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一样游荡在这片战场的杨都督,出现在了毕节卫城附近,颇有些欣赏地看着城墙上一个美妇。
一身戎装的。
这个还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而这个美妇身旁还有一个小美女,同样也是顶盔掼甲,看年龄也就是十六七岁而已,拿着个小竹弩不断向外射出利箭。
在城下是强攻的安家土兵。
原本历史上毕节卫城很快被攻陷,但这一次因为秦良玉的动员,镇雄土司军提前进入毕节,毕竟陇家上次差点被安家吞并,现在他们守住毕节,就不用担心安家会再次染指镇雄。陇应祥亲自率领五千镇雄军,再加上指挥使蒋藩屏,驻毕节的贵宁兵备道动员起来的卫所军,在这座城市坚守已经五天,安家的安若山和鲁连始终没有打开毕节。
这个美妇应该就是陇应祥。
她是崇祯年间病死,死的时候不到四十,那么现在也就三十出头。
不得不说西南土司间,这些女人都不是善茬。
杨都督在那里欣赏着巾帼英雄战斗的场面,直到被一队伐木的安家土兵发现……
“送给你们!”
杨信从旁边马上取出一颗经过防腐处理的人头扔过去。
为首的军官下意识接在手中,然后扫了一眼发现有点眼熟,他急忙擦干净后者脸上的乱七八糟,一下子一张有些缩水,但仍旧能够辨认出的面容出现在了他视野中。
“杀了他,是四老爷!”
他立刻发出了悲愤的怒吼。
那些土兵汹涌向前,杨信顺手抱起脚下巨石,直接对着他们甩过去。
上百斤重巨石瞬间把那个军官砸成飞溅的血肉,然后在地上弹了一下撞在那些土兵中间,直接撞出一片血色,剩下的土兵惊恐尖叫着一哄而散,然后杨信捡起安邦俊,话说这可是重赏,回头可以当礼物送人。他把安邦俊装回马上的袋子里背着,这才重新看了看战场,寻找好突入的位置,紧接着把后面一匹马牵过来对谁这个位置,随即点燃了马背上的引信。
在引信燃烧的火光中,他点燃了马屁股后面挂着的鞭炮。
随着鞭炮声响起,这匹驮着一个巨型火药包的驮马,发疯一样向着前方的战场冲去。
不远处土丘上,一个指挥战场的将领立刻将目光转向这边。
紧接着他前方一队士兵冲过来,但就在距离那匹马还有十几米时候,引信燃烧到了尽头,那匹马骤然化作一团恐怖的烈焰,六十多斤火药爆炸的威力瞬间将这队士兵撞飞了,紧接着爆炸的气浪横扫向前,就连那名将领都被撞翻,他身旁的大旗同样倒下。
天崩地裂一样的爆炸,让前方所有土兵全都转回头。
同样也让城墙上一片欢呼。
而在爆炸的硝烟中终于戴上面具的杨信腾空而起,恍如带着妖雾般张开双臂全速撞向前方的千军万马。
没有大炮,没有斑鸠铳,甚至连火绳枪都没有,这样的战场上戴着面具切换到完全体的杨都督,那纯粹就是虐菜的。拎着两柄自制狼牙棒的他恍若一头狂暴的霸王龙,带着仿佛来自蛮荒时代的凶悍,以堪比绞肉机的血腥,在千军万马中杀戮向前。
狼牙棒所向无不血肉飞溅,被撕碎的肢体,喷射的鲜血,甚至还有整个人被甩飞的,那些土兵徒劳的用各种武器攻击着,就像团长里面那些攻击坦克的士兵,然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转眼间杨信就变成了血红色。
而此时他前面已经无人敢挡,他就像一只游到鲱鱼群里的大白鲨,在他的绝对实力面前所有人都惊恐地给他让开道路,没有人敢攻击他,任凭将领如何催促那些土兵,后者始终恍如夹道欢迎般,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战战兢兢向着他行注目礼。
杨信就这样昂然地走到了城门前。
那城门立刻打开,前方吊桥给他放下,几个将领匆忙走出来迎接。
不过杨都督却没有急于进城,他甚至无视那些将领,就那么站在吊桥前昂起头,看着城墙上那个还拿着竹弩的小美女,然后放下右手狼牙棒,仿佛某个电视剧的镜头般摘下了面具。
“这位美人,你愿意给我做妾吗?”
