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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征途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非戒
许峰!等着我吧,老子不会一辈子窝在这犄角旮旯里的!
越想越是气闷,吴越叼了根烟走出装备科,方天明和陈勇也跟着出来过烟瘾,只留下王玉芬还在家长里短聊个不停。
一根斜长的毛竹横贯在吴越眼前,山风吹来,竹叶唰唰,仿佛是许峰沙哑的不屑声:照老子的话去做,平亭市机关事业单位,随你挑。不听话?你给老子当一辈子待业青年!哼哼哼……
许峰,你个杂种!吴越心中无名火起,膝盖略一沉,身形猛地弹起足有二米高,同时击出一记有力的鞭腿,“啪”,碗口粗、七八米高的毛竹应声断为两截,一截断竹竿从高处落下,吴越伸出右手一抓,“喀嚓”,就像捏豆腐一般,竹竿四分五裂。
吴越打架很厉害,在平亭一中读书时,他和立强加上胖子三人没少跟社会上的流氓混混打交道,据说还在平亭市黑*道圈子里闯出个“惹不得”的名号,一度让一中校园成了流氓混混难以染指的禁区。
这些话,陈勇听他堂弟陈立强说了不下几十次,耳朵里都快起老茧了,他总觉得有些夸张,今天看到吴越本人,一副白面书生样,个子很高,也不单薄,可绝对算不上虎背熊腰,说大帅哥,他不反对,够狠会打架,他一点也不信。
“小吴……”这也太猛了吧,陈勇顾不上拍去一头的竹屑,瞪大眼睛,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好一会才回过神。
“老大……”方天明看出了些端倪,吴越肯定藏了什么心事,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冲动、火爆的。
“这一手真他妈漂亮!真功夫啊!”陈勇翘着大拇指,“小吴,以后下基层工作,犯人见了你肯定服服帖帖。”
“我跟着干爸练过几年,和他人家比,差远了,干爸常说我是花拳绣腿假把式。”吴越掩饰般的猛吸一口烟,“现在这社会,拳头有啥用?估计上街摆摊卖大力丸还不如玩头顶开砖、胸口碎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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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并没有单独的宿舍楼,在机关上班的,大部分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单身汉父母本身就是监狱干警,在场部都有自己的住处。
剩下像吴越这样的,再加上监狱医院今年新分配来的,一共才九个人,反正监狱招待所基本没有生意上门,空着也是空着,后勤科索性就把招待所二楼整个楼面划为宿舍区。
把吴越送到招待所,跟总台服务员交待好后,王玉芬说要回家陪儿子睡午觉就先走了。
陈勇看了看手表,“饭点到了,你们就在我这儿随便弄口吃的吧,这里不比市里,没啥好东西。”
吴越、方天明客气了几句。
“下次去市里,你们请客不就得了,我还划算呢,市里一顿等于这儿几顿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向监狱场部大门边的小饭店走去,经过停在门楼旁的汽车时,方天明叫吴越他们稍等,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五斤装塑料桶。
“今天大家尝尝这酒,市面上可买不到的。”
“胖子,啥玩意?你丈母娘亲手酿的米酒?”吴越看着没有任何商标的塑料桶,手搭在方天明肩上一阵笑,“家传秘方,市面当然没有啊。”
“等会别喝。”方天明装出气恼样,把吴越的手拨开,“茅台酒厂的窖藏原液,我一个客户送的,上次,市里的王副市长去厂里,我也没舍得拿出来……”
“这么说,咱们几个的档次比市长还高了?吴越、天明,今天大家可要好好干几杯。”
“行!”吴越满口答应,又问方天明,“胖子,你哪来这么些稀罕的东西。”
“厂里供应也归我管,铜材、塑料粒子、填充料……一个月就要好几千万,大小几十家供应商,个个把我当佛供着,哭着、喊着,要送我东西。”
“胖子,你也受贿啊,不得了,小心我回去告诉你家玉凤!”
“屁个受贿,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这是蜻蜓吃尾巴,自己吃自己,肉痛啊!”
