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饶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荀草
魏溪躺在榻上,被皇帝揉捏得直哼哼,不过一刻钟就睡得寻周公去了。
因为怀了双胎,她的肚子奇大无比,别人要到九十月才睡不好,她六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没法平坦,基本都是侧睡,半边身子都僵了也不敢翻动。加上腹部的重量增加,压迫下盘,她夜里起夜逐渐争夺,下肢水肿,连以前的鞋子都没法穿了。
宫里除了白术,其实还有善于妇科的老太医。双胎的孕妇实在太少,更加别说宫里的嫔妃怀双胎了,所以老太医也相当紧张,几乎日日早晚请安把脉,更是与白术一起找了不少的医书研究讨论。
接生的稳婆也早早的让内务府备下了,还有奶娘,伺候小主人的嬷嬷宫女太监们。
皇帝体谅魏溪怀孕辛苦,一旦有官员内眷入宫,他都派人千叮万嘱让她别太劳累,更是对负责宫务的内务府还有胡歆儿郑七七两位妃子耳提面命,要求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否则整个后宫都要给新出生的小主人陪葬了。
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大,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两位嫔妃,自己只是等她们去请安的时候偶尔问一两句,再多是没有了。
郑七七还有点担心:“这担子太重了,臣妾怕不能胜任。”
皇后笑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本宫也是第一次怀孕,宫里却不是第一次迎接新的皇嗣,总有些老人是做熟了,将她们提拉出来,可以给你们很多建议。”
胡歆儿倒是生过孩子,问题是,她当年其实也没怎么操心。因为当年宫里不止有穆太后还有太皇太后,怎么着,她们两位老泰山不会拿嫡亲的孙子曾孙子开玩笑。哦,也许开过玩笑,架不住两位在宫里的势力半斤八两,就算有什么手脚,也被人暗中阻拦过了。
对待皇后的嫡子会如此,对待嫔妃们的就是另外一番态度了。
不过,哪怕她对此事十拿九稳,她也不可能为魏溪的孩子保驾护航。生不生得出,保不保得住与她都没有关系。
至于皇帝的怒火,她怕什么呢?如果魏溪就此母子双亡,她才有得胜的机会。
机会?!
机会啊!
魏溪这一胎也的确艰难,从白术把出双胎起,她就没有一日停下过脚步。
坐胎满了三个月后,她就开始每日里绕着凤仪宫内院走两万步。整个后宫,昭熹殿是最高的宫殿,其次就是凤仪宫,每个宫殿前都有一百八十八和九十九台阶不等。魏溪每日由人搀扶着来返不下二十回,到了八个月的时候,她几乎要抱着肚子才能爬上台阶了。九十月的时候,白术生怕她出意外,更是暂住在旁边的偏殿,一到她开始散步的时辰,就备着药箱目光炯炯的盯着。
好在孩子是在五月生产,春日早过,酷夏还没来临,就算这样爬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魏溪就满头大汗,双腿直跪,几乎是步步被人拖着爬上了阶梯。这么锻炼了大半年,别说魏溪如何了,就连负责搀扶着她爬台阶的宫女都练出了不小的臂力。
因为是双胎,太医院断定不会足月生产,故而别说是太医院如临大敌了,就连臣子们也是日日等着宫里的消息。
皇帝到了第八个月的时候就日日宿在了凤仪宫。每日里下朝,在朝安殿召见了臣子们后,晌午就急急忙忙去凤仪宫陪着魏溪一起用午膳,饭后消食基本是散步,偶尔说一说朝中发生的大小事。
魏家三兄弟都请旨去外地任职,皇帝留中了,准备等魏溪顺产后再安排。再有就是魏海魏江两兄弟的大婚,魏溪她三哥的二婚。
魏夫人知道女儿怀胎辛苦,也时常入宫来陪她说说话。宫外命妇们请安也是尽量简短的说,过节宫里的安排魏溪倒是过问一两句,大部分都是内务府总管在安排,两宫嫔妃总揽。
魏夫人还带来一些民间辨明胎儿性别的法子。
比如肚子是圆是尖啊,肚脐是内陷还是外翻啊,酸男辣女啊各种民间传言,魏溪听过就罢。
倒是皇帝兴致勃勃,盯着她的日常吃食记录了很久。都说孕妇怀孕后口味变得很奇怪,魏溪喜欢上了母亲偶尔腌制的一种紫苏梅干,梅子干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魏夫人干脆抱了好几坛入宫,并道:“家里儿媳当年就很爱吃,娘娘也喜欢的话,说不定腹中怀的是皇子。”
