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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笑杀初心缪激昂(三)
这三城投了敌,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束手不管。官家先召了阮镰来,与他商议一番,随后又叫了兵部众官员,接连谈了一两个时辰,最后的决定便是——先派使臣谈判,看看能不能让这三城不战而还,若是他们非要与那蛮子站成一头,那必然就要开战,把他们打到服。
只是这仗,却也不能急着打。这军费军需,及那武器,都要耗上不少银钱和时间。幸而自打植棉令颁布之后,种植棉花的人家急剧增多,都赶上了农历三月播种的好时候,待到再过四五个月,及至□□月份,便可以收获。这棉花成本低廉,而又暖和耐穿,最适合来做军衣不过。北面一年四季均寒气弥散,有了棉花做衣,兵士保暖的问题便得到了解决,可以说是与北蛮一战的关键所在。
只是年底时候,便是北面最冷的日子,也不是开战的好时机。这么一算,这仗,起码要等明年开春才能打起来。而怕就怕的是,那蛮子也懂傅辛所想,在这段日子里突然攻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君臣相谈许久后,傅辛终是令他们退下,十分疲倦地倚在座上,半阖着眼儿,望着龙案上那积作小山的折子,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已近黄昏时分,流珠其间试着趁机溜走,却被关小郎硬生生拦了下来,说是官家没发话,那他便不能放人。流珠在阴暗的偏殿里头,百无聊赖地待了许久,将鲁元公主抄的那白绢佛经来回翻了数番,此时见傅辛得了闲,便揉了揉发酸的腿,缓步走出侧门,颇有些无奈地道:“官家,儿若是再不回去,家里面人该生疑了。”
傅辛微微一笑,侧过头来,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又冲她招了招手。流珠犹豫了一下,只笑道:“儿腿软得不行,懒得再走。官家只管发个话罢。”
官家沉了脸色,但笑道:“朕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流珠顿了顿,点了点头,缓步轻挪,等到刚走到他身侧,便被男人拦腰搂住,一把扯入怀中。流珠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只感觉那人的手,缓缓抚着她的背部,动作分外轻柔和缓,口中则带着些疲惫,道:
“朕本打算,趁着这一年,将国公府彻底扳倒,将他在军中的根脉彻底拔起。国公府败落了,朕便找个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出话来的名由,将你迎入宫中。但若是真和北蛮打起来……只怕这事儿,又要拖上许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珠只垂着眼,目光冷淡,口中但笑了一下,声音却甚是温婉,道:“官家打算给儿个甚名分?姐姐又该如何处之?扳倒国公府,又是怎么个扳倒法儿?”
官家却孩子似地一笑,低声道:“朕不要告诉你。你这小娘子,向来妇人之仁,胳膊肘往外拐。朕与你说了,你若是不忍,指不定背后又怎么拆朕的台,解朕的连环。”顿了顿,他轻拧了下流珠的腰,颇有些怨气地沉声说道:“分明是为二娘好,你倒是不领情。”
流珠心上微沉,半侧过脸来,嗅着他颈间香气,一双眼儿睫羽微颤,温声道:“姐姐为你生儿育女,同陛下相伴数载,陛下……着实不该太过绝情。”
傅辛听着,却闭了闭眼,只一笑,转而掐着她那尖尖的小下巴,目光灼灼,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他仿佛于这转瞬间做了什么决断似的,忽而道:“二娘,那徐子期,在你看来,可是将才?”
