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短头发
“好。”
“抬到船上去,好生就养,”救治一个赴死军伤员之后,三香会的人们士气陡振。能够亲身参与到这场关乎民族气运关乎子孙福祉的大战之中,即便是发挥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作用,也是光耀门庭的壮举。
“娘的,二十年后老子老的走不动了,也能骄傲的面对晚生后辈,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扬州之战有我。”
就算是运送伤员这样的活计,也显得分外神圣,几个三香会众小心翼翼如捧着九代单传的子嗣一般,万分小心的把这个昏死过去小兵抬起,往泊在江沿上的花船中传送。
齐腰深的运河水中,十来条汉子脑门上都是油光汗水,万不敢让这战士的身子沾了冷水,一点点的在淤泥中挪动,终于送上船去。
“好生养着,这位才是真正的爷们儿。”
“老娘理会得,用你们这帮孙子废话?”花船上的青楼女子容颜美艳,说起话来却是粗鄙的让男子汗颜。
这二十多条花船都是秦淮河上的妓家之物,属于花船会的一部分,和三香会一样都是跟着唐王一起过来的。
这些花船体积虽大,奈何琐碎装饰之物太多,不能如寻常舟船那样运送大批人手,只好泊在河边浅水处准备收容赴死军的伤兵。
花船上的风尘女子多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的惯家,面对有钱恩客或者钓凯子的时候,比千金大小姐还要矜持腼腆,比淑女还要淑女三分。但是面对三香会众这样的江湖同道,就没有卖弄风情的必要了。
其实这些有志报国的风尘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是护理一下已经裹伤包扎好的伤员而已。
花船之右的江面上,无数汉子们或高唱上滩号子或大呼船工小调,正卖弄出全部的精神和气力甩开膀子使船弄舟,恨不得让脚下的木船飞起来。
花船之左的渡口上,万千百姓扶老携幼,在等候登船的同时揪心的看着不远处的两军厮杀。
这可是在眼皮子底下的血战,不论战鼓号角还是呐喊声声,都听的真真切切看的清清楚楚。
身边就是两军对垒的生死搏杀,金戈交鸣之声、呐喊呼号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儿血洒疆场,也不知有多少慷慨壮士魂归泉下……
能够让这么多豪迈之士慷慨赴死的不是高官显爵的厚赏,不是封妻荫子的荣耀,这些战士甚至不是朝廷的军队,他们的目标很单纯,就是要让扬州八十万生灵躲开鞑子的屠刀。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正迎向清军的刀锋……
自九岁开始,就开始学习诗词歌舞等取悦男人的种种技巧。时至今日,香兰早已经成为秦淮河上有名的红牌姑娘。投身于妓家见惯了丝竹歌舞诗酒往还的软糜,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金戈铁马壮士赴死的血战场面。
这和秦淮河上的歌舞升平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也让二十多岁的第一次领略到了男人肩头担着的忠义和和责任,还有那腔子里随时准备泼洒出去的热血。
香兰默默的注视着花船中昏迷不醒的小兵,看着小兵那尚显幼稚的少年面庞,极尽温柔的把湿手巾覆在小兵额头,小心翼翼的用丝帕擦净他身上的血污。
这个少年小兵或许只有十八岁吧,最多十九,已经是个小男人了。
香兰从来都说自己是十八岁的正芳年华,好像这几年一直都是十八岁一样,到底是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比这个受伤的赴死军小兵要年长一些。
轻轻的,试图取下依旧被小兵紧紧攥住的铁叉,终于没有如愿,索性坐在小兵身边默默的看着。
叉子柄上似乎刻有字迹,仔细一看,不由得会心一笑。
刻在叉子柄的是五个歪歪斜斜的字迹:庚营,鲁识字。
既然这个少年叫做鲁识字,香兰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一个大字也不认识。
就如同香兰的真名叫做林千金一样,名字里总是寄托了父母太多的心愿。父母希望女儿成为千金小姐,可总是事与愿违,已经逝去十几年的二老可曾想到女儿并没有成为千金大小姐,而是做了倚门卖笑的风尘中人?
这个少年既然叫做鲁识字,想来他的父母是希望他能够识文断字的吧,可曾想到儿子会成为浴血沙场的武人?
