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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楼雨晴
她捏紧塑胶杯,下颚微扬,神色如常,心跳却老早乱了谱,必须暗暗深吸几口气,才能开口。
「去哪里?」
「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把头一偏,环视活动中心内的人山人海。「我没有当众表演的嗜好。」视线掠过一旁的欧阳欣欣,虽然没有多停留半秒,却已经让她不安的连退好几步。
「呃,柔,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声的问,拉拉好友的衣袖。
「没事。」向柔轻描淡写的回答。
「没事吗?」他危险的重复,剔锐的浓眉拧皱,对她的答案极为不满。「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个『毕业礼物』?」
纤细的双手把塑胶杯握得更紧。
「我没忘记。」她所设下的重重限制,全数被成大业「挑战成功」。她再也没有藉口拒绝他。
黑眉一展,大掌直接握住她的手肘,拉着她就往门口走去,执意要领取这梦寐以求的「奖赏」。
「我的机车就停在外头。」他简单的说道。渴望已经煎熬他太久,再多逗留一秒,他可能就会失去自制,在全体毕业生面前吻她。
向柔因为酒精而醺软,而他强大的男性力量,以及灼热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再说,他也不可能接受拒绝——她被拉着走出活动中心,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柔软的云端。
她是说到做到的人,良好的教养,让她不曾食言。既然成大业已经办到她开出的所有条件,那么,她就得信守承诺,乖乖的「付帐」。
被箝握的小手,悄悄捏紧,向柔克制着不要惊慌,坐上那辆重型机车,任由他载着她远离校园。
反正,只是一个吻,她还「付」得起的。
不过就是一个吻罢了——
不过就是一个吻——
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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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成大业不只是吻了她。
当向荣发现他们时,所有该做与不该做的事,老早被成大业全部做尽了。
她的白衣黑裙,虽然都还穿在身上,但是上半身的钮扣全被解开,雪嫩的肌肤若隐若现,还有着淡淡的吻痕,散落在床边的内衣、内裤,无言的宣告,她的「中空」状态。
至于成大业的长裤跟内裤,老早在「提枪上阵」时,全被推到臀下。任何人瞧见他们的模样,立刻就能猜出,他们……他跟她……
室外虫声唧唧,精致的和式小屋内,却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纠缠在床上的两个人,仍旧沉默不语,向荣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铁青得吓人,紧绷的身躯,每一时都迸发着极力压抑的力量。
「把衣服穿好。」他的声音打破沉寂,视线紧盯着成大业,黑眸深得看不见底。「你出来,我们到外面谈。」说完,他脚跟一旋,走到小屋外头,步伐重得像是每走一步,就在地上敲进一根钉子。
成大业下了床,有些困难的拉上裤子。走到门前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复杂的深意,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掉头开门,就走了出去。
直到室内清场完毕,向柔发颤的小手,才敢离开飘垂的衣襟。
她的双颊火烫,聪明的脑袋彻底罢工,只剩下一片空白,因为双手抖得太厉害,所以耗费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穿妥内衣。
大哥刚毅木讷,脾气温厚,但是一旦生气起来,就可怕得让人胆寒。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哥这么生气。
向柔低着头,想把扣子逐一扣回原位,但是双手偏偏不听话,抖颤个不停,怎么扣都扣不好。
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转啊转,让她心神不宁。她不断猜想,大哥会跟成大业说什么?成大业又会跟大哥说什么?
砰!
一声重重的闷响,吓得她错愕的抬起头来。
因为夜深人静,那声音格外的清晰,然后一声又一声,更响更重的声音接连传来。
那声音好耳熟,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她在杨家道场里,痛揍沙包的声音!
向柔心跳陡然一停,这么一急,双手居然不抖了,三两下就扣妥钮扣,急忙的冲出去。
天际月儿露脸,银白色的月光洒落,把四周照得清清楚楚。
红黑相间的重型机车停在外头,旁边多了辆休旅车。向荣就站在车旁,背对着她,紧握的双拳受了伤,鲜血在月光下红得刺眼。成大业则是倒在地上,老早被揍得昏迷不醒。
看来,刚刚挨揍的可不是沙包!