皇帝最近也爱寻摸着魏溪的零嘴吃,不拘什么,就觉得梓童爱的食物他也喜欢,而且的确是爽口。结果,等到闭眼摸了那梅干吃了后,他的牙槽都差点酸掉了。
从那之后,魏夫人送来的东西只有更酸的,连紫苏咬在嘴里都酸得他皱鼻子。后来,魏溪爱上了面条,各种各样的面条,用高汤做底,粗面细面鸡蛋面玉米面,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肉片,鸡鸭鱼虾等等,再用热油过一遍辣子,洒上葱花香油,吃在嘴里那个爽。
哦,不要放那么多陈醋就好了。
皇帝凑过去吃一口,打嗝都带着一股子酸味。
所有人都打点起精神等着皇后生产,八个月的时候太医院就什么东西都备齐了,院里懂得妇科和儿科的太医全都被安排在了右殿,负责照顾皇嗣的奶娘嬷嬷等人在另一边左殿。九个月的时候,连生产要用的催产药材,吊命的人参,还有诸多滋补的补品也全部运了过来,专门整了一个小耳房储备着。十月的时候,所有人两班制,一班人醒着,一班人就睡着。醒着的人自然是竖起耳朵倾听正殿的风吹草动,只要一声惊呼,所有人就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有条不紊的开始张罗生产之事;睡着的人眼睛是闭着了,人也不见得真正睡沉了,哪怕睡着了那也是夜夜梦见皇后生产之事,好几次半夜惊坐起,抓着外衫就往正殿跑,跑到门口才被太监们拦住,两伙人都生无可恋的脸。
眼看着到了预产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内心呐喊:皇后啊,您怎么还不发作啊!皇嗣啊,您们的性子到底有多拖沓,外面的人都急得冒火泡了。
皇帝也成了热锅上蚂蚁,每日去上朝前都要摸一摸皇后的肚子,覆在上面倾听一下里面的动静,偶尔把双唇贴在肚皮上唠叨:“儿砸啊,里面热不热啊,舒服不舒服啊,手脚伸展得开吗?快出来呀,父皇等着抱抱你们,亲亲你们,带你们去抓鱼狩猎啦!”
预产日子过的第一天,所有人彻夜未眠,皇后吃了五顿,西瓜啃了两个。
预产日子过了的第二天,所有人眼眶发红,坐立不安,皇后吃了六顿,西瓜啃了一个,葡萄两斤。
预产日子过了的第三天,所有人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口干舌燥,皇后的早膳吃了两笼虾饺,一大碗酸辣牛肉鸡汤面,一碗燕窝羹,一碗杂粮粥,还有若干时令鲜果。
皇帝才刚刚下朝,正在朝安殿接见朝臣商量政务,小吴子听得殿外嘚嘚嘚的急促脚步声,跑出去一看,传话的太监几乎要跑断气了:“皇后,要……要生了。”
皇帝御笔也丢了,玉玺被撞歪了,人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按着脑袋顶的金冠一边跑一边问:“太医们呢,稳婆呢,奶娘呢……”
整个皇宫随着那一声惊呼,就如同滴入辣油里面的白糖,吱吱吱的发出清甜又麻辣的滋味。
胡歆儿原本还保持着完美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凤仪宫走,郑七七已经发挥了习武之人的特有敏捷,一步跳五级台阶,抬手就可以翻阅雕栏画栋的石栏,一阵风的就把胡歆儿给抛在了身后。
穆瑶也提着裙摆,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像是群鸭横路似的,扭腰摆臀衣袂翻飞,浩浩荡荡的扭去了中宫。
胡歆儿:“……”
大宫女也替她提起裙摆:“娘娘,您也快些吧,等会皇上也会提前到了。”
皇帝可是从前庭去中宫,比后宫这群妃子们的距离远多了,就这样胡歆儿还落在后面,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可就有得好看了。
后宫里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往中宫,就像蜜蜂们赶往蜂巢般,密密麻麻。
胡歆儿刚刚踏入中宫,一句问话还没出口,内殿的嬷嬷就抱出来一个孩子,对皇帝不停的鞠躬:“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公主。”
胡歆儿一口气就歇下了,公主,还好还好。
不对,不是双胎吗?
