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旧时裳

    卫子姝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不能怪我们，天黑眼拙，谁能看到的这点东西。”

    翟耀少见地同意了卫子姝的说辞。

    杨笑还是有些自责，想必就是担心这老家伙……前辈是他们师门中人，不过担心也没什么用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实是先走出这个鬼地方。

    按照那前辈说的话，就他死前打坐的那块地方，向上七尺，有一处机关。这个小洞口虽然狭窄，但是非常高，杨笑是他们中最高的，他稍微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处凸起，却没有着急按下去，而是先让卫子姝躲了出去。

    毕竟之前的几次，因为他们的疏忽，险些命丧黄泉。卫子姝放心不下杨笑，死活让翟耀把身上的护甲脱了下来，给杨笑穿上了。

    护甲上面有两个打洞，一个是右护法的杰作




第六十三颗石子 跟我回去吧
    出了洞口以后，就是京城。

    京城与邺京相隔一条峡谷，卫子姝依稀能见到对面的火光闪烁。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楼疏烟。

    “在这里！！”

    卫子姝也不知道那边楼疏烟听不听得到，使劲地挥手。

    她下意识地往翟耀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人不见了。她又往洞口里面看了看，也没有人影。

    “……跑了”卫子姝痛心疾首，“我花了这么大力气，他就这么跑了！”

    杨笑刚才也被卫子姝的喊叫给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翟耀那边的动静。隐蔽能力这么强，杨笑觉得翟耀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到底什么来头”杨笑还是问出了口。

    卫子姝斟酌了片刻，大概将翟耀的事情与他说了。这之中有些不必要的细节他就省去了，比如差点被那右护法搞死的事情，没必要再说出来徒增担忧了。

    杨笑知道事情有些微妙:“他会一苇渡江”

    刚刚石洞里面有一苇渡江的秘籍，这个家伙也会一苇渡江，一苇渡江这独门轻功什么时候这么烂大街了

    “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我之前想要好好问他，有很多事情，但是现在让他给跑了。”

    说着，卫子高掏出自己搞到的面具:“这个面具，说不定能从这个上面知道什么。”

    面具的渊源卫子姝也和杨笑说了，杨笑看着这个面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人只能就此作罢，那厢楼疏烟似乎听见了卫子姝的喊叫，往空中放了一个烟花。

    他们现在回合的话显然不是很现实，虽然直线距离上他们可能一刻钟的路程都没有，可若真要赶到对面，没个两三天是不行的。

    杨笑突然问:“要不要跟我去京城。”

    这句话简简单单八个字，卫子姝却有点拿捏不定。京城，自从她离开开始，已经过去六年了。曾经是为了躲避杀身之祸，现在她却心理上有点抗拒那个地方。不是因为别的，总是觉得一回到京城，她所需要背负的东西就会更多，卫家曾经矗立的地方，如今怕是废墟，也会时时地惊醒她，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生活。

    在卫子姝摇摆不定的时候，杨笑轻声说:“我在呢。”

    一切的顾虑，一些的担忧，仿佛都不再重要。这三个字不说又多甜蜜，但是杨笑的这种态度，是卫子姝渴望了很久的。

    也许这一刻她有些冲动，也有些不慎重，但这一刻她很坚定。

    卫子姝转身冲着悬崖那边，催动内力吼道:“我很安全，有机会再去看你！”

    过了一会，那边才放出烟花。卫子姝眉眼弯弯，笑着看着杨笑:“小师父，现在我就跟着你了，你卖了我还是要了我，都是取决于你哦。”

    “女孩子好好说话。”杨笑稍有些严肃道。

    卫子姝吐了吐舌头，非常眼尖儿地见到杨笑的脸颊红了，不管杨笑表现得再成熟再稳重再历尽千帆，到头来还是纯情的小处男。

    卫子姝有时候会想，她的历史是不是有些厚重啊。

    虽然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女性的评价标准和男性明显不同。

    卫子姝稍微有些烦恼:“小师父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吗，我以前做的事情很过分哦。”

    杨笑只说:“师父都不怪你了，我哪有立场怪你再者说……”

    他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说:“我看清楚了自己，更不会怪你。”

    卫子姝觉得，她或许可以发挥一下自己的思维，好好的展开一下杨笑这句话。

    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也喜欢上了她那这样的话，那么长时间，卫子姝不是自己在单恋。



第六十四颗石子 这才是生活啊
    养伤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很漫长的，但是仔细想想，卫子姝又觉得过得太快。

    每天早上起来，卫子姝都能见到杨笑在小院儿练剑的影子，其实他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这么勤奋。

