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短头发
马蹄溅起营前的积水,仿佛面前的数千京营雄卒如无物一般。
赴死军将士转战何止千里,什么样的血火没有见过?几十万鞑子的尸山血海中都能杀个通透,眼前的这些金贵兵丁还能在赴死军面前拔了头轴?
全天下谁不知道赴死军是第一强兵?这个名头可不是用华丽的装备堆砌起来,而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
手中的这面战旗谁不认识?放到哪里也能敌人落胆。
就是这面日月血旗,用多少壮士英雄的鲜血浸染才有今日这般鲜艳?
这可是赴死军所有将士的骄傲。
持旗的骑兵也是有心卖弄,把战马提到最高速,旗面完全展开,吃饱了风就好像是一面铁旗一般。
飞驰的战马冲刺之下,骑兵单手持旗,直冲到营门处,一勒坐骑,战马人立而起。
旗手纵身跃下,一把将旗定住,晴天霹雳般吼了一嗓子:“赴死军指挥使,忠诚伯李四,到——”
后头百十骑瞬间即至,在日月血旗处齐齐下马,簇拥着李四过来。
赴死军李四的名头早已响遍天下,弟兄们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位传奇人物。
走的近了,才发现李四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凶神,更非如传闻那样“身高九尺,膀阔五围”“豹头环眼,虬髯如铁”。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年轻人,甚至还不如他身边的那些手下更雄壮一些,属于那种扔人堆儿里就找不着的人物。
这么年轻,又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他怎么就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他怎么就能让天下英雄敬仰?
据说这位李四李大英雄亲手砍下过皇太极的脑壳而,在北京的百万贼军当中如履平川!前不久在扬州的时候,还在鞑子的二十万大军当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多铎那杀人魔王一听到李四这俩字儿,都吓的睡不着觉……
不象呐!
京营的士卒都纳着闷儿呢,怎么看这个年轻人也不象是传说中的大英雄呀!
看着这些在当时堪称华丽的军队战的整整齐齐,就是对兵事一无所知的长平公主也看的微微摇头。
这些兵一看就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连个头高矮都很一致。虽然精神还算不错,也一个个挺胸腆肚的站个整整齐齐,可终究如木偶傀儡一般,少了一些东西。
看赴死军看的久了,长平公主自然明白这些京营士卒缺少的是什么。
他们缺少赴死军那种百战余生的腾腾杀气,也没有赴死军那种让人不敢近视的剽悍无畏。
“中看不中用。”到了血肉横飞战场上,不知道这些士卒会不会被嗷嗷怪叫着从过来的清兵吓的尿裤子。
两百刀兵刷的抽出战刀,互相击打,在李四等人脑瓜子顶上架起,形成一道刀林。
这么样的幺蛾子一闹出来,李四憋了半天才没有笑出来:敢情还有人搞这一套呢?
近前的军官大吼:“来者报门而入?”
侧后的唐王看了这个军官一眼,笑嘻嘻的上前拍肩膀头子:“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不是那谁么……”,唐王以手加额,极力回忆,终于想起来印象中的这个军官:“许庆生,想起来了,你就是许庆生,当年还跟着我打过闯贼呢。你小子,也算是出息了,现在是什么官职?”
“唐王爷爷,您老还记的俺,嘿嘿,先给您老问个安好。”军官许庆生笑嘻嘻的和唐王套上了:“小人现在是个镇抚的职位……”
“从五品呐,不低了,当年你小子还吃不上饭呢,饿的象只猴子。”唐王大笑着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弟弟么?出息了没有?”
