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杀荒寒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祈河
五月十九,晴。
许浅默比平时早一个半小时出门。他绕了远路去取订做的西装。纯黑色的修身西装,笔挺合身,正式低调。虽是订做,却不是多奢侈的牌子货,上装裤子两件衬衣布料手工等加起来不到一万,正好适合宁远的学生身份。宁远计算机很厉害,十七岁考过四级,刚刚找到一个在软件公司兼职的工作。十七八岁的孩子哪有喜欢一身正装板正得难受的,至少宁远,浅默没一次见过他西装革履。尽管软件公司环境宽松,可第一天上班总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这套西装剪裁贴身,显得人干净利落。折好塞进袋子里,浅默如同往常一样踏进校园。
一天七节课,平平淡淡,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直到下午放学之后,宁远有些奇怪地问三位朋友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往日他们四个谁过生日,都是互送礼物,一起庆祝的。今天怎么一个说的都没有。他这一问,浅默便装做如梦初醒地,“对哦,今天你生日,哎呀,忘记了。”宁远先是有些失望,接着回过味来,“哼哼,以为这样我会上当了?有什么东西快快交出来孝敬你大爷。”然而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却是多少有些忐忑的,要是他们真就忘了呢?人这一生认识的人很多,朋友不在少数,但是称得上至交的,不过两三人而已。被至交忘记的滋味任谁都不会好受。
本来还想再继续捉弄,然而浅默一抬头,看见宁远眼里隐藏的一丝不安。
再说下去,这个人会不会难过地哭起来?“好啦好啦,我们想给你个惊喜,呐,生日快乐,也祝贺你下周开始上班,发工资别忘了请我们喝酒。”把西装交给宁远,“啊,我忘记选领带了,这可如何是好。”显然早就商量好了,余时晏维两个总是在一起的人变出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晏维开口,“领带交给我们来,哪能让你一个人操心。”余时补了一句生日快乐,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笑起来“喂喂,我们又送西装又送领带的,怎么像是嫁闺女啊。闺女,你可得好好孝顺你爹。”理所当然挨了宁远一记暴栗。
“走了,请你们吃饭。”宁远嘴上不说,心里非常感动。不说浅默哪次送的不是价值不菲,单是浅默一个呼风唤雨的黑道少主,除了主人以外半点亏都吃不得,仅陪他买过一次衣服就记住他的尺寸,就够他用一生报答。余时和晏维送的领带也是精心挑选,虽不太贵,可花的心思绝对不会少。
虽然浅默宁远余时晏维同班,但正上高二,且念的是重点高中,课业繁重,像这样聚在一起玩乐的时间并不多。十七八岁的孩子,难得放松,便玩得放纵了些。
先去附近的中餐馆吃晚饭,喝了几瓶啤酒,然后四个人提着一箱啤酒,进入一家ktv小包。浅默在进入包间的时候,就关掉了手机。无论回去后将要面临何等残忍的惩罚,此刻他只想尽情玩乐,不负韶光。
这四个人正值最好的青春年纪,他们大声唱歌,大口喝酒,肆意谈笑,宣泄年少所有的寂寞与不甘。最后所有的人,都醉了。
梦里不知,何处漂泊。
浅默酒量很好,从小周旋在各种觥筹交错的场合,红酒,白酒,洋酒,鸡尾酒……千杯不醉。每次有人赞他海量,浅默其实都很想苦笑。当有人,连续十几天一杯又一杯逼着你喝各种不同的酒,你一稍微表现出一点醉意,立刻拿鞭子把你抽醒,你的酒量也会很好。然而鞭子逼着练出来的酒量,只是和朋友喝了几瓶啤酒,便很容易就喝醉了。跟朋友在一起,浅默绷紧的神经总是很容易放松,十年养成的优雅矜持,言行风度,主人所教一切抛得一干二净。嬉笑打闹……简直像个市井混混一样。
斜靠在沙发上,点一支烟,迷迷糊糊看着他们三个打闹。余时晏维两个吵着要看宁远穿西装,扑上去脱他衣服,刚套上上装,脱了他裤子就两个人抱着滚到一边不管了。宁远嘟嘟囔囔骂了两句然后自己睡着了。浅默笑了一下,可怜全新西装还没穿明天就得送到干洗店去。再过一会儿,沙发后传来一点点奇异声响,浅默趴在靠背上往后看,只见晏维露出的白皙小臂被重重掐出青紫痕迹,余时急不可耐的脱晏维裤子,脱到一半猛然一挺,然后是晏维喘息喊叫,婉转迎合。
