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沅昊
作为千年以降人数最多的一次鹿台唱名,诸侯们虽是热情高涨,却也没有出现过像之前那般成群哄抢的情况。
就连求贤若渴的唐休不也故作大度,“假惺惺”的放走了公孙恪和鱼千城嘛……其归根到底,还是大家对圣徒们的成色抱有疑虑,毕竟这仗都连续打了好几百年了,如果没有出现像孙武那种水平的谋士,于九州目前的格局来说,影响并不大。
好在鱼千城大闹靠山镇之时所展现出来的超凡实力确实保持了以往圣徒们该有的水准,加上萧白衣与隐仲二人早就盛名在外,人们因此对四大七贤的感官总算达到了预期……马马虎虎吧!
直到孙愚横空出世!
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其破武关,下鲁阳,围寿春,扫津口,战长平……
指挥着诸侯联军兵分两路,几乎是打得秦楚两国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战无不胜的盘郢之虎,都差点儿被他的“十面埋伏”给弄死了,要不是曾侯伯婴及时出手解围,这本书也该在两章之前迎来了大结局。
被孙愚识破了“守则不足,攻则有余”的计划,败退回楚国的唐休并没有在边境上撑得太久,恰赶在津口方面传来了屈尽忠全军覆没的消息,恼羞成怒的盘郢虎在鸿沟周边大肆纵火屠城,堪堪将魏人在白河以北苦心经营多年的所有心血尽都毁灭殆尽……
“少爷,老奴总觉得,您是有能力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
四处残垣断壁的鸿沟城内,白发苍苍的老翁正佝偻着腰背,颇有些于心不忍的抬起头来望向了身边那张神情淡漠的侧脸,声音无比干涩道:“恶虎噬人,可怜的终究是那些百姓呐!”
“妇人之见!”孙愚冷笑,任微风吹乱了他的白眉,漫步于周遭入眼可及的焦土废墟之中,他自信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站定,打眼四顾道:“强楚令人恐惧,韩魏亦然……此消彼长,方显均衡之道,你懂吗”
“不懂!”老翁皱着干巴巴的脸儿沉思了半晌,最终却只能摇了摇头道:“还请少爷明示!”
“武安君府执天子剑号令九州,所求所想无外乎‘平衡’二字……”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正在远处闷头忙碌的魏**卒们,孙愚目光如炬,若有所思道:“先前楚强于韩魏,我们出手打压亦算合情合理,如今形势反转,我们又岂能坐视韩魏借机壮大这鸿沟城,权当给狗急跳墙的唐休用作发泄罢了,毕竟他年少气盛,可不要从此一蹶不振才好!”
“韩魏四十万大军合围丹阳,少爷以为能下否”
“虎儿智短,不足为虑!”
孙愚笑了笑,又开始迈动步子向前踱起步来,道:“可魏燎张寿之流,亦都是废物草包……所谓的丹阳之战,无外乎小儿玩泥,菜鸡互啄罢了!”
“您不打算出手”
“我凭什么要出手”
“……”
“上次我让你在府中物色几个精通暗杀的好手,怎么样了……”懒得再和老翁继续聊些毫无营养的话,孙愚岔开话题道:“人找齐了没有”
“少爷,偌大一个武安君府,除了大君以外,可没人能打得过鲁知秋啊!”老翁面
第六十八章:膏肓
依稀还能在丹阳北门的城楼上看见河对岸遮云蔽日的硝烟,老鸦如泣如诉,笼罩着战火延烧的悲凉。
天空是阴暗的,时不时有风吹来了远方刺鼻的焦糊,伴随着絮絮飘落的飞灰,如同下了一场污秽不堪的,黑色的雪……
接二连三的挫败令唐休备受打击,回到丹阳以后,他又一次把自己关进了将军府的阁楼里,每日闭门谢客,也不知在瞎捣鼓些什么。
用木架撑起来立在窗棱边的千叶甲已然成为了盘郢虎赖以坚持下去的全部,乃至于芮姬在一众侍女的搀扶下挺着个大肚子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亦未曾察觉……
唐休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眼前那一片片细密而黝黑的甲片上,如同对待最心爱的女人,不断蘸水用湿巾小心翼翼的来回擦拭,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凌乱的胡茬尽都爬上了他的侧脸,又双目充血泛红,神情晦暗,看上去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夫君……”站在唐休旁边稍稍欠身,芮姬粉脸带笑,言语格外温柔道:“该吃饭了,吃完了妾身帮着您擦,好吗”
“找到公孙恪没有”
听得芮姬的呼唤,半蹲在地上的唐休失手将湿巾丢落在木盆里溅起了一阵清凉的水花,怔怔抬头满含期待道:“我要公孙恪……我要他,我要他助我打败孙愚!打败孙愚!”
