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球成名记

    其实光凭卡拉的网开一面，有时也凑不够时间，因为客人的多少具有不可预知性。

    客人一多，刘昆就得让出包房。

    星期三便是这样，那天不知英国佬是抽了什么疯，客人一波一波地来，留给刘昆的时间非常少，只能抽空子在各个包房中流窜，稍稍练一会儿又被迫让出来。

    白班的两个侍应都很奇怪，问刘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昆与卡拉窜过供，所以心底不慌，振振有词：“卡拉的老腰闪了，行动缓慢，有点忙不过来。我和他都是同事，应该守望相助，所以我来了！”

    “哦！”俩侍应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状，伸手拍着刘昆肩膀大赞他热心肠，然后便急急离开。他俩才不想帮忙打扫清洁呢，有个傻子顶上巴不得。

    侍应糊弄过去了，可客人刘昆管不到。晚上11点50分，他才惊险地完成8小时的任务，免去了已经火烧到眉毛的电刑处罚。

    事后，他庆幸之余也痛定思痛，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牢靠的，万事靠自己。大不了再少睡两个小时，关门后总没人来打扰自己了吧

    而且这还有一个有利条件，亨利为了保证客人的私密性，包房里都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晚上偷偷练球不虞被他发现。

    打那儿开始，刘昆的黑眼圈重了，干活时也经常呵欠连天。

    这引起了唯一好友戴维的关注，他寻个无人的机会，问刘昆出了什么事儿

    面对好友的关心问候，刘昆将真相已运到了嘴边，可爷爷的教导又浮现在他眼前。

    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摸着虎头虎脑的小刘昆，谆谆教导道：“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为什么老师教我们要对人真诚……”小刘昆咬着手指质疑道。

    “呵呵，这并不矛盾。”老爷爷捋着白胡子笑了，语重心长道：“其实这是出于礼貌。我们华国人习惯说话不说满，尽量含蓄内敛。将话说到三分处，既是给对方说话的余地，也是给自己说话的余地。忠言逆耳，有些话它不好听，多说会招人讨厌的。”

    “哦……”小刘昆拉着长音，对这番道理似懂非懂。

    爷爷见状大笑，问道：“现在告诉爷爷，乖孙想不想做个有礼貌的孩子”

    “想！”小刘昆两眼亮晶晶，点头如小鸡啄米。

    在国内时他对这句话认识不深，可到了异国他乡方才明白爷爷的苦心。生活已经逼迫他戴上了很多副面具，成为了一个演员。

    他揉了揉脸，仿佛抹去了眼前的幻景，不以为意道：“没事儿，我这两天没怎么睡好”

    “嗯没睡好”

    戴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在脸上露出银荡的笑容，用肩膀撞了下刘昆，嘻嘻哈哈道：“利欧，是想女人了吧要不，明天我带你去酒吧哈皮一下”

    刘昆一呆，随后也不说到底有没有想女人，只是拒绝道：“不去，我没钱！”

    戴维绕到刘昆身前，两手把着刘昆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不要钱。以你这姿色，说不定还有女人倒贴。到时你往吧台那儿一坐，嘿嘿……”

    “敢说老子以色娱人！”

    刘昆心里愠怒，微微眯了下双眼，半带苦笑道：“戴维，我现在没想这些，只想挣够学费，多谢你的关心了。”

    说完这话，又佯装看到有事做，急三火四地走了。

    戴维的声音追去，“利欧，你又吃不了什么亏，说不定还能挣钱！好吧，想去了再来找我……”

    刘昆早就拐个弯不见了。

    翌日便是周六，刘昆练球已经一周。

    他总结了一周来训练的结果。

    在无人指导自我摸索的情况下，他的击球进袋率达99%，仅1%失误。

    白球走位方面，基本能做到走到哪里心中有数，但走位控制粗糙，不能做到细微的操控。

    因为这涉及到杆法和力量。对于这两方面，刘昆心里只有模模糊糊的感觉。

    将此几方面合论，刘昆明显感觉到它们不成系统，分别都是割裂的，缺一条提纲契领的线。

    具体是什么线

    刘昆认为这或者就是大局观，如同下棋一般，自己只能看到一两步，而高手却已经将整个棋局都映在自己心中，后续的一连串反应都胸有成竹。

    有了大局观，每一步应该怎么做便有了清晰的指导，不再像是无头的苍蝇，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大局观可以练，但用时较久。其中也有捷径，这就是找一个师傅。