四个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青港第一中学每周六天上课,周日休息一天,五月十九,正好是周六,也是知道明天不用上学,他们才敢如此放纵。宁远在学校附近租房独居,余时晏维二人家都在外地,两个人早搬出学校寝室,合租同居了,浅默则几天几天都见不着主人一面。
彻夜不归,没有人关心他们。
周日浅默醒来时,宿醉头痛,神智却是清醒了。所有的周末,都必须工作。然而几个重要会议主人都推迟了,助理说是主人有事要处理,没有来公司。理所当然地,主人的工作,他能处理的都做了。
等到做完所有工作,已是两点三刻。
浅默不知道彻夜未归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终于回到别墅后面对的是何种折磨。后来的后来所有的事都过去了,他花了很多年时间,一点一点地,最终得到了主人全部的爱。然而当初挚爱的热情,是怎样都不复的了。
许昭城不知道为什么,周六居然没有一个应酬。工作不算太多,下午就收拾完了。吃
萧杀荒寒 分卷阅读5
腻了公司盒饭,他直接让司机开车回家。别墅被打扫的华丽堂皇,纤尘不染,或许是早回家的缘故,许昭城觉得这里简直没有一丝人气,空空荡荡,死不相见。忽然想起很久很久都没有与浅默单独吃过饭了,好像有几天没看见他了,不知道他现下如何。却是找遍了房间,不见伊人。打电话,关机。打到公司,不在。起初以为小孩子在外边玩一会也没什么。叫外卖吃了回卧室却无论如何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独守空闺的,奇异的失落感。
第二天起床下楼,餐桌上温柔不再。已经习惯了,习惯每天早上下楼,有一份简单温暖的早餐等待他。还热的切片面包,微温的牛奶,那是有一个人,特地只为他一个人准备的。那个人是昭然死后,他在世上唯一相伴的人。陪伴他十年艰难岁月。他花了十年,一点一点把浅默打磨成他想要的样子,不知不觉嵌在了心底。
他记得以前他一日三餐都在公司吃,不知何时浅默开始每天早晨为他准备早餐。浅默并没有说起过,然而他就是知道,愿意这么为他做的只有许浅默。如若不是时间太赶,他是一定要吃完才走的,浅默的早餐总是给他工作的动力,就像是那么繁重的工作,都有一个人守在家里,等他。就像是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那个人,他倒下了那个人就会无依无靠。
然而这份温暖突然被夺走了,被那个施与这份温暖的人夺走了。这个认知霸道无理但让昭城出离愤怒。
他派人调查才知道浅默居然彻夜未归,跟朋友在ktv通宵喝酒。但浅默已经去了公司,他又不能到公司把浅默弄回来。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去公司在那么多下属面前给浅默没脸。
昭城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就坐在沙发上等,不停地想浅默要是敢回来,如何如何。二百鞭?太轻了。打断腿?不够。一枪毙了?太便宜他。似乎怎么惩罚,都辜负他等待一天一夜。
当浅默旋开门钮那一刻,明显顿了一下脚步。灯光大亮,主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门口。他不确定主人是不是在等他回来。十年来,主人从来没有一次等他回家。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稍微整理下着装,泡一杯茶放在主人面前的茶几上。
昭城在浅默进门那一刻忽然沉住气了,有一种终于安心的感觉。“喝酒?彻夜不归?”语气轻微上挑,淡淡地,仿佛不是面对一个犯错的孩子,而是在谈笑风生。
浅默跪下,刚想说主人早点休息,听到这句轻飘飘的问话,忽然咆哮起来,“喝酒怎么了,当初不是您一杯杯硬灌的吗,胃都毁了,应酬您看着我喝怎么不拦?彻夜不归?您什么时候关心起我隐私了!您每天回来的早啊!”大多数时候浅默都是沉默冷肃的,举止绅士,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吃人不吐骨头,也是笑着的。在主人面前更是温顺恭谨,不敢说话的语气有一点点不对。但也有些时候,你不知说了什么话,戳中哪个点,就把他惹得暴怒,比如现在。昭城冷眼看着浅默炸毛,再开口时语气仍旧淡淡的,甚至声音都没怎么提高。“怎么?我管不了你了是吗?”却一瞬间爆发出久居高位,百年黑道生杀予夺的威压。
“不敢,请主人教训。”又恢复那个不苟言笑,温良恭俭的许浅默,仿佛方才一瞬并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所言,不过是心中所想罢了。一直以来,想说,不敢说的。他低头,深深拜下去,就像真的毫无怨言。
