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
作者:姚颖怡
罗锦言重生了,可惜早了十年!
罗锦言看着自己那二十四孝的亲爹,既然我回来了,那这一世很多人的命运都要改一改了。
最春风 第一章 梅花引
微风吹起,有几片花瓣飘下,落到脸上,凉凉的,带着许淡淡的清香。[
罗锦言抬起头来,她看到用青砖砌起的墙头上,有几枝梅花从墙外探进来,莹白如雪。风吹过,花瓣徐徐而落,落到墙头地上那未化的积雪上,也分不清是雪还是梅。
这里是梅花里罗家长房最角落的院子,那种着梅花的应是隔壁的人家吧。
原来梅花里真的有梅花,也不知那户人家种了多少梅树,莫非梅花里便是由此得名的?
罗锦言七岁了,这些年她跟着父亲在任上,从江西来到北直隶,还是第次离得这么近看到梅花。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落在雪地上的花瓣。父亲的书房里有幅咏梅图,她常看到父亲站在那幅画前怔怔出神,父亲应是喜欢梅花的吧,到了陇西,她在院子里也种上几株梅树,父亲就能在家里赏梅了。
只是不知梅树在陇西能长得好吗?
前世罗锦言从没有去过北直隶以外的地方。
她进宫的时候,仁宗皇帝已过五旬,沉迷女色和男宠,却又想着长生不老,他早已不再是那位御驾亲征的剽悍帝王,除了在万寿山六十大寿庆典那次,罗锦言甚至没有走出过紫禁城。
那时京城里流传着歌谣生女当生罗家女,不见君王不开言。
她便是那位传说的罗家女,她是同德三十年送进宫的,那时她只有十四岁,她原以为会像那些白头宫人样终老在那里,可也不过只住了年而已,她死后年,仁宗皇帝才龙御殡天。
现在是同德二十年,大周朝还没有仁宗,他还是同德皇帝赵极,他刚刚奏凯回京,大周帝京处处彩旗飘扬,人雅士做诗诵唱,歌颂着这位堪比治武功秦皇汉武的伟大帝王。
罗锦言无法将这位同德皇帝和她记忆的色老头联系起来,并不是她的记忆偏差,这世的赵极还是前世的赵极,只是前世她遇到他的时间不对,错过了他生命的辉煌,留给她的只有腐朽与残暴。
这世她依然是罗家女,但这个罗家却和她前世的罗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们看,那个哑巴在捡花瓣呢,她今天还没走,该不会赖到咱们家里了吧?“
“那怎么行呢,要是让人知道咱们家里有个哑巴,定会让人笑话的,我去问娘,让娘赶走她。”
女童的声音渐行渐远,可能是找她们的娘去了吧。
罗锦言没有去看,她把几片没有沾上泥土的花瓣用帕子包起来,正要转身回屋里,就听到有人“咦”了声。
这是男子的声音。
或者还称不上男子,声音稚嫩,这还是孩子。
声音离得很近,近到就像是在头顶。
罗锦言忍不住抬起头来,墙头上不知何时探出张脸,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在好奇地看着她。
“你捡花瓣是泡茶吗?那要用梅蕊,你若是够不到,我摘给你。”
少年的手臂撑着墙头,积雪染在他的衣袖上,他点儿也不在乎。
就在他的耳畔,便有梅枝伸过来,他说帮她摘梅蕊,应该不是说着玩的。
罗锦言微笑着摇摇头。
“你不要吗?真的不要吗?我们秦家的梅蕊可是很多人抢着要呢。”少年追问。
罗锦言还是冲他摇摇头,这次她曲膝行了半礼,算是谢过。
少年有些意兴澜珊,讪讪道“怎么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大哥是这样,遇到个小姑娘也是这样,闷死了。”
原来他是闷得慌,这才攀到墙头上的。
这时又有个声音从墙外传来“五爷,您快下来,别摔着。”
声音苍老,应是位老仆吧。那少年不耐烦地说道“又没有好玩的,我才不下去。”
那老仆便道“大爷找您呢,让您快过去。”
少年立刻兴奋起来“大哥真的找我了?好好,我这就下去。”
话音刚落,只听哎哟声,想来是跳下去时扭到了腿。
这墙头虽然不低,但应该也不会伤得太重,少年虽然抱怨,但听说大哥找他,立刻想都不想就跳下墙头,兄弟感情应是很好吧。
他说他们秦家的梅蕊有很多人抢着要,想来他们家的梅花真的很出名。
秦家?罗锦言仔细回想,当其冲的便是秦珏秦玉章。