阮流珠听他提起徐子期,心上微滞,便垂眼笑道:“儿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哪里懂甚领兵打仗之道?他是不是将才,儿看不出来,但儿知道,他可不怎么懂当官儿。才上任几个月,便惹得这么多人参他,陛下约莫也觉得他是个傻子罢?就跟一根羽箭似的,人家那牛皮吹得正鼓,势头正好,他偏要把人家捅破,专爱听那一声响儿。”
傅辛低低一笑,沉默半晌,目光并不放在流珠身上,而是有些出神。他凝思片刻,又想起香蕊曾报与他听,说阮二娘及那徐子期早晚均在同一桌上用饭,其间偶有说笑,便不由生出了些许嫉妒之心,妒心一起,便是疑心又生。他眉头一蹙,将二娘霎时一扯,逼得她跌坐到自己怀里,之后淡淡然地望着她,温声道:“朕也想和二娘每日一同用膳,更想吃二娘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阮流珠笑了笑,没有说话。傅辛眉心一跳,又带着些试探之意,沉声笑道:“那徐子期的福气,可真不小。”
流珠但垂眸道:“官家都坐了龙椅了,天底下的东西,全都是官家的,艳羡那么个莽撞人儿作甚?官家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傅辛挑眉,忽地又道:“那是朕俊,还是徐家大哥儿俊?”
流珠顿了顿,弯唇一笑,佯作故意说道:“自然是徐家大哥儿俊俏些,剑眉星目,白的跟冰雪砌成的似的,身材也比陛下结实健壮,年纪更比陛下轻上许多,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这两相对比之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儿也不好欺瞒陛下。”
傅辛一笑,见她这般坦然地提起徐子期,心上那因妒忌而生出的一点儿怀疑,便也彻底打消了。男人只低低骂了她声小淫/妇,又与她亲热了一小会儿,便准了她离去。流珠出了理政殿,由关小郎带路,缓缓朝着宫门处走去。及至那两道门扇跟前,忽见前面那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个身着软甲的男人,精神挺秀,目若凝霜,叫人见了便不敢小觑,正是徐子期。
关小郎便带着笑,走了过去,与徐子期说了半天,说那皇后如何非要拉着阮二娘,这才耽搁了许久。徐子期与他寒暄了几句,视线淡淡地在流珠身上逡巡一番,流珠被他看得身上发麻,却见徐子期下了马,定定地看着她,平声道:“二娘,我值勤的时辰也到了,咱们正好一起回去。”
流珠道了声好,福身辞过关小郎,心中起伏不定,跟在徐子期身后,随着他往城外走去。因流珠来的时候,不曾带奴仆,只吩咐了车夫将马车停在宫门之外,因而两人上了车后,这车厢里,便再没了旁人。
车架粼粼而动,车厢内的气氛,却颇有些凝滞与尴尬。流珠暗自后悔起来,直叹道早该带上怜怜或者弄扇才好,正好也免了这般窘迫。
车行半道,她靠着车壁,忽听得那男人轻声说道:“以后若是和北蛮打起来了,我必会自请随军出征。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不到一年光景。二娘可有甚话要与我说?”
流珠挑了挑眉,想了想,终是温声道:“今日官家问儿,是否觉得你算个将才。儿推说不知此道。这般看来,官家大约也有用你的意思。”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轻声缓道:“官家唯恐这一仗,又令才受了不少打击的国公府一派振作起来,定然是要往军队里安插些自己人的。早些年他虽也培植了些人,但多半难成气候,更有的还跟国公府混在一起了,他手里缺能用的人,你自然是个好选择。”
徐子期闻言,微微低头,抬眼看向眼前女人。他那一双眼睛,生得十分好看,炯炯如岩下电,肃肃似松间涛,便是淡淡一瞥,也叫人心上一凛。然而流珠现在,已经对他那眼神适应了许多,此时只十分平静地回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徐子期笑了两声,坐直身子,道:“二娘说的,我也知道。但我不想从二娘口中听到这些。我只想问问二娘……我这一去,生死不知,说不定临别一见,就是最后一面。二娘便果真没甚话儿要同我讲?”