“伏龙帮和镇抚司的密探都已经被叶总管派去了蜀中……估计要不了多久,公孙先生就会收到您的传唤,夫君……您先吃点东西吧!”
“砰!”
“估计要不了多久”
陡然打翻了木盆,唐休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冲芮姬狞着脸嘶声怒吼道:“孙愚都包围了丹阳你看不到吗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啊”
“大将军息怒!”
见唐休摆出了一副如此“穷凶极恶”的模样,周遭侍女瞬间惊恐万分,忙不迭跪倒在芮姬脚下,瑟瑟发抖,作五体投地状……
良久,芮姬仰起头来,泫泪欲滴的迎上了唐休歇斯底里的狰狞,颤颤哽咽着伸手抓住了唐休的衣角,不住哀求道:“夫君……您不要这样,不好不妾身真的……真的很害怕……”
“都下去吧!”
面对自家夫人的委屈和无助,唐休顿时心生不忍,赶紧恹恹摆手摒退了围拢在身边的侍女们,沉吟片刻,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顺势将芮姬小心翼翼的搂进了怀里,一边轻吻着她的发梢,一边喃喃出声不停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
“夫君……”久违的温暖怀抱,使芮姬再也压抑不住连日来缠绕在心头的所有哀怨和担忧,不自觉失声痛哭起来。
“屈尽忠醒来没有”唐休放缓了声音,低头把嘴凑到了芮姬那晶莹剔透的耳垂边,窃窃低语道:“薛伴伴呢伤好了吗”
“晌午的时候,屈将军就醒过来了,医者说,再休养几天就能下地了……”芮姬抬手轻抚着唐休的虎背,闻言抽泣道:“太宰应该也没事了,方才妾身路过花厅,还看到他正在和叶总管一起召集城中文武议事呢……”
“我是不是很没用”
唐休话一落音,芮姬连忙摇头,梨花带雨尽都擦在了他的胸口。
“平儿呢最近都没看到他……”
“他想来看看您,好几次走到了阁楼,却不敢上来……怕您生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趣事,芮姬不由得破涕为笑,臻首轻抬道:“天天吵嚷着不读书了,说是要弃文从武,帮您上阵杀敌……咯咯咯依妾身看呐,他就是懒!”
“可以抽空让小十七教他点儿技击之术……”
感受着怀中佳人那含情脉脉的注视,唐休面色一暖,双手随之搂抱得更紧了:“我唐敬之的儿子,注定要顶天立地,做大丈夫!”
“嗯!”
“我想听听!”
忽然,唐休松开了怀抱,大手扶住了芮姬的双肩,于美人满是困惑的眼带秋波中,他再次蹲身,覆耳贴上那略显鼓胀的小腹,阖眼微笑了起来。
“夫君!”自家夫君的动作无疑是十分失礼的,令芮姬情不自禁羞红了双颊,语带娇嗔道:“您别这样……”
“我听我儿子和我说话,又没犯法!”
“……”
 
第六十九章:简子川
等唐休梳洗更衣完毕,堪堪走进花厅的时候……
简子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从桌案上一堆并不精致的饭菜里边抬起了头来。
甫一看到唐休的身影,他顿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并颤抖着干裂的唇角,任那浊泪如清溪潺潺而下,淌过了皱纹,沟壑密布的脸。
“虎君!”
卷帘无意穿堂风,迆迆然吹起了简子川两鬓稍显灰白的乱发,甚至还未来得及整理衣冠,他连忙起身,恨不能扔掉了手中的一切,惶惶如老犬般匍匐在唐休的脚下,声泪俱下道:“臣简子川……见过虎君!”
“一别经年,简大夫……憔悴了!”
望着简子川那枯瘦如柴的脊背,唐休心中五味陈杂,闷闷道:“秦王可还康健”
“大王身强体健,尚能每日食肉三斤……唯独,唯独对虎君多有挂念!”
“几位娘舅……”
“公子们也都还好,临出关前还托付老臣代他们向虎君问好!”
“先起来吧……”良久,唐休俯下身来,伸手将简子川从地上扶起,又缓步走回了案桌,微笑道:“你继续吃,我们慢慢说!”
“多谢虎君!”简子川趁机以袖拂面,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待到唐休安然就坐以后,他才端端坐回了原处,拱手道:“臣仪容不整,失礼了!”
“大夫一路舟车劳顿,能理解的!”
唐休摇了摇头,遂招手唤来了随侍在门外的美婢,温一壶浊酒,喟然长叹道:“郳妫出嫁的那一年,大舅带着我在咸阳宫北角的花园里种下了一颗白果树,也不知是否还健在……”
“还在,还在的!”简子川不断颔首,笑声哽咽道:“一到秋天,满园子里都是它落下的树叶,金灿灿的一片……美得很!”
