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又有人祈愿能够追逐日月，直到天边尽头，最终化为山岳，支撑天顶。

    还有人希望天河垂泄大地，滋润焦土，伏羲引动天水流瀑，灌溉大陆，从此大河浩荡，亘古不绝。

    婉月惊道:“你所说的这些‘奇迹’，难道就是神话中的后羿射日、夸父追日，至于最后一个……”

    “伏羲的影响范围并非是这一片大地这么简单，极南之地，极西之地，极北之地，极东之地，都是他曾经踏足之地，这世上但凡有人的地方，都是伏羲奇迹留存的证据。”苗枫道。

    “那最后一个传说，很类似于印度古代神话中的湿婆承受天河，创造恒河。”萧楠道，“确实，伏羲的形象和湿婆也有诸多相似之处，如果一切如你所说，人类文明的火种是伏羲点燃，那么伏羲他不仅仅开辟了中华的文明，还席卷了整个大陆，引导了世间所有古代文明的开端。

    所有文明里的创世神，都是对他模糊而敬畏的赞颂。

    根据后世各种科学的论断，人类诞生的历史起码有接近一千万年，而我们这个世代的文明顶多只有六七千年，在这中间，不排除有超古文明兴旺后又熄灭，也许对于伏羲来说，他注视人类文明起起落落，不断兴亡，指导人类重建一切，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便犹如海边孩童堆砌的沙堡，被水浪冲毁，又再次堆砌起来一般。

    以他宏大的视角来看，确实，满足人类那些不合理的祈愿，他亦觉得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没错，他眼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凡人来说，真是天大的混乱，好不容易神代由于诸神彼此相残而更迭，伏羲也改变了自己的策略，愿意以替身——‘圣人’亲自来到这片大地，以凡人的标准裁决一切。

    不知道过了几千年，伏羲的化身‘舜’——来到了南疆大地，带领子民将江河千里的水泽变成沃土，诸多部落都归顺于他，其中就包括由娥皇领导的部族。”苗枫道。

    在遥远的远古时代，不知道到底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娥皇终究是嫁给了舜，然而舜像之前所有的圣人那样，被利欲熏心的贵族背叛，最终将他围困，逼到死地。

    他惨死时，娥皇恸哭，泣血九日，引动了天地异变，江海翻腾。

    不愿意和舜分离的娥皇，不让舜归还虚空，不让下一个圣人再度诞生，她要代替已死的舜永远守望人世，完成舜的宏愿。

    “伏羲……满足了她的祈愿。完成了秘密的‘仪式’，我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仪式’，亦或是具体的内容为何，只知道我们一族自此遵循远祖娥皇的遗训，将秘物藏入十万大山深处，后代永世守护此物。”苗枫道。

    婉月惊骇的看了看萧楠，忽然道:“那么，十三少他……是舜的转世么”

    “怎么可能”苗枫摇头道，“伏羲是没有人类的情感和性格的，他制造的每一个化身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独一无二，不仅是性情，还包括记忆，感情。舜死了就是死了，对于娥皇来说，世上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舜了。但是她，宁愿抱着对舜的回忆和留恋直到永久。

    由她这份偏执的爱意，孽生出了怎样的‘秘宝’，就算是我族中人也不知晓。

    总之，自此之后，伏羲真的停止了‘作祟’。”

    苗枫吐了口烟气，接着道:“我们部族的人，被山民称之为‘原乡之民’，大概是由于常年看守秘宝的缘故，也受到了些许伏羲之力的恩惠。

    族民的寿命往往都在百年之上，不乏活到三四百岁，甚至五百岁的长寿者，而且族民的老化也会逐渐停止。

    我们的土地，森林，水脉都蒙受了伏羲之力，对于外人来说皆是珍宝，为了不让外人觊觎，招致毁灭，数千年来，一直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

    山下的子民把我们当做‘神’，偶尔有人会把垂死的人送到部落的山下，希望我们救治。

    然而吃了我们领地上的米，喝了我们山中的泉水，也便被改变了体质，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再离开的。

    我的家族，世代都负责守护秘宝之洞附近的‘圣泉’，被称之为看泉人。圣泉是村中的至宝，虽然名为‘泉’，实则是一滩封闭的死水，万年不干涸，不许任何人碰触饮用。

    据说那滩‘圣泉’，是舜的鲜血，因此常年都是血红色的。

    看泉人每年只能在村子里居住十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泉水旁边居住。对村中的事情和人，几乎不甚了解。

    看泉人世代传承者娥皇留下的武器，那是一把由天火石打造的长刀，无坚不摧，亦是族内的圣物之一，据说是舜亲手为娥皇打造的礼物。

    可惜，那把刀已经被伏羲毁了。”

    “以后的时代都用枪炮了，刀其实也没多大用处。”萧楠只得道。

    苗枫忍不住白了萧楠一眼，道:“你们汉人，还有那些个洋人，只知道烧毁森林，污秽大地！是这大地的害虫！”