还有,不是第一胎都很艰难吗?这才多久,怎么这么快就生了?她那身子骨也没见得有多好生养吧?盆骨都没我的大。
感叹还没完呢,又一个婆子抱着孩子出来,贺喜:“皇上大喜,再添一位公主。”
皇帝左手一个女儿,右手一个女儿,左边亲亲一下右边亲亲一下,哈哈大笑。
胡歆儿上前一步,借着襁褓的缝隙瞥见里面孩子红彤彤的脸,捂嘴笑道:“都说女儿肖父,皇上今得双珠,可谓双喜临门了。”
一口女儿,一口双珠,一口双喜临门,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郑七七直接撇嘴,穆瑶低垂着头看不出神色,其他在座的太医们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纷呈。
皇帝反像没听出里面的深意,一边大手一挥,“赏赏赏”个不停,一边掂量着怀中孩子的重量,一边还问:“皇后呢,如何了?”
余下的太医有人接过孩子给开始把脉,有人站在内殿门口听里面稳婆的汇报,然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声惊呼:“还有一个!”
皇帝一愣:“什么还有一个?”
老太医抖着胡子:“娘娘怀的不是双胞,而是三胞胎!”
皇帝手一颤,差点把怀里的孩子都给掉了下去:“三,三……三胞胎!”
内殿稳婆的声音都在抖,一个老太医已经耐不住对方的无知跑进去了,隔了一会儿没人出来又一个老太医进去了,再过了半柱香,原本还稳如泰山的太医们鱼贯而入。
爱妃饶命 第91节
血水一盆盆,棉布一堆堆,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皇帝无知无觉般就要冲入内殿,被小吴子拦住了:“皇上,您不能进去!”
胡歆儿拉住皇帝的衣袖:“皇上,生产之地污秽不堪……”
“闭嘴!”
“皇上,”穆瑶也走了过来,“娘娘吉人天相定然无事的。现在太医们都在内殿,皇上您去了也于事无补,这里小公主们还需要您呢。”
原本准备上前接过孩子的奶娘们也不好主动了,全都殷切的望着皇帝怀中的孩子。
秦衍之是个健壮的男子,此时却觉得两手重逾千斤,嗷嗷待哺的女儿小脸更是哭得通红,因为太小,眼中还没有泪,可声嘶力竭的哭喊在空旷的宫殿中反而越发清晰刺耳。
秦衍之将孩子小心的交给了奶娘们:“别离开这里。”
现在整个后宫,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此处了。秦衍之已经是成年帝王,哪怕再急切脑中也保持着基本的清明。他这话与其是说给奶娘们听,更像是说给了此地其他有心人。
众目睽睽下,为了避嫌,没有人会在他这句话后再去接触孩子。
秦衍之疾步刚到内殿门口,还没埋入,就听到里面微弱的一声啼哭,“生了生了!”
