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小妾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郑媛
纤纤小妾
作者:郑媛
纤纤小妾 楔子
北宋.汴梁
孅孅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同师父走散的。
她跟着师父从杭州出发,头一回来到汴梁这处最繁华的盛京,也许是一时迷了心、贪看路上的风景,才会和师父走散了。
在汴梁大街上兜兜转转地绕了这几回圈子,她的肚子好饿了呢!
看到街上卖的冰糖葫芦,孅孅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她肚里饥饿地咕噜咕噜惨叫,便不由自己地走向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小哥儿,孅孅能要一支葫芦吗?」她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可怜兮兮地哀求人家。
女孩儿的语调煞是温软好听,不似汴梁口音,小贩好奇地转头搭腔。
「要葫芦?小妹妹,妳有钱吗?」待一见到女孩儿脏兮兮的小脸蛋儿,小贩皱起眉头,瞪起一双眼,脸色转眼变得难看起来。
「钱?啥钱?我没有钱──」
「去去去,没钱就别愣在这儿打扰我做生意!」小贩无情地嘘走她。
孅孅的泪珠儿又快掉下来了。她只知道自个儿的肚子好饿,在绣坊里姐姐们时常做冰糖葫芦给她吃,从来也不要什么钱,她不明白,吃冰糖葫芦还要钱吗?
「小哥,孅孅求求你,孅孅肚子饿了,先给我一串葫芦,等找到师父,咱会马上把钱还给你的……」两只小手拉着小贩的衣襬,仰着哭花的小脸忍着肚饿哀求他。
小贩被烦不过,一火起来就推开她。
「烦不烦?!滚开,小乞丐!」
「啊——」
孅孅瘦瘦小小的身体禁不住小贩这用力的一推,往后就倒——「咳咳,好疼……」
孅孅哽咽着、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抽搐,她不知道自个儿撞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弄痛了她的肩膀和背心,也摔痛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攀住眼前的「柱子」,抽抽咽咽地啜泣………那小贩见推倒了孅孅,起初也没觉得怎么着,直到看清了这一推手,把女孩推倒在什么人身上,他立时恐惧地瞪大了眼,牙关竟然夸张地「叩叩」打起颤来——「吵死了!」
一道男性的声音宏亮、低沉,震动耳膜的共鸣意外,就近在孅孅耳边。
感到自个儿的身体被一堵厚墙包里,孅孅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得拉直了脖子,仰起脸才能看到「柱子」上方的酷脸……「妳哭够没?」西门煚冷冷地质问赖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孩。他冷酷、峻美的容貌,凝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今日为了八府公子联会一事,他已经够心烦的了,没想到轻装简从地走在汴梁大街上,平白无故都会有事!
冷酷地拉开女孩主动黏上来的小身体,西门煚嫌恶地瞥视怀中瘦不拉叽的女孩,直到小女孩睁开眼睛,噙着泪珠的乌黑眸子望向他那一刻,西门煚皱起眉头。
他向来讨厌爱哭的女人,说他是冷血也罢,小孩的泪水一样让他厌恶!
「你、你是谁啊?」偏偏孅孅的眼泪一串串管也管不住。
她噙着泪珠,呆呆地望着这个好高好高的大哥哥。
孅孅年纪还小,以致无法意识到自个儿的不受欢迎。
她只管把苹果一般红的小脸儿依偎在他又宽、又暖的胸膛上,向来温纯柔驯的心眼儿还愣愣地想着,如果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冰冷的话,他会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哥哥……「让开。」西门煚冷冷地喝斥,眸底迸射出无情的寒光。
小女孩的眼泪果真丝毫无法撼动他。
尽管这女孩儿美得惊人——一个小小的娃儿,那眉儿眼梢,竟然幽幽地荡出一股风情,白里透红的粉颊嫩得似能掐出水,两丸乌溜溜的眼珠子勾人地闪烁昀动,朱红的菱唇更像待人撷取的花瓣一般诱人!
西门煚相信,这娃儿一日长大了,绝对是天生的尤物!
可现下毕竟还是个黄口小儿,他西门煚没有悲天悯人的良知,只想尽快甩脱麻烦——被一个小女孩盘问、纠缠,是西门煚从来没有过的经验,这种经验自然不可能愉快,对于小女孩的眼泪、以及渐渐围上来的人群,他心头只陡然升起一股深切的不耐烦。
「大哥哥,孅孅肚子好饿、好饿……」孅孅说什么也不让开,她只知道自个儿快饿晕了。
而且,方才肯定是他扶住了自己,他没有推开她,不是吗?