流珠却只轻轻摇首,没有说话。徐子期握了握拳,面上却挂着淡淡笑意,眯眼道:“我也不求许多。若果真有出征的一日,二娘亲手给我做个护符罢。以往在军中时,别的兵士,都有家里给做的护符,只我一个没有。虽说有未必能长命,没有未必就会死,但是贴身带着这么个物事,心里头便仿佛踏踏实实的,大约也能因此活的更长罢。”
流珠心上微颤,抿了抿唇,平声道:“儿的针线活儿,差得不成样子,还请子期莫要嫌弃。”
徐子期沉默半晌,翘了翘唇角,声音微哑,低声道:“既然是你,便没有嫌弃一说。”
流珠听着,微微侧过头去,噤声不语,等马车到了家门口,便先行下了车。徐子期看在眼中,抿了抿唇,没有多言。
而另一面,那风光过也消沉过,跌入了阿芙蓉的泥潭里,难以自拔的薛郎君,已被人送回了府中。府里头,徐*早得了消息,只面上带笑,用那削葱根般的手指,给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的薛微之点上了烟管——这大抵该是,她给他点的最后一盒阿芙蓉膏了。
烟雾升腾而起,榻上的榜眼郎立时如坠青云之中,紧紧皱起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唇角亦于刹那间勾了起来。徐*遥遥坐在门边,手中轻摇团扇,身子隐在半明半暗里头,明的一面身披月光,肤色皎洁如月,而暗的一面,则雾沉沉一片,看也看不真切。
轻烟缭绕之间,徐*眯着眼,又想起了那些仿佛已经遥不可及的往事来——犹记得那时候下了雨,她在家里待着,听见敲门之声,便起身前去开门。雨帘之下,那白面郎君背着竹箱,说要避雨,她见他身处窘境,却眉眼柔和清亮,不由心上微动,迎了他入门,哪里想得到是引狼入室呢?
这匹山中狼,得了她的元贞,害她珠胎暗结,最后却因攀附上了秦家阿娇,而与她相决绝,还说她不自珍自爱。那时候的她,甚都不懂,还一心想着挽回,如今想来,实在有些不堪回首。
再之后,秦家阿娇离奇死了,他假模假样地非要替人家守孝,声称远离声色犬马,可暗地里,又与她不断偷情,啧,什么东西!还有那所谓文采绝佳的《痴娇丽》,将二人床笫秘事写得绘声绘色,极近详实,还在页底暗藏玄机,生怕别人不知她徐*就是那位傻得不行的痴娇丽,嗤,是何居心!又说甚思来想去,还是她徐*最好,要娶她为妻,可等那魏九娘一出现,立时便又将这茬搁下不提,呵,好厚的脸皮!
徐*唇上口脂涂得鲜红,她这勾唇一笑,平添数分明艳。而床上的薛微之吸了阿芙蓉,已经回过了神儿来,怔怔然地起身而坐,这一看,便自重重白烟间望见了那两片红唇,不由有些燥热起来,开口道:“*,过来。”
徐*腰身轻摆,持着团扇,笑盈盈地过了来。她却并不靠近薛微之,但搬了个椅子,不远不近地坐在那儿,随即轻声道:“阿郎可算是醒了。儿听说你在官家失禁,尿了一裤裆,儿可替你忧心呢。”
薛微之一听,大惊失色,这记忆渐渐涌回脑中,随即慌张起身,道:“某要入宫!某要入宫面圣,跟官家好生解释一番!某这是断了膏药所致,绝非有意为之……那仗田策,那仗田策……”他急急转过头来,立在徐*跟前,道:“官家最后是怎么决断的?那造反之事,可不能全赖在某这些主意上边!”
“阿郎莫急,莫急。”徐*拿团扇抵着他的肩膀,扇上美人勾唇而笑,这*娘子,笑得比她还要厉害些,“现下你入不了宫,不若听儿,把你不知道的事儿,一件件说给你听。”
薛微之怔怔然地,坐到了她眼前,便听得这小娘子笑着道:“头一件啊,是阿郎这官啊,被官家给抹去了,阿郎以后,和儿一样,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了。至于那均银法,毋论哪个地方,都已废止。哎呀,辛苦了阿郎一番心血呢。”
薛微之咬咬牙,因吸了阿芙蓉而愈发亢奋,怒道:“某定会让官家明白的!那均银法的好处多了去了,怎么能废止?这官道,决不能就这么断了!某可是胸怀大志,身有大才,要做首宰的!”
