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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天使(原名掮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我是他老师。”
话音未落,周小山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铁盆和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刚洗过的样子。
他看看她们,女孩把叠着的双腿放下了,慢慢坐直身子。
他没有打算将二者介绍给对方,对那女孩说:“你先走吧。”
佳宁给她面子不去看她,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摆弄,余光看见尖头的黑皮靴子离开,走到小山前面的时候,顿一顿,心怀不甘,无可奈何。
那女孩走了。她还是在摆弄自己的手机。看见周小山穿的脚走过来,走到自己身边。
她坐着,他站着,有年轻男人温热的气息,渐渐在头上接近了,他分明是弯下身来,她不敢抬头。
她嗅到他洗发水的味道。
她在乱摁手机上的按键。
她听见他说:“你吸烟了”
她在局促之中抬起头来,正对他嵌在白玉般脸上的眼睛:“没有。”
他说:“说谎。”
离得太近了,气息拂面,她不能反应,无法作答,只觉得陷在他墨潭似的一双眼里。
好在窗是开着的,有冷风吹来,夹着点雨星,落到她脸上,缓缓镇静住:“说什么呢我吸烟不吸烟的关你什么事儿啊,到底。”
佳宁向后仰着身子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脸向着外面:“你看,我是守信用的,今天下雨我还是来了,不过,你说这样,咱们能去哪里呢颐和园你也是去过的吧没什么意思,对不对”
身后面的周小山说:“那就去吃饭吧,我们去吃兰州牛肉面。”
她看看手表:“现在是,四点钟。”
“我饿。”
她在离学校不远的小馆子里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面条的时候想:这个人怎么总是能把对别人过分的要求说的那样理直气壮呢
“你不吃”周小山说。
“我吃过了。”她手里翻故事会。
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因为要与在地点位置上占优势的食堂竞争,食物的味道通常都是极佳的。数年前佳宁还在北华念书的时候,是牛肉面的常客,现在余光看着周小山吃的香喷喷的,那牛肉汤的香味又一再的往她的鼻子里面钻,就有点受不了,明知故问老板:“有没有小碗的”
答曰:“没有。一律五元。”
佳宁还做姿态:“这我也吃不了啊,行了,您先给我做一碗吧。”
他嘴角一牵,像在笑。
佳宁的那一碗上来,她吃着吃着就吃完了,自己心里核计:这还了得了中午吃了那样大的一个牛排和提拉米苏的。
拿了钱出来要付,小山说:“我都付过了。”
“那怎么行我请你。”
“为什么一定要你请我”小山说。
“我是你老师。”
他没作声。
她之后知道,这是他最习惯说“不”的方式。
从小餐馆里出来,雨已经停了,有晚霞,浅浅的橘色,悬在空中。空气被洗干净了,深呼吸,润到人的心肺里。
她按了钥匙要开车门,身后的周小山说:“你要走了”
“嗯。”她说,看看他,“谢谢你请我吃面。”
“谢谢你才对。”他说,“走了这么远的路,跟我吃一顿牛肉面。”
她微微笑:“这个你倒不必介意,我答应王院士的,这笔人情帐记在他的身上。”
她开车回家就不似来的路上那样心急火燎,慢悠悠的随着车流前进,堵车,音乐台里播送明天的天气预报,说星期一会降温,这个周日这样结束了。这巨大的城市,她一个下午跑了个来回,只是跟周小山吃了一顿牛肉面。
回了家,秦斌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照片,对她说:“你给马千里师兄回一个电话,他说有急事找你。”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老马的爱人在美国做客座研究员,剩了他一个在北京带着女儿,女儿突然病了,现在正在附属医院打点滴,原本该在第二天出发去南京开会的老马一筹莫展,只好请佳宁带替他去。
佳宁收拾箱子的时候嘱咐秦斌说:“你明天去学校帮我填换课申请啊,教育部最近要评估了,形式上的事儿抓的可严了。”
