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公主
作者:丹菁
大唐盛世,锦衣玉食者众、沿街乞讨的乞儿亦不少
她──便是其中之一。
自小与双生姐姐和嬷嬷相依为命、四处流离
她隐约知道嬷嬷心里有许多秘密
包括她和失踪的姐姐胸前那对龙凤玉佩!
适逢战乱,为掩人耳目她打扮成男子装束
同行的狗子常称她样貌长得俏、气质又好
她总不明白,大伙一样有鼻子有眼睛,有啥不同?
直到男装清俊的她被原为一品武官的中书大人带回府里
她才明白原来模样长得好,也可以改变命运……
乞丐公主 前言
渺渺云烟中,两位白发白须老者正闲坐绿树下,悠闲话人世,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他们的确与世无争,因这两位慈眉善目之老者乃世外仙人。
天地运行有其规则,人世变幻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仙人什么也不做,只是以超然闲适的态度俯看红尘,偶尔闲聊几句,从其中得到乐趣罢了。
“我说啊,世间男女最难看破的不就是个‘情’字吗?”身形较高的仙人道。
他对面那位较矮的仙人拈胡微笑,“此话甚是有理,人世间的情爱真是无理可循哪!”
“怎么?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吗?”身形较高的仙人感兴趣地问,他这仙友常有些特别有趣的故事好说。
“的确是有,你相信乞丐也能有好姻缘吗?”
“乞丐?”
矮仙人点头,“嗯,还是女乞丐。”
“这可有意思了,乞丐身份低微、又脏又臭,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偏就是有,而且这四个故事可都有趣了。”
“四个?你是说有四个女乞丐都有好姻缘?”一个已教人诧异,何况有四个。
矮仙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她们全是乞丐也不尽然……”
他这话可教另一位仙人有些糊涂了。“此话怎讲?”
“这个嘛,有的是生来就是乞丐,有的是自愿扮作乞丐……”
“什么意思?怎有女子愿意扮作乞丐?”
“别急,且听我缓缓道来……”
乞丐公主 第一章
在这日渐繁荣的大唐京城外,人潮熙来攘往,人人丰衣足食,一片安和乐利,实在是一个不能多得的好年代。
不过,这儿什么都多;人多、小贩多、酒馆多、客栈多,想当然耳,小乞儿肯定是不少。是啊,在这年代里,就算是一片太平盛世,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小乞儿的存在,何况大伙儿还在重建家园,当然更会有小乞儿的存在。
瞧,现下,京城外,这福来客栈外头,不就排了一排小乞儿?
“好心的大老爷呀,请分一点吃的、用的给小乞儿吧。可怜、可怜没爹没娘的小乞儿吧!”木子宸窝在福来客栈的门口边,一身的褴褛、一脸的脏污,再加上数天未浴洗的身子,总让来来往往的人潮掩鼻而逃。
木子宸看着大家视她为瘟神的样子,心中更是凄然不已;她也不愿意这样啊,可又有什么办法?
当年战争爆发,她和姐姐原本还在嬷嬷的保护下成长,可这时战争浩浩荡荡过了十数年,嬷嬷的年纪也大了,她和姐姐顿时成了乞儿。
她不想当乞儿,可是却又不能。若不能讨些碎银和食物回去,她要拿什么回去给嬷嬷吃呢?
眼看太阳都快下山,她说什么也不能空手而回呀!
一思及此,木子宸又赶紧扯开喉咙大喊:“好心的爷儿,可怜小小乞儿没饭吃、小乞儿……”
木子宸想了一夜的台词尚未念完,便被福来客栈的掌柜给淋了一身馊水,不禁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愣在当场。
“去、去、去!小叫化子,别再这儿挡着大爷做生意,闪边乞讨去!”掌柜啐了木子宸好几口才欲转过身去,却被人抓住袍子。
一转身不是别人,便是这小乞儿。
“大爷您行行好,给小乞儿一点食物吧。”木子宸攫住他的袍子,死不让他走开。
福来客栈是京城最大的客栈,里头不但菜色齐全,更是有着一堆她不曾见过的奇食珍馐,她光是想象便觉得下巴快掉下来,若是真能讨到一些拿回去给嬷嬷吃,想必嬷嬷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走开!”掌柜的毫不留情地将她踹开,冷冷的眸子观看她好一会儿。“我说小乞儿呀,你瞧起来倒还人模人样、身强体壮的,作啥子不去做点工,赚点生活费,却反倒到这儿乞讨哩?”
