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娇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子纹
“爷,”何钧恭敬的说:“真是个偷儿。”
刘昌裔缓缓伸出手,接过有些沉的钱袋,目光冷冷的落在乞儿的身上。见他抬起头,小小的脸上满是鲜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装着满满的泪水,却倔强的没让流下来──他欣赏这样的倔强。
“为何行窃?”他的声音不大却很低沉,没来由的令周遭的吵杂静了下来。
乞儿咬着牙,没说话。
“若不开口,就送你见官。”刘昌裔的目光森冷而威严。“到时候被砍去双手,一辈子当个残疾人,就别后悔放过爷给你的机会。”
对上他的目光,乞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不想说,但最后还是抖着声音道:“肚……肚子饿。”
刘昌裔冷冷一哼,“这算什么理由。”
乞儿一听,不服气的回嘴,“肚子饿为什么不是理由?!我真的好几天没有东西吃,我要银子买吃的。还有我娘病了,要看大夫,还有弟弟们……他们也在等着我带吃食回去!”
刘昌裔坐在轮椅上,他没有太多的恻隐之心,但就是看那个仗势欺人的柳员外不顺眼,存心跟他扛上,插手管事。
他眼也不眨,不留情的将手一挥,“何钧,带他回去。看看他所言是否属实。若是真,就给他些银子安顿一家老小;若是假,就扭送官府,要府衙严办,砍了他的双手。”
何钧点头,就要上前把乞儿拉起。
原本寂静的四周,开始有人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柳员外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面子有些挂不住,双手叉腰,挺了个肚子走出来,“混帐。这偷儿偷的是爷的银子,要怎么处置也是爷我说了算,凭什么让你把人带走?”
刘昌裔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钱袋一丢。
柳员外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下,有些手忙脚乱的伸手要接,但那肥肿的身子不够俐落,钱袋直接掉在地上,惹来了围观人的讪笑。
柳员外被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该死的奴才,还不替爷捡起来!”恼羞成怒,柳员外只能一脚踢向一旁的家丁。
家丁吃痛,连忙弯腰捡起。
“银子你已拿回,”刘昌裔冷冷的嘲讽,“还想如何?”
柳员外看着眼前带着病容的男人,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但碍于众目睽睽,他不能输了气势,于是扬起头,嚣张的斥道:“笑话,大爷我要不要饶这不长眼的小子还轮不到你这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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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昌裔被说是废人,一旁的何钧眼睛气得快要凸出来。
刘昌裔却只是阴森森的看着柳员外,“不放人,你想如何?”
“我……”他想要先将人打一顿泄恨,若人牙子有兴趣,这年纪的男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估计他还能赚上一笔,但这话自然不能老实说,“我的人,大爷自有打算。”
“你的人?”刘昌裔的目光须臾不离柳员外,手稳稳的握住藏在椅下的剑。“这人我要定了,你能如何?”
他可不介意在这个仗势欺人的柳员外脸上划上一刀,纵是夺他一命又何妨?在陈许一带,就连曲环都不会动他,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员外。
这便是拿权势压人,拥有权势很有趣,能杀人、能夺取,他既然下凡走这一遭,又得了这个身分,自是享受得心安理得。
一瞬间对上刘昌裔森冷的眼,柳员外心中露出惧意,但仗着自己的人多,他吸了口气,一挥手,命自己的家丁一拥而上,“这家伙找死敢管闲事,给我狠狠的往死里打,看这废人以后还敢不敢──”
柳员外的话没机会说完,因为不过才眨眼之间,一把锐利的剑已经直指他的咽喉,那锐利的剑峰,只要轻轻一挥,就能取他的项上人头,他吓白了一张脸,冷汗浮上了额头。