大哥是不动手则矣,一旦开打,就没人打得过他,即使是身手矫健、实战经验无数的成大业,也成了大哥的手下败将。
虽然刚刚在那张床上,她还对成大业又踢又骂,一副准备除之而后快的痛恨模样。但是,如今瞧见他昏迷不醒,她心头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渗出浓浓的担忧,双脚像是有自我意识般,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他被揍得很惨很惨,鼻梁被打断,流出大量鲜血,混着嘴角的血河,染得制服一片殷红,在月色下显得沭目惊心。
他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纸,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可能伤得更重。
大哥出手这么重,吓得她根本不敢说话。她的手探进口袋,却摸不着手帕,只能拉出制服的下摆,压住成大业汩汩流血的嘴角。鲜血止都止不住,她的制服也被染红了。
向荣抽出腰后的手帕,扎住右手指节的伤,宛如刀凿的脸庞,仍旧冷硬铁青。
「上车。」他沉声下令,大手拎起昏迷的成大业,像是扔垃圾似的,直接丢到休旅车的后头。
砰!
那一摔,肯定把他的伤摔得更重了。
向柔紧咬着唇,乖乖的上车,沉默的坐在大哥身旁,偶尔还偷偷侧头,察看成大业的伤势。
「你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吗?」向荣熟练的发动车子,黑眸看着前方路面。
她用力摇头。
「好。」他点点头,也往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踩下油门,开车往山下驶去。
夜色愈来愈深,月光照亮下山的路。车子从产业道路,驶上了省道,直到进入镇内,车内都是静悄悄的,始终没有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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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先载着她回家,然后才送成大业去医院。
一整个晚上,向柔都是心神不宁,僵坐在床边。别说是睡觉了,她甚至没有办法躺下来休息。
她的身上还留着吻痕,她的腿间还有着最难以启齿的疼,而那个引诱了她,跟她嘿咻过——好吧,虽然没有「做完」——的家伙,被她大哥揍得惨兮兮,现在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断气了没有。
苦等了几个小时后,她悄悄拨了电话到医院,自称是成家的亲友,向护士询问成大业的伤况。
热心的小护士,很详细的告诉她,昨晚被送进急诊室的成大业,除了鼻梁被打断外,还被揍断三根肋骨、下巴脱臼、右手骨折,身上还有无数瘀青。
虽然病人清醒后,坚持不肯透露,到底是被哪些人扁到重伤。但是医院里的人都猜测,是他平时得罪太多人,仇家们选在毕业典礼当天来寻仇,瞧那受伤的程度,大概是被十来个人围殴,才会有的辉煌「成果」。
向柔挂断电话,又考虑了几个小时,终于决定溜出家门,去医院一趟。
她没办法不在乎他的伤势,要是不去亲眼看看,罪恶感就会持续啃噬她。
昨晚那件「坏事」,她全程都有参与,绝对不只是成大业一个人的责任。虽然说,「结果」不太美好,但是她必须承认,一切都是你情我愿,成大业并没有强迫她。
他被大哥揍得那么惨,甚至重伤昏迷,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才行。
对,于情于理——于情于理——
是什么情呢?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深处悄悄的问。
聪明如她,可以解开最困难的习题,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着想着,粉嫩的双颊竟有些烫,因为她不明白——或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原因,而浮现动人的嫣红。
夏季的晨风,拂过发丝,她的脚步愈来愈快。
晨间的医院极为安静,向柔靠着刚刚在电话里,热心小护士透露的房号,直接走向成大业的病房。
成家财大势大,宝贝长孙重伤进了医院,住的当然是特等病房,医生与护士们如临大敌,看顾得格外仔细,还跟心急如焚的成奶奶保证,绝对能让他完好无缺的出院,才让老人家搁下心头重担,放心的回家休息。