他一脸真诚地问道。
。
第三八零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
城墙上一片无语的目光,城门前那几个将领同样哭笑不得。
“呸,谁会做妾!”
小美女好奇地看着他,然后红着脸啐了他一口说道。
“做妻啊,那就难办了,鄙人夫人是首辅的侄女,后面还有九千岁的侄女也都得做妾呢!”
杨信失望地说道。
说话间他一伸手,直接抓住了一支偷袭的弩箭,然后看也不看地反手向后掷出,那弩箭准确命中十丈外的一个弩手,后者惨叫着倒下,剩下那些弩手惊恐地后退。
“给你做妾有何好处?”
小美女颇有些意动地说道。
“我家有几百万两银子,超过五十万亩地,还有一堆商号,贵阳的守诚钱庄就是我家的,跟着我一辈子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虽然我有一个夫人和好几个小妾,但我能让她们都很快乐,不会有人不满意的,十个八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杨都督说道。
城墙上立刻一片哄笑。
小美女明显醒悟过来,红着脸再次啐了他一口,然后扭头走了。
“都督真是风流倜傥啊!”
对面将领很不要脸地拍他马屁。
这是毕节卫指挥使蒋藩屏,上次杨信在周围告警时候,就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这是谁家女儿?”
杨都督说道。
这时候攻城的安家土兵已经退回他们的军营中,实际上他们也进攻不下去了,他们没有大炮,只要守军拼死抵抗,他们就很难攻破城墙。
原本历史上奢崇明四处攻城掠地,其实说白了就是卫所糜烂,士兵根本没有坚守的意志,而且还有大量其实是干脆投降的,但真正遇上死守的,比如贵阳他们倾尽全力也没打下。成都同样仅仅依靠两千士兵和一堆匆忙武装起来的壮丁就守住,奢崇明最后动用吕公车都没用,没有大炮的掩护,吕公车这种笨重的庞然大物,完全是城墙上火炮的靶子。
奢家也罢安家也罢,都有不少将领是死于火器。
比如安邦俊就是大炮轰死的。
“此乃下官之女孝祖。”
城墙上一个声音说道。
“这位夫人是?”
杨信明知故问地抬头看着那个美妇说道。
“下官镇雄知府陇应祥见过都督!”
后者说道。
很显然她对这个公然调戏自己女儿的家伙也没好脸色。
“夫人真乃女中豪杰!”
杨信说道。
陇应祥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杨都督就这样解毕节之围,在城內军民欢呼中进入这座城市。
当天晚上……
“陇夫人,诸位,你们为何总怀疑我是来改土归流的?
的确,我是故意逼着奢崇明造反,这一点我承认,但那是因为他保护黄澍,黄澍在辽东设计暗杀熊廷弼,差一点导致辽东局势崩溃,不久前又指使别人在京城挖地道一直挖到我家,准备了五百斤火药填进去,把我全家炸个粉身碎骨。
这样的人谁保护,谁就是我的敌人。
此前黄澍一直在奢家,那么奢崇明也就是我的敌人。
我当然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他是永宁宣抚使,我不可能用正常手段杀他,那就逼着他造反,他造反了我就可以杀他的。
但他若没有造反的念头,我做的那些也不可能让他造反,当年马千乘还被抓进监狱呢,秦良玉带着马家造反了吗?奢崇明本身想造反,然后才会被我逼得提前动手,当年奢香夫人也是受辱,最后怎么没造反?相反还毫无二心地去向陛下禀明实情,最后安家奢家都因此而富贵两百年。
我不过杀了奢崇明一个部将,而且还是原本官军。
一个逃兵。
我杀张彤合理合法。
但说我是来改土归流,那就纯粹是胡说了。
我就是来抓黄澍,若不是因此而耽误,这时候我已经返回京城并在陛下亲自主持下,誓师前往辽东讨伐建奴了。
这下子全耽误了。”
杨信说道。
这时候其实已经六月底了,按照目前情况最少八月前无法结束这里的战争,而八月之后时间就不够了,出兵到辽东也入冬了,冬天是肯定不能进入辽东山区作战的,可以说今年的讨伐计划已经泡汤了。不过天启当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九千岁也不急于解决辽东,虽然辽东是个吞金兽,可九千岁自己手下越来越多的阉党官员也靠着辽东发财,他们同样不希望解决辽东。