他惊恐的眼对上面前一双清明的双眸,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女人一身黑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根本没看清楚,她就已经来到眼前,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刘昌裔心里微惊,脸上平静依然,这女人彷佛平空出现,身手令人惊艳。
见她浑身透着寒意,他的手缓缓的从椅子下的剑移开,英雄救美的戏码见得多,今日被美人所救,他也不觉得有失颜面,反而乐在其中。
柳员外感觉刺在脖子上的剑用力了几分,他一吃痛,剑尖已经不留情的刺进了他的肉里。
看着柳员外颈子流下的血滴,刘昌裔嘴角轻扬。这种人他本就不屑出手,觉得辱了自己的身分,现在有人替他教训正好,但这姑娘的身分毕竟跟他不同,若真让她大庭广众之下闹事杀人……
他看着四周,懒洋洋的开了口,“多谢姑娘相助。”
这句谢,令聂隐娘清冷的眼底有了情绪──她竟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直接出手相助!她是来杀人,不是来救人,她却冲动了……她垂着头,缓缓收了剑。
柳员外一得到自由,正想要逃开,却因为双腿发软,往后一跌,摔了一大跤,两个家丁连忙一左一右的扶起他。
聂隐娘的眼神恢复清冷,没理会柳员外可笑的软弱,迳自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原以为威震四方的刘昌裔会是个高头大马的粗人,没想到他长得斯文秀气,一身杏色常服,黑发束在脑后,脸上虽有病容,眼神却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超然,与她想像得截然不同。
“营田副使──”她缓缓开了口,“刘、昌、裔。”
刘昌裔一点也不意外她认得自己,毕竟她是来杀他的。
阳春三月,天空满是彩霞,街上人来人往,呈现勃勃生机,但这份热闹显然没影响聂隐娘分毫。
她身上透着杀气,原本这杀意对着柳员外,而今转向了自己……刘昌裔微扬起嘴角,淡淡的认了,“是。”
柳员外倒抽了口冷气。
刘昌裔?!没料到一年多未见,他竟成了这副模样,天底下谁不知道刘昌裔是掌管陈许数万大军的曲环最看中的手下。这些年来,也多亏曲环将他纳为己用,不然也没能耐立功,受朝廷重用,坐上今日的位置。
柳员外这下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刘昌裔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将他一家子赶出陈县。
他的腿刹时软得似棉花,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连忙示意家丁扶着自己,顾不得讨公道,悄悄的溜了,就怕自己晚走一步,项上人头不保。
刘昌裔的沉稳平静令聂隐娘有些另眼相待,但她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既然已经露了行踪,她也不用再等。
她挥剑而起,几乎同时间察觉到周边气息的变化,她挥剑一挡,架住了刺向她的剑,两个昂然的男子一左一右出现在眼前。
她早该料到以刘昌裔的身分来看,不可能只带一个下人出府,是她失策,不该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下现身,她不该多管闲事,那柳员外想要如何欺压百姓与她无关……偏偏就是一时没管住自己。
过了十几招,她知道这两人的身手屈于她之下,可是他们正在热闹的街上,刀剑无眼,这剑来刀往,她怕伤及无辜,所以只能被动的挡着,一边寻着较空旷处移动。
刘昌裔坐在轮椅上,如看戏般的看着与自己两名暗卫打起来的女人。
看出她被步步逼退,却并未使出全力,他的嘴角微扬──难不成是怕伤及无辜?这可有趣了。
他毫不留情的伸出手将一旁的乞儿抓过来,不顾他一脸惊恐,把他推向厮杀中的三人。
聂隐娘见状微惊,一把拉着乞儿退了一大步。若再迟一步,两个暗卫的剑就会把这小儿给劈成两半了。
她这一分心,让其中一名暗卫刘云找到空隙,一刀就要砍下。
“住手。”刘昌裔的声音响起。
刘云的剑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心中有再大的不解,还是听话住了手。
“退。”
刘云跟刘风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同时浮现惊讶,但也不多言,如来时一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消失。
聂隐娘可以感觉身旁乞儿小小的身躯抖得如风中落叶,她冷冷瞧着刘昌裔,他在街上救了个乞儿,若说他心慈,他又在刀剑无眼的情况下,将手无束铁的乞儿推上前送死,不见其善。
“何钧,”刘昌裔开口道,眼睛却直盯着聂隐娘,“不是叫你把这小子带回去瞧瞧他所言是否属实,怎么还让他不长眼的打扰姑娘和刘风他们的比试?”
