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短头发
“以后处置俘虏一事,需仔细审问清楚,只要是没有大恶的汉人,皆斩其发辫而留其头。”李四将刀一抛,身后的镇南干净利索的接住,再一次背在身后。
“四叔,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不杀这些人?”砍辫子不砍脑袋可不就是免杀的意思么,这可不是赴死军的传统,也不是四叔的作风。
李四看着这些俘虏,声音大的出奇,仿佛是专门说给这些人听:“他们骨子里的血和我们一样,也是我们的同胞,只是因为害怕鞑子而做了走狗,做了帮凶,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谢老爷宽宏!”
“感念不杀之恩。”
在俘虏的歌功颂德声中,赴死军战士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赴死军大大小小也打过许多回了,啥时候留过俘虏?这边给他们机会了,他们什么时候给过别人机会?
“四叔,你……”路涧涨红了脸,紧走进步上前:“为虎作伥者杀,这可是四叔你亲口说的……”
路涧拿出七杀令来堵李四。
七杀令中,满篇都是腾腾的杀气,何等的痛快淋漓。一个个杀字早已哄传天下,四叔这是想起什么了?怎么会想到止杀?
李四冷眼一看路涧,这个素来朝夕相处的猛将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似乎畏惧李四的目光一般。
赴死军太过嗜血,太过嗜杀,虽是属于民族的铁拳,终究是杀气太重了!这些战士们已经完成从懦弱的农民到猛兽的转变,也只有李四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赴死军骨子的兽性。
还好能够完全驾驭这支本性中就充满残暴的力量,还好他们是属于李四的武力。
“为什么不杀?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李四挥手,示意这些战士们靠近过来。
“因为他们也是汉人,虽做错了事情,终究还是汉人。”李四首次不用功利煽动之心,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我们就是民族的武力,你们知道什么是民族么?就是天下的中华儿女是一家。对于自己人,我们就要再给他们一个最后的机会。对于我们的敌人,随便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拦。这么说你们明白了没有?”
“不怎么明白。”
“不论明白还是不明白,都要按照我的话去做,这是命令。”民族这个话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的,李四已经习惯使用命令来约束赴死军:“以后如何处置俘虏,必须取得我的同意,这一点你们明白了没有?”
“明白。”
“那就好。”李四再一次摆出强硬姿态,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什么时候做过错事?我的命令你们不必明白,只要照着去做就可以了。”
“是。”
忠诚伯的本事都通这天呢,神仙一般的人物,看事情的眼光长远着哩,又岂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明白的?
以极高的个人威望和手段拉起来的队伍,终究是系在一个人的身上,万一李四本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没有人能够接手并且驾驭这支队伍,这是赴死军的缺陷。这个道理李四自然知道,但是这样的对于便于指挥,不必通过繁琐的程序来完成指令的达成,所有重大的事情都可以一言而决,这是好处。
还有什么人能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做么?绝对没有,所以我本人执掌赴死军远比什么律条规章更加有效。
“丁乙、黄冕、程子栋、易大杰。”
“在。”
“你们四个营去增援南边的周文远,记住,你们是去增援的,要把正面给周文远让开,你们只护住他的左翼就可以。”
“是。”
“符二。”
“忠诚伯,您有啥吩咐就说吧,俺听着哩。”
“你们炮营也调过去候命。”
“成,俺这就过去。”符二瞎子还是那幅不死不活的样子。
周文远那边拉开的架势太大了,完全就是摆出一幅把清军一口吞下去的姿态,偏偏他那边有是最薄弱的部分——只有千把人,而且还是刚刚投降过来的仪真守军。
现在大决战的样子是拉开了,万一鞑子要是死命的想撤回去,就是再有两个周文远他也挡不住。右翼那边还好一点,好歹还有路丙寅的马步营和史德威的淮扬军可以照应一些,还有新城里的扬州营可以在紧急的时候填进去。整个正面和左翼基本就是不设防,这一回几乎把主力的一半都调了过去,再加上以前布置在南线的两营一军,周文远那边已经成为主要战场。
“路涧。”
“四叔……忠诚伯,我在。”
“一会儿你去俘虏中挑出些军官,让他们把俘虏中的鞑子认识出来,一个个杀掉。”李四道:“然后你们丙字营带着这些人垫在炮营的肋上,让这些军官召拢敌人中的新附军来降。”
俘虏可不是拿来养的,恩典也要卖力气。
新附军俘虏之中肯定有鞑子,让俘虏杀掉这些鞑子,就是投名状的意思,这一点路涧是明白了。可如何才能召拢敌人过来投降路涧还是不大明白,更不知道从何下手。
“哈哈,这个简单的很,”在一边的唐王哈哈大笑着说道:“就是让那些俘虏喊话给敌人听。”
“喊啥?”