一迭声的惊呼,从明亮的门厅往内望去,大红的帷幕下,瘦小的孩子散发着明亮的光芒。魏溪的目光从儿子的身上错开,遥遥的看向门边那静伫的人影,莞尔一笑。
秦衍之心中那一块巨石缓缓的化成了灰末,消散在了艳阳之中。
皇后三胎,两女一儿,堪堪满月,皇帝就抱着小儿子急匆匆的去祭告宗庙,直接册封了太子。因为是火字辈,正式立名为秦煜今。
两位公主的封号也有了,大女儿虞安长公主,小女儿虞齐公主。
皇后因为三胎身子亏损严重,月子倒是坐了足足四十五日,连端午节都是德妃与良妃去张罗的,不过是宫里给有功之臣的赏赐罢了,有旧例可寻,也没出什么差错。
倒是忙完了端午节后,郑七七破天荒的对胡歆儿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是个心善的。”
胡歆儿起初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到了皇嗣百日,郑七七抱着小公主送到她的面前:“咯,别成日里郁郁寡欢了,看看虞安公主,笑得多好。”
胡歆儿低头瞧去,孩子起初那红彤彤皱巴巴的肌肤已经有了光泽,吹弹可破。许是喜欢她头上的簪花,伸出小手在空中抓啊抓。
胡歆儿鬼使神差的探出手去,小公主立即一把扣住了她的尾指,肌肤相贴,那温热的触感仿佛最为温柔的湖水,在干涸的心田里泛滥着。
郑七七感慨:“真是人见人爱啊!”
胡歆儿点头,感觉举着的手肘已经开始沉重却还是舍不得将手指从孩子的怀里抽出来。
郑七七索性将小公主放入了胡歆儿的怀抱里,淡淡的道:“既然喜欢,就要保她平安长寿啊!”
胡歆儿疑惑的抬头,只觉郑七七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透出冰冷的了悟。
心善!
胡歆儿恍然大悟,接而苦笑。
郑七七与她在这仿若冷宫的皇宫里相伴多年,其实也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吧。不过,说她心善也太过了,她只是……无处下手而已。
太医、奶娘、嬷嬷、宫女,全部早就皇后怀胎八月的时候被皇帝派人严厉监视了起来。说监视还不够慎重,软禁才是事实。
哪怕胡歆儿有心去收买,也得有人愿意舍命为她所用才行。
这个宫里,皇后看起来诸事不管,不是因为她信任她们这些宫妃们。而是因为,皇后信任她背后的皇帝,信任那位帝王会倾尽全力护着她们母子罢了。
“你还不准备让我见见他么?”
“谁?”
魏溪从秦衍之手中抽出奏折:“你的侍卫啊。”
秦衍之干笑:“我的侍卫你不是都见过吗?禁卫军统领在魏家的时候就经常跟着我跑进跑出。”
魏溪道:“另外一个。”
秦衍之:“哪个?”
魏溪笑道:“我还未入宫之前,天天蹲我家房顶的那个。”
秦衍之:“……”
天齐元年,九月。
这日的早朝还在继续,内廷麒福殿外长廊上已经人影不绝,热热闹闹,不时可以听到莺莺翠翠地娇语声。
不多时,一行姹紫嫣红地队伍慢慢悠悠地从拐角处走来,站在殿门口的嬷嬷们老僧入定似的眯开一条眼缝,将款步而行的众多秀女悄无声息地打量了遍,挑挑眉,又闭上了。
领着众多秀女的魏嬷嬷没想到殿门口已经立了两尊门神,顿时敛了得色,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半礼赔着笑脸唤人:“两位嬷嬷辛苦,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左边略胖的张嬷嬷根本懒得回答,只问:“人可都来了?”
“来了来了。”魏嬷嬷冷不丁地往后瞪了一眼,早已有眼色的秀女垂眉顺目一副恬静的模样,没眼色的也察觉气氛的怪异皆都收回攀比高傲的神色,垂手站立着。魏嬷嬷非常得意自己的威望,转头又堆满了笑:“一共二十八位佳丽,嬷嬷要不要查对下?”