“托唐王爷爷的福,我弟弟许二生刚刚升的试百户……”
“二生那小子我看比你可有出息,怎么才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儿?芝麻绿豆一般。”唐王大大咧咧的拍着胸脯子:“一会儿我给你们当官儿的念叨念叨,都是我手底下出来的弟兄,就算升不上指挥、卫同,做个千户还是可以的嘛,将就一点也得弄个副千户当当。你们一堆出来的还有谁呢?一会儿给我拟个名单出来,我让你们当官儿的重用一下……”
“谢唐王爷爷,不过今儿是要您报门的,您看看能不能委屈一下……”
“我拿大耳刮子抽你个小王八蛋,让我报门?除了当今的皇帝谁敢应我的门?老子就是去元晖殿、慈禧宫都不必报门,赶紧给我滚的远远儿的……”唐王在营门外就开始大嚷,把市井耍光棍儿的那一套演绎的淋漓尽致:“里头坐着的是哪个不懂事的?让我报门?好,我报了,你们好好给我听着,我看他娘谁敢应一声……”
唐王拉足了架势,扯开了嗓门子就吼:“大明敕封,大行烈皇帝的哥哥,当今万岁的兄弟……”
要是以马士英的身份,又是在军中,还勉强敢应一声,也不算太违制。可两位监军都是宫里头的宦官,最讲究是上下尊卑,这都把天启、崇祯都搬出来了,再不说话,先皇的先皇的先皇万历肯定也要弄出来,到时候就是现在的万岁爷弘光帝也应不起这样的报门,赶紧撩着袍子出来:“真不知是唐王千岁呐……”
“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报过门呢,让你们给我来个下马威。我说是谁吃了狗胆子,原来是你们俩老杀才。估计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回去坐稳当喽,听我把门子报完。”既然光棍儿都耍出去了,肯定要耍的再地道一些:“我他娘看看你们怎么应,你们要是应不了别怪爷爷下手抽人……”
“唐王您也是带过兵的,下头的这些军痞兵棍是怎么个德行您还能不知道?都是这些该挨棍子的家伙不认人……”卢九德一使眼色,手下的兵丁早撤了刀林刀阵,赶紧着往上贴笑脸:“来,来,唐王爷进账说话……”
“爷是屁,”唐王把李四一拉:“这位才是真正的爷,赴死军李四你们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听说过。”
“听说过还报个屁的门。”
唐王在前,李四和长平公主在后,一挑帘子进到军帐里头。
“哎呦,这是哪位爷呀,坐的这么整齐?”唐王虽然没有见过马士英,可眼下的情形谁还能想不出来是他?
“唐王,我乃东阁学士兼左都……”马士英起身,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绍。
“哎呦呦,失敬了失敬了,原来是江南头一号的大财主,啧啧,有钱人呐……”马士英是何等精明,自然听出唐王是在讽刺他卖官敛财之事,可时下如何发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不尴不尬的僵在那里。
“来,来,大侄女,我给你引荐引荐,这位就是江南第一富贵之人,马士英是也,”唐王拉过长平公主十分肃穆的说道:“以后你要是缺个脂粉钱什么的,就找马大人,准错不了。”
长平公主当然不会如唐王这般耍青杆子,微微蹲身规规矩矩的行礼:“大明长公主见过马阁部……”
马士英虽是权势滔天,可长平公主的身份他也得还以君臣之礼不是?
笑嘻嘻的看着马士英和长平公主互相行礼完毕,唐王拉过一把椅子自管自的坐了:“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这么客套起来还有完没有完了?说点正儿事吧。”
有两位宗室在这里震着,马、韩、卢三人确实尴尬,就等着说正事呢。马士英敢紧接过话茬儿:“我素知赴死军敢战之名,可赴死军不在沿江抵御清兵?到我南京防营所为者何?”
到了正经的大事情上,也只能由李四出场应答:“无他,唯商议御敌之策。”
“你赴死军若真有心为国杀敌,自去抵御清兵,我等必不加阻!”马士英说的大义凛然着呢。
你要杀鞑子尽管去杀好了,也没有谁拦着你,干嘛跑到这里来?
“我赴死军为国家为民族厮杀的还少了?是不是为国杀敌全天下的都看着,马大人没有看到?”李四以高昂的姿态说道:“若不是朝廷里奸佞当道,又怎会丢了江北淮扬?”
“圣君临朝,百官效力,你倒是给我说说,何来奸佞?”一说起这个,马士英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韩、卢两位监军更关心赴死军的安排,只要赴死军不是为了夺取这里的军权,只要是真心的杀鞑子,奸佞不奸佞的大可以以后再说:“李指……李四,你到是说说,你们赴死军准备如何御敌?”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你赴死军的指挥使是谁封的?有没有虎符印信?你这指挥使的名头来路都不怎么正,要想着趁太子的风潮夺取军权,那是没门儿。
“赴死一军,惟愿疆场杀敌,不论其他。如今清兵已然渡江,兵锋直指宁城。为宁城计,赴死军愿再度赴死。”李四先把好听的大话说完,这才说道实际点儿的东西:“我也知道诸位是恐我掺和京营兵备之事,我好教诸位知道,我赴死军绝无染指宁城之意。”
无论是马士英还是韩、卢二人,都不可能被李四这么几句空口白话就给说的信服了。
李四大作慷慨之态:“为军者,当心系国家民族,大敌当前唯有一力死战。只要京营兵备一意御敌,我赴死一军可包打清兵,南京十万军马只要守住各处城门即可。”
打仗的事儿交给我,你们守住城门就行,够便宜了吧?