    杨笑在卫子姝的建议下没有再坚持练剑了，但是卫子姝每次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都能见到杨笑挥着一柄斧头，哼哧哼哧地劈着柴火。

    那一瞬间卫子姝有些恍惚，总觉得江湖、朝廷、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已经烟消云散，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郊区小院儿里面一对普通的夫妇，每天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大家讨论的事情也不过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这是一种贫穷但是很平淡的生活，卫子姝觉得自己完全适合，毕竟她都能在短短的几天学会洗衣服，她相信其它的事情也不会很难。

    杨笑每每在卫子姝提着衣服回来的时候抬起头来，背对着升起的初阳，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能填满卫子姝满心满眼。

    “这次衣服可没洗坏吧”

    杨笑有时候很会说情话，但破坏起氛围来也是一把好手。卫子姝的笑意失踪在脸上，她没好气地抖着衣服，一边抖一边把衣服晾起来，嘴巴还不饶人:“我觉得你的思想觉悟十分狭隘，你应该对我帮你洗衣服感恩戴德，而不是每天都这么呛我。把我呛走了看谁给你洗衣服做饭……”

    杨笑伸着懒腰，把最后一段柴火劈完，漫不经心道:“午饭吃什么”

    “我在河边摘了些野菜，还随手砍死了一只兔子。”卫子姝脸上泛着红光，不是害羞，是有些兴奋，“我煲汤吧。”

    “还是红烧吧。”杨笑非常诚恳地建议。

    “你伤还没好，煲汤的话……算了，红烧也行，我到时候再去隔壁大婶家借点桂皮八角来，你说说我们都这样借人家的多少天了。皂角、盐巴什么都借人家的，我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送半只……不，小半只兔子过去吧。野货这里挺缺……”杨笑靠在一边擦刀，他的刀每天都要擦。他哪怕当天不洗澡，也不能委屈了他的大刀。

    卫子姝也觉得这样可行。

    两人就这样有的没的扯了半天，要到了午饭的时间，杨笑就拍拍身上的灰，挑起两个空桶，稳稳当当地去河边挑水了。

    挑水回来，卫子姝也该准备做饭了。

    卫子姝做饭的水平不错，其根本原因是山海方寸的厨房从来做不出人吃的玩意儿，叫那些粮食叫玩意儿已经是十分恭维了，卫子姝为此练就了一身的厨艺。不说可以出去开个酒楼当大厨，至少能勾住杨笑的胃。

    杨笑面上不显，但是特别喜欢卫子姝做的红烧肉。

    这年头猪肉的价钱都很贱，卖猪肉的屠户也不多，所以杨笑喜欢的红烧肉都是隔三差五端上桌的。红烧是他跨不过去的美食，自从吃了卫子姝做的所有红烧之后，他不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菜肴。

    吃饭的时候，卫子姝给杨笑夹菜，杨笑给她夹菜，两个人夹得不亦乐乎，但是都忘了自己给自己夹或许更加省事一点。

    卫子姝看着红烧兔肉油腻的菜碗，十分的担忧:“小师父，你要是长出小肚子怎么办这可不好风流倜傥了。”

    杨笑并不担心:“这么点不至于……你不喜欢”

    “也不是……其实你不好看更好。”卫子姝戳着自己碗里的青菜，“你这种脾气，肯定没少救人，什么人都来报恩，都要以身相许的话，我套麻袋都来不及，所以说，你要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多好。”

    杨笑扒拉饭菜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十分不确定:“你觉得……我有魅力”

    “还行。”卫子姝扁了扁嘴，过了一会，承认说，



第六十五颗石子 亲嘴还是大圆满
    对于报仇的事情，杨笑并没有特地与卫子姝多说什么。

    他只是告诉了卫子姝一件事情，小三死了。

    说实话，卫子姝仔细回想了好久才记起小三这个人。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卫子姝心情并没有很大的触动。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当初小三为了安稳的生活，另投他主，这无可厚非。但是之后小三向蓝三省告密，暴露了卫子姝以及方跖的位置，这直接导致了他与杨笑六年的分别。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责怪小三，若不是她当初被蓝三省蛊惑，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卫子姝心里还是存着怨怼的，但人都死了，她就不再多想了。

    但是说起这件事情，杨笑就想起了他好奇了许久的问题:“小三知道你的……女儿身么”

    “他不知道，除了我娘，谁也不知道。”卫子姝摇头，这些陈年往事，都是需要好好梳理才能整理出条理的。

    杨笑不免有些好奇:“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明白，卫家当初在京城乃是一大贵族，哪怕你是女儿身，也是家族的嫡女，大家闺秀，前程似锦。你男装的目的是什么”