成家人前脚刚走,向柔恰巧就到了。她清澈的眼儿,留意着房号,一路走到走廊尽头,那间设备最优良的病房。
病房的门没有关,嘻嘻哈哈的喧闹,从门内飘了出来。还好邻近几间特等病房的房门都紧闭着,不然肯定要吵到别的病人。
她的脚步,迟疑的停了下来。
看来,她挑的时间不够好,已经有其他人来探病了。
经过昨夜的一切,仅仅是面对成大业,已经需要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听见病房里有别的访客,她一时之间也愣住了,只能在门外傻傻的站着,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背影,以及一部分的病床。
病房里吵吵闹闹,没有人发现向柔就在门外,她迟疑着,无法决定是该离开,还是留下。
突然之间,一句话飘进她耳里。
「老大,你真是了不起,向柔那种冰山美人都能让你把上手。」一个青年笑嘻嘻的说。
「笨蛋,你第一天认识老大啊?老大把马子的功力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个人笑得更大声,乐得直抖脚,一副与有荣焉的爽样子。
有人哼了几声,却没有说话,靠窗的地方,倒是有人信心满满的接口。「冰山有什么了不起?哈!遇上老大,还不是要融化!幸好我对老大有信心,不然铁定赔惨!」
门外的向柔已经完全僵住了。
她不能确定,那些人在说些什么,更不能确定,自己是听见了什么。
一阵娇滴滴的笑声响起,甜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呵呵,成哥,你真是猛啊!」一个满头红发的少女,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削苹果,体贴的把苹果削成适口大小。「来,吃块苹果。多亏你,才让我赢了钱呢!」她嗲声嗲气的说着,用牙签叉着苹果往前送,伺候得格外殷勤。
「嘿嘿,这下子,全镇的人都知道老大的厉害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双手撑着病床,兴高采烈的说着,一副急着要出去大声广播的模样。
「是啊,平常看那个模范生多骄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结果呢,还不是让成哥手到擒来。」
明明是燠热的夏季,向柔却突然觉得好冷好冷,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中,连血液也快结冻了。
那红发少女的笑声、那些青年们的笑声,就像是涨潮的海浪,一阵阵汹涌而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病房里还是嬉闹不休。
「对了,老大,你这一得手啊,可让兄弟们赚了不少呢!」
「是啊是啊,前天封盘之前,赔率居高不下,一票不识相的家伙,居然笨到赌老大会输。」
「唉啊,别废话啦,快把钱拿出来上供啊!」
几个青年们忙着掏钱,从口袋里翻出绉巴巴的钞票,一张一张又一张的叠好,再恭敬的往床头递去。
「哇,老大,你这是大获全胜,面子跟里子都赢了。」
「昨天晚上成哥赢的,可不只是这些呢!」女子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笑声猥亵得不堪入耳。
向柔没有哭泣、没有愤怒,只是静静的转身,然后静静的走了出去,保留她仅剩的尊严,远离那些正在嘲弄她的人们。
夏季的烈日灼人,她像个幽灵般走出医院,脸色苍白如纸,来时的红润已经消失得半点不剩。
原来,他是在玩弄她。
原来,他是在欺骗她。
原来,他处心积虑的完成挑战,只是为了证明,他泡妞手段高超,能够征服她这个高高在上的模范生,或许还藉此报复,她曾对他的一切。而她竟然真的上当,跌进他的陷阱里头,傻傻的跟他……
她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有多么愚笨。
回到家里后,洗衣篮里还放着那套染了两人血迹的白衣黑裙,她盯着那套衣裳几秒,然后才面无表情的抓起那些「证据」,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她的青春,就在那天结束了。





叛逆 第五章
八年后
即使是天大的事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
这里的春夏秋冬,仍是飘散着淡淡花香;菊花田里的灯光,也仍在夜里照亮大半的夜空。只是,镇上的人事物,历经几年的时光,都有了些许改变。
向家的名声,仍旧屹立不衰。