孅孅的心思如白纸一般纯洁,单只这点,她便执着地认定只有刚才那个推开自己的小哥是坏人,这个大哥哥就像绣坊里的姐姐们一样,他肯定是个好人。
西门煚瞇起眼,他的反应是疑惑。
这个小女孩不是傻瓜就是个痴儿,一个正常人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讨东西吃。
「孅孅肚子好饿……」孅孅哭得好厉害,她的肚子从来也没这么饿过,她快饿晕了。
「元福!买一支冰糖葫芦给她吃!」西门煚面无表情地下令。
不是因为同情,他是被惹烦了。
厌恶被」个突然冒出来的白痴女孩纠缠,用一支冰糖葫芦堵住女孩的口,没什么不可以!
他是西门煚,汴梁城里所有人注目的焦点,被一个白痴女孩在街头拦住,那会成为八府的笑话!
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也就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他惹的可是汴梁城里,人人闻之心生畏惧、嫌恶两种极端情绪的八府公子之恶——西门煚!
整个汴梁城——不,是整个大宋的子民都知道,八府公子在朝野的暗桩势力,较那些专靠阿谀皇帝老子所以高升的椑官们,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八府公子之所以权势倾天的原因,同他们既败坏、又大噪的声名有极微妙的关系——明里这八府公子都有正当营生,暗里有的或靠走私图利,有的更是大宋和周遭藩属之间往来谈判、图取佣金暴利的政治捐客!
八府公子没有廉耻风骨,眼中只有暴利、以及自身的利害得失,这是大宋子民人尽皆知的事!
例如眼前这个西门煚,听说他专靠走私违禁货品、偷渡大辽谋利,不仅如此,大宋南北水陆的帮会,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听其号令卖命!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区区一个市井小民,之所以认得权势倾朝的西门官人,主要还是因为每年八府公子联会,已成了汴梁城的盛事。
尽管他们声名不好,可人人却都要赶着凑这热闹,以争睹八府公子的风采,这可比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还重要。
说也奇怪,这八府公子既是汴梁城人人所恶,却又是汴梁城人的骄傲,汴梁城人每日里闲嗑牙、定要提上一回的话题!
西门府的管家元福听了王子的命令,立刻同小贩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送到孅孅面前。
「小娃儿,妳要的葫芦,爷儿买给妳吃的。」
这女娃儿长得美丽清秀,向来喜欢孩子的元福,当然喜欢这个小女孩。
「冰糖葫芦………」
孅孅接过冰糖葫芦,却没放弃纠缠西门煚的手臂。
「大哥哥,你的名儿唤爷儿吗?」她天真地问着他,粉嫩的小嘴含着冰糖葫芦,柔柔的声音温驯、含糊,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冷冷的模样。
她的问题引起元福的惊叹,他倏地回过头望住西门煚,目光游移在小女孩和西门煚之间,渐渐地,元福开始怀疑这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儿是个傻子了……西门煚的眉头越皱越紧,女孩儿攀着他的手臂不放,而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正要发作之时───一把娇柔的女声唤住女孩儿。「孅孅!」
随着呼唤的声音,小女孩愣住,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终于放开西们煚,奔向呼唤她的女子——「师父!」
小女孩软软的身体离开西门煚的胸膛那一刻,他怀中失去了女孩微不足道的重量,以及一抹淡淡馨香……「孅孅,妳上哪儿去?急死师父了。」女子抱住孅孅,清丽的面容显得急切,却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孅孅是个特殊的女孩,她两岁进了绣坊,至此在绣坊里生活着,从来没有外出过,她的性子恬美、温柔,因为终年在绣坊里养着,对人毫无戒心。
也因为这样,孅孅在汴梁城的大街上走失了,她心急如焚!
西门煚望着女子,女子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同他一般的岁数。而因为惯于疏远人群的缘故,他没上前,只站在远远地另一头观望。
「师父,孅孅肚子饿,大哥哥给我冰糖葫芦吃。」孅孅像依恋亲娘一般抱着她的师父,扬起一根葱白的小指头,指向西门煚的方向。
那名被孅孅叫师父的女子抬起睑,朝西门煚点了下头。
师父?西门煚瞇起眼。他惊讶的不是女子年岁,而是穿在她身上的丝绣——如果没错认,那是出自杭州颜如意的绣手!