“没问题。这个我轻车熟路了。”秦斌说,“我要是不出去采访,主要不就是在家里给裘老师你当好后勤吗”
“我个人认为你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秦斌说:“佳宁你快来。”
“别想干坏事儿,我这儿忙着呢。”
“不是,你来看看我的照片。保证开眼。”
她听他说就好奇了,过去一看,惊讶道:“这是赌场还是皇宫”
“边境线上的彼得堡,整个东南亚最红的销金窟,怎么样爆炸性的吧”
秦斌用针管相机拍摄的照片不多,却可见那赌场“彼得堡”金碧辉煌,银线象牙轮盘,蓝色天鹅绒扑克台,老虎机,色子机,赌马机一应俱全,其间还有东西方的喷火女郎穿梭,美艳夺魂,客人们衣香鬓影,意兴正酣。
佳宁觉得那照片中某人的脸孔如此熟悉,指着说:“唉,这不是”
“就是他。”
“我的天啊,他怎么有钱去赌博”
“佳宁你真是天真的可以。他没有,纳税人有啊。”
“你这几张照片可真是”佳宁坐在秦斌边上,“你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吧”
他摁键将画面关上了,好半天没说话。转头看看佳宁,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佳宁第二日早上飞南京,秦斌遵照指示去大学给她填换课申请,冶金学院教学办管排课的吴老师跟他挺熟的,马上就问起来他跟佳宁结婚的事儿,嘱咐说,办喜宴的时候一定都请到。
秦斌也是爱说话的人,正聊得热闹呢,一个男生敲门进来问,裘老师的实验课还上不上了学生都等了半节课了。
吴老师说:“你看我这脑袋,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都忘了通知学生了。”转头对那男生说:“不上了,这个星期的课都停,裘老师去南京开会去了。周小山,你通知同学一下。”
秦斌看了那男生一眼,没忍住,就又再看了一眼,心里说:也有男的长成这样啊小白脸在北华念硕士,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他跟吴老师告别,到楼下取车子,佳宁的福特是火红色,跟她这个人一样的乍眼。
佳宁的那个叫什么小山的学生在门口跟别人说话呢,秦斌又看看他,小山也看看他。
他去了报社见主编,将那几张照片和稿子给他看。老头儿沉吟良久说:“不是别的问题,这个报道分量可是够重的啊。”
“您派我去不就是挖大料的吗”
“得做处理。”
“嗯。”
“先放一放,你先休息几天,刚回来不用着急上班啊。我跟副总商量一下的。等那一天专门开个会,我们研究研究。”
佳宁不在,他每日看电视,吸烟,逛狗店,这一天正在玩一只哈士奇的耳朵,突然接到老同学杨名声的电话,约他晚上喝酒。
杨名声如今真是扬名声了,进出口的生意做的很顺,驾保时捷来酒廊,腕表亮过交通灯。
“你十年不找我了,我还当再也见不着陛下了呢。”
杨名声道:“我有好买卖,只有你能做。”
“你开什么玩笑”秦斌说,“我要是能做买卖,还用得着现在开老婆的福特吗”
他拍他肩膀:“保时捷会有的。”
“说来听听。”
“有人想从你这里买点东西。”
“”
“你是不是最近去了趟南方啊你把我朋友一不小心照到你的相片里去了。”
“什么意思”
“他想买回来。别的无所谓,就是他自己的照片。”杨名声的眼睛从水晶镜片后看着他,“秦斌,你开价。多少都不算离谱。”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基本上整理出来脉络,主编说要开会研究,这个会他是跟谁开的
世界多么小,照片里的公仆,自己的领导还有眼前的这位旧同窗,原来都是一个道上的人。
他狠狠的吸了几口烟:“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你不是来叙旧的啊去什么南方啊我刚从朝鲜回来。”
这老同学面不改色:“叙旧好啊,秦斌,记不记得咱们大四的时候,全寝室的哥们都逃课,就你不逃,给所有人带假条,结果怎么着临毕业,辅导员把你的班长给撤了,你成绩那么好,优秀学生都没拿着。你说你值得吗”
秦斌笑了说:“有这么回事。不过,你现在跟我说也没有了,人老了,做事就这么定型了,自己也改不了。”
杨名声把烟掐了,走之前把名片给秦斌:“得了,你别嘴硬了,有什么想法跟我联系吧。”
秦斌连再见都没跟杨名声说,打了个电话给远在南京的佳宁,她在那边都睡了,混混沌沌的说:“你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啊”