“我给你写几个字条,你让那些俘虏照着念就可以了。”
路涧嘿嘿一笑:“写了一没有用,我又不识字。”
唐王一怔,这个和李四很是亲近的高级军官竟然不识字,真是有点没有想到。
“就是说赴死军对俘虏很好,只要他们投降就不杀,还给酒肉吃,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话。”李四指点路涧:“只要他们投降就啥事情没有,要是不投降,大军就杀过去,到时候一个不留,明白了没有?”
“嘿嘿,我明白四叔的意思了,就是拿大话诓人呗。”赴死军自己还吃不上酒肉呢,怎么会把那么好的东西给他们用,这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啥。
“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去吧,先给我喊一天再说,最晚明天晚间,我会有命令的。”
路涧得令而出,自去安排布置不提。
唐王呵呵笑着夸赞:“李家兄弟你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能把字也不识的乡野少年郎训成如此虎贲强兵,这要放出去,就算当不成指挥佥事,至不济也是卫镇一级的,咱们赴死军中还真是英才济济。”
“哪里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大伙儿都有一腔血诚罢了。”李四也是笑的很是和善,身上那点儿强硬和冷漠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孩子当年也是跟着我从北都百万贼军中杀出来的,如此奋勇还是不是感念大行皇帝余荫?这孩子大道理虽然不晓得多少,报效之心未必就少了。作战素来勇武向前,我也很是喜欢。不过毕竟是乡野之流,也难有什么大的出息了……”
“看李家兄弟的布置安排,可是要和多铎决一死战了?多铎可是个强劲之极的对手。”
“决战?快了,快了。”李四也是随问随答的满嘴应承,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决战?现在清军主力尚在,就算是决战也最好先和京营决战。打落水狗岂不是比硬碰硬要轻松的多?
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长平公主满面兴奋的跑了进来:“皇叔,忠诚伯,万岁下勤王大招了,鞑子肯定是要退了。”
甲申天变 第140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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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朕登基之日,惶恐尤甚。前福藩为奸佞障蔽。谄谀日闻,幸辈专权,小人得志而君子失风。生民之财搜刮竭尽,戍役穷尽军伍之能。侈靡成风日甚一日。致使天谴于上而人怨于下。
外有胡鞑环逼,至使华夏大伤,黎庶动本。风华物茂之国土胡鞑遍地,朕之国仇家恨,系于一身,于建州奴者不共一天,难同日月。
朕昼夜忧思,念及列祖列宗创业艰难,深恐难当此天下之危。今特下勤王之诏,期天下义师齐举,共赴南都,以挽国朝之危急,以挽华夏之危急。
普天之下,忠义两全之士,皆可高举义旗,遣师前来,歼除外寇,安我河山。
四海勤王之兵。皆为天下忠义,各地勿阻,以全朕意。
普天下有志健儿,不论贵贱,不论出身,草莽百姓山野奇才,有志勤王者,朕必待之以将相之礼。各地藩王,速速发兵,以全太祖立国之意。
天下兵动,皆为勤王义举,诸君舍身者,皆为我大明功臣义子,无论封赏豪爵,无论荫及妻儿,朕必不吝。
鞑军已至,期天下共讨之……”
长平公主朱媺娖兴奋的脸色通红:“圣上方一登基,便下此勤王大诏,届时天下臣民齐齐蜂拥而至……外有勤王之师,万岁在内更革弊政励精图治,我大明中兴可期……”
“嗯,这个勤王大诏确实下的很是时候,鞑子人多。咱们人手,有人来帮忙也是好事情。李家兄弟以为如何?”唐王笑问。
“文采卓然,言辞恳切,确实不错。”李四微笑着夸赞,对于勤王诏书的内容和预期效果不做任何评价,只是说文字华丽就差没有大赞其字体公整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昔日的大行崇祯皇帝也不是没有下过这样的勤王诏书,当时的局面更加危急,诏书的言辞也愈加的恳切,可效果如何?