“赞!”卢九德最先表示赞同。
城门都在我们手中,也不怕你赴死军来歪的,韩赞周仔细咂摸了其中的含义之后,也表示同意:“可。”
“既然应运,我李四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太子在城内如何,我赴死军绝不掺和,也希望京营兵备行军人之举,否则……嘿嘿,我李四手黑的很,什么事情也是做的出来……”
卢九德也是个有血性的,针锋相对的说道:“我听说过赴死军的战力,也听说过你李四的手段,不过咱家还不怕你的威胁。太子如何那是太子的事情,我既为监军,只有督师向前,断无回顾之理。”
“我等只问兵事,不论其他。”
“好!如此甚好,;李四告辞。”李四一拱手,从帐中出来。
唐王和长平公主紧随其后。
来到门口,唐王拍着许庆生的肩膀说道:“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好好干吧。”
片刻之家,李四等人飞身上马。
卢九德等人这才看清楚,长平公主正让人把自己捆绑在马鞍子上。
想来这位公主是不怎么会骑马的,可为了城里头的太子兄弟,就这么骑马跑了过来。
马士英刚要说点什么,韩赞周已是摇头:“城里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真要是硬插手,局面定不可收拾……”
“忠诚伯,你说那些的人可信么?”长平公主还是不放心。
事关太子安危,兹事体大,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语?
“不可信,”李四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观点:“没有实力作为保证,就是可信我也不敢相信。”
“那太子……”长平公主是真急了,这都不可信了,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就算是那些王八蛋的话不可信,可他们要想为难太子,也得先想想如今的局势和这么做的后果。我看呐,京营很可能会两不相帮,既不会帮助福王也不会倒向太子。”唐王在马上哈哈大笑:“我以为李家兄弟要以力破局呢,原来是用势不用力。”
“那是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李四在心里回答唐王。
甲申天变 第135章 群丑跳梁一帜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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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群丑跳梁一帜独出
以李四目前的实力。还远远没有强大到以力破局的地步,只能尽可能的利用局势
自古圣贤不用势,贤势如冰炭似水火。李四可不是什么圣贤,更无力树起自己的“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乘势而起。
无论是大泽乡陈、吴这样的失败者,还是汉高祖、明太祖这样的成功者,无不是起于乡野,势成燎原。莫不是借助了大势之力,在混乱之中振臂一呼再呼,终成随踵比肩从者如云的大势。后世无数出身草莽的世之豪杰莫不如此,终于在混乱的绝世之中劈开一条生路,走出一条英雄之途。
以力破局,那是起势以后的事情,在这之前,除了借助“大势”别无他法。
李闯破京、崇祯殉国、满清入关、中原沦陷、淮扬危急等等这一切巨大变革就在短短的一年之中轮番出现。哪一次剧变都是李四的一次机会,每一次都把大势利用的淋漓尽致,终于成就了赴死军今日的辉煌。
每一次大势的改变对于赴死军,就如洪水之对蛟龙,烈焰之对凤凰。一次又一次冲天而起,一次又一次图腾涅槃。终于成为天下人的希望。
清军渡江,江南已是一日三惊,无论庙堂还是乡野,都处于一种动荡和不安的躁动之中,这么好的机会李四又岂能放过?