杭州「如意绣坊」坊主,颜如意的苏绣天下闻名。颜如意的绣画流传在世上的虽然不超过十件,却件件精巧,如神来之手。
苏绣的行家都清楚,颜如意的绣画通常只有扇面大小,不能制衣缝缀。当今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一件颜如意完整的绣衣。
但是这个女子身上竟然——除非她就是颜如意本人!
「爷?」元福也瞧清楚了女子身上穿著的绣衣,他惊讶地回头望住主子。「她——」
西门煚举起手,阻止元福洛说完的话。
「孅孅,我们走吧,师父已经雇好车子,咱们回家了。」女子低着头,温柔地对孅孅道。
「师父,咱们要回绣坊了吗?」
「嗯。」
「噢……」小女孩失望地叹息,软软的语调竟然有一丝酥媚人心的稠软……西门煚的心头一荡,想起方才女孩儿身上馨香暂离的时候,他心口檀中部位,竟有一股空了的感觉!
女子拉起孅孅的小手,往大街另一头而去。
西门煚的目光自然跟着两人身影游移,看到小女孩一步一回首,噙在眼底的泪又快满出来…………孅孅被师父拉着走,她忽然想到举起手,不舍地和「好人」挥手…………会再见到他吧?会再见到「好人」吧?
孅孅心底祈求着、求着老天爷公公保佑「好人」,求老天爷公公让孅孅再见到他…………
纤纤小妾 第一章
北宋.杭州有谁说过,命运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从小孅孅就很信时运、很认命。
可孅孅想,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常常到庙里烧香,所以老天爷公公大概不怎么明白她的虔诚。
她叫阮孅孅,今年才十二岁,是个孤儿。十年前她被如意绣坊的主人收养,学着绣事,可前月一场大火烧掉了绣庄,她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六年前她也曾在汴梁城里走失过,可也没像今日一般凄惨,至少那时她还曾遇到一个「好人」……流落在街头已经十来天了,没饭吃、没地方住,要靠街上的行人施舍,孅孅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小乞儿、小叫花子。
一路流浪到西湖畔,站在西湖边上望着那一排灯红酒绿的人家,埋头传出来一阵阵香浓的酒肉贩香,孅孅原本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开始绞痛起来,已经快要教她不能忍受了。
「好饿啊………」
孅孅抚着干扁的肚皮,跟随着饭菜的香味一路寻到妓院的后门,然后,她呆呆地盯着院里头一桌子的酒菜,两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动弹。
会这么巧吗?肯定是老天爷公公可怜她吧!院子里——院子里竟然没人呢!这儿酒菜这么多,她拿些东西吃应该不为过吧?
正想着,两腿已经不听使唤,跨过门槛,伸手抓了一手饭、一手菜急急地往嘴里送───「哪来的偷儿!好大的胆子?!」门边传来一阵怒喊,一名身材肥硕的大婶儿冲进来,揪着孅孅的领子斥喝。
「啊,我不是偷儿,只是饿得慌才拿点饭吃——」
饭菜都还没到口哩!孅孅被吓得心慌,想把手上的食物放回去。
「瞧妳手里拿的是什么?!还说不是偷儿!」肥大婶不由分说地揪着孅孅的领子往前头扯。
孅孅又饿又怕,心底很清楚这下被揪到,駂嬷嬷决讦不会饶了她,很可能把她连骨带肉都啃了、吃了!
孅孅苦苦哀求她:「不要啊,我求求您,大婶儿,我再也不敢了……」
「偷都偷了,现下才求我也没用!」肥大婶儿睟道。
这家妓院虽然是江南第一大妓户,可众所周知,这家妓院的駂嬷嬷为人刻薄,她要刻薄了谁家的都成!可谁要敢让她丢了便宜,可得走着瞧了!
肥大婶一路拖着孅孅往前厅走,孅孅的身子又瘦又弱,哪里是这肥大婶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她揪到前头去见鸨嬷嬷。
妓院里富丽堂皇,可现下孅孅觉得这儿简直像处决场一样可怕!