兰花市场转趋低迷后,长子向荣改变方针,转为经营大宗的切花生意。他的眼光极佳、把关严格,几年经营下来,向家的花卉批发生意,在台湾可说是赫赫有名。
次子向刚大学毕业后,就跟好友合资,开设一间公司,贩售手工家具,让欧洲人趋之若骛。今年度,公司的行销版图,从国外发展回国内,更是引来媒体争相报导。
优秀的向柔,还是一如往常的优秀。
她高中毕业后,考上北部的一流大学,四年后再回到镇上,就在家族企业里坐镇,成为大哥的左右手,虽然美丽非凡,身旁却始终没有男人的踪影。
对于男人,她已经彻底没了兴趣。
只是,她抱定独身的念头,却让邻里间的婆婆妈妈们大为紧张,只要有机会在任何场合遇着她,都会费尽唇舌,发挥碎碎念的神功——
例如今天晚上。
事业有成的向刚,与好友的妹妹凌珑共结连理,虽然说,先前在台北的五星级饭店里,已举办过一场婚宴。但向家父母坚持,回乡时得再补请一场,让无法北上的亲友们,都能喝到这杯喜酒,也顺便再热闹一次。
这天晚上,向家门前席开百桌,特聘来的总铺师,使尽全身解数,手里的杓子舞得风雨不透,指挥着学徒们,预备喂饱近千位宾客。
双方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场可说是座无虚席,除了邻居与亲友,还有不少议员、政要,特地来露个脸。
据说,新上任的消防队小队长,也将领着消防队员们登门道贺。
客人坐满了一桌又一桌,向柔却坚持坐在角落,没去坐主桌,跟亲人们隔得远远的,就为了图个清静,避开媲美疲劳轰炸的催婚攻势。
同桌的宾客里,有一个是她的国中同学,携家带眷的来赴宴,正忙着安抚两个哭闹不停的儿女。另外两个是跟大哥有生意往来的花商,其中一个已婚,另外一个未婚。但是,不论已婚或未婚的男人,总忍不住对清丽冰冷的她,多看了几眼。
喜宴热闹开桌,第一道冷盘上了桌,新鲜的龙虾切成薄薄的生鱼片,每一块都晶莹剔透,让人垂涎三尺。
却听到邻桌三姑六婆们,起了一阵骚动。
「哇,陈嫂,门口那一大群,穿得满身橘红的男人是哪里来的?」
「喔,那个啊,消防队的啦,大概是新上任的小队长,带了人来打声招呼吧!」
对于身旁的骚动,向柔半点兴趣也没有。她倒了一杯果汁,好整以暇的撕开免洗筷子,准备享用喜宴的好菜。
谁知,她才刚挟起龙虾生鱼片,沾了些许芥末酱油,身后就有人伸手,拍拍她的左肩。
「嗨!」
醇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后方响起。
她本能的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自个儿的肩上,竟然多出一只厚实黝黑的大手。
温热的气息笼罩了她,那人握住她的肩,身躯贴着她的背。趁着她分心的时候,把握机会倾下身来,一口就吃掉她筷子上的菜。
目睹这亲昵的举动,全桌的人都吓得双眼发直、嘴巴半开。这样的举止,超级有效的向四周宣告,他对她有着特殊的所有权。
「想不到你吃得这么辣。」那人吃了她的菜,居然还敢嫌弃,大手又探来,拿走她的果汁杯,凑到薄唇边一饮而尽,淡去芥末的呛辣。
向柔全身僵硬,慢条斯理的转头,掀起长长的眼睫看去。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深刻的眉目、健硕的身形,所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让任何人面对他的身高与气势,总会矮上一截。
就因为这种傲人的体型,体育组长当初才会找他去打篮球。可惜他却暴殄天物,宁可用健壮的身子去打架——
「很抱歉,这是我的位子。」他略微偏头,看着她身旁的那位花商,虽然表情在笑,目光却锐利而强硬,让人不敢逼视,清楚的传达出,他对这个位子有多么重视。
坐在向柔身边的花商,简直是落荒而逃,火速的让位。
成功的吓跑花商后,不速之客大剌剌的入座,还伸出大手招了招,要服务人员替他拿来一副免洗碗筷。
她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半晌后才开口。
「这位先生,请问我认识你吗?」
男人挑起浓眉,靠近了些许。
「你不记得我?」他对她咧嘴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她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路边的邮筒。
「不记得。」
「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从没忘记你。」他的笑容里,仍旧带着几分邪气,那双黝暗的眸子里透露着笃定,根本不相信她会忘了他。「你想不想我?」他得寸进尺,问得更直接。
想。
我想杀了你!