“哈哈哈……”





宦海征途 03章 前途
几个小饭店紧挨着,三四间平房大小,也没店招,透过式样相同的半圆形店门,只看见稀稀拉拉几个客人。
“房子是监狱造的,承包给没有工作的干警家属经营。主要是做些探监犯属和过路客的生意……”
“勇哥,我看生意也不景气啊。”吴越随口说了一句。
“小伙子,生意好轮得到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承包?来探监的,条件好的,汽车一飚,回去吃了,条件差的,啃几口干馒头就是一顿,你说,能有几个上店里吃饭?过路客?哼,走错路也摸不到这儿来。”一个站在店门口,系着围裙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接了吴越话头,又冲陈勇瞟了一眼,“喔唷,那阵风把陈队吹来了?家里领导批准了?”
“瞧你说的,我吃顿饭还要玉芬同意啊。荷香嫂子既然不欢迎,我换一家……”陈勇作势往旁边一家走去。
“哟,越活脸皮越薄了。怎么当了领导就开不得玩笑了?不说了,你看你,难得顾嫂子生意,酒水还自带!”胖女人赶紧拉住陈勇。
你啊,就坏在这张嘴上!陈勇无奈的摇摇头,笑道,“怎么,荷香嫂子不乐意了?那就等着收开瓶费吧。”
“好啊,等我这家店什么时候挂上五星级再收……你们先坐坐,我是老板、伙计兼跑堂,也没个帮衬的。”荷香转身走进搭建在屋檐下的厨房,一边数落坐在门口矮凳上看书正看得起劲的女儿,“小燕,领你陈叔去里间,把碗筷放好,茶倒好,真是的,念的书看了就想睡,杂书看起来倒起劲……”
小饭店只有一个包间,也没多大装修,一张圆桌,一台饮水机,两个无精打采的摇头扇而已,不过,还算干净。
“陈叔,我来帮你倒茶。”小燕红着脸忙乎起来。
“小燕,陈叔自己来,你去帮你妈打打下手。”
小姑娘显然不习惯伺候人,应了一声,蹦跳着走了。
“荷香是我中队老曹的老婆,老曹,一个老好人,比我早工作六年呢,到现在还是个办事员。嫂子人也不错,就是一张嘴不饶人,老曹几年前本来有一次聘任副队长的机会,哪知道嫂子菜场买菜时,不知为什么和大队教导员的老婆吵了一架,一下就把老曹副队长帽子吵没了……”
陈勇叹了口气,捏了烟,在手指间捻动,“吴越,小强是我堂弟,你又是他最好的哥们,咱们虽说初次见面,可我也不当你是外人。有些话,你可能听了不舒服……”
“勇哥,你要是把我当小强一样看待,有话尽管说。”吴越凑上去帮陈勇点上火。
“小强通知的太迟了,要是我早知道,我就劝你不要到这儿上班,远处看都是山头,近处看都是光头,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又不是定向分配的警校生,外面有的是机会,干嘛上这儿来?”
外面有屁个机会!平亭市所有机关事业单位的大门就因为许峰的一句话,关的严严实实。这件事吴越不想跟陈勇解释,倒不是不相信陈勇,因为有些情况他还没有搞清楚,再说被人整了,不是光彩事,和兄弟们说说可以,犯不着到处去宣扬,又不是女人受气要人家同情。
“勇哥,我既然来了,制服也穿在身上了,后悔话也不说了。”吴越苦笑笑。
“对,对!来了就好好混吧”陈勇顿顿头,“谁说监狱不能出人物的?咱们江南省政法委何书记最早也只是个监狱普通干警,看人家一步步到现在,省委常委副部级!”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老大,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以后,省政法委书记就改姓吴了,嘿嘿……”方天明见气氛有些沉重,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你是金口玉言就好了。”副部级?十年后我只要能有副处就好了,至少跟许峰他老子一个级别,到时才有较量的资格吧,吴越不想冷场,拍拍方天明的臂膀,也笑了笑。
方天明拉开挎包,又拿出一条软中华,拆开一包,把香烟全倒出来竖在一个酒杯里,剩下的给吴越一包,其余一股脑儿往陈勇面前一推。
陈勇知道几包烟对方天明来说,算不上什么,要是客气反倒矫情了,也没推辞。
荷香口舌伶俐,手脚也利索,不一会,冷菜就上桌了,花生、黄瓜片、猪耳朵、皮蛋,都是满满胖胖一盘子。
方天明拧开酒壶盖,给每人面前的酒杯满上后,举起酒杯,“一杯半两,勇哥,我等会要开车,就喝一杯吧。下次,有机会我请客,再补上?”
“行,开车不勉强!下回补上。”陈勇一仰脖子,砸吧着嘴,“嗯,香!”