何钧整个人都懵了,方才刀光剑影之下,明明就是主子把人给推进去的,跟他压根没关系,现在怎么……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认错肯定没错,“大人恕罪,小的知错。”
“既然知错,还杵着做什么?把人带走。”
何钧回过神,主子说的,照做便是。只是乞儿现在被眼前一脸冷洌的女人抓着,她手中那把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锐利得令人头皮发麻,他实在没什么勇气上前。
偏偏刘昌裔的眼神可不允许他退却,最终,他只能牙一咬,硬着头皮上前,一双眼不忘小心翼翼的盯着聂隐娘,就怕她突然一剑刺来,他的小命不保。
见她动也不动,他飞快靠近,扯过乞儿,同时庆幸她松开手,没有为难,于是一抓到人,连忙将乞儿给拉开了好几步,回到刘昌裔身旁。
刘昌裔的手挥了挥,要他将人带走。
何钧左右为难,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方才的身手他看在眼里,连两个暗卫联手都顶多跟她打了个平手,现在怎么能独留主子一个人面对?
“大人,不如小的先送你回府。”
“不用,”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聂隐娘,“这位姑娘会照料我。”
何钧实在怀疑所谓的“照料”,这姑娘明摆着是来对主子不利。
“大人──”
“走。”刘昌裔的声音不重,却已经有了不耐。
这代表着发火的前兆,何钧脖子一缩,只能满心不愿的拖着乞儿走开。
何钧才走远,刘昌裔便懒懒的对着聂隐娘勾了勾手,“过来。”
看着他的举动,聂隐娘的神情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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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刘昌裔扬着嘴角,盯着她一脸防备,“我双腿不便,推我回府。”
她要杀他,他却要她推他回府?!这人没毛病吧?聂隐娘顿时有些心慌,面上的表情更是阴沉了几分。
“快!我有些不适。”
看他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她不由自主的动了下身子,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你有暗卫在旁。”
“是有暗卫。”他承认后又不忘补一句,“而且还不少。”
这话是在挑衅她吗?她的眼神一冷,握着剑的手一紧,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她糊涂了。
“但他们既然被称为暗卫,不到紧要关头便不该露面,也多亏如此,不然你也不会有机会可以服侍我。”
这人有毛病,聂隐娘阴着脸,“此乃紧要关头,我要杀你。”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认真,刘昌裔真的差点笑出来。索性给她面锣和鼓,让她昭告天下她要杀他刘昌裔好了。
“这世上要我死的人不少,你不过是其中一人。对你或许新鲜,但对我,实在已经称不上了不得的紧要关头。”刘昌裔一派气定神闲,“只是我这脚还得再过些时日才会好,所以我向你要个公平。”
公平?!他要公平?她侧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虽说是行动不便,但他的气焰可比一般人更要猖狂。
“我要你等──”刘昌裔专注的看着她的双眸,而她惊讶回望他的双眸竟如此干净清澈,身为一个杀手,却有这么无瑕漂亮的眼睛,里头没有任何阴谋算计,他不由得扬起嘴角,心里生出一丝兴味,“等我能站起来,再动手杀我。”
既然都是一死,为何要等?她更糊涂了,心乱的时候,她无法做决定,于是她退了一步,反正田绪给她的期限未到,她还有时间好好想想。
“你觉得今日我救下乞儿是对是错?”
聂隐娘的脚步停顿,不知他为何突然将话峰一转,脑袋有些混乱,无法反应。
“其实不论是对、是错,我始终相信世人若能选择,都不会愿意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只是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无奈身不由心,说到底就是一句情非得已。”
拿着剑,她回望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说的是那名乞儿的处境,但字字句句却好似在说她。
刘昌裔静坐在那,一动也不动的看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他说得头头是道,但说出来的字句是要打动她,不是要说服自己。什么身不由己、情非得己,根本就是些废言,想要就要,该舍便舍,没有丢不开的情感,转世轮回后谁又记得谁,悲喜全是空谈。
“你方才将乞儿推向我。”她还记得他方才的举动,若不是她动作快,那乞儿已经死了。
“因为我知你心中有善。”
善?她侧着头,思考了下。
或许曾经有善,但想起这些年的岁月,她为恶,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师父给她的剑上有个万字佛印,但她却用赠剑杀人。
“人生在世数十载,十天半个月也不过眨眼就过。等我脚好再取我性命。人总有疲累时,放慢脚步歇会儿。就当赏个脸,陪我一段如何?”