「做什么?这娃儿谁家的?脏兮兮的!」鸨母见到孅孅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这娃儿在后院偷吃咱们的饭菜,是我抓到了她!」肥大婶得意洋洋地在鸨嬷嬷面前表功。
「没有,我一口都还没吃呢,就被抓到了!」孅孅哭诉着分辩。
鸨母挑起眉头。「呵,原来是个丫头,声音倒挺好的!」
孅孅一脸骯脏,教人根本瞧不出来是男是女。
「鸨嬷嬷,我没偷吃您一口饭菜,求求你放了我吧!」孅孅跪在鸨嬷嬷面前,可怜兮兮也哀求她,乌黑的大眼睛里噙着盈睫的泪珠,楚楚动人。
鸨母瞇起眼,伸出招着金丝巾、涂着红蔻丹的手,抬起孅孅的小颚。「哟,这小模样儿倒是挺动人的!小姑娘,妳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孅孅,今年十二岁。」虽然不知道鸨嬷嬷问自个儿这些话做什么,可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孅孅?呵,倒是个好名字。」鸨母撇撇嘴,使个眼色给肥大婶儿。
肥大婶会意。「起来吧!」她随手一址,孅孅整个人就被扯起来,险些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自个儿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孅孅喊叫、挣扎,可她那小鸡一样的力气怎么比得过那肥大婶?
「不要啊,鸨嬷嬷——」
「少鸡猫子鬼叫的,走吧!」肥大婶拉着孅孅走出前厅。
「妳、妳抓着我上哪儿去?」孅孅被硬拖着往前,她不想走也不成。
「上哪儿去?瞧妳这身脏的、臭的!当然是要洗个干净了!」
肥大婶嗤哼一声,把孅孅拖到后头的澡堂──「春碧,把这脏丫头洗干净,换件衣服送到前头鸨嬷嬷的房间去!」肥大婶扯着嗓门叫唤澡堂里的丫头。
「洗澡?」听到这个名词,孅孅停止了挣扎。「妳肯让我洗澡吗?」
她已经十来天没有洗澡了!
打从不能洗澡之后,孅孅才发现,洗澡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一个人如果不能洗澡,等到身上发出了臭味,这时无论走到哪儿,所有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把你当成乞丐。
何况不洗澡身上痒得难受,这滋味比没吃饭还痛苦!
「废话,不洗澡,妳想熏死人啊?」肥大婶睟道,等看见春碧出来,就对春碧说:「把这脏ㄚ头从头到脚给我洗干净,换件衣裳后让她出去见鸨嬷嬷。」
叫春碧的女子身材圆润、容貌中等,她弯着腰惶恐地点头,好似很怕这个肥大婶。
「小姑娘?妳身上怎么会脏成这样?」等肥大婶出去以后,春碧温柔地上前解开孅孅的衣扣。
孅孅愣愣地盯着春碧,回过神来时,脸孔微微泛红。「姐姐,我、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好吧。」春碧看了她一眼,指着旁边冒着热水蒸气的木桶道:「我刚巧储了一桶热水,正好留给妳洗,一会儿妳换下来衣服就搁在旁边,干净衣裳我会替妳放在屏风后面。」
「嗯。」孅孅点点头,肚子却出乎意料地咕咕叫起来。
虽然在街上乞讨久了,可孅孅还是有自尊的!她秀气的小脸更红、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瞧春碧。
春碧掩着嘴笑了几声。「快把身子洗干净,我下碗面,等妳洗好了操正好出来吃面。」
孅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除了如意绣坊的坊主,世上还有人会待她这么好……「我、我立刻洗!」
不等春碧出去,也顾不得这儿是妓院,她立刻剥光身上的衣物住热水里冲……春碧笑着摇头,转出屏风外下面去。
★★★
鸨母怎么也想不到,院里的肥大婶随手一抓也能捡块黄金回来!
「ㄚ头,妳说妳叫……孅孅是吗?」鸨母两只眼睛盯着孅孅上下打量、左右各转了一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出若干年后赚了几千几万的银钞。
原本她只想能变出个铜块来就不赖,谁料到,竟然平白赚回了一块金子!
这ㄚ头可不是一般的,洗干净以后那粉嫩嫩的白面皮儿、黑瞅瞅的大眼睛、红滟滟的小菱嘴………这水灵灵的模样儿,还真是我见犹磷!准能让那些花钱的爷儿们挖心掏肺、疼人心坎,这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两自然就落进嬷嬷她的口袋了!