“我问你件事。”
“哦”
“你说,我一个名记者,你一个科学家,咱俩缺钱不”
“不啊。”
“咱俩为什么努力工作,我跑新闻,你科研的”
“为了大地的丰收,为了母亲的微笑。”裘佳宁在那边都笑起来了,“刚认识的时候不就讨论过的吗”
“行了,我就问一问。你好好睡吧,啊,美女科学家。”
他收了线,结帐回家。
开车的时候,秦斌想起来佳宁的话,心里很是踏实,觉得自己的选择和眼光都不错,对女人,对工作。
车子在一个路口遇红灯,停下来。
车窗突然被砸碎。

四个歹徒执棒球棍在外面把车窗砸碎。秦斌迅速掏出手机拨打110,还没摁完数字就中招,球棍准确的击在他握着电话的手上,“噗”的一下,电池爆炸,碎片刺在他的手掌中。鲜血淋漓。
一人拽着头发将秦斌拉出车外,他伸手要翻对方的腕,与此同时,腰部又遭到重击,下一秒钟头部被一掌击中,额头重重的撞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钟,秦斌的头被人用膝盖顶在地上,脸擦在粗糙的柏油路上,口中,胸腔中有血腥味,却不得吭一声。
来人用球棍一下下的点他的头,终于开腔:“哥们你也太多事儿了。有人让我们过来要东西,要什么,估计你自己知道吧立马拿出来,大家都省事。啊,听话。”
“找,错人了吧。”秦斌挣扎着说。
“操,跟你八条街了,好不容易找着个僻静地方谈公事,你怎么还跟我浑说啊”他头上的棍子力道一点点加重,突然狠狠一下,疼得钻心,秦斌头昏脑花的觉得有热乎乎的掖体留下来。
“你给我开了脑瓢,我就更弄不清楚状况了。”秦斌说。
“那我灭了你,不就更一了百了了”
“随便吧。”
“那兄弟今天我就开导你吧。”
他闭上眼听见棒球棍疾速落下陡峭的风声,浑身的细胞在绝望之中似乎蜷缩成一个小团准备听天由命。可是,这个时候,秦斌却突然觉得颈上一松,原来逼他就范的强硬的膝盖被一股更蛮横的力量掀开,他忍痛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身体像被撕裂一样的疼痛。
搏斗的声音,钝重的凶器卷起的风的声音,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骨头碎裂清脆的声音他头上的血流下来,流到眼睛里,视野一片模糊,突然这些声音结束了,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他抬头看,看到红色的月光里,年轻人白净的脸,问他:“你还好吧”
他认得他,几天前见过的,佳宁在北华的学生,什么小山。
之后的事情,头部受创的秦斌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过了很久他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都打着绷带,手被一个人握着,看一看,是裘佳宁。
她见他醒了,轻声喊:“秦斌,听见我说话没”
他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断续的说:“倒霉,车子开的还是不如你好。”
“别跟我撒谎了,我都知道了。谁跟你结这么大的仇是不是,”她压低声音,“是不是那照片的事”
他心里说,这聪明的女的还真难缠呢,乱七八糟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啊干哑的嗓子说不出来,眉头就皱上了。
会错意的佳宁说:“你放心,我没告诉你妈。”
他说:“你学生救的我。”
“哦,”佳宁看看他,“我知道了,是周小山。是他打电话到南京通知的我。”
“谢谢人家啊。”
“能不吗”
佳宁惴惴不安:“我觉得,要真是这样的,他们冲着那些照片来,咱们得报警。”
“我心里有数。”他说,“给我点支烟。”
佳宁摸摸手袋:“我没有了,我去给你买吧。”
“快点啊。”
佳宁起身,端详他,半天没动。
秦斌不解:“怎么了”
“你这个造型好,像木乃伊,有考古价值。”
秦斌哭笑不得:“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她咯咯笑着出来带上门,站在门口,吁了一口气,那笑容骤然间就消失了,肩膀疲惫的落下来,很长时间没动地方。周小山就坐在她身边的长凳上,看看她:“他醒了”
“嗯。”佳宁说,“醒了。”
他起身:“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
“他也正要些东西。”