向柔在心里呐喊。
她曾经被羞辱得那么彻底,对一个女人来说,那件事情足以刻骨铭心。几乎是见到成大业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认出他。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有脸在她面前出现。
在他对她做过那些事情之后——
冷静的情绪,像是一块被浇上滚水的冰块,喀啦喀啦的迸出细缝。她捏紧手里的免洗筷,忍耐着那股挥出筷子,在他脸上重重戳出几个洞,让这恶劣的、不要脸的、该死的家伙血溅当场的冲动。
八年的岁月洗礼,让他看来更粗犷豪迈,那身轻便的衬衫与长裤,突显出他肩宽腰窄的健美身形。古铜色的皮肤、短平头的发型,以及每一寸结实有力的体魄,让他即使面带微笑,却仍有一丝危险的狠劲。
凭着这雄性魅力十足的皮相,这八年之间,不知道又有多少无知的女人,曾被他耍弄在掌中——
扎在她心口的细针,被轻轻弹了一下。
当年的种种,像走马灯似的,飞快的在脑中绕啊绕,向柔愤怒到了极点,却逐渐冷静下来。
第二道菜端上桌,是佛跳墙,撕去封住坛口的保鲜膜,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同桌的宾客嘴里吃着好料,眼睛也没闲着,盯着两人直瞧,敏感的察觉,这两人之间飘荡着某种诡异的气氛。
「我替你舀一碗吧!」成大业主动开口,那根粉红色的塑胶汤匙,被他握在掌中,看来小得有些可笑。直到塑胶碗装得快满出来,他才住手,殷勤的把满碗佳肴送到她面前。
向柔却视而不见,又请人拿来一双碗筷、一个杯子,对于他碰过的餐具,则像是上头染了病毒似的,再也不肯碰一下。
「嘿,柔,遇见老同学,你怎么这么冷淡?」他兴致盎然的问,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吓退。
她相应不理,迳自舀了半碗佛跳墙,挑出一颗绵软香甜的栗子,慢条斯理的嚼着,一副不认识他,也根本不想认识他的淡漠神情。
成大业撇撇嘴,不死心的靠近,盯着她红润的唇,黑眸里闪过一丝浓烫的光芒。
「怎么了?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他摸着方正的下巴,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神却仍充满自信,确定自己在她的记忆里,肯定有一席之地。
上百桌的宴席,他可是一桌一桌的找,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在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红红绿绿的宾客间,唯独她一身素净,穿着整齐的白色丝上衣、浅棕色细格子长裙,端庄秀丽得一如当年,只是柔软的发丝,被紧盘成发髻,让她看来严肃得像个国文老师。
面对他的询问,向柔还是毫无反应,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的品尝一道道好菜。
几桌外传来骚动,新婚夫妇用乌龙茶鱼目混珠,一桌桌的敬酒,转眼已经来到他们这桌。
穿着小礼服的新娘子,全程脸色发白,双手抖个不停,杯子里的乌龙茶,一半以上是被她抖掉的,要不是有新郎扶持着,肯定就要腿软的瘫倒。
「谢谢各位赏光,今晚——」向刚微笑着,举高手里的酒杯,在瞧见成大业时,脸色微微一变。
「好久不见,恭喜恭喜!」他抢着开口,满脸笑容,直接省略长串的祝贺词,还关怀的看着新娘。「新娘的脸色不太好,看来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他四两拨千斤,刻意要支开向刚。
碍于新郎的身分,向刚当着众多亲友的面,就算是再不欢迎这家伙,也得硬挤出笑容来。再说,凌珑不适应众人注目,强撑着敬了几十桌酒,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像是随时要昏倒,的确是需要休息。
向刚迅速做了决定,没有多吭声,只是警告的看了成大业一眼,然后就扶着宝贝妻子进屋休息。
确认障碍排除后,他又转过头来,死皮赖脸的继续缠着向柔。
「既然你不记得我,那么,我只能花点时间,重新做个自我介绍。」他好整以暇的说道,庞大的身躯在塑胶椅上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较舒适,且更接近她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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