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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年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骁骑校
突然,白娜推开了周文,奔到书桌旁拿出笔记本说:“我这段时间挖了不少新闻,其中有些是关于你的,都很有意思,时间还早,要不然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周文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正好我开车来了。”
两人出了招待所,上了越野车,向苦水井方向驶去,虽然城区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但乡下依然是白茫茫一片,道路上一片泥泞,幸亏这是一辆高底盘的四驱越野车,要不然指不定就趴窝了。
在白娜的引领下,越野车越走越偏僻,最后居然来到下马坡村外的,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地上,枯黄的草茎子迎风摆动,远处是一片土黄色的村庄,几缕炊烟稍显生机,前面有一道深沟,汽车开不过去,两人下了车,踩着到脚脖子的积雪走了过去,白娜穿着雪地靴和鲜红色的羽绒服,在雪地里如同欢快的小熊一样,穿着皮鞋西裤的周文可就遭了殃,裤子鞋子全湿了。
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追上了白娜,周文愕然发现,面前是一座夯土建成的神龛,而神龛里供奉的不是菩萨佛祖,也不是土地爷,而是自己的照片。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镇定自若的周文大为震惊,神龛里的自己身穿西装,表情肃穆,分明是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照片,上面还蒙了一层透明塑料纸,前面摆着香炉,几根没燃完的香插在香炉里,看来香火还挺旺盛。
“嘻嘻,周文你成土地爷了。”白娜拿出了单反相机指挥道:“和你的神像合个影吧。”
“胡闹。”周文伸手去扯神龛里的照片,白娜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周文刚要把照片撕了,又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照片,悻悻的放下,痛心疾首:“这不是搞个人崇拜么,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就糟了。”
白娜说:“我看未必,这是老百姓对你的肯定和爱戴。”
周文苦笑道:“这哪里是爱戴啊,分明是害我,难道这就是你发现的大新闻?”
白娜说:“是啊,我准备写到内参里去呢。”
“千万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正说着呢,一个老人从村庄方向走过来,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神龛前,狐疑的打量了两眼,忽然惊叫道:“周县长,你是周县长!周青天!”
白娜吃吃的笑起来,周文无可奈何的答道:“老人家,我就是周文,这个相片是您贴在这里的?”
一番询问后得知,原来老人的儿子在阻挠玄武集团征地的冲突中打伤了人,被县公安局通缉,至今逃亡在外,眼瞅着就要过春节了,家里不能团圆,老人求告无门,只好供起了周青天的照片,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祷告,指望周青天保佑,让儿子早日回家,让玄武集团的征地款能给的多一点,好让家里能吃上饭,不再受穷。
周文心里很不是滋味,和白娜一起陪着老人进了村子,如今的下马坡村比上次陪叶老来的时候更加萧条了,村子里没点生机,连村口的狗都蔫了,夹着尾巴藏在柴火垛后面,看到陌生人进村也不再叫唤了。
老人的家还是夯土的房子,又冷又暗,一张破木板床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看不出原色的棉被烂的像渔网,屋里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机,全部家当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周县长你坐,我给你烧茶去。”老太太刚要往锅屋走,被周文劝住:“老人家,我们不喝水。”
“大冷的天,哪能不喝点热茶。”老人很执拗,坚持来到锅屋,用水舀子舀了半锅水,然后用火柴点燃稻草塞到灶坑里,拉动风箱引燃柴火,期间周文和白娜就陪着老人在锅屋里聊天,终于水烧开了,老人拿了一个粗瓷大碗,随手拿了个脏兮兮的手巾擦了擦,舀了两碗热水给两位客人喝。