若是说起行走闯荡,同为江湖儿女的香兰永远也及不上三香会的那些男人们。若是说起阅人的经验,香兰的本事则是那些汉子拍马难及了。
南京城中,从来也没有缺少过诗词鼎盛文采卓然的风流才子,更有许多一掷千金只为博取美人一笑的巨商大贾。就是那些身在高位,口中念着朝廷忠义手上把玩着红姑娘的达官显贵,有何曾少了?
风尘之中,香兰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
自明风流的所谓才子不过是没有施脂粉的娘娘腔而已,国家危急之际,这些圣人门徒,他们敢于直面鞑子的屠刀么?
堆砌金银的富贵大户只不过是被金银玩弄的小丑罢了,同胞泣血之时,这些一掷千金者,他们敢于做赴死一战么?
至于杂七杂八的朝廷命官,最多是在小民和妓户面前充充大爷,这样的官老爷们投降外敌的还少么?
在香兰见过的各色人等当中,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兵称的上是男子汉,配的起英雄二字。
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面前昏迷当中的小兵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打胜了么?”
香兰赶紧按住想要起身的小兵,轻声说道:“外面正战的厉害,你伤的也不轻,万不敢起身……”
这个小兵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如香兰这般美艳的女子,稍微愣了一下,很生硬的问道:“你是谁?”
“我……我叫林千金,是花船会里的。”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少年勇士,若是报出香兰这样的花名,平白污了勇士的耳朵。
“花船会?是来帮忙运送扬州百姓的么?我叫鲁识字,谢谢你给我们帮忙。”
“嗯,算是吧。”看来这个少年真的单纯的很,居然分不清楚花船会和排帮之间的区别。
为了扬州百姓,连性命都不顾了,真是好男儿。香兰忽然生出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凄苦与无奈,作为女人,尤其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一入风尘还有资格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我要走了,”口气生硬的鲁识字挣扎着要站起来:“外面还在打仗哩,我可不能躺在这里,我要出去打鞑子。”
香兰大惊,急忙阻止:“你伤的如此之重,如何能再上疆场?”
“只要入了赴死军,就要随时准备去死。忠诚伯早就说过,我们来扬州就是来送死的。”鲁识字终于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我们庚字营的营官都死了一个,新营官也在厮杀。我的队官两条腿都没有了,还在满地爬着战斗,我还没有死,就不能在这里,赴死军的战士只能在战场上。你这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可是……可是你连站都站不稳当,再去硬拼肯定会死的。”香兰极力的挽留鲁识字,心底未尝没有想和这个少年多一点独处时间的幻想。
“我要是不死,扬州百姓就要死。忠诚伯说过,军人就要为百姓而死,无论其他。”
这才是军人。
香兰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挽留这个少年,真正的军人也不是美貌女子能够留得住的。
求仁而得仁,求义而得义,不正是军人的梦想么。
也许刚才的幻想只不过是一个幻想,永远也无法变成现实。经常把自命风流的才子和一掷千金的豪富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香兰,反而无法挽留一个单纯的少年。
香兰帮着鲁识字放下跳板,鲁识字攥着叉子,步履坚定的下了花船。
“你……”香兰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终于没有说出,却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婊子就是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还做着匹配英雄的美梦,我就是活该。”
下了花船的鲁识字回头冲着香兰咧嘴一笑,很是憨厚的说道:“你是好人,谢谢你。”
陡然间,一股希望升腾而起,香兰急忙大喊:“若你不死,来南京花子巷找我,勿求一晤……”
香兰所在的青楼本是在人烟繁华之处,却终究不敢对心目中的英雄说出那种肮脏的地方,只好报出自己位于偏僻角落的寓所。
小兵鲁识字脚步踉跄头也不回的去了,香兰却莫名的欢喜起来,仿佛有了莫大的希望一般。过了良久才想起什么赶紧跑回船舱对着观音像不住磕头:“保佑鲁识字不要死了,保佑我能再见到他吧……”
甲申天变 第132章 六十四万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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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六十四万种风情
多少慷慨勇士玉碎江北。这才换来扬州八十万生灵的平安!