崇祯在执政的十七年里,好歹还有诛杀魏忠贤的亮点和一大批亲自委任的藩王和疆臣,要说威望和对天下的掌控能力,刚刚登基才这么三两天的新皇和崇祯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执掌天下十七年的崇祯都唤不起天下勤王之师,你一个刚刚登位的少年皇帝连半点建树也没有,就想着登高一呼天下景从,实在是天真的让人无语。
眼下的世道谁还看不清楚?
地方重臣的脑袋瓜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保存实力。
只要有实力在手,不论是大明正统还是满洲大清,都有大把的封赏等着呢,这江山无论是换谁来坐,也得拉拢地方上的实力派。在形势没有明晰之前,这些人会冒着损失实力的风险来勤王?那得是忠义到了什么程度的大忠臣?
至于各地藩王,就是看在你是正统的面子上才没有派兵过来攻打,就别想着什么勤王了,你这个正统要是在南都挂掉,立马就有很多人争抢着称帝。也不知道有多少藩王正眼巴巴的等着看笑话呢。
这些人呐,还真把自己当成威加四海的皇帝了。
就算是皇帝,也得有于身份相匹配的实力才能有效,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当中,忠义两个空洞的字眼儿远没有实力更加真切和现实。
大明朝三十四系藩王。大大小小的王爷也有一百多,扣除已经跑的、死了的和十好几个不知所踪的,还剩下好几十个。别的先不去说,最近的淮系六王和潞系三王距离这么近,要是有勤王的心思,早就遣大军前来,还用等到今天?
就是两浙的潞王支援的那百十条船,也是为了增援扬州。现在南都有难,可不见实力颇为雄厚的潞王有什么动静。
大明朝尚存的这半壁江山,无论财力还是军队,都远远高于满清,可难处就在于是一盘散沙,根本就不能捏合成一个整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长平公主冰雪聪明,如何能看不出李四态度的冷淡?
“这勤王大诏,忠诚伯以为有何不妥?”目前为止,赴死军依然是扭转乾坤的绝对力量,李四的态度至关重要。
“无有不妥,能有人来勤王自然是好的。”李四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单手划个大圈子,反问道:“可是还有谁会来?”
谁会响应勤王大诏?长平公主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勤王诏书么,也就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千万当不得真。”要是这个天下真如小皇帝所想那样遍地都是满腔忠义的忠臣义士,大明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实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用,至于别人,不过来捣乱就算是了不起的忠臣了……”
四顾天下,竟然想不出哪怕一支有可能过来勤王的力量。
本以为只要太子登基,一番励精图治,收拾河山完成先帝遗愿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看来,未免天真的可笑。
长平公主和唐王都是沉默不语。
“在这个乱世之中。只有指望咱们自己,别人都是指望不上的。”
对于这个新鲜出炉的勤王诏书,长平公主还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不想被李四这么一盆子冷水兜头灌脑的浇下来,那股子热切也就下去大半,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在整个长江南岸,可以依靠的赴死军和京营守备等人马了。
南都能否保住,大明圣天子能否挽此狂澜,中华气运的断续存亡,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些军人身上。
赴死军这边就不必说了,在东线有李四亲自坐镇,手头上能拿的出去的也就是两个直属主力营和两个非主力营,赴死军三分之二的人马已经调集到南线去包抄鞑子的后路。就算是肋生双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效的守护南都。
真正包围南都的人马就是京营和都护守备的人马了。
这可是大明朝装备最为精良,士气最为高昂的皇帝亲军,就算是没有赴死军这么如野兽一般勇猛,好歹也是十万大军的架势,应该能够护的住吧?