白娜捧着碗,吹拂着就是不敢喝,周文倒是大大方方喝了两口,好言安慰了老人,打包票说老人的儿子绝不会有事,最后拿出三百块钱来硬塞给老人,这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以往每次下乡视察,乡里总要提前布置安排,打扫卫生,尽量挑选不算太差的农户让领导参观,像今天这样凄惨的景象,就连周文也是第一次见到。
“征地建厂,刻不容缓。”周文忽然将车停在路边,说出了这句话。
……
回到县里之后,周文先去和徐书记碰了个头,然后召集常委班子开了会,提议加大工作力度,真抓实干,把每项工作落到实处,争取早日建成工业园,早日摘掉苦水井乡特困户的帽子。
私下里,周文又写了一篇题为《如何解决农村征地工作中的难题》的文章,委托白娜带到省里去,文章的主题是,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建议玄武集团在征地工作乃至工业园建设中雇佣本地劳工必须达到一定比率,并且要签订正式用工合同,工业园建成后,县里给予政策照顾,凡在工业园工作的本地籍工人可以转城镇非农业户口,并且这些都要写到合同条款里去,严格认真施行。
这些想法周文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整理出像样的文字材料来,他笔头快,文字功底好,熬了一夜写出的文章连白娜看了都赞不绝口,失去土地的农民最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生计、活路,未来。周文的计划里帮他们都打算好了,城镇户口,固定工作,这两样成本都不高,但却能切切实实的解决农民的后顾之忧,不得不说是一个好办法。





橙红年代 11-52 大收购
省城,淮江路一号,这里曾经是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别墅,解放后就一直是省委主要领导的居所,至今已经换了十余个主人,如今住在这里的是省委书记郑杰夫。
淮江路地处幽静,常青灌木郁郁葱葱,整洁的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每到夏天遮天蔽日,阴凉无比,和省委家属大院不同的是,这里停的基本上都是低调的奥迪,以及一些外市县牌照的公车。
省委组织部长白铭的八号车匀速驶到一号院口,白部长在下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牌号为江b00002的奥迪a6,不禁浮起一丝笑意,进了一号院,郑杰夫趿拉着一双毛拖鞋迎了出来:“老白,就知道你要来。”
白部长笑着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给你带来一篇奇文。”说着拿出一份报纸来,郑杰夫接过来扫了一眼,笑道:“这个我已经看过了,来,里边情。”
客厅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正是江北市的市长胡跃进,看到白部长进来,他赶忙起身致意:“白部长好。”
白部长和他热情握手,关切的询问了几句,三人落座,小保姆送上茶水之后悄然离开,轻轻关上了屋门。
郑杰夫挥了挥手中的报纸说:“老胡也看到了这篇文章,特地拿来给我看,我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现在想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
胡跃进和白部长对视了一眼,白部长笑道:“周文是你手下的县长,你比较了解他,还是老胡先说。”
“好吧,我谈谈看法,就这篇文章来说,写的确实不错,如果能把文中一些要点落到实处的话,工业园项目指日可待,不过文章归文章,落实归落实,纸上谈兵的事情谁都会做,我们缺的不是理论家,而是真抓实干的一线干部。”
郑杰夫点点头:“老白,你的看法呢?”
白部长道:“胡市长说到点子上去了,就文章本身来说,确实不错,但是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南泰县这个地方的情况就比较复杂,矛盾也容易激化,我觉得还是先放一放比较好。”
郑杰夫笑了笑,说道:“周文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是很强的,在当地居民中的影响力和口碑都很好,我曾经看到过一张照片,南泰县有个村子叫下马坡,是当地最穷的地方,老百姓把周文的相片放在神龛里供奉,我觉得这很能说明问题。”
说完他就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了。
白部长和胡跃进面面相觑,不明白郑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南泰县和玄武集团合作工业园项目,是麦省长拍板定案的,郑书记虽然并未明确反对,但也是保留意见的,而作为郑书记提拔起来的干部,周文的表现就有些不正常了,胡跃进为此提点了他好几次,结果这个愣头青还是一根筋的往上冲。
胡跃进干咳一声道:“周文还在党校上学,我看这个方案可以让其他同志先上,开展不起来的话,再让周文上。”
郑杰夫说:“老白,你的意见呢?”