徐*温声道:“官家明白呢。你在官家跟前,高喊着你要当首宰,你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边喊边尿,阿郎怎地能忘了?那好事之人出了宫城,便将这事儿当作笑话一般,传遍了整个汴州城哩。”
见薛微之面色大变,徐*继续笑道:“阿郎这官没了,那魏尚书,自然也不会与你结亲了。先前那媒婆来送了话儿,说是这事儿就此断了,再不可能有下文,儿叫阿郎躺在榻上,神志不清,便将冰人送走了。”
薛微之受了这连番打击,双眉一蹙,急的跺了两下脚,粗喘着气,随即又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欲去握住徐*的肩,道:“魏九娘算甚,某有你便是。《痴娇丽》那本子,某便是写与你的。字里行间,绵绵情意,如何做得了假?”
徐*一笑,轻轻避开,缓缓摇着团扇,道:“哎呀。真和假,哪里是用眼看得出来的呢?阿郎如今被那膏药所迷,儿也不瞒你,你这一辈子啊,都离不开那药了。阿郎不做官了,可还有积蓄买药?儿可老实告诉你,没钱买药,那就只能等死。”
她娇笑两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还有吶,阿郎可还记得,殿试之前,吃的单大郎的那顿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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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杀初心缪激昂(四)
薛微之闻言,神情略微有些呆滞,眼皮不断抽动,但喃喃道:“那饺子有甚紧要处?”
徐*笑得颈子后仰,随即目光一沉,声音却放得轻柔:“还能是怎样?阿郎觉得那饺子煞是美味,那肉也劲道十足,可阿郎却是不知,那肉啊,是你精血凝成的至宝,自然好吃得不行。”
这薛郎君虽吸了阿芙蓉膏,神思糊涂,但先前受了她连番刺激后,便如同被泼了几盆凉水似的,竟兀自清醒了不少。他听了徐*此语,但觉胸膛中那心脏狠狠一抽,疼得他连忙窝着肩膀,手捂心口,怒道:“你这小娘子,竟阴毒如斯!你、你竟然把人肉混到饺子馅儿里!那是某的精血,又何尝不是你怀上的亲生子!你竟将它做成饺子……”
徐*笑盈盈地望着他,但拿团扇抵着下巴,又偏着头,轻声道:“儿从前,并不是这般毒辣的娘子。儿有今日,全都要谢过榜眼郎了。谁不想做个无忧无虑,甚心都不用操的快活小娘子呢?儿当然想,可是就没这个富贵闲人的命啊。”
顿了顿,她又笑道:“咱们两个,也算是相辅相成,好一对冤家。阿郎瞧瞧,你中了阿芙蓉的瘾,这是儿有心为之。你和魏九娘的亲事,儿实不相瞒,也是儿使计拦下的,救了那小娘子,也算是功德一件。至于那顿饺子,阿郎不用谢了,你觉得好吃便是。”她摇晃着轻罗小扇,又笑道:“可惜了,可惜了。这夏天都快来了,给阿郎烧个火盆,却是不合适了,不然阿郎就能和秦家阿娇,一同取暖了。”
秦太清!她一提起这个名字,薛微之昏昏沉沉间,遽然睁大双眼,自那缭绕不去的烟雾间,仿佛又看见了那雪肤红唇,一脸倨傲的贵女。那人便坐在那里,把着一双冷沉沉的眼儿,红唇如血,微微蠕动,道:“薛微之,你害的妾好惨。你为什么要杀了妾!为什么!”