就在刚才的渡江之战中,又有多少碧血泼洒,老百姓都看的清楚。
总算是顺利渡江了。
在渡江的最后时候,火铳兵再一次展示了他们的秩序和纪律,正是这种依靠秩序建立起来的战斗力才保证了赴死军的顺利过江。
蜂拥而上的清军被成排成排的放倒在江边,血染江面尸浮水上,这种有秩序的杀戮在震慑敌人的同时也在震慑着自己人。
轰鸣的排枪之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何钧力愈发老练的口令还是不带一丝情感……
进退有据的步伐,整齐有序的排放,无不透着工匠所特有的严谨和沉稳。在掩护主力渡江的过程中,火铳营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人刮目,无不显示着一个全新时代的曙光。
在这个冷兵器依旧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一种全新的、完全和赴死军固有作战思想不同的力量逐渐浮出水面。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江边水汽极重,站一会身上就满是细细密密的潮气珠子,工夫一大,几层衣裳也能打透,也没有感觉到脸上有水,伸手一抹却湿漉漉的。
人们已经累的几乎虚脱,全不顾夜深露重或躺或坐的就地休息,不时有人小声的呼唤着某个名字,在寻找走散的亲友妻儿……
江上水声滔天。在夜色中闪耀着粼粼银光,众人无不翘首北望。
北边的天空通红一片,隔着这长江都能清楚的看到扬州的火光。
自家的房子早已经塌了吧?
房子里的家什器物也应该化为灰烬了吧?
女人都在小声的嘤嘤哭泣,孩子们也在跟着哭:“房子没了,家也就没有了,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日子可怎么过?”
男人们心里也不好受,还得做出坚强之态小声的安慰家里的婆姨:“转年了等赴死军再打回扬州,房子没了咱再起几间,好端端的一个家就又安上了嘛……”
“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再回江北……”
“赴死军的何等的英雄好汉你又不是没有看见,鞑子肯定蹦跶不了几天。”男人轻柔的抚摸着女人的背脊:“掰着手指头算吧,说不定不等你手指头掰完,赴死军就已经打回去了呢。到时候咱就起堂屋,一溜儿的青砖红瓦……”
说起想象中家园,女人心志也强了许多,开始盘算以后再回家乡的好日子:“到时候,家具也多置办几样,我那陪嫁的一对红柜子肯定是烧了,咱有了家再置办更好的,也要成对的那种红柜子……”
从各地各处馆内来增援的人们,无论是民夫丁壮还是绿林好汉,都还沉浸在不久之前的大战之中。
由于过度的劳累,嗓子都是沙哑的。一个个粗犷的声音依旧有力,还集体沉迷于这气壮山河的大战当中。
这一战,让所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家里几辈子都是捏锄头把子的,到我太爷爷那一辈儿出了个贩卖针线的小贩,走村串户算是顶了不起的一个人物。”说话的农民脸上闪耀着从来没有过的自豪,也不管脚下的酒葫芦的谁的,抄起来就是一通猛灌:“俺和俺家的小子算是给祖宗长了一回大脸,俺们爷儿俩合力干死一个鞑子伤兵,就是用我这柄锄头凿死的。你们看看,都过来看看,这锄头上的血俺都舍不得擦。我这锄头用了二十几年,终于算是派上了大用场。等俺们回了家,这柄锄头都能供奉到祠堂里,让列祖列宗也看看俺们的气概,让后世儿孙也知道在扬州血战中有俺出的力气……”
“干死个鞑子伤兵罢了,你那柄锄头要是能供到宗族的祠堂,老子这把开山刀都能树碑立庙了。”猛虎帮的帮众更是亢奋的了不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上,捧着手里的开山刀在人群里转了几个圈子,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的大声叫嚷:“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开山刀上的豁口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这是和鞑子的重头刀对砍落下的,那狗鞑子比我还高,野人一样的叫着,连老子师傅给的开山刀都崩的卷了刃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砍下了脑袋?老子杀的这个鞑子可是真真正正全须全尾的战兵,可不是什么伤兵,就被老子一招力劈华山给干掉了,你们是没有见呐,当时那叫一个凶险。那才是真正的千钧一发,老子就这么一下子,真他娘痛快呀,一辈子没有这么痛快过……”
看着手下的弟兄如此豪迈,帮主刘猛虎比娶新媳妇还乐呢。
在这一战中,猛虎帮的弟兄们干掉二十几个鞑子,作为帮主的刘猛虎心里那叫一个乐呀,心情大好的把这些血里呼啦的人脑袋摆放的整整齐齐,看了一回又一回。就是在当年成亲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新娘子。
“你们看看,这一堆人头都是我们帮里的弟兄砍下来的,都是……”
逢人便讲,一帮之主好像个得了精美玩具急于显摆的孩子一样。
这些鞑子的狗头可舍不得交给赴死军换取酬劳,都得想法子保存起来,要让天下的武林同道都看看。和江湖上惩治几个恶霸的英雄相比,猛虎帮里的弟兄才是真正的大侠,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不仅给赴死军站岗打前哨,扬州血战中也同样的上阵厮杀过……
“娘的,这些狗头一带回去,什么样的大帮大派见到咱们猛虎帮也得气短三分,咱们可是在扬州血战过的,谁能比的了?”