热菜才上了一个,在场的除了方天明要开车,只喝了一杯外,吴越他们都灌了三四两在肚子里了,酒一多,气氛就来了,反正都是自家兄弟,陈勇说话也少了顾忌。
“吴越,监狱这潭水深得很,我是磕磕碰碰过了十年才摸到些门道。外来户不比老莽山,没有根基在这里难混啊。”
“外来户?老莽山?”吴越歪着头看着陈勇。
“像是你、我就是外来户,呵呵,我也同化了,你嫂子就是老莽山啊。对了,忘了告诉你,平亭监狱十年前就叫莽山劳改支队。老莽山嘛,就是早年在莽山劳改农场工作的干警和他们的子女。”陈勇咪了一口酒,“像莽山一样的劳改农场大都地处偏僻,老的总要退休吧,新的哪里来?部队转业一批,院校来一批,但缺口还是相当大。所以劳改系统流传这么一句话,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当时政策许可,子女可以顶替,后来又搞了以工代干,大部分老干警的子女顺理成章成了新一代的监狱干警。”
“他们这些人从小看到听到的,只有犯人的顺从和吹捧,久而久之,养成了一种盲目自大的怪毛病,好像天老子第一,他们就是第二。我也不怕丢脸,你们嫂子也是这样的人。当然,近几年,与外界交流多了,风气也变了不少。”
“勇哥,要是没有亲朋好友在这里吃官司,谁把狱警当回事?”方天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倒了一杯酒,“失言、失言。老大、勇哥,我自罚一杯。”
“你这是大实话,我爱听。”陈勇摁住方天明的手,把他的酒杯夺过来,和吴越碰了一下杯,“也就是在监狱的一亩三分地上自娱自乐吧。不过,吴越,你既然来上班了,就不能小瞧这一批老莽山,别一不留神套了小鞋,吃了暗亏,还不知道……”
“嗯,勇哥说说。”吴越一口干了杯中酒。
“退下来的不说,在位置上的都是三四十岁正当道的,虽说混上监狱级的没有,可监狱科室,大、中队级领导十有八九是属于老莽山圈子的。”
“勇哥,这么夸张?”吴越瞪大了眼。
“夸张?像我,现在做了老莽山的女婿,不也算半个老莽山吗?以前来的,大都在莽山安了家,你说,四天之内,两天带班,一天监房值班,剩下一天算休息,这交通又不便,能有时间到外面找老婆?我大舅哥、小连襟,一个是中队长,一个是狱政科科员,呵呵,这老莽山圈子,牵牵连连的,基本都是亲眷、朋友。打个比方,你瞧那个人,不过小小办事员一个,你就想随便拿捏?说不定,他背后七大姑八大姨,能治你的人多着呢。嘿嘿,一不小心,得罪一大片,小鞋穿到你老死!还有,这个圈子极度排外,想想也是啊,提拔、重用,不用圈子里的,用你外来户?”
靠!难道,我要想在监狱混出头,就得找个老莽山的当老婆?这算什么?卖身求荣?吴越心里一阵不快活,埋头喝起闷酒来。
“吴越,你不同,你分在科室,机会好。”陈勇仿佛看出了些什么,笑着拍拍吴越,“机关毕竟单纯些,你只要干好本职,不太会和别人起冲突的。等你混上个几年,下去大小也是个领导,到了那时,别人再想动你,就不会那么容易喽。”
“基层就这么复杂?”吴越来了兴趣。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说出来,你们听了要好笑的。总有人喜欢在犯人面前充个人物,争些蝇头小利。你搞一套,我搞一套,手底下围着几个犯人,弄出一个个小圈子。有时圈子里的犯人犯了事,旁的干警还不能随便处理,否则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人家背后就要搞你,你说这是什么事啊?争什么?还不是为了几条烟、几瓶酒,争个面子好看?不多说了,这些唧唧歪歪的,吴越你以后下了基层就明白了。”
“勇哥,听你这一说,我还是不下基层好啊。”
“错,大错特错!”陈勇故作高深的摇头。
吴越站起给陈勇倒酒,“勇哥,怎么个说法?”
“一来,没有基层经验万万不行,这是职务提拔的硬条件。二来,科室哪有那么多机会让你上?资格比你老,排在你前面等着位置空下来的,不要太多哦。最好是下来再上去再下来……”
看到陈勇边说手指边点上点下的,方天明笑了起来,“勇哥,你在说绕口令啊,呵呵……”。
“别打岔。这可是经验之谈,比如你,吴越,你在政治处待上几年,下到中队,起码给你一个正职,说不定还是中队主管,在中队干几年,然后回科室,到时,不给你副科说不过去吧?接着,你再下基层,大队副职逃不了,搞得巧,以副代正。你舒舒服服在大队混几年,找个机会重返科室,科长会不给你当?”