只要过了这个关口,李四完全有把握自己“造势”来推动天下风潮,很多改变这个时代的步骤都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下去,再也不是卵翼于局势之下谨小慎微的一点点挪动着向前。
身后就是赴死军雄壮之士,这些聚集在日月血旗之下的英雄把李四当成了心目中最大的英雄,因为他们坚信李四这样的大英雄,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让星辰落地日月升起,他们更坚信在这个惶惶绝世之中,也只有李四才能力挽狂澜只手补天。
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把他们从乡野村氓化为百战勇士。同样是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年轻人,让他们的家人温饱丰足。还是这样年轻人,给绝望中的世人以希望。让同胞和敌人都知道:只要赴死军还在,这天就塌不了;只要李四在,就算天塌了也能顶回去。
再后面就是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这些百姓跟随赴死军一路同行,因为只有赴死军能给他们希望,并且只有赴死军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们。
家园毁了可以再建,但是希望不能没有。
百胜金身的赴死军就是他们的希望,天神一般的忠诚伯就是他们的希望……
鞑子过了江就等于是已经登堂入室。是时候拼命了,再不把命填上去,这个家就完了。
李四看着一张张热切的脸庞,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以从未有过的果断决绝语气说道:“要战……”
大伙儿都等着呢。
忠诚伯以昂扬的身姿站立于鲜红赤艳的日月血旗之下,土黄军装上的那道通体红线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耀眼,血一般的殷红:“我命令……”
……
在李四调兵遣将的同时,南京城中也在积极备战。
素有东林西首之称的钱谦益表现最为抢眼,在这危急时刻,将忠君卫国的一片血诚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钱谦益钱大老爷,一把年纪犹不忘大呼与清军决战,在民心惶惶之际,尽起府中奴婢随从宣扬抵抗清兵。
钱大尚书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整套的戏曲服饰,顶盔贯甲的装扮成元帅模样。一身的虎头鱼鳞吞云甲,长袖云领煞是好看。因为是戏服,不可能用铁、铜、皮打造出来的真铠真甲,一水儿的素缎子,比真正的铠甲更加轻便好看。最为夸张的是,这位尚书大人还穿了只有戏曲里才有的战裙,身后的“背虎”皮套子里还插了三杆护背旗……
戏服都出来了,真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以钱大人的这身行头,根本就不必再装扮,锣鼓家伙一响,绝对可以直接唱一台《定军山》的好戏。
“哎呦,南京城这是怎么了?那边太子在闹,这边钱大老爷莫非的要唱戏?”爱热闹的老百姓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钱大人居然弄的这么有意思:“有点儿意思,这是要唱哪一出?《定军山》?”
“不象,我看是要唱《战长沙》吧?”
“也不对呀,《战长沙》里他演哪一位?关帝爷爷可是红脸儿的。再说他也没有拿青龙偃月刀哇?莫非是要演老黄忠?更不象这就,连弓也不背,怎么演黄忠?”
“你们瞎吵叫个啥?这摆明了是要唱一出《昭君出塞》的嘛,这都看不出?你看看后头的那个岂不就是王昭君?”
在钱谦益的身后,一年轻貌美的女子身披翠色披风,穿嫩绿的小衫,腰肢芊芊眉目如画,怀里还抱着把琵琶。端得是赛过西子不让貂蝉,尤其是云髻之上还插了两根短翎子,更显得英姿飒飒。
这女子就是钱谦益的小妾,据说是江南第一美女,雄踞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了。
柳如是的本名说出来还真没有几个知道的,可柳如是这三个字早就艳名远播谁不知道?出了名的大美人呐。
自从柳如是收入钱谦益内房之后,鲜有抛头露面的机会,这一回当着宁城父老的面子这么一露脸儿,当时就引起轰动。
早有些心热的登徒子在一旁发出怪声:“小娘子如此装束,又怀抱琵琶,可是要和钱大人共唱一出《昭君出塞》?”
有了柳如是,谁还稀罕看钱谦益这个老头子?
或许是为了继续吸引人的眼球,或许的胸中热血真要喷薄而出,钱谦益挥舞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华贵宝剑,也不管有没有开刃儿,就不住的大呼:“敌警日逼侵扰江南,焉不知江南已不堪旦夕?钱受之(字)深受圣人教诲,愿亲敌外辱。受之虽不才,却也要效一效通义韩王,阻敌于宁城之下……”
“怨不得这个装扮,原来是想学韩世忠韩老爷,”看热闹的宁城老百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钱大人是要唱一出《黄天荡》的大戏。
“狗屁不是的东西也想学韩老爷,真不知道自己个儿是什么货色呢。”宋时的韩世忠于金兵大战黄天荡。其夫人梁红玉亲自上阵击鼓助威,夫妇二人本就是慷慨豪迈的人中俊杰,再经过戏文和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早成了关帝爷爷一般的神人。
就钱谦益这副德行怎能及韩世忠韩老爷的一根小指头?还把柳如是搬出来……
虽说当年的梁红玉也是出身风尘,和柳如是也差不多,可柳如是怎么能和梁红玉相提并论?这不是平白的辱了韩世忠爷爷夫妇的么?
