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汉的夫子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谢佩锜
郭甜甜说话的口音听起来很熟悉,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京城口音。蓝飞雪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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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水酒下肚,吃了几尾姜虾,蓝飞雪故作不经意的说:“虽然事情已过了两、三个月,但你应该还记得正月十八那晚,你英雄救美,教训了黄大虎一顿,后来你有没有再去找他?”
“没有。我一见那无赖淫虫就有气,找他做什么?”金鹰才懒得理那种人渣咧!
“那天夜里,黄大虎被人五花大绑地悬于城门上,赤身露体地冻了一夜,直到五更才被人发现,黄大虎因此病了一个月才痊愈。”
“哈哈……痛快!痛快!报应!报应!”
“当时,黄大虎和县太爷曾疑心是你干的——”
金鹰发出几声冷笑,“鸟操的!老子真要教训他,当时就一拳把那个鬼头癞虾蟆给打得满地找牙了!”
“不错,这才是你的作风。”蓝飞雪吁了口气道:“我跟县太爷保证绝不是你干的,最要紧的是你不像我熟门熟路的,能在半夜里摸进宫衙,倒是我,比较有可能干下这等事。县太爷和黄大虎听我这么说,便不敢再追究。”他言犹未尽,又笑道:“不过,你也真是本性难移,一动气,骂人的脏话又顺口溜出。”
“呵呵!反正她没听到就好。”金鹰举杯敬他,“算我欠你一次。”
“鬼扯!”蓝飞雪饮一口酒,嗤笑道:“他一个芝麻绿豆官也不敢随意招惹你们四兄弟,所以才来问我。”
“总之多谢了。”金鹰拱拱手。
“我在意的是‘那个人’是谁?”
金鹰怔了怔,讶然地道:“绑了黄大虎的那个人?你何必在乎?”
蓝飞雪惭愧地道:“在我眼皮子底下,几时出现这么一位神出鬼没的高人,而我居然与他失之交臂!”
“得啦!或许只是偶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江湖奇侠,你总不能各个都要结交吧!”
蓝飞雪却无法不去想,黄大虎是在调戏郭甜甜的那晚被人施予严惩,“那个人”莫非是郭甜甜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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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有座鸡笼山,南朝时,“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梁武帝崇信佛教,在山的东麓大兴土木,创建了同泰寺,并把同泰寺修建得金碧辉煌,比之皇宫亦不遑多让,还四次到同泰寺舍身当和尚,吓得大臣们拿出钜款为他赎身,荒唐之至!
郭甜甜轻叹道:“可是,佛祖并没有保佑这位虔诚的佛门弟子,后来侯景兵困台城,梁武帝被软禁,而后忧死,享寿八十有六,也算寿终正寝。”
金鹰以实际的口吻说:“做皇帝不像个皇帝,活该遭到报应!奇怪,这种差劲的皇帝偏不短命,害苦老百姓。”
“其实这也不奇怪,有些皇帝年轻时是很有作为的,一到了老年便丧失斗志,只图享乐,这才生出乱子,其中最有名的要算唐明皇。”
“也就是说,当皇帝不能活太老。”金鹰口没遮拦地说。
“别说了,此等悖逆言语不宜挂在嘴边。”她看看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
“你怕我被砍头?”他喜孜孜地问。
“怕你被砍头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不,你关心我的安危,我很高兴。”
怪人!郭甜甜信步往同泰寺东侧走去,八角亭以北有一口古井,便是胭脂井遗迹,又名辱井。