“不用了。”张嬷嬷道,稍侧身示意众人进去:“太后还在用早膳,你领着她们在外殿等着,安静些就好,少一惊一乍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魏嬷嬷疑惑,也不敢多问,只领着众多貌美如花地秀女们陆续进了外殿。
众多秀女中,世家与二品以上的官宦女子早已在新皇还是太子之时选做了嫔妃,是不会与其他秀女同进同出争奇斗艳。故而,余下竞争的二十八位佳丽中有大部分是从未入过皇宫,乍然见到此等金碧辉煌地宫殿都忍不住咋舌,唧唧喳喳一番。
殿内宽阔,分外殿、中殿、后殿。在两边大柱之后,有翡翠珠帘垂着,看不见中殿具体地摆设。殿中上位是黄金三屏大座,腾龙舞凤的靠背,簇新的金线璎珞垫子,旁边各至宽椅两张,高高地矗立在大殿中,威严中带着点闲适。殿最中央四角各自安放有一人之高的青铜香炉,袅袅桂花清香怡人。
众秀女或大胆或谨慎地东张西望,不时发出惊叹声,过了两刻,再多的景色也欣赏完了。百无聊赖中,有人悄声问:“你们说,等会儿我们会不会见到皇上?”
一位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子嗤笑道:“皇上还在早朝呢,哪里有空来选秀。依我看啊,皇后是肯定能够见着,还有太后。”
发问的女子有些失落,转瞬又问:“听说皇后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知道性子如何。”
鹅黄女子鄙视她:“皇后娘娘的性子哪里轮到你我评足!让我说啊,靠皇后还不如靠皇上,若是笼络了皇上的心,再多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是虚名。”她这话大言不惭,引得了其他秀女的侧目。发问的女子索性拉着一旁默不吱声地柳绿衣裳的女子道:“皇上选秀,当然要才貌双全的女子才是最好。不说其他,我们这些人中肯定是容貌最好的小乔先册立为妃,然后才是才学第一的邝小姐。”
鹅黄女子的邝小姐跺脚:“我会不如小乔?安怡,你等着瞧好了,皇上才不是那等肤浅好色之人,第一眼就选中空有美色一无是处之人。”
发问的安怡有股子傻气,瞬时也顶嘴道:“不需要皇上选,我们找个外人就能够比出来。”说罢左看看右望望,正巧在偏角一处窗棂边上看到一名女子。
梳着高髻,画着宫中最时新的飞霞妆,眉目如画,唇如桃蕊,一袭金沙牡丹十二幅长裙拖曳在地,捧着一卷书端坐在靠椅上,懒懒洋洋中透着一股子闲情逸致地贵气。她的旁边只伺立着一名宫女,正将一杯新茶奉到女子的手中。
说也奇怪,这么多的人在一个宫殿中硬是无人注意到她。若不是仔细去寻,谁也没有想到厚重垂帘边上坐着这么一个人。静悄悄地,有着半明半暗地光线穿透窗棂落在她的身上,似妖狐似鬼魅。
安怡毛毛躁躁地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端详了对方一阵,觉得晴天大白日里不可能见了鬼,稳住了脚步之后,这才轻声凑过去问候。
女子似乎很和善,含着三分笑,专注地听了安怡的话后朝着殿中张望了两次,只是沉默。安怡急得脸红,又嘚嘚地跑了过来,拖着小乔与邝小姐过去,问那女子道:“你若是皇上,你会选谁?”
