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流浪的蛤蟆
焦飞的师父“苏星河”陨落之事,已经尽人皆知,就算他回归天河剑派,也无人愿意指点他修炼。毕竟修道极耗光阴,就算是自家门下的弟子,除了开门的大师兄外,也就是极亲厚的弟子,才能得有师父的亲自点拨,其他弟子都是大师兄代师传道,这已经是正邪各派,佛道诸门不成文的惯例。苏真若是真的愿意在修行点拨焦飞几句,那份益处比一颗寒螭内丹还要大多了。
何况为师报仇这个借口冠冕堂皇,苏真也不好再多揣摩焦飞的心思,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道:“既然师弟如此真诚,为兄也就不矫情了。你我是同门师兄弟,苏星河师伯又不幸陨落在蓝犁道人之手,日后你修行若有疑难,尽管来问为兄就是。不过这寒螭内丹还是暂且放在师弟手中,我教你一个法门,可以在本身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借助外物施展法术。”
苏真伤势太重,坚持了一日一夜,已然有些支持不下去了。本来他被五行阴煞地极真火所伤,修为尽毁,又落在这荒山野岭,心中越来越是绝望,只是靠着一股坚毅的之气拼命支撑。现在有了焦飞愿意帮忙,且焦飞看起来又十分信得过,这才放下了心来,指点焦飞如何使用寒螭内丹,施展冰冻的法术。
焦飞依言施法,把苏真的躯体冰冻成了一个大冰块,这才信手扛了,大步狂奔到了淮河边,然后一跃而下,架起了水遁,不过顿饭工夫就回到水府之中。
那些被他派出去的水族部曲,也搜找回来四具修道人的尸体,还找到六七截断裂的飞剑残骸,都堆放在水府之前,等候焦飞回来检阅。
焦飞信手收了这些东西,着手下自去,近日内不许回来。就算鳝太尉,赤鳞太尉,蛟太尉三个亲信被他仔细叮嘱,不可轻回水府。等手下们都游走了,这才把苏真解封了开来。
苏真被解封之后,微微转动眼珠,感应到了水府内的澎湃真水精气,也不睁眼,勉强挣扎着盘膝坐起,潜运天河剑派嫡传心法,吸收先天水精之气镇压伤势。
焦飞见苏真似乎一日半日的不会动转,就陪着苏真一起打坐,在水府之中潜修黑水真法,运炼黑水真法培本固原,淬炼玄冥真水。
待焦飞从定境中醒来,见苏真还在调息运气镇压伤势,就先琢磨起来近日的一番收获。
“加上白须鬼和赤发鬼,还有我在两岸找到的三具尸身,手下儿郎们找到的四具,总共有了九具修道之人的法体,足可炼制一组尸兵出来。不过祭炼尸道真法需要有一件操控的法器,记得麻九龙前辈用的是一枚铜环,恰好赤发鬼汤巫山的法器也是一件古铜环,正好可用来炼制一枚操尸古铜环,作为我的尸道法器。”
焦飞边思自己权限所及的这一段淮河水域,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的大总管符诏所任命的水域,是从巫峡到铃鼓峰这一段的五百里水路。铃鼓峰是淮河南岸的一座半在水中的孤峰,铃鼓峰下有一个极深的水洞,乃是阴气极为浓郁的地段,就算淮河水族也不愿靠近那处。
“铃鼓峰下的水洞,正合炼尸之用。等苏真师兄醒来,我先去把这九具修道之人的法体在那边埋藏下。有麻九龙前辈传我的九脉阴龙炼尸大阵,加上这九具法体,最低也是凝煞的修为,最多三年就能养成铁尸,铁尸的威力至少也堪比炼气入窍的修道人了,危机时用来保命已经勉强能成。”
“除了尸道大法之外,那些捡来的法器还不如我师蓝犁道人传授的天星剑丸,倒是那八九段残毁的飞剑,蕴含极精纯的五金精气,用来修炼葫芦剑诀比我在水府中得来的那些兵刃好上不知多少倍。”
焦飞此时已然知道,自己想要回归蓝犁道人门下,已经是千难万难,他想要继续长生之路,只能另寻门墙。虽然投入天河剑派是极端危险之事,随时可能被人识破,但是这个危险焦飞却愿意去冒。生死大计,当畏怀天威,亦当奋勇直前,一味的退缩,明哲保身,反倒会距离长生之路越来越远。
他见到苏真的那一刻,就拿定了这个主意,要冒名投入天河剑派,去学习道家的长生之法。但焦飞亦担心自己的来历一旦被识破,就要面临天河剑派的无尽追杀,心中倒是打算好了几种后路,尽管这些活路只要碰上一位炼气成罡天河剑派正宗传人,就全无用处,但也总比没得准备要强。
苏真勉强把体内的伤势镇压下去,恢复了一两分的功力,见焦飞一直在旁守护,倒也有了几分感动,对焦飞说道:“焦飞师弟,我虽然勉强把体内的法力凝聚,但也只恢复一两成的功力,想要长途跋涉,回去天河剑派所在的通天河肯定不能。不知师弟你可愿意帮忙,助为兄一臂之力?”