穷奢骄淫的陈后主苟安江南,自恃有长江天堑可守,终日沉湎酒色,直到杨坚的军队攻破台城,陈后主才慌忙携张丽华、孔贵妃隐匿于古井中,后被隋兵发现,将他们吊上来时,嫔妃涕泪俱下,胭脂沾满井石栏,拭之不去,留下了胭脂痕迹。
金鹰一脸不信,“骗鬼啊!天底下哪有洗不掉的胭脂?”他是很喜欢听她讲故事啦!但听到不合理之处,也绝不保持沉默。
“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据‘景定建康志’记载,胭脂井原名景阳井,后来台城被攻破后就湮没了。如今的胭脂井是后代的人为了记取陈后主的教训,在同泰寺东侧重立的,用紫红色的石头做成井栏,附会而成。大名鼎鼎的王安石曾在这里留下一首诗:‘结绮临春草一丘,尚残宫井戒千秋。奢淫自是前王耻,不到龙沉亦可羞。’”
郭甜甜为了让金鹰多了解史故,曾下了一番工夫。她在“金嫁山庄”里找到藏书楼,找出好几本与南京有地缘关系的史籍,常藉机说故事给他听。
“这么说就比较合理,也具有历史教训。”金鹰实事求是的说。
“你这样挑眼儿,许多有趣的传说都不有趣了。”
“那可不,我明眼里可揉不进一粒沙子。”
她笑叹,“有时装糊涂也是做人必须具备的智慧。”这也是表哥说的,但她多少也察觉到这个男人不爱听她提表哥,因此刻意不提及。
他们边走边赏景,他不断地找话题引她开口。
“江南的风景名胜多不胜数,除了南京,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苏杭一带看看,听说那儿专出美人,其中最出名的要算是西施了。”
“啧!一个亡国女人,不值得一提!”
“亡国何由怨美人?你终究不脱男人的世俗之见。”她摇头叹息。
她为他讲一段吴越的故事,讲越王句践、吴王夫差和范蠡、西施之间的恩怨情仇,最后下了结论,“每个皇朝的国运都会由盛而衰,无一例外,没有人有办法以一己之力去动摇国本。唐朝诗人罗隐便很公平的说:‘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能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其实她喜欢这个故事,是因为吴国亡后,范蠡携西施泛舟五湖上,逍遥一生。她这么告诉金鹰。
“好,有一天我带你去游苏杭。”
她吃惊地看见他的脸上流露出再正经不过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为之感动。她第一次正视到眼前这个男人跟表哥是不一样的,甚至比表哥更看重她,而这样……不甚妥当。
她低下头。“不用费心了,你的盛情,我心领便是。”
他抬起她的下巴,“我是认真的。”眼神凝注着她。
她想别开脸,眼神却像被胶着似的移不开。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令她心慌意乱。
“真的,你不用费心,我不想离开南京。”
“为什么?”
“我怕表哥回来找不到我。”
又是为了她表哥!“住口!住口!住口!”他表情严厉地沉声喝道:“我慎重警告你,在我面前不准提你表哥!”
她一脸错愕,“表哥是我唯一能依靠的至亲——”她不明白他为何讨厌表哥至此,他们甚至不曾见过面啊!
“胡说八道!你不嫁人吗?嫁了人,丈夫才是你唯一最重要的人!”
“你才胡说八道,我又没有丈夫。”她驳斥。
“难道你不嫁人吗?”他怒问。
她哼了一声,“我如果要出阁,也必须由表哥主婚、送嫁,所以,表哥才是我唯一的至亲。”她停顿了下,冷冷地说:“我希望你对我表哥不要心存蔑视,随意批评一个你不认识、也不了解的人,很是可耻。”
金鹰怔住了,而后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他为何没来由的排斥着王之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他羞于承认他喜欢她,不准她回她表哥身边。
他想逃避内心真正的呼喊,却只是让自己心中的不安一寸寸地加深。
现在他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郭甜甜对他有意或无情?
他不知道、也看不出来,思绪更加混乱了。
莽汉的夫子 第五章
绿树当门酒肆,
红妆映水鬟儿,
眼底殷勤座间诗。
尘埃三五字,
杨柳万千丝,
记年曾到此。
──张可久.红绣鞋
有意无意?有情无情?不知道呵!