“勇哥,照你这么说,我这么上上下下,十年不到,就正科了?哪有这样容易的事?嗳,勇哥,你当年怎么不走这步棋?”
“唉,我当年一个愣头青,懂什么?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料!等我明白了这些歪歪绕,迟了!再说,我那老丈人,退休前混的也不咋的,我能借上他的力?吴越,你落地就比我强,文凭高,一分配就在机关,还有,我看刘主任对你也很赏识。刘主任这个人……”陈勇压低声音,“刘主任和监狱三把手华政委是警校同学,关系老铁的,我还听说,刘主任在省局和省厅关系也不错。年底周主任退下来,刘主任铁定顶上去,政治处主任啊,监狱党委委员!他要有心帮你,我说的,就大有可能……”
刘主任赏识我?吴越哑然失笑,谁知道是不是看在两条大熊猫份上,说了几句官面话?
“胖子,刚才在政治处,你拿出两条烟,把我吓了一跳!罚酒!”吴越把自己的酒杯推到方天明面前。
“吴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说公道话,这酒,天明不但不要罚,你反而要干了它!”陈勇伸手过来阻拦,“吴越,现在你可不是读书的时候了,要想混出个样,少得了这一套?这方面,你要多向天明学习。天明这是给你铺路呢。”
“我干,我干!”吴越咕嘟一口,摊摊手,笑笑,“勇哥,你讲的我多少也知道点,就是没有实践经验嘛,还有,别说熊猫烟了,我现在一条红塔山也拿不出。”
“还要罚一杯!”方天明差点蹦起来,“老大,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咱两什么关系?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兄弟?说定了,以后每个月,我供应你五条软中华,这是给你随便,结个人缘的,要真送礼了,随你开口!”
“兄弟,兄弟……”吴越点点头,没多话,拿起酒杯,一连干了三杯。
“老板,来一份醋汤。”方天明冲外间吼了一声,又把身边的一盘水果递给吴越,然后自己喝了一杯,“老大,你悠着点喝。今天,勇哥在,我也索性说个明白。老大,你和小强认识我时,我方天明算什么?一个乡下泥水匠家的小胖子,咱们能三个凑在一起,凭什么?缘分!咱们三个处的比亲兄弟还亲,凭什么,乌龟对绿豆,对眼!你、我、小强同年,你就大了我们几个月,凭什么你是老大?服气!我现在有钱了,不抽白*粉不赌博,钱堆在一起霉?你和小强碰上的事,能用钱解决的,我来。我这钱花的开心!这话不是今天喝了酒的酒话,我拍着良心说,没有一丝水分!”
“胖子,我懂,我懂。”吴越搂住方天明的肩,狠狠摇了摇,“你花的开心,我和小强也要用的开心,是么?虚头滑脸的话我不多说,谢了!胖子,好兄弟!”
“老大,你这么煽情,我是不是该挤出几滴眼泪呢?”方天明嘴里嘻嘻哈哈,眼圈还是有些红。
“滚一边去,我这就算煽情,比得上你刚才?”
“老大,我是有感而。”方天明嘿嘿赔笑,给陈勇又点上烟,“勇哥,听你话的意思,这刘主任值得交往?那好吧,我多请他去市里走动。勇哥,到时你来不来?”
“来的,来的。能和刘主任亲近些,说老实话,我求之不得啊。”陈勇忙不迭的点头,拉住方天明的手,“天明,我要求不高,两年内,只要把我头上的副字去掉就行了,以后,就看运道了,运道好,混上大队副职,也能坐坐办公室享享清闲……”
“o3o4!”正说着,陈勇腰间的步话机响了。
“我是o3o4,请讲。”陈勇拿出步话机,按了一下,回答。
“你中队石矿犯人打架,其中一名犯人受伤,中队人手不够,你去现场!”