想到他,罗锦言的嘴角带出丝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意。她死后,缕幽魂不肯离去,凝于太子屋那盆牡丹花上,看着紫禁城里风雨变幻。
秦珏,这位仁宗晚年最器重的铺之臣,却在仁宗驾崩不久,抛下年仅六岁的少主不顾,辞官而去。
罗锦言使劲摇摇头,不要再去想了,她重生了,现在是同德二十年,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出生,现在的她和前世的她,除了都姓罗,是没有点关系了。
迎面正撞上小丫鬟夏至,夏至手里拿了件半新不旧的斗篷,看到罗锦言就把斗篷披在她身上,嘴里嘟哝道“炉里没有炭了,我刚才去要,都说没有,我就不信了,怎么就连木炭都没有呢,肯定是故意刁难。”
罗锦言笑着拍拍她的手,又冲她摇摇头,暂居而已,明天就能走了,罗家待自己好与不好,都是无关紧要的。
夏至强忍着才没有告诉自家姑娘,罗家就连下人们口口声声都是“小哑巴”,她刚和个丫鬟吵了几句。
自家姑娘不是哑巴,她只是说话有些费劲而已。
她们暂居的这个院子里没有地龙,屋里冰冰冷冷,罗锦言裹着斗篷上了炕,夏至用棉被把她的腿脚盖上,笑着道“老爷明天就来接您了,您歇会儿,我去把行李收拾收拾。”
罗锦言点点头,倚着窗子,拿起窗台上的那本《大周景物志》。
算着日子,父亲可不就是明天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下雪,父亲心疼她年幼体弱,她就跟着父亲起去昌平料理祖业了,也不用在罗家看人脸色。
梅花里的罗家是长房,父亲罗绍是三房,彼此是隔着房头的从兄弟。父亲罗绍任真定府行唐知县时,长房大老爷罗红常与父亲书信,逢年过节,两家人也是礼尚往来。
去年罗绍的恩师,吏部侍郎霍英因西南战事选官不当被贬,身为七品知县的罗绍虽然没有资格牵连其,却在三年任满之后,调至陇西。虽然还是正七品的知县,但明眼人看就知道罗绍再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难过登天。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锦言暂居梅花巷罗家的这几日,罗家上上下下就没人给她好脸色,她也只是在刚来的那天,当着父亲的面,见过罗家大老爷,至于主持馈的罗家大太太刘氏,她她也只见过面。
罗锦言没有怨言,如果她住到客栈里,父亲肯定不放心,如今罗家给她瓦遮头,总好过让父亲在昌平还要记挂着她。说起来,罗家还是有恩于她。
活了两世,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当人落难时,滴水之恩有多么难得。
不过她还是每天都在数着父亲回来的日子,重生世,父亲是她唯的亲人。
三年前的场高烧,原本口齿伶俐的小姑娘便言语困难。父亲遍寻名医,但都没有好转,脑海里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能吐出两个字。
相比父亲的伤心自责,罗锦言反而没有介怀。
前世她在四岁时便被族叔选,从此便被勒令不再说话,十四岁时,河间罗家有位倾国倾城的哑巴美人的消息传到京城,仁宗身边给他炼丹的道士便说此女为天赐,如果他没有掐算错误,此女只有见了帝王才会开口讲话。
不久,哑巴美人送到京城,仁宗布衣麻履出现在她面前,在座之人皆不知其身份,更有人驱赶轰之。忽见美人双目含泪,盈盈拜倒,娇呼万岁。
罗锦言轻抚双唇,前世从她四岁开始,每年都会有仁宗皇帝的画像从京城秘密送来,她能在众人之眼认出皇帝陛下不足为奇。
前世四岁时她装哑,今生四岁时她却真的哑了,这是报应吧,只是不该报应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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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 第二章 声声慢
事与愿违,次日罗锦言没有见到父亲罗绍,下午时分,等来了个叫崔起的小厮。 . .