☆、第五章
“手臂平举。”昭城随手拿起一个古董花瓶搭在浅默平举的双臂上,然后俯身贴紧他耳侧,“敢摔碎,就尝尝跪在碎瓷上的滋味。”暧昧低声,像是在说最动听的情话。
他举起皮鞭,一下一下狠狠抽向单薄脊背,鞭鞭见血。才一个多月,伤愈不久的身体再一次鲜血淋漓。浅默身子抖着,连带着花瓶也来回滑动。他虽是用尽全力稳住花瓶,可是瓷器光滑,手臂又不能抓住,何尝容易。若是普通人,恐怕刚放上去就摔下来了。不只是害怕跪碎瓷片,那个花瓶,他十年不吃不喝,也赔不起。而主人显然不想给他机会,“哐当。”一声,花瓶终是碎在一鞭比一鞭急促的鞭打中。浅默没说什么,稍微一抬膝盖,直直磕向碎瓷,便是鲜红冶艳的溪流。他自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已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疼痛感,只是身子克制地晃动,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主人,求,求您,浅默明天学校有,有事,求您明天回来再罚。”语音低弱断续,已经到极限了,再打下去,明天别说表演,爬都爬不动。答应了的,代表班级在明天的联欢中表演格斗,骄傲如他,自尊如他,怎能允许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失信。鞭子应声而止,昭城好像愣了一下,声音染上一点怒意,“有事是吧,我非要你去不成呢?”这话竟有一点小孩子赌气的意味了。都伤这样了还非要去学校吗?有事有事,什么事都重要,同学,工作,学校,哪一个都比我重要是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昭城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已把浅默放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以至于有一天为挽回他的心,心甘情愿把性命交给他。彼时他并不知道,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一步一步如何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许昭城向来很少发火,即使气极的时候,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当他声音能听出怒意的时候,通常惹他生气那个人死期就不远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浅默左脚脚心扎下去,然后右脚也未能幸免。已经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整个扎穿双脚。既能亲自教授浅默近身格斗,可想而知那一刀扎下去的力道。
“啊。”浅默其实痛得意识不清了,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短促尖锐,直撕裂人心。刚叫半声就止住了,痛叫出声,这般徒惹人厌恶。可是他既然不念情分,为何还要听他,为何下意识服从。
“跪这吧。”轻轻一句话,主人丢下他再也不问。
直到看不见主人的背影,脚步声也远去了。浅默试着活动双腿,痛得撕心裂肺。不能跪在这里,不能在这里等死,他明天要表演,他还年轻,他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手脚并用,极其狼狈,终于挪到一楼一间医药房时,浅默感觉一生的力气都耗尽了。也许此后再无热情追逐什么了。
的确是这样,当很久以后,许昭城倾尽所有补偿他,顺从他,再得不到许浅默任何回应。
他翻出大麻,掺上烟叶卷成一支,点燃,深吸。每年在他手上过的毒品不计其数,做这些自然轻车熟路。他打电话给司机,“明早七点接我。”听到一声是后,立刻挂断。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抖。再晚一点挂断,就掩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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