……
“完了,咱们京营算是完了。”卢九德狂躁的来回走动,脑袋上的帽子早不知丢在什么地方,髻头早了散开,半是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如疯子一般的大叫:“告诉韩赞周,咱家支援不了他,我还想着要援兵……”
卢九德怎么也没有想到,四万大军,竟然败的如此之快,败的如此之惨。
皇帝仪仗到来的时候,大伙儿还真是受了鼓舞,呐喊着把清军赶出去三里多,还收复了一个山头,也算让身后的皇帝仪仗看到了京营弟兄的战力和忠诚。
可局面变幻之快,让所有人都想不到。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功夫,鞑子的辫子兵就换下新附军拖着重刀掩杀上来。
卢九德也知道这是多铎的主力人马,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赶紧把火器兵压上去……
可这些辫子兵实在是太过强悍,简直就是疯狂的野兽一般。光着半个膀子冒着火器的轰击就这么呐喊着往前冲,根本就不顾成片的伤亡。
在刚刚占据的小丘陵上,京营还稍微的抵挡了一阵,可鞑子兵完全是疯狂一样,红着眼珠子死命砍杀,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把驻守在丘陵上的京营弟兄赶了下来,趁势席卷而至。
鞑子的辫子兵人少,摆开的攻击架势也很单薄。在卢九德心里。只要稍微抵挡得住,就能利用兵力优势发起反击。
身后可有皇帝仪仗在那儿震着呢,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个露怯。
可就是这样单薄的战线,京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挡住。卢九德和手下的亲兵也是真急了眼,不住用鞭子抽打败下来的溃兵,甚至还砍了一个镇抚的脑袋,死命的催着士卒往前……
刚才还是打的很顺,怎么鞑子的辫子兵一上来,就败成了这个样子?
手下已经战斗了好几天的弟兄也就豁出去了,同样呐喊着和鞑子对冲,卢九德在后面看的那叫一个真切。
不是弟兄们舍不得卖命呐,实在是辫子兵太厉害了。
上去多少人也不管用。
上去一批就让辫子兵砍翻一批,上去一批就没有几个能囫囵着回来的。
满万不可敌,也不是仅仅一句空话。鞑子能够以少兵横扫大半个天下,不是没有原因。
看这个架势,辫子兵也不过是一万多人的样子,京营这边也有三万多战兵,韩赞周那边也有三四万人。可就是挡不住,还被辫子兵砍瓜切菜一般席卷了过来。
仅仅一个后晌的工夫,南都守军就退下来十好几里,不仅刚刚收复的阵地全部丢失,就是固有的营盘也没有保住。
在辫子兵的引导之下,后面的新附军也是强悍无匹。哇哇大叫着不住跟进。
也是这半天的工夫,卢九德手下的京营就伤亡过万,还有许多根本就是成建制的失踪了。
清军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态轻易撕开京营防线。
数万大军,竟然不堪一击到了如此地步!
不利的局面卢九德不是没有碰到过,早把手下的督战队提了上去,不管不顾的砍杀溃散的败兵。
即使是如此血腥的战场纪律,依旧无法挽回溃败的大局。
环视四周,一群一群的败兵如银河陡泄一般蜂拥而来,那些督战队就好像是撒在长江里头的一把胡椒面儿,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这里刚刚挡住一点儿,那里依旧是夺命狂奔。扑过去再砍翻几个,身后败退的人流如巨浪一般就席卷过来。
如此大败之下,已经很多士卒大骂着和督战队对砍,素来杀人如切菜的督战队也被砍翻不少。
大军溃败有如泰山之倾,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
偶尔有几个骑马的,完全不顾身边的溃兵,接连撞开数道人流,在弟兄们的大骂声中如丧家之犬一般往南狂奔。
“促那,促那……”辫子兵疯狂叫喊着,重头大刀胡乱劈砍,无数鲜血泼撒。更是惊的败兵不顾回顾……
“卢节军,快退吧。”京营军官许庆生的嗓门儿都沙哑的不成个腔调:“再不退弟兄可就全完啦……”
“退不得呀,”卢九德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面,声音小的出奇,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身后就是咱们的物资军械,所有的补给都是后面,这要是一退下去,一切都保不住了……”
“节军!”许庆生急的大叫:“赶紧下令让弟兄们撤退吧,都什么时候了?人都保不住,还管什么物资?”