罗绍的妻李氏病死在江西任上,担心女儿被慢怠,罗绍没有续弦,甚至没有纳妾,连个通房也没有。
罗锦言的乳娘是江西人,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女,早在罗绍调到行唐时便请辞了。在行唐的时候,罗绍请了两个婆子帮忙料理家务。
如今调到陇西,那两个婆子都是在行唐有家业的,自是不能跟着。罗锦言身边的几个丫鬟年纪渐大,离开行唐前都被老子娘接回去嫁人了,能跟着他们父女去陇西的,只有个在牙子婆那里买来的夏至。
罗绍身边倒是有几个世仆,但这个叫崔起的,罗锦言以前没有见过。
夏至也不认识崔起,看出主仆二人的疑惑,崔起便道“小的是昌平庄子里的,姑娘没见过小的是应该的。小的爹叫崔老四,以前是给老太爷赶车的。”
罗锦言微微点头,说起来也算是家生子了,只是不知父亲派他来做什么。
崔起见罗锦言点头了,便接着说“老爷惦记着小姐,天还没亮便上路了,可是昨晚又下了雪,路上太滑,迎面有两骑马跑得急,咱们的马车躲避不过,翻到沟里去了,老爷的腿骨折了。”
闻言,罗锦言脸色大变,啊了声,只是她的声音很低,微不可闻。
夏至却已急急地喊了出来“老爷受伤了?那现在如何了,看过大夫吗?”
崔起又看向罗锦言,见小姑娘眼里已有了泪花,便也用衣袖抹抹眼角,道“好在路边就有医铺,大夫是昌平有名的张大夫,老爷的伤没有大碍,但时半刻是不能下地了,老爷担心小姐,就让林总管带着小的来京城接您,陇西是先不能去了,要在昌平住上些日子了。”
罗锦言微微放下心来,好在只是骨折,但伤筋断骨百天,何止是陇西先不能去,怕是要到隶部去告假吧,好在陇西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人争着去,待到父亲养好伤,再去赴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罗锦言便问道“......林......”
她讲话很困难,使出很大力气才能吐出个字。
夏至眼珠转,已是明白了,便问崔起“你不是说是跟着林总管起来京城的吗?林总管呢?”
崔起便道“雪地路滑,林总管担心天太晚了路上更不安全,又错过宿头,就打小的先来梅花里接小姐,他老人家拿了老爷的名帖去隶部衙门递折子,这陇西既然先不能去,也要隶部准了才行。小的还是头回来梅花里,打听了半天,绕了几个圈子才找到。”
罗锦言秀眉微蹙,父亲很器重林总管,不仅是因为林总管是母亲李氏的乳兄,更是因为林总管为人精明,做事稳妥。
这样的个人,怎会打崔起来接她呢?
崔起虽然是家生子,但毕竟直在昌平的庄子里,罗锦言不认识他。
可惜口不能言,罗锦言只能对夏至道“不......”
话音刚落,就听小院里片嘈杂,有小姑娘尖利的声音传进来“不是说来接她了?小哑巴怎么还没走,是要赖在我们家了吗?“
这应是长房的四小姐罗锦屏吧,罗锦屏今年岁,因是长房大太太三十五岁才生的,所以很是得宠。
可能是因为口不能言的原因,罗锦言的听力比般人都要好些,只要是听到句话,她便能记住这个人的声音。不但是人的声音,鸟叫声狗叫声,甚至打碎只花瓶,她也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这是什么瓷的。
不能说话的小孩平时没有小伙伴,闲来无事,除了看书和练字,罗锦言就靠猜声音打时间,这是她喜欢的游戏,也是属于她自己的游戏。
接下来,她便听到长房大太太刘氏的声音,虽是斥责,却带着宠溺“你给我闭嘴,什么小哑巴,这是你的从妹妹,快跟娘进屋,给你妹妹道别。”
罗锦言轻轻叹了口气,重又端身坐下。
罗大太太刘氏四十出头,穿着酱紫色团花的褙子,头上戴着兔儿卧,黑貂毛上却是嵌了块指甲大小的紫玉,屋里光线暗,看上去就是黑漆漆片,想来是手边没有更合适的,就找了块紫玉缀上。
罗锦言记起母亲留下的东西里也有顶兔儿卧,用的是出毛很好的银狐皮子,嵌的则是猫眼石,阳光照上去,溢彩流光。
什么样的皮子配哪种宝石才讲究,长居京城的罗大太太不会不知道,只是手头吃紧,拿不出更好的东西而已。
想到这里,罗锦言对长房在木炭上也要紧缩就表示理解了。京城地,不易居,长房的日子想来也并不宽裕。
她起身给刘氏行礼,刘氏就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道“瞧瞧,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欢,你虽然跟了你爹去了任上不能回来,可以后嫁了人,说不定就有机会来京城了,到那时定别忘了来家里坐坐。”