    戴维

    刘昆首先想到他，但很快又摇头否决，此人一杆最多50分，还不如自己。自己的最高记录是一杆72分。

    同组的黑人尼克、冷面约翰松、大块头肯特森

    尼克与戴维差不多，沉迷于音乐与酒精，手底下的功夫稀松平常；

    约翰松球技不错，他有斯洛克职业资格，各种排名赛、预选赛的常客，只不过大都一轮游。但他与自己关系不好，否决！

    大块头尼克森，不怎么熟悉，只是点头之交，贸然求教可能过于冒昧了。

    刘昆捏着下巴，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星期日，天气晴朗，太阳在刘昆晚班时仍然散发光和热。

    闷热当中，刘昆花费一小时，速度极快地打扫完清洁，潜入通道最里的一个包房，争分夺秒地练习起来。

    这个包房相比其它的房间来说比较小，台球杆拉到最大基本就要抵到墙了，所以用的人较少，只有生意火暴时才会打开。

    因为鲜有人来，刘昆便将它当做了自己这一周的专用练习房。

    可今天奇怪了，没打几杆，门“砰”一声打开，冷脸约翰松闯了进来。

    一进来他未语先笑，是冷笑，然后像抓住罪犯一样，紧绷着脸，吐出冰寒的声音：“我说这一周你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偷偷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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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赌局
    刘昆并未像被抓到的贼，一副心虚扭捏的样子，而是利落起身，微笑道：“有什么问题亨利没说我不可以练球。”

    约翰松向走几了走步，斜睨刘昆，不屑道：“你纯属浪费时间与金钱！你的职责是清洁，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是吗我努力奋进都不可以吗”刘昆一脸平静地问道。

    约翰松面皮狠狠抽动两下，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说道：“这需要天赋！”

    刘昆侧头深情地看着左手掌握的球杆，说道：“可我觉得我有。”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笑话！”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好些吃瓜群众，里面有尼克、肯特森等同事，也有其他客人。

    戴维也来了，他奋力挤进房间，直面约翰松，说道：“是我教利欧打台球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约翰松冷冷道：“你自己都不定能做多久，还想着要包庇他”

    戴维身体一抖，偏头避过约翰松那宛如冰刀的眼神，小声对刘昆道：“利欧，约翰松是我们小组的头。别在客人面前和他起争执，你先给他道个歉。”

    刘昆心下了然，虽然这所谓的小组长不能直接开除自己，但他有向老板建议开除的权力，况且即使他不上报，以后也有得是机会给自己穿小鞋。

    想到这里，刘昆决定有什么事可以等以后走着瞧，毕竟土哥说过的，“三十年河东……”。

    他感激地看了戴维一眼，点点头示意放心，然后转回去注视正抱臂冷笑的约翰松，准备服个软。

    也许是他长得比约翰松高吧，他不想看约翰松那一脸冰冷又带着得意的臭脸，故略微将视线抬高了点，穿过约翰松头顶看向他的身后。

    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发现了人群后一个特殊的人物。

    刘昆当即便是心头一动，话到嘴边又改成了“约翰松，你说我打球没有天赋。那我问你，你敢和我来一局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片哗然。

    客人中固然有比约翰松强的，但也清楚约翰松的水平，并不是一个清洁工可以匹敌，均想着“莫不是这小子疯了”

    戴维也吓到了，微颤着手扯了扯刘昆的马甲下角，急道：“利欧，别乱来！”

    刘昆给他回了个微笑，以示自己没事，然后继续追问约翰松道：“怎么样来不来”

    约翰松从错愕中醒来，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火气，说道：“和你打有份！”

    刘昆唇角微扬，笑道：“是个男人就接受挑战！”

    此话暗含机锋却是个人都能听懂，围观群众立即哄笑一片，纷纷出言道：“约翰松，上场。”

    “对哦，要不然你就成娘们儿了，哈哈……”