白部长说:“玄武集团的摊子铺的比较大,不光是一个工业园的问题,还有江北市两个国营老厂的收购、搬迁、安置,以及大规模的廉租房项目,牵扯到的单位相当之多,工作极其繁琐,整个周期长达五年以上,不是靠一两个人的推动就能解决的,牵扯到具体带头人的话,麦省长的意见也很重要。”
郑杰夫说:“你们两个滑头,说了和没说一样,放着有能力有干劲有思想的同志不用,难道用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两人就都嘿嘿地笑,端起茶杯掩饰尴尬,心中却腹诽不止:我们这也不是顺着您的路子说嘛。
郑杰夫大手一挥:“让周文辛苦点,学业不能耽误,工业园的担子也要挑起来,年轻人就要多吃点苦才行,好了,我们说另一个问题……”
郑杰夫没有留客人吃饭的习惯,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白部长起身告辞,和胡跃进一起离开了一号院,见领导出来,站在一块抽烟的司机赶紧上车发动,白部长却不上车,向胡跃进发出邀请:“一起走走?”
“好。”胡跃进欣然答应,两人在路上并肩走着,脚下的积雪吱吱呀呀的响,两辆奥迪车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白部长,郑书记要放弃周文了,这个年轻人可惜了,不懂审时度势啊。”胡跃进感叹道,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天上黯淡的太阳,嘴里呼出一股白气。
白部长却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咱们这位郑书记,行事作风和一般人不同,如果你看过他的履历的话,就会明白了。”
胡跃进明白白部长说的这个履历不是官方意义上的履历表,他一怔,问道:“怎么讲?”
“这个周文,就是郑书记年轻时候的翻版啊。”白部长爽朗的笑起来。
……
不出所料,周文的文章也被麦省长看到,并且在常委会上提出,让周文担纲主持工业园项目,提议顺利通过,周文的一揽子解决方案被省里以文件形式下发,作为解决苦水井乡征地赔偿方案的指导方针。
与此同时,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的收购搬迁安置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玄武集团提出的方案相当宏大,在晨光机械厂的原址上建设高档住宅区和店铺,在红旗钢铁厂的原址上建设经济适用房,和市政府规划的廉租房公租房连成一片,届时江北城东将建成规模最大的居民社区,加上配套设施,总建筑面积高达数十万平方,由此带动的gdp增长将会是个天文数字。
这是有史以来江北市历史上最大的一个项目,市委市政府极为重视,专门成立了项目组,由市委秦书记挂帅,胡市长担任副组长,市委宣传部尹部长,公安局韩局长、以及建设局、规划局、财政局等相关单位一把手担任项目组成员,每周一次现场办公会,以最大的热情和力度支持玄武集团把这个项目做好。
力度大,是因为阻力大,晨光厂和红旗厂都是几十年历史的国营大厂,向心力和凝聚力都不容小觑,收购工厂和拆迁居民区有异曲同工之处,深谙此道的陈汝宁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对这两家厂子的现状可谓了如指掌。
晨光机械厂位于市中心偏东的位置,五十年代上项目的时候这里还比较偏僻,随着城市的扩展,优势位置凸显,事实上陈汝宁十年前就打过晨光厂的主意,后来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向红旗钢铁厂下手,玩了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把红旗长分割并购,有价值的铁矿煤矿炼焦厂剥离出去,亏损严重的主厂一脚踢开,从此以后,本来尚能苟延残喘的红旗厂便一蹶不振,工人们谈及玄武集团莫不咬牙切齿。
时光荏苒,玄武集团卷土重来,如果说上次并购之时,玄武集团是条恶狼的话,那现在就是一头气势汹汹的猛虎,在丛林法则的王者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而可笑的。
晨光厂之所以难啃,是因为有个庞大的宿舍区,现在宿舍区地块已经分割销售,并且建起了cbd,收购难度就小了许多,陈汝宁和晨光厂的陆总进行了接触,双方基本上达成了合作意向,采取换地的方式将这块地皮拿下。
红旗厂那边就麻烦一些,抛开工人的反感情绪不说,钢铁厂现在的生意如火如荼,从上到下谁也不愿意被收购,卫总更是拒接自己的电话,不过陈汝宁另有高招红旗厂的法人代表并不是卫淑敏,而是一直在省城治病的王总,陈汝宁已经用一套省城的房子外加一辆宝马将他搞定,再加上国资委李主任的大力支持,事实上红旗钢铁厂已经是玄武集团的囊中之物了。