焦飞连道愿意,问道:“小弟功力浅薄,不知该怎么才能帮得上师兄?还望苏师兄不吝指点。”
苏真皱眉道:“我会传你本门的天河正法,你借助寒螭内丹的力量,便能施展炼气入窍法力,助我疗伤。最多七日七夜,我就能生肌活血,恢复七八分的活力,那就能勉强支持数千里路的颠簸了。”
苏真肉身被毁了十之七八,虽然打通了最关键的几处窍穴,保住了一口元气,但若无人相助,决计无法维持身躯的完整。他距离炼成元神还早,没了身躯,就算得师门长辈护持,能转世重修,但是今生的百余年功力就要尽数付之东流。苏真修成这一身本领煞非容易,转世重修能否有今生的成就也未可知,他那里舍得?加之焦飞亦是天河剑派的门人,苏真便把天河剑派最高深的法诀倾囊相授,丝毫也未疑心。
天河剑派以三法四诀为立派根基,苏真修炼的便是三法四诀中的天河正法,在天河剑派的七大真传中最为堂皇霸道。
焦飞怎想到自己一时好心,居然会有此福报?耐心听苏真把天河正法讲解,不时问上两句。
苏真强撑的说道:“我们天河剑派的开派郭祖师有云:决堤四海水,星斗入天河!极言这法诀的霸道。若能把天河正法修至大成,元神就能化为滔滔天河之水,法力永无衰减。虽然未如祖师所言,能把四海都涨的决堤,把星辰都纳入元神,但练成之后真气雄厚天下无双,犹如天河之水,汩汩绵绵不见衰竭,却是天下门派第一,最不怕跟人比拼法力。”
听到天河正法如此奥妙,焦飞心中喜不自胜,却也有几许疑虑,便开口问道:“天河正法如此厉害,不知天河九箓剑诀如何?是否也位列本门三法四诀之一?”
苏真嗮笑道:“天河九箓剑诀乃是对敌的剑法,并非大道真传,还不算入天河剑派的三法四诀之中。对修道之人而言,只有长生之术才是真法,其他争强斗狠的法术都是旁枝末节,虽然可以纵横一世,却不能注定长生。虽然我们修道之人,也要习练防身御魔的法术,但只研习杀人,伤人之法,不求长生之道,素来为正经的修道人所不取。焦飞师弟你也不要过于沉迷剑术,免得舍本逐末!”