他的话使她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千思百转,只化成了一句,“你留我,难道不怕死?”
听到她这话,他忍不住轻声一笑,“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来早或来迟,怕又有何用?”他故意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聂隐娘,你拿着刀替田家杀人,不也是看破了生死?”
她的眼底闪过了惊讶。
看她的神情,他知道她就是他要等的人。
她的身手如他所想像的凌厉,但她的人,不是他以为的冷酷无情。
她的本性良善,就算有再好的功夫,也成不了一等一的杀手。他纵使功夫不如她,却多得是办法能左右她。
聂隐娘退了一步,又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不知为何,她有些怕他。
“别走。”他的声音轻柔,似在蛊惑着她。“我还得等你送我回去,你若走了,就我这双腿,只怕一个人在这大街上无所适从。”
她进退两难、默然无语,肯定他那些在暗处的暗卫心情定也跟她一样五味杂陈。
彼此都心知肚明,纵使暗卫跟得再紧,也不可能有她手中这把剑的速度快,她现在要取刘昌裔的命轻而易举,但他的神情平静如水,双眸彷佛看透她般直视着她,令她下不了手……
这些年来,她从不猜策田绪为何要杀那些人,但今日,她似乎有些明白田绪为何要取他的命了。他聪颖绝伦,危难当前不见惊惧,此人不除,将来若是友也就罢了,若是为敌,只怕后患无穷。
田绪给她的时间还多得是,她确实可以等他脚好,给他一个公平。
只是,她会杀他吗?
看他转过头,抬起眼与她的视线接触,明明她才是手中握剑之人,那瞬间,她竟没有丝毫把握。
第二章纵是险棋又何妨(1)
才入夜,一辆马车刚在刘府大门停下,后头就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最后停在马车旁。
马上的壮汉翻身下马,也不等马车上的小厮上前,迳自一把拉开布幔,“你也听说了吗?”
楚天凡一点也不意外会看到他,他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轻点了下头。
“大人这是犯糊涂了!”苏硕也顾不得是在刘府大门前,旁边还都是些刘府的下人,声如洪钟的斥道:“纵使美色再迷人,也不该随便拉了便回府。”
楚天凡看苏硕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看来是直接从兵营策马跑来。
此时听到下人传话的何钧已迎了过来,顾不上楚天凡,苏硕急急的跟何钧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忙忙的进了刘府
楚天凡则走得不疾不徐,当年与苏硕在同个村落长大,自己的爹是个秀才,设了间私塾营生,日子清苦但也其乐融融。
直到一日大军到来,见人便砍杀,若不是刘昌裔赶到,将他和苏硕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救下,只怕他早已跟着爹娘一起成了刀下亡魂。
这些年来,他与苏硕一人尚文,一人崇武,忠心护主,最后还被刘昌裔引荐给曲环,如今他已成推事判司法,苏硕也已是个副将,刘昌裔永远是他心目中那个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的主上,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唐突,思前想后,他就是理不出头绪。
楚天凡才穿过前院大堂,苏硕早已心急火燎的钻进了后院东侧的议事厅。一路上遇到他的奴才都连忙让路,没人敢拦这个向来行事火爆的副将大人。
“大人,此女留不得!”苏硕直接踏入议事厅里,大声斥道。
刘昌裔斜坐在一旁的几榻上,腿上摊着一张薄毯,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棋盘,自顾自的与自己对奕,看也不看气呼呼的苏硕,只拿着一颗黑棋挥了挥,“卿来得正好。你说说,这子儿要怎么落?”
苏硕急匆匆的赶来,可不是为了下棋,挥开了端水要给他稍作梳洗的婢女,顾不得以下犯上的不敬,脱口道:“大人实在糊涂!”
刘昌裔挑了下眉,迳自落了子,“怎么?卿觉得这步棋错了吗?”
“大人!”谁在谈什么鬼棋,苏硕气得想翻桌。“错!错得离谱!”