“退个屁!”卢九德大叫一声蹿上前去,肥胖的身子如猿猴一样敏捷:“弟兄们都不要退,身后就是南都,咱们要是挡不住鞑子,连进城固守的机会都没有,都给我顶住,顶住就行……”
身后数里就是最高大坚固的宁城,只要稍微收住阵脚,就还有退回城去依托城墙坚守的希望。若是如此一路狂奔的大溃败,根本就组织不起城防不说,辫子兵还会缀着屁股趁势进城。
如此局面,鞑子的大刀就在屁股后头玩儿命的劈砍,跑慢一步就会被剁成两截儿,哪里是语言还收的住的?
一大队溃兵如山洪爆发一般奔跑过来,其中还夹杂着辫子兵。
溃兵在前头撒丫子狂奔,辫子兵就是其中狠命劈砍,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已连成一片。两翼掩杀过来的新附军已经兜上,箭矢如雨一般……
无数溃兵被射成了刺猬,挣扎着往前爬动,早有无数大脚踩踏而过,后面的奴兵也不管是死是活,干净利落的把脑袋削下来丢在背后的荆条子大筐里头……
各色刀枪丢弃满地,无数精良的火铳被踩到了红褐色的泥水当中,卢九德面色苍白,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犹自大呼:“顶住,顶住,我求求弟兄们,这么退是没有活路的……”
数十支箭矢“嗖嗖”射至,从卢九德身侧闪电一般飞过,当即就射倒几个亲兵。
“保护节军。”
亲兵们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谁还理会什么军纪军法,几脚就把卢九德踹倒,七手八脚的拖拽下来……
“节军速退,”亲兵们把卢九德按在马上:“这么些年了,跟着节军也吃过香的,也喝过辣的,好处也捞过不少,是时候还节军的恩德了。弟兄们,给我上,挡住鞑子,掩护节军撤退……”
亲兵头目一刀戳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狂奔向南。
几十个亲兵大喊着举刀向前,接连越过数道人流,和排山倒海一般的辫子兵迎面撞上。
也不过是眨巴眼儿的功夫,几十个亲兵就被山呼海啸一般的辫子兵淹没……
煌煌天子仪仗之下,这些趾高气扬的仪仗队早被眼前的溃败惊的合不拢嘴巴。
这变化的也忒快了吧?
就在前不久,京营还是龙精虎猛的奋勇拼杀,一度击退清军,怎么才这么会儿的工夫就败成了这个样子?
从前线溃逃下来的败兵前锋已经到了仪仗队跟前,杨廷麟也下令阻挡溃兵。鞭子大棒齐下,就是收拢不住。
杨廷麟登高远眺,但见整个战场都是如海潮一般的大溃败。清军先头的辫子兵正如猛虎下山一般追赶溃兵,后头紧紧跟着数量更多的新附军。敌军大旗正飞一般前进,甚至能够看到清军的几门大炮正轮番轰击。在潮水般的溃兵当中炸起一个又一个缺口,腾起的硝烟在漫天的烟尘当中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京营防线如堤坝崩溃一般飞速后退,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清军正占领京营的营盘……
“完了。”
杨廷麟痛苦的闭上眼睛。
京营也算是精锐了,尤其是装备比赴死军还要强许多,以前还算打的不错,战略战术上虽没有什么亮点,同样也没有什么大的缺陷。一遇到辫子兵主力的疯狂冲击,怎么就败的如此之快?怎么就败的如此不可收拾?
数万大军,在清军主力面前,完全就是土鸡瓦狗一般。
“疏导溃兵,撤进城中,快。”
杨廷麟当机立断,下达进城命令。
现在还有机会进城,等鞑子兵靠的太近,就是想进城也进不去了。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天子仪仗,谁还理会什么皇家威严?代表新皇尊严的仪仗被丢弃的满地都是,被如潮水一般的败兵踩踏而过……
“快速进城,阻挡者斩!”杨廷麟伸手腰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刀,胡乱捡起一把残刀在风中挥舞,指挥手下人等让溃兵进城。
满眼都是狂奔逃命的人群,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到底有多人逃进城中,谁也记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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