郭甜甜虽然单纯,却不痴傻。
若问她对金鹰有没有好感?那是毫无疑问的。他遵守诺言,逐渐在改变自己,把胡碴刮干净,衣着也洁净得体,说脏话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进府三个多月,郭甜甜算得上是成功的,但她不以为自己有功劳可言,因为这一切均出于金鹰自愿——一个人若有心改变自己,总可以办到。所以,她不打算赢走铁嫁嫁妆和一千两,她只是来报恩的。
百无聊赖的初夏午后,她为自己缝制衫裙。
明媚的阳光映射于纱窗上,院子里盛开的蔷薇幽香袭人,回廊里的笼架上栖息着一只绿鹦鹉,远远地便传来它的声音——
“五小姐回来啦!五小姐万福!五小姐是第一美人!”显然金鸰正往这儿走来。
郭甜甜每次听了都想笑,也因为那只善于巴结的绿鹦鹉,而想到一个刚从书上看来的有趣故事,不由得笑出声来。
“什么事那样好笑?”金鸰走进郭甜甜的屋里,和她一起来的是端庄秀丽的蓝飞梦。
因为蓝飞雪出远门,去京城调查郭甜甜的底细,而金鸰则趁机邀她同住,藉此分散金鹰对郭甜甜的注意力。
其实,金鸰的心情很矛盾。
她也看出金鹰的改变,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高兴,所以,她对郭甜甜的态度也明显地友善许多,心中对她的好感也增添几分。
但是,即使她是第一个能使四哥改变,并且深深迷恋的女人,可她却偏偏是南京城里、城外最惹人非议的一位姑娘,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名太沉重了,金家担不起呀!
不过,她仍会照约定将铁嫁嫁妆和一千两赠予郭甜甜,这笔钱足够郭甜甜三、五年内宽裕度日,另择良人而嫁。
郭甜甜起身相迎,在三人落坐后,丫头随即送上茶点。
闲聊一会儿,金鸰一派闲适的喝了口茶,笑容满面的说:“对了,甜儿,刚才我们进来时,听到你在笑,是有什么喜事吗?”
蓝飞雪美丽的丹凤眼也瞅着她,“对啊!我也好想听呢!”
郭甜甜回想一下,才说:“哦!是回廊上那只鹦鹉巧舌善诵,使我想到在书上读过的一则巧八哥的故事。”
金鸰抿唇一笑,“那只小马屁精是岚姊姊送的,她可能怕我常找她麻烦,所以才送我一只鹦鹉解闷。好啦!你快告诉我们那只巧八哥的故事吧!”
于是,郭甜甜开始讲故事——
有名男子养了一只很会说话的八哥,天天都腻在一起,连出游时也带着它,就这样过了几年。
有一日来到京城,盘缠已用尽,别说要回故乡,就连下一顿饭都没着落。
八哥说:“何不把我卖了?把我送到王公府第,一定能卖到很好的价钱。”
男人却不忍心卖掉它,毕竟多年的相处,他和八哥之间已经有了感情。
八哥又说:“没关系,主人拿了钱后就赶快出城,到城西二十里处的大树下等候,我自然会飞去寻你。”
男人无可奈何,只有一试。
他与八哥在街头表演说话,他问,八哥回答,对答流利,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
其中有一名王府的执事见了,回报王爷。
王爷便召见那男人,有意买下八哥。
男人说:“小人与它相依为命,不愿卖掉。”
王爷问八哥说:“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八哥高呼,“我愿意!我愿意!”
王爷大喜。
八哥又说:“给他十两黄金即可,不必多给。”
王爷更加欢喜,强用十两黄金将八哥买下。
那男人只有装作懊悔万分的模样走了。
王爷与八哥说话,八哥均对答如流,王爷高兴极了,还叫人拿东西喂八哥。
吃饱后,八哥说:“臣要沐浴。”
这可稀奇了,王爷便叫人打开鸟笼,拿一盆水给它。
八哥洗了一会儿,张开翅膀,抖落水珠,还一边跟王爷说个不停。
等羽毛干了,八哥高呼一声,“臣去也!”
