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除此以外,也有一些类型的疑难病症,譬如阿尔茨海默症,目前的医疗手段可将其长期控制,但无法根治,这也还算凑合。
另一方面,病毒,生命诞生后不久、便沾染上的一种如蛆附骨,则更难对付得多。
病毒的一生,其实,这样讲
第六〇六章 去向
十年前,北大陆的全面内战结束时,地狱模式几乎将nep大区的老人尽数筛除。
在盖亚表面的其他地方,估计也是一样。
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让“自然衰老至死”变得十分罕见,但,经过十年的和平,这情形又开始在定居点内出现,不仅如此,考虑到民众的年龄结构,和面临其他疾病时的存活率之提升,未来这种情况还会越来越多见。
任凭医学如何发达,当今时代,人类毕竟还没有窥破永生的奥秘。
就连“长生不老”,哪怕并非永生、而是在生命真正终结之前一直保持健康,维持具有活力的身体状态,都做不到。
人类的平均寿命,自进入工业化社会以来,一直在攀升,直到西历1480年代初达到历史峰值,这固然是现代科学的集大成就,然而另一方面,也必须看到,这凭空延长的寿命里,仍有一长段是在医院、轮椅乃至病床上度过。
旧时代的耄耋老者,有多少人,在生命结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已丧失自由,终日躺在病床上,甚至要以药物和支持系统维生。
更有甚者,人生的最后一段,意识是否清醒、是否还有思维,都未可知。
这样的所谓生活,这样的所谓人生,不知身为当事者的耄耋感受如何,作为旁观者,方然只觉得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在nep、psk大区的定居点内,不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形。
耗费大量资源,维持一具行将就木的身躯,栖居其中的意识,除不死不休的痛苦之外,并无法感受到任何事,这样做毫无意义。
故,在压缩民众开支时,这一项医疗服务便首当其冲。
杜绝“续命医疗”,原则上,是相当理性的做法,民众却不一定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眼睁睁送走自己的年迈亲属,是强烈的情绪刺激。
对此,古拉格的安娜乌沙科娃等人,基本都能理解,毕竟已在阿达民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而赤塔的管理委员会里,包括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等人,还未接受如此巨大的反差,对策略颇有微词。
面对涂着五芒星的机器大军,抗议,是不会有,但身为管理员,叶夫根尼娅还是向阿达民报告了这一动向。
“……
所以,请阿达民先生,多少考虑一下民众的诉求。”
会议室里,照例对着空气讲话,叶夫根尼娅知道“阿达民”并不在这里,那具神似活人的“替身”也不在。
世易时移,职务还是一样,但心境终究已大不相同。
自从“海峡对面的管理员”接管psk大区,民众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对此,身居高层的叶夫根尼娅倒没什么情绪,她一早就知道,滨海边疆大区的形势岌岌可危,相比于战败、灭亡,眼下的局面反而还可接受。
至于说,管理长的去向,出于一种可想而知的预感,她甚至不敢调查。
何况所谓“调查”,根本也不现实,十年来,一手建立起psk的庞大网络体系,管理长掌控着整片大区,生活其中的民众,完全在公社主义的框架内活动,而现在,这一体系则由“阿达民”所把持。
自己和一干达瓦里希们,如没有许可,就连赤塔要塞外发生的事,都一概不知,又怎可能弄清管理长的去向。
更何况,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管理长应该已……
她不敢再想下去。
“叶夫根尼娅女士,你是说,让濒死之人苟延残喘,继续承受痛苦的诉求”
简直可笑,这是方然的第一个念头,他最近很忙,nep大区的研究
第六〇七章 主义
“不论你是否意识到,又是否承认,我,东北太平洋大区的管理员,也是一名劳动者,身份与你、和你的达瓦里希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哦,对这一说法,你也许会嗤之以鼻,”
“当然。”
“但是,你怎么看待这一点,还很重要吗
我没时间在这里长篇大论,所以,叶夫根尼娅,你就站在那里当听众即可;抱怨,可以写在日志里,当我有稍许闲暇时,也许会看一眼。”
阿达民的话,令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为之气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理智却在告诫、让她意识到现在的局面确乎如此,掌控psk大区的阿达民,完全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加以钳制,更遑论不自量力的反抗。