……
昔日的大开发大厦,今天已经成为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但大开发三个霓虹灯组成的大字依然伫立在大厦楼顶。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清晨七点钟,江北分公司的中层干部们已经全都站在了大厦天台上,公司被收购后,陈汝宁安插了大量嫡系人马,已经牢牢将聂万龙父子经营多年的大开发吸收消化掉,现在公司里充满了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玄武精神,七点钟的例会就是一个例子。
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年轻时候是京剧团的武生,有早起练功的好习惯,后来他把这个习惯带到了公司里,每天早上都要在天台上站着给员工开例会,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据说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减少废话,事实证明陈总是对的,玄武集团的晨会制度就是他们企业文化的缩影。
员工们穿着统一制式的藏青色西装站成三排,昂首挺胸,同样打扮的陈汝宁走上前去,扫视着大家,众人的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以雄赳赳的目光回应着陈总的检阅。
“对于我们玄武集团来说,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陈汝宁开始讲话,所有人都凝神聆听。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总的儿子,身为集团总经理的陈玄武出现在楼梯口,一只手还在领口整理着领带,瞅见会议已经开始,陈玄武伸了伸舌头,就要往队伍里钻。
“陈玄武,你为什么迟到!”陈汝宁厉声质问道。
陈玄武低头道:“没有理由。”
“再说一遍,我听不到!”
“没有理由!”
“尹总,依照公司制度,应该怎么处罚?”陈汝宁的目光投向了集团常务副总兼项目负责人尹志坚。
“公司制度第三条规定,晨会迟到者,罚当月工资,做俯卧撑一百个。”尹志坚说道。
“听见了没有?”陈汝宁威风凛凛的对儿子说道。
玄武集团的少东家陈玄武,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趴在了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陈汝宁看也不看他,继续讲道:“今天,我们即将开始万里长征第一步,接管红旗钢铁厂……在出征前夕,我想领着大家唱一首红歌。”




橙红年代 11-53 乌云盖顶
陈汝宁京剧团的底子不是盖得,将一首《红旗飘飘》演绎的壮怀激烈,磅礴大气,他一边领唱,一边用两手打着节拍指挥着,一曲终了,陈玄武的俯卧撑也做完了,累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好了,今天的晨会到此结束,各单位注意,七点半准时行动,都下去准备吧。”陈汝宁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下了命令,员工们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个骨干人物,江北分公司的头儿聂万龙,项目负责人尹志坚,高级助理穆连恒,还有太子爷陈玄武。
陈汝宁说:“我简单说两句,今天的行动相当重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亲自带队,大家配合,争取把工作完成的漂亮点,就这些,还有人要补充么?”
没有人说话,聂万龙和尹志坚两人以前虽然都是呼风唤雨老总级别的人物,但是在陈汝宁强大的个人魅力和气场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寒冷凛冽的严冬季节,陈汝宁依然是单衣单裤,肩膀宽阔,挺拔俊朗,更为可贵的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一点肚子都没有,体形堪比男模,反观聂万龙,就像是个猥琐的小老头,一直自诩气质过人的尹志坚,在陈总面前也相形见绌。
“没有补充意见的话就散会。”陈汝宁大手一挥,众人各自下楼,陈家父子两人都在最后,陈玄武嬉皮笑脸的说:“爸,刚才我配合的不错吧?”