转瞬间,八哥已远走高飞,不觅其踪。
王爷忙派人寻找,自然是找不到了。
金鸰与蓝飞梦听了,又惊又奇,莞尔失笑。
“一只扁毛畜生,其勇敢机智竟胜过寻常人!比起来,我家这只八哥可说是蠢笨如牛!”金鸰不满地嗔道:“翻来覆去只会三句,‘五小姐回来啦!五小姐万福!五小姐是第一美人!’如果我真是第一美人也还好,偏偏不是,听多了可真揪心!这岚姊姊是不是拐着弯儿在讽刺我呀?”
蓝飞梦轻笑道:“别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你哟!心眼总是多一窍,自寻苦恼不说,当心下人说你难伺候。”
金鸰嗤道:“说笑罢了。万一岚姊姊受不了我,拐了金总管落跑,大哥不剥了我的皮才怪!”
蓝飞梦轻点一下她的俏鼻子。“你知道就好!”
两人嬉笑玩闹的模样看在郭甜甜的眼里,忽然有些感慨。这才是所谓的闺中知己吧!熟悉彼此家中的每一分子,甚至能分享秘密情事。
她没有闺中知己,甚至连姊姊都不算是,因为姊姊总是忙着她自己的事,根本无暇管她。
吃完茶点,郭甜甜又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金鸰摇摇头,迳自与蓝飞梦回房小憩一会儿。
不多时,香菱前来禀报,“郭姑娘,四庄主在沉香亭等候,请你过去。”
“知道了。”郭甜甜把针线收拾好才出房门。
走在九曲桥上,她老远就瞧见金鹰正不耐烦地翘首张望。她在心中暗笑这大老粗本性难移,耐性不太多,不过,他还算守规矩,没直接闯入闺女所住的院落。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我已经尽可能快了,而且,通常老师要‘拜见’学生,可以不必健步如飞。”
“别把自己说得多德高望重,我没正式行拜师礼。”金鹰老大不爽的说。
郭甜甜点点头,“也对,孔夫子门下没你这等狂狷子弟!”
金鹰也不生气,反而笑咧了嘴,“你也会骂人哩!只不过骂人不带脏字,这样就比较高尚吗?”
他闷了好多天,避免和她说说笑笑,见了面只论文章,差点没把自己闷死!今天他到外头逛了一圈,实在受不了啦!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爱听她讲故事、爱看她笑,管她究竟喜不喜欢他,老子高兴最要紧!
“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鸰儿接了飞梦来住,不知她想做什么?”
金鹰一脸关怀,让她几乎要以为他在乎这位新娇客。她不愿去想,蓝飞梦与金鹰才是门当户对,那与她并不相干,是不?
“听说蓝庄主出远门,鸰儿与飞梦情同姊妹,闺中相伴也是自然。”
“那小子常出门,也没见鸰儿这么殷勤,这其中一定有鬼!”金鹰提醒自己有必要提防一下。“她们没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郭甜甜失笑道:“没有,反倒听我说了一个故事。”
“你对她们讲故事?不行,这是我的专利!”金鹰不高兴的说:“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讲故事,记住了喔!”
瞧他真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郭甜甜不觉得他幼稚,反倒认为他傻得可爱。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需要她,即使只为了听故事。
她笑吟吟,“你喜欢听小故事,改明儿我把那本书找出来给你。”
“不用!”金鹰一口回绝。“书本是死的,我喜欢听你讲。你的声音好听,表情可爱,比书本更悦人耳目。”
郭甜甜小脸微红。这人真是口没遮拦,给人听去了岂不羞死人!
“你必须说得比说给她们听的更精采才行,否则我绝不放你千休!”
“你想怎样?”
“多讲两个故事,作为利息。”
“恶霸!”她指控。
他嘿嘿一笑,也不回嘴。
她无可奈何地打起精神,又说了一次巧八哥的故事。
金鹰听得津津有味,心想那样通灵的扁毛畜生,换了是他也爱。
“你这次没有扫兴的发出疑问,大有长进。”郭甜甜赞许地说。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那是因为我见多识广,知道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不像那些娘儿们爱大惊小怪。”
“你不能谦虚一点吗?”