通过远程链路,年轻女人的一举一动,方然都看在眼里。
“那么,我先从本质说起。
你们的管理长,为什么选择了这一条路,原因,很简单,完全是为践行其自身的最高理想,而做出最有利的抉择。
具体细节,这里没必要陈述,只是,叶夫根尼娅女士,你和你的达瓦里希们是否有意识到,任何社会学的理论,乃至实践,必须着眼于人类世界的当下之现状,不顾现实、生搬硬套,迟早都会碰壁。
诞生于一百多年前的海因里希主义,结合彼时的社会现状,是正确的,但是在人类社会形态发生颠覆性变化的今天,这一理论,便未必仍适合于指导实践。
虽然我必须强调这一点:
海因里希的伟大,永远不会被遗忘。
但,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一个生产力极度发达、生产关系亦天翻地覆的时代,与其纠结于理论,倒不如直面现实,明确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然后,你们才能理解管理长的抉择。
一个群体也好,一个个体也罢,倘若都无法在这时代生存下来,
不论谈什么,都毫无意义。”
阿达民的话,冷漠,却很有说服力,令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一时沉默。
其实这些道理,又何须站在这里听旁人讲,早在赤塔被接管的那一天,钟楼上,管理委员便模糊的猜到了这一切,也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希望战胜海峡对面之敌时,这的确是对民众最好的结局。
而阿达民的声线,还在继续:
“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一切既有都被颠覆,不是吗
不论你怎么看待自己的管理长,还有我,我们这些管理员,无一例外,都是从旧时代的无人化、智能化体系中亡命厮杀而来。
旧时代的我们,无一例外,是彼时庞大生产体系中,无数it领域劳动者中的一员。
撇开必然会有的自身利益之考量,我们的所作所为,客观上,的确完成了一桩无数被压迫、被压榨之民众的毕生夙愿,那便是在极度发达的生产力水平之上,猝然发难,彻底摧毁万恶的资产主义。
这一胜利,不仅将资产主义,更将其一切前身彻底消灭;
将一切源自原始社会末期,千万年来,始终如蛆附骨的人压迫人、人剥削人、人吞噬人之制度,铲进历史的垃圾堆。
不论当今世界,血与火如何漫过大地,我们必须看到,也必须意识到,这一划时代的壮举,的确让人类世界的无数血腥肮脏之罪恶,消弭于无形,看起来摇摇欲坠、危在旦夕的人类文明,本质上已完成了一次艰难而宝贵的蜕变。
人吃人的时代,在今天,已经成为历史,而且永远都不会再来。
第六〇八章 天机
“不论你是否意识到,又是否承认,我,东北太平洋大区的管理员,也是一名劳动者,身份与你、和你的达瓦里希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哦,对这一说法,你也许会嗤之以鼻,”
“当然。”
“但是,你怎么看待这一点,还很重要吗
我没时间在这里长篇大论,所以,叶夫根尼娅,你就站在那里当听众即可;抱怨,可以写在日志里,当我有稍许闲暇时,也许会看一眼。”
阿达民的话,令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为之气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理智却在告诫、让她意识到现在的局面确乎如此,掌控psk大区的阿达民,完全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加以钳制,更遑论不自量力的反抗。
通过远程链路,年轻女人的一举一动,方然都看在眼里。
“那么,我先从本质说起。
你们的管理长,为什么选择了这一条路,原因,很简单,完全是为践行其自身的最高理想,而做出最有利的抉择。
具体细节,这里没必要陈述,只是,叶夫根尼娅女士,你和你的达瓦里希们是否有意识到,任何社会学的理论,乃至实践,必须着眼于人类世界的当下之现状,不顾现实、生搬硬套,迟早都会碰壁。
诞生于一百多年前的海因里希主义,结合彼时的社会现状,是正确的,但是在人类社会形态发生颠覆性变化的今天,这一理论,便未必仍适合于指导实践。
虽然我必须强调这一点:
海因里希的伟大,永远不会被遗忘。
但,置身于这样一个世界,一个生产力极度发达、生产关系亦天翻地覆的时代,与其纠结于理论,倒不如直面现实,明确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然后,你们才能理解管理长的抉择。
一个群体也好,一个个体也罢,倘若都无法在这时代生存下来,
不论谈什么,都毫无意义。”
阿达民的话,冷漠,却很有说服力,令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一时沉默。