陈汝宁笑了笑:“演技一流,不过俯卧撑做的太快了些,打八十分吧。”
穆连恒回头笑道:“陈少每天都要健身游泳,一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下次可以多加一百个。”
三人哈哈大笑,走在前面的聂万龙和尹志坚却不说话,人在屋檐下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当惯了一把手的聂万龙,感觉尤为不佳,可是大开发已经破产,若不是玄武集团伸出橄榄枝,自己说不定已经进大牢了,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大开发被陈氏父子逐渐消化蚕食,毫无办法,尹志坚也是一样,在玄武集团的日子远没有在至诚那么舒心,总觉得心里有疙瘩,但是这工作是小姑妈强行安排的,自己也没有办法。
七点半一到,员工们集中在地下停车场,陈汝宁虽然家财巨万,但是行事颇为低调,出入都是一辆普通的奥迪a6,远不如当年聂总的宾利那么惹眼,七八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出车库,打着双闪向东面驶去,在第三个路口,和国资委、市政府的车辆会合,形成一个庞大的车队,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开往东郊的红旗钢铁厂。
红旗钢铁厂,大门上还贴着欢度元旦的红纸,厂区内安静祥和,主干道两侧种满郁郁葱葱的常青灌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自强不息,奋发图强”,“走出困境,全面发展”之类的标语。
传达室里,王召钢正在和几个门卫闲聊,他从城管岗位上退下来之后,走投无路只好托人说情,回到厂里上班,在外面混了多年,吃喝玩乐的本事长了不少,技术活却拉下了,只好在保卫科弄了个位置,当门卫虽然清闲,但工资也不多,每月千把块钱,好歹能维持家用,女儿也不会不好意思和同学提及父亲的职业了。
忽然,王召钢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几个门卫也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透过窗户望向远方,长长的车队逶迤而来,打头一辆警车上闪着红蓝警灯,后面跟着的是一连串的奥迪车,门卫们哪见过这个场面,全都慌了神,唯有王召钢镇定自若,跑出传达室打开了大门,车队径直驶入了红旗钢铁厂。
车队在厂办主楼前停下,一片开门关门的声音中,西装革履的省国资委领导以及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下了车,鱼贯进入大楼,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直奔目的地而去。
财务室的大门被敲响了,厂里的张会计过去打开门,几个陌生面孔不由分说走了进来,向她出示了相关文件,宣布接管财务室,张会计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穿西装的人打开抽屉,拿走了财务章,封存了账本和发票。
办公室也被玄武集团的人接管了,一个工作人员要求办公室主任马大姐交出公章,马大姐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交出公章。”
“小马,红旗钢铁厂已经被玄武集团收购,合同已经签了,你把公章拿出来吧。”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站了出来,马大姐认识这是厂里的一把手王总,忙道:“王总,您不能就这样把厂子卖了啊,卫总和我们都不知情啊。”
王总笑了笑:“事情是突然了点,不过也是好事,快刀斩乱麻,我们国营老厂需要引进先进机制,改变一下陈腐的风气了。”
“不行,没见到卫总之前,我绝不交出公章。”马大姐死死抱着盛着公章的盒子不撒手,王总没辙,玄武集团的人倒也没难为她,摇摇头退出了办公室。
马大姐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卫总,昨天下午卫总接到省里通知去开会,晚上就坐火车去了省城,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电话打不通,一直关机,应该是在开会,马大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忽然听到下面一面嘈杂声,拉开窗帘一看,很多工人已经聚集起来,原来厂子被玄武集团收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车间。
玄武集团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名已经在红旗厂流传了多年,全厂从上到下都对玄武集团极其憎恶,对购并重组怀着深深的恐惧,原以为厂子扭亏为盈,已经走出困境,摆脱了被重组的厄运,没想到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工人们群情激奋,在楼下吵吵嚷嚷,玄武集团早有应对之策,请出了国资委的领导向工人讲话,李主任在二楼窗口拿出文件刚想宣读,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骂人的有,拿东西砸的也有,一只皮鞋呼啸而来,差点砸到李主任。
“简直无法无天!”李主任愤然道,陈玄武见局势恶化,对王总说:“还是请王总出马,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
拿人的手软,王总只好壮着胆子走到窗口,看到他的出现,下面竟然渐渐静了下来。
“同志们,你们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你们要相信领导,相信政府,不会把你们往火坑里推,玄武集团是一家很有实力和拼搏精神的民营公司,在矿业、冶炼、房地产方面都有极其丰富的经验,适当的引进先进机制,对我们这样一家有五十年历史的国营企业来说,是非常有必要而且……”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外面谩骂声远远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局面再度失控,有人高声骂道:“姓王的你个老杂皮,你收了玄武多少钱,就这样把我们给卖了!”
王总满脸羞愧,退了回来,李主任脸色也很难看,但陈汝宁却不动声色,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陈汝宁向李主任使了个眼色,众人鱼贯下楼,在公安干警的保护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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