话说到这里,掌柜的话一转:“我客栈里头的食物宁可喂猪、喂狗,我也不会送给你这小乞儿!若是哪日让我再瞧见你,我定打断你的狗腿!”
掌柜的可不是在打诳语,随即在门边勾起一支扫帚,做势要往木子宸身子打去,吓得木子宸拔腿就跑,丝毫不敢再多看一眼。
木子宸跑到离京城一段距离的破庙才敢停下脚步,真是怕自个儿的腿就这样被打断。若真是被打断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出来乞讨,好让嬷嬷过好一点的日子呢?
木子宸晃了晃头,抱着一天尚未进食的肚子,走进了这一间小乞儿休憩的破庙里。
才刚走进破庙,便有一个男孩向她迎面走来。“喂,阿宸,今天收获好不好?”这人是木子宸最好的哥儿们——狗子。
“别提了,狗子!”木子宸没好气地瞧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帮倚在破烂的门板边坐下。
“怎么了?”狗子瞧自己的好兄弟气色不对,遂在他身旁坐下。
木子宸全身无力地倚在破门板上,心情郁卒死了。今天被整惨了,不过还好,掌柜的没认出她是女儿身,这样子至少她还能对嬷嬷有所交代,否则她可会对嬷嬷愧疚至死。
嬷嬷含辛茹苦地将她和姐姐扶养长大,对于嬷嬷说的话,就像是皇帝下诏一样重要,她是不可能不听的。所以,嬷嬷说现下的时局极乱,绝不能让人知道自个儿的身体与男人不同,否则嬷嬷会哭的。
虽然嬷嬷是如此的教诲她和姐姐,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她不笨的,自小嬷嬷便教她和姐姐习字、习武,就算让别人知道她俩为女儿身,又能如何呢?她和姐姐绝对可以保护自己。
嬷嬷到底在怕什么?她和姐姐一定得当个假男人不可吗?男人和女人不是同一个样儿吗?
唉,她想不通呀,小小脑袋虽不笨,却也想不通嬷嬷的用意。
“阿宸,你在发什么愣?”狗子不解木子宸的眉头深锁,遂朝他推了推。
“没事。”木子宸懒散地回答。
狗子和她是最好的哥儿们,如果心里有什么事,狗子便是她最好的解闷儿良方,可今天她不想说,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或许是今儿个都还没吃到东西,也或许是心烦吧。
“是为了你哥吗?”狗子瞧木子宸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便搔搔头,想了又想,试着猜他的心事。
可是狗子的话一问,他便后悔了,他瞧木子宸愣得更厉害了。
木子宸倚在破门板,目光投向遥远的门外,思绪又回到那一天,姐姐被掳的那一天……
如果她不要听姐姐的话,自个儿逃跑的话,现下也不会落得这种结果——姐姐失踪了!
那一天,她和姐姐在市集上乞讨,却见一群盗贼杀到京城外,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下,姐姐被掳走。
她和姐姐相约顶多三天之后,必在这破庙内相见,可已经过了好几天,她仍然见不到姐姐。
和她双生、相依为命的姐姐啊,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嬷嬷为了这件事天天哭红眼,而她更是无能为力,只能说着一些敷衍的话,安慰嬷嬷,也安慰着自己。
姐姐……和她有着相同面貌的姐姐到底是哪里去了?
“阿宸……阿宸!”狗子瞧他想得入神,不由得多唤他几声,瞧他没啥反应,不禁提高声量再喊一声。
“作啥?”木子宸将视线调回,漂亮的眸子染上不悦。
“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别想太多了。”狗子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说出几句文绉绉的安慰话。
阿宸虽和他一样是个乞儿,可他的样子不像、气质不像、名字不像,说话咬文嚼字更不像是个小乞。无妨,只要他把他当成是好哥儿们,他倒也不是那么追根究底的人。
在这个先乱后平的时代里,似乎也用不着如此计较。
“我当然知道我哥哥不会有事,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木子宸了解狗子文绉绉的用意,不禁被他给逗笑。
在这座破庙里,有着一堆老老、小小的乞儿,唯一真正和她好的,只有狗子,若不对他好一点,说不定改明儿个,她便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那是多可怕的事呀!