而且孙传庭到达辽东,那里的局势已经重新稳定。
他的才能毋庸置疑。
这个杀伐果决的家伙很干脆地把一帮军头叫到了一起喝酒,然后把尚方宝剑摆出来,各军必须把吃空饷的数量降到三分之一。
强制性的。
不管以前多少,一律降到三分之一。
但不能用临时招募炮灰的方式。
绝大多数将领都接受了,但贺世贤部回去后发生所谓的士兵哗变,不过紧接着孙传庭带着新军和曹文诏的骑兵一同到了沈阳,对哗变的一千多人进行堪称血腥镇压。以叫出来训诫的方式,把一千多哗变士兵聚集起来打了排枪,然后强行解除沈阳总兵贺世贤职务并换成了曹文诏,这种手段震慑了那些骄兵悍将们,包括祖大寿在内全都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个三分之一的空饷上限。
而野猪皮虽然靠去年的收获撑过了又一个冬天,但他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变。
依然是被囚笼封锁着。
而且金台吉这些年靠着银弹不断招诱北边依附他的部落,越来越多海西及野人女真转投金台吉,野猪皮的实力依然在一天天衰弱,这头原本历史上这时候已经真正变成恐怖巨兽的饿狼,实际上正在像很多昙花一现的北方蛮族一样从巅峰滑落。
所以晚一年解决对于杨信倒也不算大事。
“都督真不是来改土归流?”
陇应祥小心翼翼地说道。
“真不是。”
杨信笑着说道。
“陇夫人,我可以向您发誓,朝廷从没有过改土归流计划,包括如今的永宁,奢崇明造反,奢家的确不能再当永宁宣抚使,但永宁宣抚使还会保留,我向陛下举荐的是九姓司长官任世藩。
那些跟随奢崇明造反的土司肯定也不可能继续再当土司。
但土司还会有。
而据我所知安家之所以造反全都是安邦彦所为,但安位一个几岁的小孩肯定是无辜的,如果安位母子能够站出来与安邦彦划清界限,那么安位还是土司,毕竟奢香夫人还需要有人祭祀。当然,贵州宣慰使肯定不行了,但一个土知府还是可以,水西,慕俄格两城还是安位的,我会向陛下提议设立一个大定府,如果安位能够重新归顺朝廷,我保证他会世袭这个大定府的土知府。”
杨信接着说道。
目前的大明对西南这些地方进行改土归流并不现实。
实际上播州的改土归流,就已经让四川士绅怨声载道了,因为必须在遵义各地维持军队驻守,而驻军费用全是四川出,而朝廷并没有因为播州改土归流而获得任何好处,相反还得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对于杨信来说只要解决了奢安这个隐患,剩下维持现状就可以。
因为这是花钱最少的方案。
而对他来说,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全部精力还是渡过天灾。
贵州这边就这样了。
不能大规模移民,对这样的地方还能怎样?
这次战后先把贵州宣慰司撤了,把土司们换一茬,把大的土司分成小的,把原本宋家的水东改土归流变成朝廷直属的。
毕竟那里就在贵阳城外。
这样的地方还是必须得改土归流的。
剩下就是整理卫所了。
只要卫所军户能吃饱饭了,他们能够重新发挥作用了,那这贵州的土司们也就翻不了天,说白了川东贵州这些土司的做大,就是原本镇压他们的各地卫所都糜烂了,朱元璋时候有哪个土司敢炸刺?奢香受了那么大委屈,不还是选择去告状?朱元璋要修驿道,乌蒙土司不干,朱元璋直接叫到京城聊了几句,土司回去立刻下令,谁敢不修就是跟他做对。
话说难道朱元璋难道是用温柔感化的?
不就是土司们都很清楚,一个个卫所,一队队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明军老兵就和他们做邻居吗?
他们没有选择。
朱元璋叫他们去聊几句那是给他们脸。
但给脸不要脸那就纯粹活腻了。
“这样说起来,如今闹得整个川贵战火纷飞,数以百万计无辜百姓遭无妄之灾,居然就是因为一个误会?”
陇应祥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