“o3o4明白!”陈勇结束了步话机通话,对着吴越、方天明叹气,“对不住了,这顿酒没喝好。唉,中队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出乱子,整天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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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吴越一直在琢磨陈勇的话,看来这监狱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单纯,条件艰苦、没人待见不要说,人际关系竟然也这么复杂。
“老大,真不行的话,兄弟马上想办法把你调出去?”让吴越待在这种地方,方天明想想也委屈,不过他也不是说大话,凭元亨公司的实力规模,接触的都是平亭官场的上层,帮吴越调动一下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就不能混出头?”吴越拍拍方天明手背,指指前方,示意他好好开车。
吴越不是不相信方天明的能耐,只是自己现在被许峰瞄上了,短期之内回到平亭,阻力肯定不小,再说,现在回去干什么?一个办事员,还不是让人家随便捏捏的面团?
“老大,送你去哪里?”
“多问!除了我干爸那儿,我能去哪里?”方天明的一句话,又勾起吴越心中的隐痛,他母亲生他那年就死了,他老子憋了几年后,又娶了个老婆,从那时起,吴越就成了自己家的编外人士。继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前世欠了她许多债似的。
编外人士也好啊,清静!,吴越竭力把他继母的形象从脑子中清除出去,“对了,胖子,今晚有空吗?你通知一下小强,咱们三个找个地方坐坐。”
“行,晚上六点正,江南人家,不见不散!”方天明挤挤眼,“别人约我,有空也是没空,老大命令,没空也能有空。从小我就说嘛,时间像海绵,我一压就多出一段……”
“压你家玉凤去……”
“老大,我不敢,我怕失身……”
“屁!少在老子面前装清纯!”




宦海征途 04章 干爸
桑塔纳在平亭市郊粮食局粮库边停下了,方天明从后备箱取出两条红塔山,又把中午喝剩下的酒给吴越捎上,“孝敬你干爸的。老大,我就不进去了,说实话,我见了你干爸,小腿肚就抽筋。”
看到方天明心有余悸的模样,吴越也不勉强,刚上初中那会,胖子和小强得知他干爸肖党生会武功,也兴起了拜师学武的念头,第一次去,被一把秃头扫帚给撵着屁股赶出去了,第二次去,被抓了颈脖隔了院墙扔到了外边,第三次,小强没敢再去,胖子还不死心,脑子一热,照着武侠书上学,大半夜跪在干爸门前,恼得干爸索性用一根细麻绳把胖子倒挂在粮库河边的细柳树上吹了半夜冷风,任吴越求情也没用,从此以后,胖子见了他干爸就像耗子遇上猫隔老远就躲开了。
干爸这人也怪,除了对自己好以外,其余全世界的人都像亏欠了他似的。吴越对着方天明挥挥手,提着香烟、酒壶,绕过一排排高大的粮仓,走向河边的宿舍区。
粮库宿舍区全是两间低矮平房外加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院,原本很热闹,不过,八十年代后,住在这里的66续续都搬走了,只剩下干爸一个人。
院子很静,只有散养的鸡在咯咯觅食,透过二米高院墙上的格子窗,吴越看见干爸肖党生赤膊坐在矮桌前,对着一盘盐水黄豆,一口口咪着劣质散装酒。
干爸今年七十八了吧,头全白了,腰也佝偻了,受伤的左手愈短小干瘪,偶尔剧烈的咳嗽,面红耳赤的,也极让吴越揪心。
干爸老了,再不是一拳能把五六斤重的秤砣打进粮仓墙壁,吓的粮库挑夫几十年不敢耍横的肖铁拳,也不是自己童年眼中那个单手拎着中重二百斤的石锁抡起来像风车的大力士。
不经意间,这个为自己挡风挡雨十几年山一般的老人也需要自己扶持了。吴越低头看了看自己有力的胳膊,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莫非干爸的血肉慢慢灌注在自己身上了?他一点点老,自己一点点长大?
也许是干爸年轻时吃了太多苦头吧,吴越揉了揉眼睛,干爸以前是雄霸十里洋场一个大帮会的执堂红棍,解放后,审查、批斗,历次运动都没有逃过挨整,后来遣送到平亭,在粮库看门守仓当临时工,直到八一年才落实政策转为正式职工。
一个空有一身武功,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囫囵的年轻人,在那个年代混迹上海滩,进入帮会也是一种必然。吴越心底里为干爸的过去辩驳着,目光不知不觉又停留在肖党生鸡爪似的,蜷缩的左臂上,为了这条残臂,肖党生在文*革期间多背了一条罪名——妄图混入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因为肖党生交待臂伤来历时,硬说是三四十年代参加锄奸、杀日本鬼子,受的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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