“不用担心最好。”瞧木子宸笑得惑人,狗子不自觉地愣住。如果阿宸是个女人……那该多美……
“你瞧什么呀?瞧得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不赶快拿点吃的,好让我祭祭我的五脏庙。”瞧他看她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都直了,让她不禁纳闷起来,开口轻斥道。
他该不会发现她是个女人家吧?
“我在想,阿宸若是个女人,我定要将你娶回家。”狗子被木子宸一骂,才蓦地回神来,笑嘻嘻地拿出他昨天在庙里头求来的水果。
若说木子宸美,那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他的美很不同,有点迷糊,有点狡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像是不停地在想些馊主意,薄薄的红唇,在斥责人的时候,最显得娇艳。若他是个女人,那就真是太美了!狗子在心里头一次又一次地想着。
“狗子,你是眼睛出了问题不成?”木子宸不敢置信他的话,直当他是疯了。
她的头上顶着一头乱发,全身还湿漉漉,裹着一层馊水,这也能让他看出她是个女人?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端倪的?女人和男人,到底又有哪里不同?
木子宸边吃着狗子给的水果边瞧着他,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不懂狗子是觉得她哪里美?
她对于自个儿的脸蛋没啥概念,只觉得自己不美也不丑。狗子也不丑,那他不就也像个女人喽?
“我先去方便一下。”
待木子宸想得快破头时,狗子碰巧要去解手,她遂也跟着他起身。
“你跟着我来干啥?”瞧木子宸跟着他走到破庙外的草,狗子受不了地大声叫着。
“我同你一起解手不行吗?”她今天倒要研究、研究,看看嬷嬷说的不同,到底有哪里不同。
狗子一听,倒也不以为意,动作顺畅地解开腰绳,当着她的面,便就地解决了。
木子宸睁大双眼瞧,心中一惊,脸色还是坦然无变。想不到最大的不同是这样呀……
不过是如此而已,嬷嬷为什么老是说男女有别,要她别老是和狗子混在一起?瞧狗子身上多出来的那一点东西,她不觉得有啥古怪,或是有啥不好意思,只觉得是嬷嬷大惊小怪了。
一想到多年来的疑惑解开,木子宸的心里头一时觉得开朗起来,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阿宸,你瞧够了没?你不是也要解手吗?”狗子被木子宸瞧得有点不自然,瞧见他笑得那么灿亮,不好就此打散他的笑容,可若就这样直被他盯着瞧,怕让旁人瞧见了,会说出许多不好听的话。
“我突然又不想解手了。”被狗子这么一问,木子宸反应神速地回答。不待他再询问,她便快步地往一旁的路走去。
“阿宸,你要上哪儿?”狗子赶紧将腰绳绑好,跟在木子宸后头跑。
“找今晚的食物。”木子宸瞥了他一眼,便快步往前走去。
今晚定要讨到一些碎银,让嬷嬷能够看病去。
乞丐公主 第二章
马车自远方的一个点,逐渐地滑入木子宸的眼。
位于京城外最有名的五台寺,一早便有一大群的小乞儿聚集正等着这些名门淑媛、商贾富户施舍、施舍。
木子宸也不例外,趁着太阳尚未下山,便到门口边挤了个好位子,只等着今晚食物的着落。
成不成,就看这辆马车了。
待那马车上的大老爷一下车,木子宸马上排除重围,一个箭步地奔在最前头,整个人趴在第一个下车的老爷身上。“老爷……好心的大老爷,求您可怜小乞儿,给小乞儿一点碎银,好让小乞儿能够替娘亲买药呀。”木子宸无视于压在她背后的人潮,一双手死命地抓住来人的衣袍不放。
她的双手不断地在这个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心里头惊喜自己真是遇上了有钱的大老爷;瞧着这上等丝质的外袍上还绣着精美华丽的吉祥图腾,这人若不是官宦人家,必也是大富人家。
若他愿意赏她一些碎银,别说是药钱,就是想帮嬷嬷换个更好的环境也不是问题。
若他愿意的话……
“大胆!”