罗锦言莞尔,所有人都看准了罗绍要永远待在陇西了,可在那里有何不好的,父亲不用再卷进京城党派纷争,她也不用再见到前世的那些人。做父母官造福百姓,安安稳稳过生,也是桩乐事。
她善意地冲着罗大太太微笑,罗大太太便让丫鬟端来两匣子点心,道“你爹是做官的,又有田产,你自是衣食无忧,这些点心都是京城名产,到了别处是吃不到的,你留着在路上吃。”
看来想继续赖在这里也不行了,罗锦言在心里苦笑,这也是人之常情,以父亲现在的情况,长房还能让她在这里暂住几日已是难得了。
她郑重地给罗大太太行了全礼,罗大太太满意地牵牵嘴角,看向罗锦言的目光真诚了几分。
几个婆子和丫鬟不容分说,手脚麻利地把行李箱笼装上了崔起带来的骡车,夏至想拦着都不行。
罗大太太带着罗锦屏和侄女罗锦绣,亲自送到垂花门,还让心腹妈妈亲手把罗锦言抱上骡车,直到目送崔起赶着骡车走出梅花里,妈妈才回去交差。
“那位从侄小姐可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妈妈叹息道。
她是罗大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罗家的管事,她也做了管事妈妈,这样的话,也就是她这种身份的才敢说出来。
罗大太太哼了声“才不过七岁,就有这等容貌的,整个京城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了,好在是个哑的,否则长大以后就是个祸水。”
旁的罗锦屏头雾水,问比她年长两岁的罗锦绣“三姐姐,什么是祸水?”
罗锦绣十岁了,已经懂些事,她道“像那废掉的董皇后就是祸水。”
董皇后是同德皇帝的第二位皇后,据说有倾城之貌,宠冠后宫,她的家族因此得势,跟着鸡犬升天,后来同德皇帝御驾亲征,临走之前立了元后所生的皇长子为太子并监国,董皇后气极,派人毒杀了年仅十二岁的太子,董皇后被赐三尺白绫,她的娘家也被诛了九族。
旁的妈妈闻言笑道“三小姐说得没错,董皇后就是祸水。”
最春风 第三章 踏莎行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上午才被扫街官奴打扫干净的街道上,又变得片雪白。
罗锦言悄悄把车帘拨开道缝隙,看着前面正在赶车的崔起。
不对,完全不对。
父亲罗绍虽然只是小吏,但却是罗家三房唯的子嗣,再加上还有母亲李氏的陪嫁,他们家从来就不缺银子。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江西还是来到行唐,罗绍从没有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女儿。
家里的仆从见老爷对小姐这般珍爱,更加不敢怠慢这位有残疾的小姐。
崔起说他爹以前是给老太爷赶车的,子承父业,他若也是车把式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奇就奇在,林总管绝对不会只派个车把式来接罗锦言的。
罗绍若是知道,定会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更何况林总管是罗锦言生母李氏的乳兄,将来罗锦言出嫁,即使林总管不能跟着,也会让自己的儿子给罗锦言当陪房。罗锦言被轻怠了,林总管也会没有脸面。
所以,即使是急着要到吏部办事,林总管也不会疏忽得只让个车把式来接罗锦言的。
罗锦言的嘴角微微翘起,她这样个小哑巴,唯的用处想来就是用来敲诈父亲笔银子吧。
罗绍家底丰厚,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昌平庄子里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这个崔起既然能说得头头是道,想来就是昌平庄子里的人。
罗锦言转过头看向夏至,这才现夏至紧握着拳头,嘴角绷紧,虎视耽耽瞪着崔起的后背。
夏至应该也已警觉了。
可是夏至也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又能如何呢?