“什么他娘的玩意儿,就这幅德行还想着学通义韩王,不学张邦昌不做秦桧就已经不错了……”
下面的老百姓已经在偷偷的小声叫骂了。
同样是外敌入寇,夫人同样都是出身风尘,钱谦益自认唱了一出满堂喝彩的好戏,在热闹的人群当中招摇而过……
钱谦益柳如是夫妇二人登上西门。
西门之外遥望浩浩荡荡的江水,但见烟波浩渺一望无边,顿生豪迈血气。
隐隐约约可见见面有三条筏子正顺水西来,钱谦益当即气血沸腾的高叫:“斩阵杀敌,只在今朝,我要让满洲敌兵尽数葬身江底,要让我宁城再复熙和,夫人,奏《破阵乐》于我助威。”
琵琶声急,声调慷慨激昂,正是名动天下的《破阵乐》。
柳如是容貌清秀精通音律,又是一手的好琵琶,钱谦益待到乐曲到了最激昂处这才合着节拍大喊:“来人呐,给我开炮击敌……”
“大人,炮卒还未到来……”
“要你们开炮,两军阵前再有啰嗦,军法从事……”
钱谦益挥舞起军法的鸡毛当起了令箭,小兵也不敢怠慢,匆忙喊上几个人,赶紧装填……
片刻功夫,炮已装毕:“大人,炮位准备妥当……”
“开炮。”
伴随这钱谦益的高喊,“轰”的一声巨响,震的城头仿佛都在晃动。
再看江面,依然如故,连个水花也没有溅起。
回望城头,炮台上已是一片狼藉。
十来个兵丁已倒在血泊之中。大将军炮往前蹿出去多半截,炮位的后半部分已经不见踪影……
炸膛了!
让没有摸过炮的小兵胡乱装填,炸膛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钱大人运气不怎么好,第一次就赶上了。
一见这血肉模糊的情形,钱大人哪里还分得清楚是敌人炮击还是自己炸膛,脑门子都要炸开了,喉咙里“咕噜”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清兵甚锐,尔等好自守城。我……我……”傻子一般愣了一下,钱大人立刻开始筛糠,哆嗦着慌慌张张的就往下跑。
上了匝道口子,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个扮演“梁红玉”的柳如是,赶紧蹿过来,拉起柳如是就走。
要说诗酒往还书画歌舞这样的风流勾当,柳如是可是见的多了。可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唬人,鲜血碎肉齐飞,脑浆内脏乱舞,生生是要唬煞人呐。
秦淮首艳知道的大道理虽然不少,可这样血腥的场面做梦都没有见过,脸上几无人色,都瘫坐在那里起不来了,哪还记的《破阵乐》的调门?
“钱大人,钱大人……”守城的兵丁怎么能让他这么走掉?赶紧追上来,也不顾什么上下尊卑的拉扯住钱老大人:“鞑子指定就要攻城了哩,钱大人刚好坐镇指挥……”
“我……我尚有要务……”
“守城已是第一要务的呐,大人。”
“守城……守城你们去找马阁部,他是负责京中守备的……”
一出《黄天荡》的大戏还没有开始唱就已经落幕,男女主角仓皇退下。
鞑子的兵船不时出没在长江江面,可城里身居要职的老爷们跑的跑闪的闪,很难再找到个主事的,这西门还怎么守?
幸亏钱谦益的提醒。守城小兵这才知道马士英已经回了城里,赶紧带上几个人跟着钱谦益去马士英府中传达敌警。
刚一到马士英府门之前,就见马府上下人等络绎不绝,门庭如市一般热闹纷繁。两百多家丁装束整齐,一身的小打扮,身后大小车辆几十,丫鬟婆子多人,一个个都是挽着包袱,好似要出远门的样子。
钱、马二人本就是多年的老对头,一看马家人这个样子,就知道马士英想要脚底板抹油准备溜之大吉了。
你马士英不是强硬如铁的么?我都还在大呼酣战,连老婆都上过阵了,你马士英跑什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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