小乔娇羞地拉着安怡的衣袖:“你,别太放肆了。这里是皇宫,惊扰了贵人不好。”
邝小姐头高高的扬起,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女子道:“你就知道对方是贵人了?看她这装扮,顶多也是一名美人而已。”可不是,这女子身上既无三品以上宫妃才能佩戴的五尾凤凰的头饰,也无五品宫妃们才能用的玉带等物,且身边的宫女只有一名,说不定是六品的宝林也不一定。
今日过后,这宫殿中的大半秀女品级都会比此女子高。
女子轻笑,轮番将三人仔细查看了番,等到安怡急得都要眼眶都红了,这才道:“皇上刚刚登基,最喜爱温柔贤德地妃子。品貌姣好让人赏心悦目,自然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才学过人解语花,更是能够让皇上心情愉悦一扫疲累。”小乔不自觉地舒口气,轻声道谢。邝小姐没被落人下乘自然也面色好了起来。那女子品茗了一回,又对着安怡道:“性子明朗如葵花地女子,亦可以常年陪伴皇上左右,引他开怀。”
安怡眼中倏地绽放了喜悦:“姐姐,你真好。我都要紧张死了,听你这么一说,嘻嘻……”
女子莞尔,旁边的宫女轻声附耳:“娘娘,太后就快到了。”
安怡拍掌道:“太后要来了,皇上是不是也会来?”
女子微点头,正想看看外面的天色,冷不丁的从窗外冒出一个身影。女子吓了一跳,瞧清楚了来人,轻声道:“下朝了?”
男子盯着女子大片光洁的锁骨:“在外面好玩?”
女子道:“蛮好玩的,比你我的住所好玩多了。这不,你也来瞧热闹。”
男子薄怒:“我是来办正事。”
女子展颜:“我也是来办正事,天底下也不是就你一人忙得脚不沾地。”
男子隔着窗棂瞅了瞅殿中众多女子,一甩袖子,指着她:“看看你这样子欺负外人,让你心情舒坦还是怎么着?”
女子拉了拉衣襟,瞄了自己的心口道:“我这是与你赌气呢!欺负了你的人,看你气得跳脚谩骂才是最好玩。你继续吼大声点,我听着呢。等会太后来了,你可以跟她老人家告状,大不了再罚个一个月两个月的不准我出宫门就是。难得出来透气一会儿,把你给气成这样也赚足了本。”
“你!”男子手指抖了几次,咬牙切齿:“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女子嗤笑:“你我半斤八两。还指着,等会儿让人看了笑话又不是丢我的颜面。”她眨了眨眼,“或是你想就这么扇我一耳光?要我把头伸出去么?”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浑然不像苦大仇深的敌人,倒似斤斤计较的小娃们斗嘴耍皮子。安怡等人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响,只咋舌,暗忖着这皇宫里真正什么样的人都有,刚刚还笑如春花的女子讽刺起人来牙尖嘴利睚眦必报,忒强悍了。
倏地,男子大吼:“你给朕出来!”
女子脸色变换几次,撑着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本宫出去做什么,应当是您进来。您还选不选美人了?”
旁边众人一愣,这才仔细端详窗外的男子。藏青底的蟠龙服,十八扣青白玉带,剑眉倒竖——正发火,目如铜铃——被气的,身如苍松——在发抖,虽然与幻想中的皇上有点差距,可这装扮、气势和威严,的的确确是当今安定帝顾双弦。
呼啦啦一下,整个宫殿里已经跪拜了一地的人,高呼万岁。
顾双弦大踏步地走了进来,面对着女子咬牙切齿道:“你的袆衣呢?”偏殿急急忙忙行来一名宫女,见得皇帝就噗通着跪了下去,她的手中不正抱着玄青底金凤袆衣么!
女子轻笑,由着两名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展华衣,恭恭敬敬地替她凤袍加身。
暗中金华的衣裳上凤凰抬头,滴血的宝石眼,白玉镶的啄,傲然地身躯盘踞了两片前襟,长达三尺的九尾凤翎衣摆拖曳在地,振翅欲飞。引得众多跪拜的秀女瞠目结舌,似乎被那华贵的衣裳给耀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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