焦飞对此倒是诚心受教。
苏真传授了天河正法之后,对焦飞说道:“我也是偶然得到一种旁门法术,能够借助外力暂时提升功力,刚好新得了寒螭内丹,焦飞师弟你借用此物,能让天河正法的修为暂时提升至炼气入窍的修为,可以助我疗伤。”
焦飞随手一转,碧绿沉沉的寒螭内丹飞出丝丝寒气,被焦飞吸摄到了体内,按照天河正法的口诀运炼一转,伸手搭在了苏真的胸口,把这股外来的法力送了过去。
他修炼黑水真法日久,天河正法虽然是道门法术和魔门真传道路不同,却也有互通之处。加之苏真又肯细心点拨,不过半日,他就入了门径,转化寒螭内丹为天河派法力。
水系的法术能滋润万物,疗伤最有奇效,在焦飞的相助下,苏真被五行阴煞地极真火烧至七成熟的肉身,渐渐恢复了生机。
焦飞也借此机会,细心体味天河正法的种种奥妙。
魔门诸法直指大道,直来直去,但就像是一座山峰拔地而起,没有丝毫转折,一旦卡在某一处,就再也攀登不上去。道门法术却曲折迂回,就像是在山峰上凿出一层层,一环环台阶,让修道之人能够环绕山峰,拾阶而上,但正因为多出了许多石阶,比魔门诸法也就多了十倍不止的路程,很有可能还未到达终点,就累死在中途。越是上乘的道门真传,就会在修行上有许多捷径,才会比别家的道法进境的快些。
天河剑派是道门九大派之一,天河正法又是天河剑派最根源的三法四诀之首,不要说是外人了,就算是门中弟子,也要多方考察,又要天资上乘,又要诚心向道,又要秉性纯良,才能获得传授。
天河剑派上下百余人,也只有三人有资格获传这门正法,其中便有苏星河,不然苏真也不敢传授这大道法门给焦飞。纵然被人知道了焦飞修炼了天河正法,他也可以推给焦飞的“师父”,自己的师伯苏星河,想来也无人会因此指责他。
焦飞有黑水真法第一层修为的根底,配合寒螭内丹住苏真疗伤,也等若在同时修炼天河正法,帮苏真疗伤七八日,他丹田内真气如鼓,汩汩有形,那是天河正法修炼出一元重水时征兆。
道门心法修炼到胎动境界,便能练出独门真气,天河正法修炼出来的一元重水,便是这门心法独有的水系真气。一元重水和漓江剑派的天击盈水剑诀练就天一真水、黑水真法的生出玄冥真水,同为天下七大水法之一。
玄冥真水有以水御水只能,号称万水统帅,天一真水能化和万物,号称万水之母,一元重水却是奇重无比,一点一滴就有万斤之重,化为法力之后,雄浑精奇,强韧无匹,滔滔汩汩有泼天大势。
焦飞能在短短七八日内达至胎动的征兆,进境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尚嫌不足。
苏真和焦飞真气相接,对焦飞修炼上的种种变化,自然是了如指掌,心底也暗暗称奇,暗道:“怪不得苏星河师伯那么眼高于顶的人,居然收了他为亲传弟子,原来焦飞师弟的资质如此惊人。当初我修炼天河正法也要一年之久才能真气胎动,就算焦飞师弟得了苏星河师伯的传授,已经有了许多时日,加上寒螭内丹的辅助,这份天资也不下于我们六大弟子了。”
得焦飞之助,疗伤了七八日,苏真肉躯上的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经脉窍穴也都尽数打通,虽然想要恢复功力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但至少他已经能够施展法术,赶回天河剑派山门所在的通天河已经勉力可为。
苏真一声低啸长身而起,双手在焦飞身上连续拍打,把自己苦修的一元重水法力,点点滴滴,逼入了焦飞的体内。原本就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凝聚一元重水,突破至胎动的境界,被苏真的法力一逼,焦飞丹田内气息如鼓,隆隆有声,连发一百零八声震响,修道之人必经的第一关,胎动境界于斯成就。
焦飞一跃而起,对苏真谢道:“多谢苏师兄帮忙,不然小弟也不知要花费多少苦功,才能有今日成就。”
苏真微微一笑说道:“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救了为兄,我此刻已经不知化作了什么。不过为兄此刻伤势虽然已经稳定了下来,功力却跌落到了炼罡初期的修为,只怕厉害一点的邪道妖人,我就斗之不过。只有回到了通天河,寻我师父罗公远出手,才有可能恢复原来的功力。”