木子宸还在心里头想着时,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腿给踹得正着,疼得她只能蜷曲着身子横卧在门边,而一旁的小乞儿更是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肆,你居然对着个小乞儿做出如此伤害之事!”这柔柔的嗓音,初听像是柔软无力,却又有点凌厉的威严,毫不客气地斥喝着护卫他的侍从。
“大人,若不这么做,这些乞儿铁定没完没了。”肯定是适才那位踹了一脚的侍从,正在无奈的解释。
保护大人是他的使命,他总不能不睬他的安危吧?
这人不理他的解释,兀自缓缓地走向木子宸的身边,单手攫住袍子,另一只手则轻挽起木子宸的手,欲将她拉起。“你还好吗,小兄弟?”
木子宸疼得全身直打颤,使尽全力才微微张开眼,直瞪着眼前那一张俊秀过人的脸发呆。
他的眼好美,眸子像是一潭温柔的湖水,鼻梁直耸笔挺,双唇则是薄薄的、淡淡的,就像是一朵花……
他该不会是个女人吧?可……她方才听那侍从喊了他大人,怎地,女人也可以当官吗?
木子宸一双美目直盯着他,不晓得是被踹得伤了神,还是他真是太美了,她竟缓缓说:“姑娘,你也可以当大人吗?”
木子宸说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无礼的小乞儿,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人,可是官拜二品中书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是什么姑娘家!”这名侍从从腰间拔出长剑,冷光骤聚在森冷噬血的长剑上。
木子宸惊得立刻噤若塞蝉,心中纳闷不已。就算她说错话,他也不必拿出这种东西出来吓她吧!
“住手,你眼中可有本官的存在?”这被称为大人的男人,倏地一脚将那名侍从的长剑踢飞,随后,动作飞快地将他一手制伏。
这一幕看在木子宸的眼里,更是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瞧他起来像个姐姐,怎地身手如此利落,仅在电光石火之间,便将那侍从给击倒了。
那男人将晕厥过去的侍从交给其余的侍从处理,回头踩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木子宸的身边。
“小兄弟,可好?”男子轻柔地挽起木子宸的无骨柔荑。“是本官的侍从无礼,小兄弟别见怪。”
男子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随后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木子宸的手中。
“这算是本官对小兄弟的歉意。”
木子宸看着手中一锭黄澄澄的金子,眼睛盯得都直了。天,长这么大,她还没看过金子,这……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这真是金子?!
男子自腰间拿出一把扇子。“本官名石,字泱漭,若是小兄弟身体还有什么问题,便可拿着这把扇子到京城郊外石府找本官,本官必会给你一个公道。”
木子宸惊诧得一时会意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瞧着他将扇子放在她的手心,再深深地瞧了他一眼。
石泱漭话才说完,便起身往寺庙内走去,留下尚未回魂的木子宸。
她不是为了石泱漭的翩翩风度、斯文儒雅而迷蒙了双眼,而是为了手中那一锭好有重量感的金子。
天,想不到这样被人踹一脚,就可以得到一锭金子,那、那、那如果那个侍从能够再多踹她几脚,她是不是能够得到更多的金子?
