋下的祸根啊!这些混混,的确帮着他破获不少案子,但他们也打着他的旗号,没少在洛阳城内为非作歹。因为这些人对自己有用,可以帮着自己查案,他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发生了这样的祸事,自己又能怪的了谁呢?
第九百八十二章 全力庇护
处理完赌馆这里的事,刘秀带着洛幽、龙渊等人回宫,张贲和孙祥等人,则一并被押送回县府。
听闻张贲是被五花大绑押回县府的,董宣都吓了一跳,他召来县兵军侯,向他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军侯不敢隐瞒,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向张贲讲述一遍。张贲听后,差点当场气笑了,作吧!这回终于作出大事了!
那些地痞混混们是好用,但天下哪有白掉下来的馅饼?你既然用了人家,又怎能不回报人家?回报人家,就是养虎为患,再往重了点说,是为虎作伥。
董宣去往大牢,探望张贲。此时,张贲身上的官服已经脱掉,只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坐在牢房的草甸子上,脑袋低垂,一动不动。
当开锁声传来,张贲才慢慢抬起头,扭头一瞧,发现来人竟然是董宣。张贲向董宣咧嘴笑了笑,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说道:“我以为,大人不会来看下官。”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躲他躲得远远的,生怕受到他的牵连。
董宣走进牢房里,向外面的狱卒挥挥手,狱卒们纷纷施了一礼,一同退开。董宣走到张贲的面前,站定,说道:“我以前劝过你,让你和那些地痞混混不要走得太近,可你不听。”你以为我只是在妒忌你手里掌握了这么多的资源,可你不知,这些资源也有可能变成你的催命符。
听着董宣的指责,张贲眼圈湿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当时他的确以为董宣是在妒忌自己,能和洛阳那么多地头蛇称兄道弟,并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当初真是太肤浅了,也真的是太缺少长远的眼光和头脑。他低下头,喃喃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董宣在他对面的草席子上坐下来,说道:“陛下口谕,让我对你和孙祥,严查、严审、严办,你说,我当如何做?”你这次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张贲苦笑,说道:“下官知道,这次,我是万劫不复了,我只求大人能……能善待我的家人。还有,此事……就到我为止吧,不要再去查其他人了,他们……”
“你死到临头还在护着他们!”董宣恨其不争怒、其不强的抬手狠狠指了指张贲。
张贲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哽咽着说道:“他们帮过我很多,视我为兄弟,我不能临死之前,拉上他们做垫背!”
“你要是死了,也是被你这些所谓的义气害死的!”
“大人……”
“行了,别说了,这次,孙祥必须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对孙祥,张贲是再无兄弟之情,别说这次他惹上了天子,即便他惹上的不是天子,只是个普通人,以孙祥的所作所为,也断然没有活路。
张贲点点头,说道:“孙祥的确该死!”
“至于你……”董宣顿住,目光深邃地看着张贲,久久没有说话。
张贲垂下的脑袋慢慢抬起,对上董宣的目光,说道:“大人……大人能给下官一个痛快,下官就知足了,也算下官没有……没有白跟大人共事一场!”
董宣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走到张贲近前,用手指头狠狠捅了捅张贲的头顶。
张贲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呜呜地大哭起来。董宣重重地叹息一声,挥手说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也只不过是碗大个疤瘌!”
“我还没活够……”张贲抱着头,哭声更大。
“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说着话,董宣转过身形,向牢房外大声喊喝道:“来人!”
“大人……”张贲颤声唤道。
“什么?”董宣回头瞪着他。
“我……我还没吃饭呢……”
董宣气得差点骂娘,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饭呢!张贲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颤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呵!”董宣嗤笑出声。这时候,几名狱卒从外面走了进来,齐齐拱手施礼,说道:“大人!”
“将张贲拖出去,重打两百大板!你等下手不许留情,这次,必须得让他长个教训!”董宣面沉似水地说道。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张贲在内。要知道这次自己招惹的可是天子,天子都已经下了口谕,要严查、严审、严办自己,可见天子对自己发了多大的火气,自己就算长了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现在大人罚自己两百板子又是何意?难道大人要放过自己,不杀自己?
想到这里,张贲忍不住吞口唾沫,呆呆地看着董宣,说道:“大人,陛下……陛下的口谕可不是这么说的!”
董宣皱着眉头反问道:“那么,陛下的口谕又是怎么说的?”
“不是……不是要严查、严审、严办吗?”
“该查的都查了,该审的也审了,至于严办,两百板子还不算严办吗?”董宣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张贲愣了片刻,连连摇头,紧接着,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陛下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是……是想要下官的命,大人不会不懂!倘若……倘若大人为了下官,违抗圣意,也是要掉脑袋的!不值得!为了下官,大人不值得这么做!”
董宣说道:“你又不是陛下肚中的蛔虫,陛下是何用意,你又怎会知晓?”
“大人……”
“好了,你等带张县尉下去受罚!”董宣向几名狱卒挥挥手。那几名狱卒如梦方醒,走到张贲近前,把他从草甸子上架起来。
董宣一抬手,拉住一名狱卒的胳膊,说道:“我刚才的话,你们应该都听清楚了吧?”
那名狱卒连连点头,说道:“小人……小人明白大人的意思!”
两百板子,纵然是钢筋铁骨也受不了,一个大活人,两百板子下去,别说活命了,腰都得被打折,身子都得被拍成两截。
董宣说得清楚,他罚张贲两百板子,是为了让他长了记性,人若是死了,还怎么长记性,言下之意,就是不许把人打死。
狱卒们又不是傻子,哪能琢磨不出董宣的话外之意。
董宣对自己的庇护,让张贲感动的声泪俱下,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意看到董宣跟着自己一并受牵连,他被两名狱卒架着往外走,他扭回头,看向董宣,哭喊道:“大人,为了下官,不值得啊,大人?大人……”
“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定断!我是洛阳县府的县令,我的官属,我自然有权决定要如何处置!”
“大人!”
董宣摆摆手,已经不想再听了。
刘秀把张贲打入县府大牢,让县府方面处置张贲,正如张贲猜想的那样,刘秀确实是没打算让他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