其实这些道理,又何须站在这里听旁人讲,早在赤塔被接管的那一天,钟楼上,管理委员便模糊的猜到了这一切,也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希望战胜海峡对面之敌时,这的确是对民众最好的结局。
而阿达民的声线,还在继续:
“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一切既有都被颠覆,不是吗
不论你怎么看待自己的管理长,还有我,我们这些管理员,无一例外,都是从旧时代的无人化、智能化体系中亡命厮杀而来。
旧时代的我们,无一例外,是彼时庞大生产体系中,无数it领域劳动者中的一员。
撇开必然会有的自身利益之考量,我们的所作所为,客观上,的确完成了一桩无数被压迫、被压榨之民众的毕生夙愿,那便是在极度发达的生产力水平之上,猝然发难,彻底摧毁万恶的资产主义。
这一胜利,不仅将资产主义,更将其一切前身彻底消灭;
将一切源自原始社会末期,千万年来,始终如蛆附骨的人压迫人、人剥削人、人吞噬人之制度,铲进历史的垃圾堆。
不论当今世界,血与火如何漫过大地,我们必须看到,也必须意识到,这一划时代的壮举,的确让人类世界的无数血腥肮脏之罪恶,消弭于无形,看起来摇摇欲坠、危在旦夕的人类文明,本质上已完成了一次艰难而宝贵的蜕变。
人吃人的时代,在今天,
第六〇九章 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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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分外激动,多少年来从未经历过这一刻,方然的慷慨陈词,让坐在椅子上的叶夫根尼娅十分惊讶。
不论情绪上是否接受,现在,藉由自己的见闻,以及对方的叙述,她确乎意识到一件事,海峡对面的管理员,其身份与立场,恐怕是与自己与达瓦里希们所料想的,极致独裁的统治阶层完全不一样。
这,看似有悖常理,其实却是一种客观的必然。
毕竟,倘若如阿达民所言,人类文明的生产力水平,即将发展到“强人工智能”、“终产机”那样的高度,身为“终产者”,的确将不再需要什么人吃人的体制。
哪怕自绝于民众,坐拥“终产机”,便能轻而易举的满足一切自身所需。
只不过,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一个人的自身所需,一个终产者的欲-望与追求,又将会是什么,对游离于庞大生产体系之外,一无所有、一无所用的无数民众,这样的时代,又会不会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没有任何生产资料,民众,距离消亡,又还有多远的距离……
“你在担忧什么,是未来吗,叶夫根尼娅女士
未来,其实也用不着杞人忧天;
人,人类,人类文明,还没有灭绝,未来也终将到来。
面对万恶的资产主义,我们,已经取得了一场终结性的胜利,理应更有信心,去直面全人类的命运。
回想过去,我,着实感慨良多,这是一场何等艰苦卓绝的战斗。
叶夫根尼娅,其实,你又何须担忧滨海边疆大区,乃至我本人治下的一切民众之命运,即便他们所有人,如今,只能在狭仄的定居点内,苟且偷生,也并不代表我就会将其弃如敝履,甚至如清理垃圾般扫除。
正如我反复强调的一点,管理员,这时代的‘上帝’,不论其是否承认、又是否会意识到,其实都是文明发展之客观规律的代言人。
身为管理员,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是凭借无数民众的辛劳成果,凭借这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的生产力之积累,才能战胜不可一世的资产主义,将所有恶贯满盈的顶层、有产者、统治阶层,碾作血肉。
民众,即便衣衫褴褛,即便食不果腹,却是一群多么可爱的人啊。
正是他们,降生在一个个平凡、乃至困苦的家庭,从小到大,每一天都在为生存而努力,学习知识与技能,学习生活的经验,一旦长大成人,稍有些许气力,便为生存而投入到永无休止的艰辛之中,直到年华老去。
他们,或许言辞粗鄙,或许只顾眼前,但不论什么时代,我们都必须承认,正是这样的无数民众,奋战在对抗喜怒无常之大自然的第一线:
他们,耕作农田,采掘矿石,制造机器,传承知识,让文明的火种,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然而同样生而为人,也有一些异类,完全受自身利益的驱使,而将欺诈、盗窃、掠夺、霸占他人劳动成果,作为可耻人生的唯一追求。
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不事生产,不事劳作,以冠冕堂皇之名,拥暴力手段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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