焦飞心中欢喜无尽,细细体察天河正法的修至胎动境界的变化。丹田内的一元重水和他修炼出来的一丝丝五金精气竟然是如胶似漆,不分彼此,此乃金水相生,两系真气互不排斥,才有这般景象。
他种在丹田的天河九箓和九字大日光明咒,在一元重水的滋润下,天河九箓光明更胜,九字大日光明咒反倒是黯淡了些,却显得更为柔和。要知道天河九箓剑诀和天河正法乃是相辅相成,一内一外的两部法诀,以天河正法催动天河九箓剑诀,丝丝合扣,比他以黑水真法催动要强上数倍。
“师父教我的黑水真法,能够把肉身练成上古神魔之躯,从苏师兄手中学来的天河正法,却是练就一道天河元神,不知道修炼到后来,这两部法诀能有什么变化?”焦飞只是随意一想,就没怎么在意。他功力还浅,距离两门心法互相冲突的境界,还差了好多火候,根本无需这么早就担心此事。
旁门杂家之中道魔双修者不少,也有不少突破了两种南辕北辙心法之人,修炼成了绝大法力。旁门九大散仙中的铜鼓仙,便是道魔双修,自创了一部《正反五行诀》,功力之高,海内外少有人及,便是道魔双修的翘楚人物。
焦飞虽然不知铜鼓仙,但却信奉世上无难事儿,只要有大决心,大毅力,总会解决此事,大不了就停了其中一部法诀的修炼。
苏真看得出来焦飞心中欢喜,任他揣摩良久,才开言说道:“焦飞师弟,事不宜迟,我们近日便动身罢!你还未见过天河剑派的山门是什么样子,正好回师门向诸位长辈报备。”
焦飞微微沉吟,对苏真说道;“小弟还有点琐事,不知师兄可能稍候片刻,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不瞒师兄,我来淮河修炼不久,就得罪了这一段五百里淮河的大总管。前几天那个叫李宫的大总管被阳虎儿师兄杀了,我就顺手夺了水府大总管之位,收了他的手下,想要去交代一番。”
苏真微微一笑道:“师弟倒是好闲情,淮河大总管算的什么职位!我们天河剑派山门所在的通天河,亦是波澜壮阔,仅次于四条大河。你要是愿意,为兄就跟几位师长说说,让你去做通天河主,岂不是比这五百里一段的水路大总管逍遥多了!”
焦飞不愿多做分辨,拱手和苏真道别,他哪里是去找那几位水族部曲?一路水遁到了铃鼓峰下,把赤发鬼汤巫山的法器古铜环和九具修道人的尸身埋下,设好了炼尸的阵法,预备好了种种仪轨,这才返回水府和苏真一起离开。
苏真修为虽然恢复到了炼罡初期,但他重伤未愈,驾不得风,怕崩坏了伤口,焦飞又不懂得飞行的法术,两人便在一家市镇购买了四匹健马,一辆马车,由焦飞驱赶了慢慢上路。
通天河在神州之西,已经非复大唐境内,此去有一万三千余里,就算是苏真身子完好,能够驾驭遁光飞行,半云半雾的也有七八日光阴,这般步行没有二三月绝难抵达。天河剑派不擅长丹药,苏真也只能自行运气调理,倒是焦飞手上有孟阗竹送的一部医经,路上购买了些药材,炼制了一些丹丸汤散,苏真甚感其情,焦飞又是个讨喜的性格,两师兄弟的交情倒是越来越厚。
有苏真指路,焦飞驾驭了这辆马车穿过了无数郡县城廓,非止一日来到了大唐西域都督的管辖境内。大唐国力强盛,四海承平,一路上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也极富足,少有蟊贼强盗,焦飞和苏真两人,倒是走的太太平平。
但是一路西行,到了大唐境外,便是南突厥,被匈奴逞凶之地,平常商队若无大队人马保护,根本不敢西出玉门关半步。一到了西域都护管辖的境内,苏真就提醒焦飞道:“再往前走,就离了大唐国土,匈奴人来去如风,专事抢掠,突厥人性子如狼,杀戮成性,都不是好相与。为兄我虽然来去过几次,都是驾驭了遁光飞行,从未从地面走过。现在我身子还要养护,驾驭不得风雨,只能慢慢的走过去。我们这辆马车不能要了,你去买十匹大宛良驹,我们一路上更换坐骑,节省马力,就算遇上匈奴甲骑、突厥狼兵,也尽可逃脱。”
焦飞见苏真说的谨慎,便问道:“师兄虽然身上伤患未愈,但一身法力还有三四成,我也略懂法术,难道还怕这些西域胡人不成?”