“啊啊啊啊!”薛微之大叫数声,被这幻觉吓得连步倒退,然而秦太清的影子刚模糊了些许,地上又多出了个鲜血淋漓的肉团,忽而之间,那肉团又变作了饺子,再一眨眼,饺子又变成了个双眸漆黑的婴孩,爬在地上,咯咯地笑着,口中呼道:“爹,抱我。爹爹抱我。”
徐*静静地看着几近疯癫的薛微之,不曾再多说什么,这便缓步离去,将那声嘶力竭的呼叫声抛至身后,任凭那人叫的怎样凄惨,也不曾回一分头。春风袭来,吹得她额前碎发,微微迷眼,徐*怔怔然立着,骤然间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眸光渐沉,笑容渐收,只长长舒了口气,将心胸间的浊气,彻彻底底,吐了个干净。
这徐氏女离去之后,薛微之怔怔然地坐在原地,面上表情千变万化,倏然间喜笑颜开,下一刻又嚎啕大哭,疯癫到了极点。
当夜,汴京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雨。潇潇暮雨,子规啼鸣,寒气深重。
阮二娘那女工别院里,那名唤潮音的优婆夷见四下无人,手持油纸伞,一袭素袍,眉眼清丽,缓缓移至后首仪门处,轻轻将小锁一解。门扇渐开,一个女子立时出现在屋檐底下,但见那小娘子衣衫轻薄,碎发因沾了雨水而贴在脸颊上,一双眼儿纵是轻轻一瞥,也透着露骨媚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阮二养在后院的那位歌女,名呼邵小金,人唤小金鸡。
潮音左看右看,确定其余女工都歇在屋里后,微微错开身子,迎了小金鸡入门。二人缓缓入了屋内,潮音面色沉静,给她拿了些胖大海加金银花泡上,随即轻轻将茶杯放至她的手中,又拿了手帕,为她细细擦拭着额上雨水,随即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可要看顾好自己。若是见势不对,切勿贪心,及时退返。”
邵小金勾了勾红艳艳的唇,眸光微冷,轻声道:“阿姊放心。奴都明白。报仇虽要紧,但奴的命,更加要紧。”
潮音点了点头,微微垂眸,道:“依儿平常对那阮二娘的试探,这国公府的日子,按理说来,很快就要到头了。只是如今北面不太平,万一仗打起来,只怕这国公府,又要翻盘。这些朝堂之事,咱们两个,是管不着的。咱俩能做的,便是——火焱昆岗,玉石俱焚。”
小金鸡笑了笑,道:“那阮二对奴,正是入迷的时候,若不是碍着奴的身份,只怕早就把奴收入房中了。不过如今也好,奴在他身边当丫鬟,行走反倒方便许多。奴先前做女飞贼,也没白做,而今在国公府里头待了些时日,早把他们那些腌臜事儿,摸了个差不多了。”
潮音阖了阖眼,温声说道:“咱们还是得动作快些。儿瞧着那阮二娘,对于儿已经有些起疑了。”
小金鸡却只笑道:“阿姐莫怕。奴在这脏兮兮的国公府里头,摸清了几件腌臜事儿,且一件一件,说与你听。一来,这阮镰啊,身边有个小厮,名呼童莞,长得清秀至极,小时候起就一直跟在阮镰身边。奴虽还没抓着把柄,但奴看阮镰瞧童莞那眼神儿,还有童莞那股劲儿,这俩爷们儿,分明就是有那见不得人的勾连。咱姐妹俩行走江湖,见了那么多人事,此等眼力,还是有的。”
潮音听了,连连低笑:“小金看人,向来最准。若果真如此,那冯氏可真可怜。她约莫还真以为曾经得着过那份儿独宠,哪里知道,从始至终,那勋国公都是在做样子呢。”
小金鸡咯咯乐道:“可不是。奴先不打草惊蛇,等抓着证据了,立刻给他放出去,叫天底下人都知道。”顿了顿,她又道:“还有那阮大郎。先前奴陪阮二,去他大哥院子里,跟大郎一起吃酒。兄弟俩都醉了,院子里也没甚把守的人,只两个美婢在争风吃醋。奴便去阮大的书房里溜了一圈,结果发现了一封只写了一半的信。这信的内容,实在有意思。”