“太谦虚怕会被你瞧扁,毕竟你读的书比我多很多。”
她摇摇头,淡然地道:“女子读再多书,也不能为自己挣得一片光明前程,不过是避免流于无知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他微笑地盯着她,“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情,如同上回你教我背的‘失意事来,治之以忍;快心事来,处之以淡’,你颇得几分真髓。”
郭甜甜深思地道:“我的涵养仍嫌不足,你会说我好,那是你的偏爱。我自知愚昧,欠缺世俗的精明,所以干脆韬光养晦,省得自曝其短。”
在她说话的同时,他一直笑咪眯地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她不解地道:“你怎么都不说话?”莫非她说错了什么?
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等着,我回去拿件东西给你!”
他施展轻功离去,不过须臾,又飞纵回她身边。
他拉起她的一只手,把锦盒放在她的手心。“这是你的,你收着!”把东西送了出去,他感到浑身舒坦,果然没做错!
“什么呀?”郭甜甜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打开看看。”他一脸期待又兴奋地提高音量。
她眉一抬,好奇地打开锦盒,那是一对紫玉玦发钗,无瑕的紫玉玦上流照着霞光柔彩,不艳,却使人一见难忘。
“这……你说它是我的?不,你弄错了。”
她欲奉还,他却不肯伸手拿。
“你听我说,这对紫玉玦我收藏了好些年,不曾动用,因为找不到适合它的人。那一夜在灯会上初次相见,回家后我取了紫玉玦,花了一晚的工夫打造出这对发钗。”在她讶然的凝眸注视下,他坦然地道:“我依你的形容气质打造出它的模样,所以这对发钗只适合你,非你莫属。”
金鹰拈起发钗,不由分说的簪入她的一头黑发中。他那闪着火焰的眼眸凝注着她,“我亲手做的发钗,由我亲手为你簪上,那么,它就附上了你的魂,你若坚持不收,我只有将它毁了。”
“你……”她好生为难。受之有愧,毁之不安。
看出她的迷惑与不安,他粗声粗气的说:“你安心收下吧!就当作是我付给老师的束修,反正我是个工匠,别的付不出来,只能送你这对簪子。”
她舒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金鹰见她终于肯收下,笑得很开怀。
他心情大好,便带她去游览清凉山,进得山门,一片青翠,极见幽雅,正是着名的“清凉古道”,是个消暑的好所在,也难怪南唐后主李煜在此修“德庆宫”为避暑离宫,流连忘返。
登上清凉台,景色怡人,风光绮丽,但见长江横于眼前,钟山在后,左有莫愁湖,右有狮岭,所以历代均有隐士隐居于清凉山麓,栽竹种花,吟诗作画,寄情于山水之间。
“若能住在这里可真不错。”郭甜甜欣羡地说。
他们路过一位隐居者所筑的茅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自家的花园里读书,那份忘情物外的洒脱,使郭甜甜为之神往。
金鹰却很实际的说:“他自己乐得逍遥,可他的妻子、儿孙却得陪他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那滋味可不见得好受。历史上不是有很多清高之士临死前连一床草席都没有,死后还得靠着亲友资助,才能草草地埋葬,这样真算得上清高吗?他死后还可赚到一个‘清高名士’的虚名,又有谁关心他留下的妻儿要如何活下去?皇帝给他官做,他不做,跑到山上躲起来,这样就清高了吗?呸!半夜里盼太阳——还早呢!”
郭甜甜啼笑皆非,“你哪!读书不求甚解,就会断章取义。其实,那是有历史典故的,有些隐士是因为暴君当政,不愿为官;有的是因为改朝换代,不因利益当头而改节,而人们敬佩的便是这种气节。”
金鹰哈哈一笑带过,不与她争辩。人各有志,他出身商贾,只知道男人有义务喂饱家人,还要让自己的妻儿打扮得体,出门不丢他的脸。这些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如今却开始幻想儿女成群的景象。
猛摇一下脑袋,他骂自己,“见鬼了!”
“你怎么了?老鹰。”她仰脸询问,不是她矮,而是身旁的男人高壮得有如一尊铁塔般。
他迎视她的眼,不觉怔住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湖水色的衫子,愈发显得肤白如雪、眉目如画。
“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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