「是啊。」孅孅恭恭谨谨地坐在鸨嬷嬷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哼一声。
从小她听说书的讲,当老鸨的全都是吸人血、啃人骨的恶人,可这个鸨嬷嬷不但给她洗澡、还给她干净的衣服穿、让她吃,这些待遇,怎么跟说书所讲的全都不一样?
「今年十二,是吗?」鸨母又问了一遍,方才她在前厅已经问过一回。
「嗯。」孅孅用力点头。
「我瞧妳若是出了咱们这个门,大概就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吧?」
「嗯。」孅孅还是只能点头。
鸨母笑了。「若是我管妳吃、住,每个月还发给妳月例银子,妳可想留下来?」
「管吃、管住,还给银子?」孅孅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瞪着鸨嬷嬷。
天下当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这要是在昨天以前,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时候,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是啊,怎么?妳不愿意?」鸨母挑起了眉,吊孅孅的话。
「我……不是啊,有饭吃、有地方住,我当然愿意啊!」她只是不明白,鸨嬷嬷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
鸨母拿起丝巾,掩着嘴笑。「那怎么着?妳怕我把妳给卖了?」
孅孅脸孔红了红。「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妳也太小看嬷嬷我了!」鸨母瞇起眼,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咱们这『天香院』里多的是红牌姑娘,凭妳这瘦不拉叽的模样,年纪又小,能替嬷嬷我挣几个钱?更何况妳要是不卖,嬷嬷我能够勉强吗?」
孅孅眨眨眼,她当真仔细地想了一回,鸨嬷嬷说的好象真的有理……「我留妳下来,是因为院里正欠个丫头。妳要是肯了,就留在院里当帮手,平时我也是不准妳到前头去的!」鸨母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安抚孅孅,二方面是乘机把她藏起来。
这丫头才十二岁,破花可太早,要梳弄好歹也得再等上两年!
不如这两年就好生养将起来,藏在深闺、仔细调教,等将来时机成熟了再让她出去见客,届时能卖的价钱可不是现在能估算的了。
「帮手?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听到这儿,孅孅安了一半的心。「我会做的事虽然不多,可要刺一件绣品大概是没问题的!」
鸨母一听,瞪大了眼。「绣品?!」
这ㄚ头好大的口气!
寻常人拿起针芾来玩玩只能称得上叫「缝补」,这小丫头竟然说她能刺一件绣品?
这不是好大的口气叫什么?
「是啊,不过我的绣工还不成熟,原本师父还要教上我几年的……」
一提起师父,孅孅的眼眶就泛红。自从绣庄大火以后,她就和师父走散了,也不知道师父往哪儿去了。
「师父?」鸨母挑起一眉一眼,疑惑地问。
「是啊,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教我刺绣,她是个好人。」孅孅红着眼眶道。
现下她心底的好人又加上了鸨嬷嬷一个。当然,还有当年那个在汴梁救了她的「好人」………虽然一直不知道「他」是谁,可孅孅一直把他放在心底,从来没敢忘记。
从前孅孅在绣坊听过管事大姐说如果心底有想见却见不着的人,只要每天早晚念着对方的名字十遍,心诚则灵,总有一天会有再见到对方的机会。
不管大姐说的是真是假,打从孅孅听到这个可能之后,就一直坚信不移,从那天起,她开始在心底默诵当年那个救了她的好心人。
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当然更不清楚他的名字,所以孅孅每天早晚在心底叫他十遍「好人」,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足足念了三年有余了。
现下这个早晚默念的名单又多了师父,她期待能见到师父,不管要等上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她会一直默念下去。
她相信,总有一天老天爷公公会知道她的诚心、会听见她的期盼。
「师父?教妳刺绣?妳到底打哪儿来的?」鸨母问,心底隐约有了一些头绪。
「半个多月前我还住在如意绣坊,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把我和师父给分散了。」孅孅道。
「如意绣坊?!原来妳是打『如意绣坊』出来的!」鸨母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妳的师父是谁?妳在绣坊里待了几年?」她迫不及待地问。
「我在绣坊里住了有十年了。师父姓颜,『如意绣坊』就是师父的。」孅孅回答,不解地望着鸨嬷嬷兴奋的神情。
「啊啊……」鸨母乐得快要窒息,简直高兴得笔墨不能形容。
这下她眼底见的不止是金块,等于是一座金矿山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