潮音提耳细听,便听那小金鸡道:“这信,是写给阮二娘的。前边删删改改了几遍,处处都是墨团,怎地也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与阮二娘的身世有关。”
潮音闻言,眯了眯眼,缓缓说道:“若是阮镰果真是个好男色的,养了个童莞在身边儿,说是小厮,借此掩人耳目,另一面独宠那一无所知的冯氏,那这戏一直做下去便是,何苦在中间折腾出个连氏?这般想来,确是蹊跷。”
她那纤细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红木桌面,伴着门外沉沉雨声,轻声道:“那阮二娘,长得确实和勋国公不怎么像。尤其那一双眼儿,分明就是浅褐色的,跟琥珀石似的,睫毛又密又长,皮肤又那般的白……着实不似宋人。”
小金鸡听着,眼睛一亮,娇声道:“只怕又是一出好戏。”
姐妹二人又絮絮说了些家常话,之后小金鸡行将离去,忽而又叹了口气,道:“小音姐,奴向来是个心狠的。你虽委婉劝了奴几次,但你也清楚,奴打定了主意,便再也不会改动。刘端端那孩子,奴是定然要害的。那婴孩虽在刘氏肚子里,可却正正经经,是国公府的血脉。他阮国公既然害了咱爹咱娘,那咱们的善心,也不必浪费在他身上。阿姊放心,这是奴的罪孽,与你无干。”
潮音叹了口气,只双手合十,轻念佛号,随即手儿轻轻摸了摸那小金鸡的脑袋,之后便将她送走。姐妹俩却是不知,这一番密语,全都被隔墙的耳朵听了去。
却原来怜怜即将嫁与金十郎,便向阮流珠推介了弄扇作为接替,日后跟在二娘身边伺候她。流珠特意入了宫,求了阮宜爱,阮宜爱对于一个宫婢也不甚在意,她说要,便给了她。弄扇从前虽天真稚拙,可跟着怜怜锻炼了些时日后,也渐渐明事。她很清楚,阮流珠对她并不信任,而她所要做的是,就是让自己日后的主人,彻彻底底地相信自己。
弄扇因而对于生意上的事儿十分上心,这几日更是积极,在女工院子、京郊别庄和徐府之间来回地跑,一点儿也不嫌累。此时素缣已回了老家嫁人,雪风一直对于自己的去向缄口不语,但弄扇却听人说了,那林雪风早与二皇子殿下有情,一离宫便入了二皇子傅从谦的府,伺候他去了。弄扇对于这二人的生活毫无欣羡,她不明白干嘛急着嫁人,在阮二娘这里忙活明显有趣多了。
这一夜,外面下了雨,前门处的大街上积水甚多,弄扇便打算从后门走回徐府,不曾想却撞见那尼姑潮音形迹可疑,领了个一看便十分风尘的小娘子入了门内。她心中好奇,暗暗起疑,附在侧门边上,将这番对话全部听入了耳中,不由得大惊失色,心胸起伏不定,垂眸细思一番后,下了决断。
风狂雨横,不断拍打窗棂。流珠借着烛火,眯着眼缝了几针,实是有些不满,干脆将那半成品的小护符搁在了桌上,喃喃抱怨道:“非要要个护符,还非要儿来亲手缝制。儿这都多少年没正经动过针线了,缝个袜子衣裳还行,护符……这个徐子期,就是个□□烦。”
墙角那侧,男人两腿大分,坐在木椅上,头贴在那美人图边上的砖墙上,半阖着眼儿,听得此言后不由得微微弯唇。他低笑着摇了摇头,又听得一阵门扇开合之声,不由笑容乍收,眼神一凛,便听得墙那边流珠缓缓抬头,道:“怎么这般急匆匆的?瞧这淋了一身雨,一天到晚,心大得很倒是,甚都不在意。二娘跟你说啊,今儿你不在意身子,明儿你这身子就难为你。伤寒病看着小,可却能带起一串的病。”
进门的人恰是弄扇,听得阮流珠之话后,沉默半晌,忽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流珠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却见弄扇顺势握住她两边肩膀,伏至她耳侧,声音压得极低,微微喘气,低声道:“二娘别动,且听奴说。奴句句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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