    男装的目的啊……

    “这我得好好缕缕……”卫子姝放下手上正在洗着的碗筷，看着杨笑，“你知道吗，我们家的贵族是世袭的，我母亲是我们卫府的大夫人，而我是他唯一一个孩子，她死活生不出男人，所以……你也明白，女人是不可能世袭爵位的。”

    “男人女人又如何……”

    “小师父啊，你要是和我一样生活在这种大家族里面就能清楚了，这之中关系可大了。”卫子姝仔细地掰着手指头算，“我母亲的母族当初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各大关系盘根错杂，卫家和皇城差不了多少，，母亲与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我爹的二夫人有了儿子，我娘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卫子姝以前都很少和杨笑说她曾经的事情，如今说来，杨笑真觉得自己认识的卫子姝实在是片面。卫子姝说起以前的事情仿若无关紧要，但是杨笑能够窥探一二，当初的卫子姝的心境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平和。

    “我从小就被逼着学着成为一个男人，我娘说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端倪，不然我们母女都会完蛋。现在想想，我们当时是真的很胆大妄为。”卫子姝笑了笑，拍着杨笑的肩膀，说:“所以我都习惯了，当初我重新换上女装的时候，我只觉得别扭。小师父就别苦着一张脸了，可怜我就表现出来，多抱抱我，亲亲我，我就好了。”

    “……”杨笑竟然真的上前抱住了卫子姝，正在卫子姝有些猝不及防的时候，柔软的一片唇温柔地点在了她的嘴上。

    卫子姝没有和什么人吻过，小时候或许有，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

    卫子姝本来以为杨笑嘴唇会是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有力，没想到现实却正好相反。反正感受十分的缱绻与温柔，那种来自喜爱人的亲密接触，不仅仅是在**层面的欢愉，更有灵魂上的颤抖。

    这个吻十分的清浅，虽然不是蜻蜓点水，但是也不足够让卫子姝满意。

    在杨笑的唇离开卫子姝的唇时，卫子姝做了平生自认为最正确的事情。她拽着杨笑的领子，一点不含糊地把人给重新扯了回来。

    现在这个吻就不能具体描绘了，总之很让人飘飘欲仙。

    杨笑开始有些惊诧，但后来真的变得……霸道有力了起来。

    卫子姝觉得，要不是杨笑最后那一下的刹车，他们可能会完成生命大圆满。两人有些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第六十六颗石子 老娘要报仇
    小三的死并没有对卫子姝如今的生活产生任何的影响，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一天晚上，卫子姝起夜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她小心谨慎地偷偷查看，院子里面，月光洒在地上，将满地的尸体镀上了一层银色，鲜血沿着刀刃滴下，杨笑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些了无生机的黑衣人。

    “谁”杨笑意有所感地回头，正好撞上了卫子姝复杂的神色。

    他眼神稍有回暖，但却更有些如临大敌——卫子姝知道了。

    卫子姝迟早要知道的。

    他们的位置被发现了，大概是京城那些人，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杨笑依旧没有告诉他，杨笑已经恢复了，他也没有告诉卫子姝。

    卫子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她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起夜呢。

    杨笑坐在她的对面，卫子姝依旧习惯性地给他倒了一盏茶:“多久了”

    杨笑擦干净了刀:“什么”

    “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这两天。”杨笑还是说了，就像之前说的，卫子姝迟早要知道，藏着掖着并不会给事情带来转机，相反可能会给卫子姝带来危险。

    卫子姝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京城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怎么和京城扯上了关系”

    杨笑依旧没说，他舔了舔嘴唇，心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天人交战之后，他依旧没说，他转身往房里去了，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匣子，递给了卫子姝。

    “这是什么”卫子姝不着急打开。

    杨笑只说:“曾经承诺你的事情，如今……你打开看看，大概能明白。”

    卫子姝打开匣子，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到，没有人动手打她，她都能魂飞天外。匣子非常朴素，就普通的桃木匣子，里面细心地塞着一些木屑，木屑里面躺着一个卫子姝从来没想到还能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玉杵。

    卫子姝惊讶地看着杨笑，又看了看匣子里的玉杵，玉杵完好无损，甚至更添光泽，它下面吊着的那根流苏依旧鲜艳漂亮，六年了，杨笑居然还记得！

    “你……”卫子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杨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笑帮她合上匣子，说:“六年前我答应要给你找回来，我不会食言。可是这东西不好找，你这次需要好好放好了，可别随便系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