    婉月道:“即是如此，那么萧景睿和姚大帅又是怎么进入你们部落的”

    “那两个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取得了族长的信任，甚至把族长的两个女儿骗到了，成了他们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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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策略
    “总之，来确定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吧。”萧楠道，“现在还无法确定伏羲到底何时才会再出现，他给予我们的各种讯息也是完全语焉不详，不要把希望太过放在他身上。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进入后花园完全是毫无指望的。

    但是大帅和大老爷必定有所争夺，他们两个人绝非表面上关系那么好，如果他们能够自相残杀，那么我们从中得利的赢面就大得多。”

    “但是别忘了，还有个暗灯，他们才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婉月道。

    “暗灯的首脑萧天佑，本身就有着巨大的野心，我丝毫不怀疑他们三方会陷入大争斗。”萧楠道，“我们还需要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等着一个一举引爆他们矛盾的契机。

    如果我就是伏羲的化身，那么我们需要更加更加更加多的讯息，去了解‘伏羲’现世的机制，去调查任何有关秘宝的线索，讯息越多，才能有十足的筹码。”

    “也就是要继续等下去么”苗枫问。

    “不一定，机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萧楠道。

    “大老爷现在一定在暗中缉拿他，你要如何把他带进萧府别忘了，真正的紫衣奴可是潜伏在萧府的各处。”婉月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带他去见萧天佑。”萧楠道，“萧天佑也算是我们半个盟友。与其我们独享讯息资源，不如拉萧天佑一起下水。

    但是，你要隐瞒一些讯息作为我们的底牌，比如，不能告诉他，我就是伏羲。”

    “真是狡猾的中原人。”苗枫抱起来手臂。

    “你就算想要联络萧天佑，现在也不可能，他现在也不在萧城。”婉月道，“除非联络他的手下，那个王小姐。她是他的心腹，实验也是她一手掌握。

    而苗枫就这么进城，要进入女校未免太过惹眼。

    我很好奇苗枫到底怎么躲过了这三方势力暗无天日的追捕。”

    “肯定是柳司琪那个疯女人帮了他，她是个天才。”萧楠道，“唯有天才和疯子，才会对伏羲之力分外敏感。”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苗枫道，“你们自己商议吧，我要先去睡觉了。这几天为了蹲守你们，我一直在野地里蹲着，都没好好睡觉。”

    说罢他爬上了屋子里临时搬来的床，刚躺床上，就传来了他香甜的鼾声。

    “啊，真是羡慕这种说睡就能睡着的人。”萧楠道，“我们怎么把他带进城里。”

    “只有伪装了，他长得不错，伪装成女子应该很容易。”婉月道，“我带了化妆品。”

    “……亚洲邪术么，行，明天给他打扮下看看，很多男的看起来很直男，一穿女装跟天仙似的，我在视频里见过。”萧楠摸着下巴道。

    “……是未来的娱乐么男扮女装”婉月讶道，“那您……也喜欢这么玩”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萧楠连忙摆手。

    ——

    也许是昨日太过疲倦，萧楠睡得也很死，一直睡到早上九点多钟才肯起床。芙蓉给他做了鸡粥，外加一些他带来的小点心。家里的鸡吃的差不多了，若是他要再留几天，只怕要把村里唯一的牛宰了给他吃。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但外面却有不少喧哗声，芙蓉告诉他，说昨天的暴雨导致山洪冲到这边来了，以至于河道里都是水，还带来了不少野鱼，很多人去抓鱼了。

    “那婉月和我带来的那个人呢”萧楠问。

    “他们也去抓鱼了。哑巴还挺开心的。”芙蓉道。

    “那我也去看看。”

    “您别去了，外面那么滑，到处都是泥！若想看，我带您去旁边那个屋子，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芙蓉道。她家的房子地势比较高，距离河道不远，的确可以开窗看到外面的景象。

    只见水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拿着各种工具在水流边捕鱼，水流极为湍急，苗枫却能够跳到水里，不时抓住大鱼往岸上扔，身手矫健极了。

    不过，芙蓉说得对，这村里的路全都是土路，一下雨全部变成了泥浆，小孩子都光着脚在路上跑，一个个跟泥人似的。

    婉月也穿的像个普通的村姑，赤着脚浑身都是泥巴，拎着一个罗网往这边走，她带了刚抓的三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来，叫萧楠来看，只见这三条大鱼都有两三尺长，身上的鳞片发黄，还有一两片鳞片是真正的金色。

    萧楠道:“这不是我在嘉湖郡吃到过的那种味道鲜美的鱼，原来这里也有。”

    “这都是山洪从后山那边冲过来的。”婉月看着他道。

    “是伏羲之力……”萧楠似乎有点明白了。些许的伏羲之力不但无害，还能够带来水土丰润和大量的鱼获，嘉湖郡就是这样兴旺起来的。

    芙蓉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美滋滋的拿了鱼去加工，道:“我把那个河蚌一起杀了，中午吃河鲜！”