    约翰松脸色铁青，有恼羞成怒之态，狠狠说道：“想要教训你随时可以，但现在是工作时间，没有我就没有陪练，所以……”

    “不需要，我们就想看你打球。”

    “是的，我们自己打。”

    “你不会真怕一个清洁工吗”

    什么地方都少不了起哄架秧子的人。

    笑闹间，一个人分开吃瓜群众径直走了进来，眼睛扫视房内三人一圈，而后对约翰松说道：“没关系，今天我特许你教训下这个小子，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职业选手的实力。”

    “好好，亨利大气！”

    “好样的，亨利老板管理有方。”

    吃瓜群众“啪啪”鼓掌，掌声如潮，好像要掀翻屋顶似的。

    亨利对着房外微微抚胸躬身，风度翩翩的优雅又引来更激烈的口哨声。

    至此番田地，约翰松已经是骑虎难下，老板都同意了他还能说啥

    他无奈应承下，迈步走向球杆存放处选择球杆。

    亨利见状，便对着外面压压手示意静声，然后小声对戴维道：“把窗帘拉开后出去！这里不需要两个裁判。”

    “哦哦”戴维担心地瞟了眼刘昆，连忙照做。

    英国的人观看台球赛习惯了，自动会遵守台球的礼仪，在亨利压手后便纷纷安静，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亨利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套，一面穿戴一面问道：“你们俩准备打几局”

    刘昆看着已经取回杆且已恢复平静的约翰松，心里暗赞，耸肩道：“不敢耽误老板和约翰松组长太多时间，我学习一局就是了。”

    亨利不置可否，转而注视约翰松。

    约翰松点点头，算是认可一局的交锋。

    亨利又道：“谁先开球猜硬币还是划拳”

    话音刚落，约翰松举手道：“我先开，让他后来。”

    吃瓜群众闻言后纷纷暗许，直道亨利手下也是绅士范十足，知道要谦让新手。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斯诺克与围棋、象棋大不相同。根据斯诺克的规则和局面，第一杆开球一般不会进球，基本都是防守。

    而如果防守失误又会给后来者留下进攻的机会，所以后手占优势是可能的，国际台联统计过，先开球输的机率超过五成。

    刘昆领受了这个好意，投亨利所好，恪守绅士礼仪，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亨利对手下两人都很满意，分别对他们嘉许点头，这才开始摆球。

    在他摆球时，刘昆和约翰松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并没有激起火花闪电，刘昆两眼含笑，约翰松则轻声冷哼偏过头去。

    很快，被刘昆打乱的台球归位，临时裁判亨利伸手相邀，退后几步。

    约翰松是右手，将白球摆到2分和3分中间，运杆时间不长不短，“啪”的声响中，白球向底库奔去。

    白球以不快的速度轻k红球堆右角，吃两库后返回顶袋区。

    接下来轮到刘昆。

    刘昆首先观察台面。

    约翰松这杆力量控制得很好，虽然没有将白球藏到彩球之后，但也极其接近顶库边，大概只有两厘米左右的空隙。

    不过呢，他的开球带出了一颗红球。此颗红球位于右库边十厘米、底库十五厘米，有下底袋的机会。

    如果是谨慎的职业球手，这种长球加大角度不会打，但刘昆不一样啊。只要有角度，对他就不是难事。

    第一次出手，必须要一鸣惊人，这关系到后面的计划。

    刘昆调整呼吸，稳了稳“呯呯”乱跳的心脏，小心地趴了下来，以高架手势用中低杆瞄起角度。

    能在这里打球看球的吃瓜群众都具备一些专业素养，此时一见刘昆摆出的姿势，立马就知道他想冒险进球。

    但没有人会惊呼出声，都是屏住呼吸生怕影响到室内刘昆的动作。

    “哆”，扎杆的声音相对沉闷，白球如离弦之箭，飞快冲向那颗离群的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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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鸣惊人
    白球划过整张球台，刹那后又是一声“啪”的清脆声响起，红球被切中，平顺地滚落右角底袋。

    “噼里啪啦……”

    房外门边、窗户边的人群热烈鼓掌。

    可掌声持续不久便停止了，续之的是阵阵叹气声。因为白球碰到黑球，一头扎进了红球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