二人坐电梯下楼,行至一半,有人上来,那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病号服,一个人拄拐。小山伸手扶他上来。
老人说:“今天阳光好。”
小山说:“但也不能晒太久。您小心秋老虎。”
佳宁和小山走出住院部的大楼,穿过花园,往大门走。秋日午后的暖阳洒在身上,是安慰人心的一双手。
佳宁说:“我父母离婚的早,我从小一个人生活。最害怕孤独。我喜欢我非亲生的妹妹,喜欢朋友,学生,也喜欢他,这些人给我安全感。如果他真是有什么意外,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所以,我要谢谢你,周小山,谢谢你搭救他。以后需要什么,请你一定告诉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小山说,“我只是说要报警。”
她看着他,小山穿着布的衬衫和裤子,身材颀长而微微消瘦,他还不如秦斌健壮些,佳宁说:“那也是救命的电话。”
佳宁在医院外给秦斌买完烟送小山去地铁站,路上特意告诉他:“这是给他买的。”
“”
“说起来,”佳宁微微笑看着他,“怎么世界会这么小,偏偏是你碰巧搭救我的男朋友”
小山停下脚步,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此处行人稀少,车声寥寥,风和树叶也都安静着,他不说话,于是连时间在这一刻也有小小的停顿。
然后小山说:“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我跟着他,好几天。”
她讶异的看着他。
“我跟着他,是想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周小山说的坦白老实,清清楚楚。
“为什么”她只有这样问的份儿。
他没有再回答她,却舒展开手臂伸向她,托住裘佳宁那枚小小的脸孔,她下颚美好柔和的弧度恰契合他手心,二人之间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却又形同一体。
她被他禁锢了脖子的角度,躲也躲不开,在这时候不能思考,不能活动,逆光看着那周小山的脸,眼睛昏眩。
之后的日子里她实在是忙碌,要照顾在医院的秦斌,要对a材料的应用报告做最后的审校,还有大学里的课要上。
过程中经常发呆,思考的问题是:时间真是奇特的东西,那年轻人如今做的放肆的事情,他多年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可笑而后悔比如她在美国的时候也曾经面对诱惑,梅尔是白种男孩子,高大英俊,笑容可爱,也约会过,可她最终选择的是让自己心里更安静的实验室和国内的秦斌,再想起梅尔,觉得不比南加州的杏子酒更让人流连。
这种思考和判断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对自己的取舍更笃定了,再见到周小山,再给他们上课,就小心谨慎,连笑容也是准备好了的,不能尽着性子说话了,尽量慈祥。
秦斌身体稍好,立即找到了杨名声的名片,致电给他,开门见山:“你们逼我。”
杨说:“怎么这么说”
“不用否认,你心里清楚。”
“”
“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存在网上的个人空间里,如果我四天不登录,这个空间将会对所有的门户网站开放,你知道我是记者,没这点保险,我还怎么混啊”
杨的口气变得异常的体己:“我就不明白你,挣多少钱有多少实惠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呢咱们活着干嘛啊跟谁较劲啊,您这是”
“状况你了解了我不多说了。”秦斌要放电话。
“我不仅了解你的状况,你们家的状况我也了解啊。嫂子的状况我也了解。她不是在北华吗真棒唉,这不就是咱们中国的居里夫人吗
我说,老同学,她,你不顾着点啊”
“”
杨名声在那边把电话放了。
秦斌跟裘佳宁不一样,他小时候不是那种有天赋的孩子,可是懂得专心致志,因而也考上了名校,成了成绩优异的大学生。毕业后当记者,除了天南海北的跑新闻身体辛苦之外,觉得心也是累的。看得太多颠倒了的黑白;太在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性格又遗传了祖父那西北农民的耿直,不能转圜。现在想起来,那天如果不是周小山相搭救,几乎就要死到临头了,却仍然不肯把那贪官的罪证交出来。可是,让他无奈的是,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佳宁,他不能不顾。