“是吗?我看倒是挺好的。”刘昌裔嘴角一扬,对苏硕的怒气视而不见,提了一颗白子。
“大人走的是险棋。”苏硕一手按上桌子,终究还是顾忌刘昌裔,没出格的动手翻了棋盘,只恨恨的用力捶着一旁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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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险棋,”刘昌裔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一脸激动的苏硕,“也不过是盘棋,卿莫太认真了。”
楚天凡跟在苏硕身后进门,将刘昌裔的气定神闲看在眼里,“大人可是对此女另有安排?”
刘昌裔的目光移到楚天凡平静的脸上,他向来自傲,原就有副好皮相,成了刘昌裔后,这家伙虽然长得不如他原本的样子好看,但也算是体面,不过说什么也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斯文秀气中又带了丝潇洒。
在刘昌裔遭逢意外,烈马取而代之后,烈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当机立断将楚天凡派到曲环的身边。
楚天凡心中或许以为他的举动是因为曲环自冬日一场风寒后便卧床不起,怕是时日无多,曲环之子又年幼,若曲环一死,陈许节度使的位置将空出来,几个受宠的属下个个都指望自己能在最后被曲环看重成为“留后”,进而夺权夺位,将陈许一带的权势握在手上,当个土皇帝。
但他将楚天凡派到曲环的身旁,不是为了图谋,而是这个家伙太聪明,只怕不出几日便会看出他的不对劲,他初来乍到,为这一双腿正烦,实在不想身旁有一双时刻探测的眼,他不怕被看穿,只是烦,烦得没心思去理会,所以找个理由支开他。
至于苏硕倒是好打发多了,一个武将,一身忠义,一封边关来的书信就让自己把他赶到边疆,只是不知为何没去几天又回来了,庆幸的是苏硕脑子单纯,要他往东就往东,往西便向西,不过就是沉不住气,今天不过就是点芝麻小事,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面前。
不过转念一想,也难得刘昌裔一个废人,还有人不顾一切为其尽忠,死也不言悔。
够忠心就能得到他的信任,这两个家伙一心为“刘昌裔”图谋,这份情他承下了,有功自有封赏,但今天他们为了聂隐娘而来,他却不可能理会他们的想法。
这女人,他要留着,他一意孤行惯了,要便是要,没有例外。
“府里的事……”刘昌裔的语气懒洋洋的,周身却有一股犀利感隐隐而生,“是何人向卿等通报?”
刘昌裔一问,楚天凡微楞,苏硕倒没多想,老实回答,“方才进节帅府见节帅,正好听闻上官涚跟节帅告知其事。”
“上官涚?”刘昌裔神色一敛,“他消息倒是灵通。”
“大人,现在可不是说上官老贼的事,而是──”
“大人,”楚天凡打断了苏硕的话,双手一拱,“属下有事,先行告退。”
看楚天凡一脸铁青,刘昌裔微扬了扬唇,这家伙果然是个聪明的,他向来喜欢跟聪明人相处,他漫不经心的点头,“去吧。”
“喂!天凡──”苏硕连声叫道:“你去哪?!你不劝劝大人吗?”
楚天凡没理会苏硕的叫唤,迳自到外头找了何钧。这府里有人内神通外鬼,眼前先瞅出叛徒,比赶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来得重要。
苏硕还没想到那一点,一心只挂记着聂隐娘,看楚天凡走了,仍不死心的说:“大人,那女人不能留,死也──”
“今日节帅的情况如何?”刘昌裔打断他,转了话题,绕到了曲环的身上。
苏硕心思单纯,也没多想,一下就忘了原本要说的话,老实回答,“节帅依然未见起色,上官涚随侍一旁,他妈的孝顺得像是节帅是他老子似的,亲侍汤药,看了真令人恶心。”
上官涚的野心众人皆知,刘昌裔的意外十有八九是他主导,毕竟众人皆知曲环极中意刘昌裔,若曲环撒手人寰,刘昌裔又死了,只怕这陈许节度使的位置只能落到上官涚的头上。
以上官涚那一丁点能耐,只怕百姓没好日子可过。
“大人的情况已然好转,不如大人明日便进节帅府一探节帅。”这个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改变局势,他可不想让上官涚小人得志,当年这老家伙几乎灭了他打小成长的小村庄,害死了他爹娘,若要让他臣服于他,不如给他一把刀,自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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