连大明砥柱的忠诚伯都亲口说过“猛虎帮的弟兄是好样的”,谁要是能反驳了忠诚伯的话儿,肯定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猛虎帮斩杀了二十多个鞑子,就已经是江湖上了不得的壮举,那赴死军杀的鞑子有多少?救下来的百姓有多少?扬州血战之后,全天下还有谁能盖过赴死军的风头?现在的忠诚伯肯定是乐的跳起来有三尺高了吧?
李四没有乐,更没有一跳三尺高的大笑大闹,而是矗立江边,遥望江北。
风寒露重。身上的衣裳早已打的精湿,却恍若未觉。
李四身侧,矗立的是赴死军上下几千将士和一众民夫。
江水浩荡奔流千年不息,从来也没有为谁有过任何的改变。
身后就是扬州百姓,经过这一场旷日持久的血战,终于把笼罩在心头的十日血色帷幕撕扯的粉粉碎碎。
扬州坚城虽已在大火中荡然无存,却保留下来这八十万条性命,保留下八十万个复仇的种子。
只要人还在,心就在,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是终于见到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改变。
鞑子妄图用血腥震慑同胞抵抗之心的图谋彻底破产,经此一战,江南千万同胞都看到了抵抗的力量和希望。
同仇敌忾反抗蛮族的脊梁没有被打断。
虽然以后的路肯定会更加艰难,只要抵抗之心还在,鞑子就不能如愿。
不问代价不计损失不择手段的驰援扬州,终于让扬州百姓顺利撤离,在拯救扬州生灵的同时,也保存下本就属于这个民族的血性和胆气。
赴死军用自己的鲜血,用无数英雄的生命,祭起一杆抵抗的大旗,升起一团民族的希望。
在这个处处绝望的时代,给人们一个希望是何其重要。
满清兽兵并非不可战胜,因为赴死军比他们更加狂野。八旗精兵满万之后根本不是什么天下无敌,赴死军用铁的事实告诉天下人,这个民族还有赴死军这么一头凶猛的守户之犬。要想破门而入,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赴死军有幸成为这个民族这块土地的一条守户恶犬,是何其的荣耀。当这个民族受到欺压的时候,当门户已破的时候,身为民族之犬就应该玩儿命的去撕咬去拼搏。
甚而至于,当做为恶犬主人的这个民族想要狩猎四方的时候,恶犬也要去撕咬,不必理会什么对错是非,只能去咬,去拼……
就在危急的扬州,赴死军第一次全面展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让天下人看到了赴死军的凶猛……
但这一次,赴死军也受到了重创。各营各队都有不同程度的减员,甚至还有两个营官级别的骨干阵亡,虽然还保持有相当的战斗力还没有被打残,也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也只有火铳营算是在血火中得到了淬炼,并且迅速形成战斗力,但是新式火器兵的威力和未来也只有李四本人心中有数,作为主力的十营叉子兵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绝对主力。
虽然一直从“嫡系民夫”中抽调力量补充,甚至还动用了一小部分归顺的新附军,战斗部的人数并没有减少。但是战斗力已经打了折扣。
要想恢复赴死军以前的整体战斗力,还需要一断时间来整合训练,还需要战斗的捶打和淬炼。
部队需要时间休整补充,伤兵也需要时间才能复原归队。
时间,依旧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多铎的少的可怜的水师已经覆没于新江口,可现在整个江北已尽归清军所有,而长江防线又是如此漫长,渡江也不过是转眼之事。
在漫长的扬州血战中,清军的主力也在一次次战斗中消磨不少,也是同样的伤筋动骨,和赴死军一样需要大的休整。
从战役后期清军的举动来看,多铎同样是急于渡江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亟不可待的要用巨大代价代打开扬州这个江南之锁。