十二岁的丫鬟和七岁的哑巴小姐,在很多人眼里,她们或许就是刀俎前的鱼肉。
罗锦言伸手握住夏至的手腕,对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三年前罗绍还在江西九江府的彭泽县任职,也是这样的冬雪天气,四岁的罗锦言感染风寒,便就高烧不退,有阵甚至没有了呼吸,每年三四岁的幼童死于风寒的不计其数,大夫也以为知县小姐怕是挺不过来了。
罗绍先失娇妻,如今又要失去爱女,他心神俱焚,竟像妇人样冒雪跑到山神庙为女儿求祷。也不知是他的祷告感动了山神,还是罗锦言命不该绝,次日清晨,罗锦言便退烧了,只是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讲话了。
她不是哑巴,却又和哑巴没有区别。
正因为罗锦言不良于言,罗绍给女儿挑选的丫鬟都是心细如伶牙俐齿的,他给罗锦言请了西席,丫鬟们也跟着识断字。
夏至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罗锦言只手仍然抓着她的手腕,另只手却飞快地在她的掌心里写了个“隶”字。
夏至迟疑刻,忽然掀开车帘对崔起喊道“你这是走得哪条路,隶部没在这里啊,你走错了吧。”
既然林总管让他先来接上罗锦言,那就定是要在隶部衙门附近汇合的。
和罗锦言前世身在京城却没有出过紫禁城有所不同,夏至还是第次来京城。她根本不知道隶部衙门在哪里,她只是听从罗锦言的,大着胆子试试。
崔起就不耐烦起来,他转过头道“我怎会走错,下雪路滑,我这是抄的近路,天气寒冷,你不要掀开帘子,免得冻到小姐。”
罗锦言指指车帘,冲着夏至做了个“放”的口型。
夏至只好忿忿地放下车帘,正要小声嘀咕几句,罗锦言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连忙把要说的话吞进肚里。
罗锦言的嘴角又微微翘起,这让夏至很高兴,小姐还能笑得出来,那就说明情形并非自己想像得那么危险。
夏至自己也不明白,她明明比小姐还大了几岁,可是却总觉得这位只有七岁的小姐才是她的主心骨。
罗锦言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向窗外,雪越来越大了,道路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宽敞,两侧的建筑疏落低矮。
这决不是去往六部衙门的路,反而像是快要出城了。
这个崔起肯定不是单打独斗,他只是担心在城里人多眼杂,万两个小姑娘喊叫起来引来围观那就麻烦了。
但是出了城就不同了。
他的同伙应该就在城外等着呢。
念及此,罗锦言指指还没有打开的点心匣子,飞快地在夏至的手心里写了“装病”两个字。
雪越来越大了,铜钱大小的雪花漫天飞舞,落到睫毛上久久不化。崔起用衣袖拂去脸上的雪片,在心里骂道天公真他娘的不作美,这么大的雪想快点赶路都不行。
忽然,他听到身后的车厢里传来声惊叫,接着便是小姑娘尖利的喊声“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别吓奴婢,您快点醒醒!”
真是添乱!
崔起恨恨地骂了声,眼前浮现出那个玉石娃娃样的小女孩。
小哑巴可不能出事,否则到手的银子就泡汤了。
车厢内丫头的哭声更大了,隔着车帘,崔起瓮声问道“怎么了?”
“是这点心,定是点心,小姐才吃了半块就昏倒了,你快叫大夫啊。”丫头的声音带着惊恐。
叫大夫?那怎么成!
崔起四下望去,只有几个衣衫陈旧挑着担子的力夫正在冒雪而行,他们的脚印很快便被雪花盖住,通往城门的大道上,冷冷清清。
崔起松了口气,好在是下雪天路上行人稀少,否则那丫头这样哭喊,肯定会引人驻足。
可无论如何,那个小哑巴不能出事。
他放下手里的鞭子,让那骡车缓缓而行,他转身拉开车帘,看向狭小的车厢。
可能是因为下雪天气,顶棚盖了油布的原因,车厢内更显昏暗。
崔起的眼睛刚刚看过白亮刺眼的雪地,此时时无法适应眼前的昏暗,只觉两眼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问道“小姐怎么了?‘
那丫头呜咽着说“崔大哥你快叫大夫吧,小姐身子娇贵,吃不得寻常东西,这罗家没安好心,难为老爷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送礼,他们竟这样祸害小姐。”
崔起皱眉,小丫头不知轻重,真当这小哑巴是皇后公主啊,罗家闲着没事祸害她做甚,想来就是点心做得不干净,小哑巴身子弱而已,可是昏死过去也不是好事,还是要亲眼看看,
他便道“先让我看看,说不定就是卡着喉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