“有机会,我再去看它!”
“嗯,好!”望着唐休脸上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须,简子川顿感恍若隔世,喃喃道:“它和您一样,愈发的威武,雄壮!”
“我本来准备在三个月前,就动身去往宁州的……”
“为此,大王觉得很对不住您……赵姬她……”
“我不怪母亲……”唐休再次摇头,打断了简子川接下来的话道:“为人子女者,却没有好好孝顺过她一天,哪敢有什么怨恨!”
“虎君!”
“我和郳妫是清白的,你信吗”
“公子谨的事情,咸阳君臣都有没对您抱有怨恨……鬼神之说本就缥缈,您又何须如此介怀……”
“他是秦王的长孙……”
“您也是大王的长孙!”
“百万秦锐士,真的就守不住函谷关了吗”不想再就郳妫和公子谨的话题继续下去,唐休引樽盛酒道:“姜离他……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战胜得了他么”
“一个月前,乞鹿军三十万众自镐京逐鹿原出发,兵临函谷关前……”
“乞鹿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些不愿回望的曾经,唐休温酒的动作陡然一滞,神情忽明忽暗道:“这么说来,姜离对咸阳是志在必得咯”
“是故,吾王令老臣手持咸阳绛节而出使郢都,拜请盘郢王冕下履行秦楚两国于一百四十年前订下的云梦之约……”
“三天之后,我会亲自出车,陪你一起回郢都觐见父王!”
“多谢虎君!”
“秦楚联手……”唐休弯起了嘴角,淡淡而笑道:“何尝不敢虎视群雄!”
“方才与薛太宰闲聊时,听说芮姬已然身怀六甲……”简子川顿了顿,双手捧上去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唐休递来的温酒,含笑道:“恭喜虎君!”
“惭愧!”唐休摆了摆手,略显羞赧道:“母亲像我这般大的时候,阿姐都会读《春秋》了……”
“说到虎姬,老臣亦是有很多年
第七十章:柳南风
稍事休整了三天,唐休一大早就在芮姬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行囊,等到简子川换好了一身玄黑色的冕服,又手持旄节,形容庄严肃穆的出现在了花厅之中,外间已是日上三竿,天气愈发炎热了起来。
“伴伴!”
望着缓步迎上来的薛灼,唐休笑了笑道:“此番我与简大夫同去郢都,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必会折返……家里就拜托你了!”
“请公子放心,老臣心里有数!”薛灼点了点头,见叶星棠还有话说,便拱手退到了一旁。
“星棠,镇抚司那边你还是得多费点心呐!”
“妾身明白!”叶星棠迈步上前,站到了薛灼的对面冲唐休欠了欠身道:“请主公放心吧!”
“屈将军!”
沉吟片刻,唐休把目光依次从麦奘,羊舌甲和薛十七的脸上划过,而后又落在了被人搀扶在人群里神情憔悴的屈尽忠身上,语带期盼道:“接下来,便有劳屈将军帮我守住丹阳了!”
“喏!”深深的凝望了唐休一眼,屈尽忠面色复杂,无比吃力的弯下了腰去,瓮声道:“末将敢不效死!”
“平儿!”
安排完了丹阳城中的一应公事,唐休最终来到了芈平的身前,瞅着小胖孩儿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唐休不禁失声,莞尔笑道:“为父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听娘的话,不许调皮!”
“您才刚从长平回来没几天,又走……不是说好了忙完就带孩儿出城去钓鱼的嘛!”成天受缚于芮姬的高压管控之下,芈平对唐休可谓是格外依赖,眼瞅着唐休又要出门远去,小胖墩不由得急了,不停摇晃着自家老爹的大手委屈撒娇道:“老师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没去过郢都,想去行万里路!”
“咳咳……”听得小胖孩的话,薛灼顿时老脸一黑,以袖掩面而尴尬不已。
“郢都不好玩……爹爹是去办正事!”唐休强忍着笑意,绷起脸来故作严正道:“听话,别待会儿你娘出来又得揍你了!”
“……”
倒是被芈平这样一插科打诨,花厅内的气氛瞬间就轻快了不少,甚至连独自站在花厅角落边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的简子川脸上亦不禁多了几分温暖而慈和的笑容。
然而好景不长,待马三行色匆匆,面带忧色的从外面走进了花厅,堪堪在唐休跟前站定,又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角落里老神在在的简子川,旋即作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何事”唐休收起了笑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话就说吧,别磨叽!”
“主公!”丝毫不敢生起去挑战唐休耐心的想法,马三言简意赅道:“北大营快马来报,说是乞鹿军统领参赞孙愚携旄节前来扣关,奉命请见主公!”
“孙愚”
听得马三那不咸不淡的汇报,花厅内众人面上表情各异,简子川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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