呜……她应该要想尽办法,好让那个人多踹她几脚才对。
呜……白白丧失赚钱的好机会……
呆在原地哀号了好半天,四处逃逸的小乞儿突然立现,木子宸一见四面楚歌,赶紧将那锭金子紧紧地拽在怀里,施展这群乞儿追赶不上的速度,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不能说她私心,毕竟这是她历尽痛楚才得来的报偿,她才不想与人分享,况且,这金子是要给嬷嬷换物品的。
不是不愿意,是她真的没有余力。
☆☆☆
木子宸一路快奔,在一处极偏僻的地方停下脚步,在她眼前的这一个地方,简直不能称为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山洞罢了。
不过,就算是山洞也罢,是家也罢,横竖这里是她住了十六年的地方,是她和嬷嬷的家。
木子宸满足的从怀间拿出她方才以那锭金子所换来的蜡烛、热腾腾的包子,还有大夫所交代的药材和调养品,心满意足地走到里头去。
还没遇开几步,就见她兴奋得不可遏止,直向里头喊着:
“嬷嬷,宸儿回来了。”
一步快过一步,刹那间,她已来到嬷嬷的榻前。
说是床榻,倒不如说是一张薄薄的草席,冷冷地铺在地上,而一名老妇则躺在这上头,卷着一张破得不能再破的毯子。
“嬷嬷,你瞧宸儿替你带回什么了。”木子宸半跪在这名老妇面前,像是献宝似地赶紧将手上、怀中的东西一并取出。
老妇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着堆在她面前像一座小山的物品,不禁惊愕。“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木子宸一听,不禁笑灿如花,随即起身将蜡烛点上,好让整座山洞里一片光亮如昼。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你若是不说,嬷嬷宁可一死,也不愿意碰这些东西!”老妇因木子宸的笑而不答,显得有点微怒,声音也跟着喑哑了。
木子宸一听嬷嬷真的不开心了,赶紧再坐回嬷嬷的身侧。“嬷嬷,你别生气,这些东西不是宸儿偷的,是宸儿今儿个上市集讨来的。”
木子宸倚在嬷嬷身侧,双手不住地往她身上捏揉着,只盼她能够舒服一点。
“这些东西岂是随随便便能讨来的?”嬷嬷虽仍有几分不以置信,可语气倒平和了几分,毕竟木子宸是她视为女儿的好女孩,她总是会信她几分的。
“这是因为宸儿遇上一个好大人,他给宸儿一锭好大的金子,宸儿才能够替嬷嬷换回这些东西来的。”
木子宸爱娇地窝在嬷嬷的身边,百般地撒娇;她不想让嬷嬷知道这些东西是她被踹了一脚,所换来的代价。
“真的?”
嬷嬷仍有几分不信,她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的人。“真的,嬷嬷相信我。”
“那你可有向那位大善人道谢?”
“有的。”其实,她是忘了道谢。
木子宸干脆将身子平躺在嬷嬷身边,紧抱住嬷嬷愈趋瘦骨嶙峋的身子,心中不禁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气恼和焦急。
怎么嬷嬷的身子一点起色都没有?她好怕自己若撑不住了,还有谁能来替她照顾嬷嬷?
姐姐,如果你没事的话,求你赶紧回来吧!
木子宸在恍惚睡去之前,不断地想着、祈求着……
☆☆☆
一辆疾驰的马车快速地驶出宫门,凌厉的速度在宫外的大道上留下一道道的车痕,就像是反应出车内主人的满心不悦般。
“我简直不敢相信。”车内的主人虽有躁怒之意,可语气却是依然平和。
“大哥,你也别烦了。”这车内另有一道低沉的男音。“怎能不烦?皇上可真是昏头了,居然交了这件坏差事给我,分明是找我麻烦。”在车内手执竹扇、旁若无人地抱怨的人,便是那一天在寺庙前帮了木子宸一把的石泱漭。
“谁教你官拜中书呢?否则这种好差事是轮不到你头上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此人便是石泱漭唯一的胞弟——石泫纭。
“去你的,有谁自愿收拾这烂摊子,还不是那昏庸的皇上故意整我的!”
说起这件事,他和当今皇上之间可真是有一段长达数年才释然的疙瘩,也就是当年的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发生之后,才会造成目前剑拔弩张的局面。而他,也是因而从那堂堂护国大将军成为中书令,成了这种不能有所为的文官,逼得他快要辞官回乡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说皇上昏庸?”石泫纭以眼示意,要他别说得太顺口,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样还不昏庸吗?”石泫纭瞧他一眼,随即瞪着车外那些病残的乞儿,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若不是昏庸,怎会有如此的景象?若真是不昏庸,宫外该是一片繁荣鼎盛、人声鼎沸,岂该是如此?
若真不是昏庸,又怎会给他出了这烂差事?
“大哥……”石泫纭又岂会不懂他的心思,可又能如何?
“停车!”石泱漭的双眼直盯着车,蓦然之间,他瞧到一抹熟捻的影子,便赶紧命令前头的马夫停车。
车尚未平衡停下,石泱漭已然跨下脚步,搞得跟在他身后的石泫纭一头雾水。
“大哥,怎会在这里停车,会有危险的。”
不是他歧视、看轻乞儿的出身,而是他在朝中听多了乞儿因过度饥寒交迫,转而对过往的达官贵人攻击。若是放低警戒,恐怕连骨头也会被吞噬不见,不能不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