一边是为人的道德和职业的操守,另一边是爱人的安危,秦斌的又头疼起来。
傍晚从医院出来,佳宁接到王院士的电话:“佳宁你什么时候来啊”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院士的生日,他摆家宴,她对着电话说,马上到,马上到。
佳宁买了鲜花和水果打了出租车到的时候,天刚刚黑。王院士爱热闹,请了不少亲朋和学生,门口还有国务委员送来的花篮,佳宁进去一看,一客厅的人,真够热闹的。
她过去跟老师道生日快乐,院士把这高徒介绍给自己身边的好友,边说,你们看青年人成长的多么快,佳宁才26岁,已经独当一面了。
佳宁边说老师过奖了,边肚子饿了想什么时候吃蛋糕呢。王院士说,你去厨房找师母,她正做面条呢,你先自己来一碗。
佳宁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院士小声说,你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生日蛋糕。
佳宁嘿嘿笑着要走,院士说,等一会儿过来啊,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
人很多,书房里,过道里,三五一群,轻声的问候,温雅的聊天,关于近期的课题,查阅的论文,发表的专著:知识分子聚集的场合,气氛单纯而活跃。可在这全国最好的理工学府,这小规模的聚会,与会者的层次和水平并不低于一个国家级别的科学研讨会。
佳宁取道阳台才能到达厨房,阳台上对着成功湖的一角隐隐站着个人。
看不清楚,只见轮廓,但她已经知道那是谁。
裘佳宁快走,要离开那里,没几步,脚却硬生生的又折回来,一步步走向他。
月光可鉴,一切分明是,受了蛊惑。

佳宁说:“你也来了”
小山转身看见她,点点头,说你好。
仲秋了,湖面有湿润的凉风徐徐吹来,小山身上还穿着他那身布的衣服裤子,衣袖在夜风里鼓动起来,有着朴素清俊的风骨。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是雷池,佳宁小心翼翼:“你穿得少,天冷了,要加件衣服,小山。”
“你关心吗”小山说。
她半晌方说:“当然。”
“裘佳宁,你为什么这么道貌岸然”他说话缓慢,却一步步的走近她,“你的脸上像是戴着面具。”
随着脚步的移近,他的脸渐渐清晰,这是张祸害人心的脸,偏偏一派天真安静。
“那我不该关心你吗”
“为什么要”
“你是学生,我是老师。”
“哦,因为这样。”他微笑。
“没错,因为这样。”
“撒谎。”
“”
“你又撒谎。裘佳宁。”
当然她知道他说的没错,撒谎是她应激的反应,笨拙的想要保护自己。这个周小山不把她当作老师,她有把他当作学生吗如果是,为什么从已开始就紧张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如果是,为什么总是矛盾重重,犹豫不定如果是,为什么此刻这么迷恋的看他眼睛中那一抹光不能移动,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
此时过来解围的是师弟:“怎么佳宁你在这里老师找你呢,跟我过去。”
她被那人拽着离开,惴惴不安的进入客厅,看着王院士,看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微笑,说话,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周小山的声音在耳畔:“撒谎。”
裘佳宁冷汗涔涔。
“佳宁,佳宁。”王老师唤她,轻轻拍她的手臂。
她这才想起来应酬,脸上又换上漂亮的笑,对新朋友说:“嗨,你好,你好”
穿便装的两人一姓刘,一姓赵,来自酒泉,是军队载人航天飞船材料项目的负责人,他们给院士带来绿的葡萄酒,佳宁啜一口,味道甘美醇厚。
“都说新疆的葡萄好,真正的好东西其实是甘肃的秋后被霜打透了的冰葡萄,”老刘说,“富含多糖,有营养,味道足。中央首长都喝这种酒。”说着又为佳宁到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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