扬州已下,必然是要急于渡江。
这么多扬州百姓,还有赴死军聚集在江岸附近,身后的镇江也送过来些米粮表达了一下心意,但也很明确的表达出一个意思:镇江不允许赴死军进城休整。
这样的结果本就在李四的意料之中。
赴死军和镇江官员本就不是一个体系,能过来表示表示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有这么多扬州百姓。
几十万人齐齐涌入,指不定会出多大的乱子,镇江不允许进入也是时下官场的惯例。
对于江南官场而言,不下狠手捞钱绝对算是青天大老爷了,让这么多江北民众和一支不属于本体系之内的赴死军进城。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仅是在江南,就是大明的这几百年来,又有几个官员想要真心的做些事情?又有几个能做的成事情?官员的根本就是维持现状,只要局面没有想自己的任上变的更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事情,把现状维持的死死的,就算是上对的起朝廷,中对的起自己,下对的起黎民了。
就连镇江的总兵官郑芝凤也很直白的表示,镇江为江防重地,尤其是在江面上,不能聚集这么闲散船只,赴死军和这些“闲散船只”必须在限定时间之内离开镇江水面,否则将要强行驱散。
郑芝凤,郑芝龙的嫡弟,郑成功的叔父,手上掌握一支有相当力量的水军。
不愿让赴死军和这些百姓入城,未尝没有防范李四的意思,这一点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也不必挑破。
可仅仅一江之隔的镇江水军,眼见扬州危急而不加援,自然是有朝廷放弃江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民间的“闲散船只”都上去了,两浙的水军也过来应景,你堂堂镇江水师,大名鼎鼎的郑家船队却按兵不动,说没有保存实力隔岸观火的意思又有谁会相信?
“什么他娘的玩意儿,老子们在运河上搏命的时候,他帮子水师都是缩头乌龟。等老子们把扬州的局面解开了,孙子们就都露了头,早干什么去了?”
“狗屁的水师,真要有本事早就驾着兵船增援江北了,看着扬州要遭难还缩在镇江,还他娘什么水师?连老子的渔船都不如。”
“老子们把事情办了,水师就出来了,还嚷嚷着赶我们走,这他娘是什么世道!”
骂归骂,可骂的再难听,又有什么用?
对于郑家水师这样自成一个体系的力量,李四还真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也没有打算在镇江如何如何,更不想把这支还算强大的水师收归己用,根本也拿不过来嘛。
既然扬州都破了,江北算是丢的干干净净,清军肯定是要急于渡江南下。
这样的局势下,清军的目标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了,除了南京还是南京!
就在凌晨天色最暗水汽最重的时候,李四传令诸营:原地休整之后,立即离开镇江。
离开镇江之后要去哪里,李四没有明说。
李四不说大伙儿也清楚着呢。
多铎的清军在江北只得到一座还在熊熊燃烧的废墟之城,花费这么长久的时日,折损兵将数万连口扬州的凉水都喝不上,肯定在江北急的直蹦跶。更肯定是鞑子要急吼吼的渡江,用掏心战术的老法子对待江南的小朝廷。
当初鞑子入关,就是用的掏心战术,这回也跑不了还是这个老路数。
淮扬经营这么久都守不住,南京是什么德行也就可想而知了。
弘光帝整天搜癞蛤蟆刮雀舌头,听说是在炼制虎狼之药,在民间“蛤蟆天子”的诨号早就传开了。如今大战在即,这个癞蛤蟆皇帝又忙着征选秀女佳丽,说是要立后宫之主。
可选皇后哪见过这么个选法的?谁家有好看的大姑娘就黑不说白不说的拉走,闹的江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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