    然而打开河蚌后，她却惊异的发现，那个巨大的珍珠蚌里竟然真的有珍珠，还是金色的，她不敢私藏，把这三枚蚕豆大小的浑圆金珠交给了萧楠。

    这河蚌距离伏羲再次出现的地方极近，有这样的变化倒也在萧楠的意料之中。婉月看着碗里的宝珠道:“十三少，这次这些宝贝不要被小慈那丫头要了去。您自己好好收着，可别露财了。”

    “我要这些也没什么用处。”萧楠道，“珍珠也是女人最爱的珠宝之一吧将来说不定还能拿去做一把人情。”

    婉月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可惜，凭什么每次我们辛辛苦苦拼死得来的东西，都要轻易被她霸占。”

    “因为她可能是我们突破大帅府的一个契机。”萧楠道，“留一颗给你吧！”

    “这些身外之物，我可不要！”婉月捏着珍珠托着腮端详道，“十三少送过我的首饰，便是世上最好的宝贝都比不过。”

    于是他们便在农家又吃了一顿河鲜午饭，替村民抓了不少鱼的苗枫还是那么能吃，而他们抓来的鱼的确美味，众人吃了都连连夸赞这鱼味道鲜美清甜，就算只是清水煮熟，稍微放点盐都美味无比。

    吃饱喝足，他们也终于能够返回了，芙蓉还要在家里留两天，萧楠则和苗枫，婉月先回去。

    幸好他们的车辆在公路口那里，没有陷入泥地，哑巴背着萧楠出村时，泥巴都陷到了他膝盖处，幸好送行的村民扛了清水过来，让他们洗干净腿上脚上的泥污。

    然而把车行驶到无人的僻静野林处时，婉月停下车，要苗枫换装。苗枫起初还呆呆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任由他们摆弄，不一会儿就发觉婉月要他换上连夜改好的女子衣裙，便哇哇大叫起来。

    萧楠在车上道:“你不配合，我们早晚要计划失败，又不是叫你去死，只是换个衣服罢了，怎么这点意志力都没有。”

    苗枫气的呼呼的，却不知道怎么回嘴，咬牙切齿的任由他们摆弄。

    终于，苗枫换好了女装，也上了妆容，还戴了个花头巾遮挡自己的短发。婉月把苗枫带到萧楠面前，萧楠“哇哦”叫了一声，道:“婉月你的化妆技术，简直可以称之为东亚邪术了。”

    “我上过专门的伪装变装课程。”婉月道。

    “太好看了！去维密走秀都可以！”萧楠又夸奖道，“就是皮肤黑点。”

    苗枫冷冷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叉开腿站着，姿势倒是嚣张得很，没有半分女人样儿。

    “维密走秀是什么”他问。

    “这个……很难解释。”萧楠语塞道。

    “维多利亚的秘密”婉月忽然道。

    “你怎么知道！”萧楠吃惊道。

    “你送了我一身……那个衣服，那个衣服的牌子就是。”婉月含蓄的说道。

     



120 夜宴
    萧城是个发展极为畸形的奇特城市，如果再过几十年肯定是个污染严重的地方。因为早在这个年代，在城区边缘地带已经建立了极为庞大的工厂区域。

    这些工厂和20世纪初的英国大工厂有的一拼，唯一的好处是远离城区，并在周边形成了工人扎堆的卫星镇，与城市的贫民区又有所区别，每日被黑烟笼罩，暗无天日。

    这里是保证整个萧城维持如今超前城市经济水平的命脉所在，钢铁厂发电厂机器厂，各种厂房形成了日夜巨响不息的钢铁森林。狭窄的街道上到处弥散着一种大工业时代特有的铁锈气息，厚重森然，以及一种人类肆意消耗资源的颓败感。

    路面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偶尔可见穿着脏污背带裤的粗犷工人。整个厂区不是萧家的资产就是姚家的，但他们这些贵人可几乎从来不来这种地方，都是聘用专门的人员管理此地。

    萧城的工业化带来了人口疯狂增长，尽管工厂吸纳了大量的劳动力，城中却还存在极多的贫民区和失业人口，而这些景象只有在这种地区才看得到。

    在萧府的门前，看到的永远是繁华锦绣的整洁街道和洋气十足的街景。

    习惯穿着自己传统服饰的苗枫，在萧楠的要求下不得不换上了他非常不喜欢的中原人的衣服，四仰八叉的坐在萧楠敞篷汽车的后座上。

    虽然他表现得很兴致缺缺，实际上对于这些工业建筑还是很好奇的，已经偷偷观察了一路。

    而萧楠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一家口碑很好的机器加工厂。

    同时为苗枫制作一把适合他用的苗刀，毕竟伏羲把他的宝刀给融了，怎么得也得替伏羲赔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