苏真叹息道:“西域有数百胡族,皆凶狠彪悍,和南方的苗疆一般,自成体系,也有修道之人。虽然真正得有大道正法,能够炼就长生之辈极少,但是在争强斗狠,诸般外道法术上,却都有特出之处,惹上一个就是不死不休,非要寻仇到底不可。就算为兄法力未损,也不愿意招惹这些西域胡人。”
焦飞自小生活的偏僻小镇,倒是真的不知这些事情,听了苏真的解说,也跟着说道:“原来如此,我在长安就见过苗疆禾山道的人物,果然法术凶狠,却不思长生,真要惹上了麻烦的紧!”
焦飞跟禾山道姚开山,王道缘师徒结仇之事,他倒并不曾隐瞒苏真,早就告诉了这位苏师兄。毕竟焦飞手中有许多禾山道的法器,极容易便露出马甲,反倒引起苏真的疑窦。不如干脆说了,反而显得磊落。
苏真轻轻抚摩左手上的一枚指环,沉稳的说道:“西域、苗疆虽然有旁门左道之士,却都比不上东海龙族。北方更是魔门根基最为深厚之地,数百个的部落都奉魔门各派为主。但不管四方宾夷如何强盛,也不能侵入我中原之地,毕竟这里乃是佛道两门发源,修行之士虽然不如四夷众多,但是修为高深,炼就元神的人物,却十倍的四方宾土。”
“我们天河剑派的创派祖师虽然率领一众门人弟子,在通天河开枝散叶,但门中弟子都是中原人士,绝不收西域胡人入门。我们天河剑派虽然地处西域通天河,却是正宗的中原道门,焦飞师弟你可要谨记此节,不可忘记了根源。”
焦飞忙肃容答曰:“焦飞也曾读过几年诗书,颇知礼仪,这一点请苏师兄放宽心怀,小弟绝不会在这一点上行差踏错。”
苏真淡淡一挥手道:“师弟你先去购买马匹吧!等你回了天河剑派,自然知道西域的许多事情。”
焦飞冲苏真一拱手,飘身离开了马车。他和苏真虽然到了大唐边境,却进不去玉门关,玉门关只有驻兵,素来不让平民居住,也无过往商旅。但是在玉门关不远,就有一座极大的墟市。焦飞想要购买马匹,就只有墟市中方有贩售。
虽然西域诸胡十分凶狠,仍有那贪图到西域贩卖货物,往往一本万利,冒死来做营生的商人,在此地贸易,久而久之变成了汉胡两家杂居之所,平时也有数万人以上的规模。若是贸易最旺季节,这里往往有二十万以上人口。
焦飞此时做道童打扮,身上也无包裹,一踏入玉门关墟市,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喧嚣热闹扑面而来。这墟市虽然不比长安的东市西坊,有许多百年老店,货物来源边及天下,但是却胜在占地极广,光是马群就有数百,每一群至少百余匹,多则数千头。
其他牛羊牧兽,更是不计其数。毛皮,铁器,兵刃,粮食,药材,能来西域做生意的都是财力雄厚的大商家,西域诸胡购买货物,极少是单独一人,都是为了本部族购买,因此所需货物往往量极大。似焦飞这样的道童,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大买家,又身无长物,更不像行商。因此理会他的人极少,到让焦飞得以随心闲逛,挑了几个马群,都不甚满意。
焦飞打听了本墟市中最大的马贩子叫做忽勒赤,便打算寻上此人,好购买马匹出关。焦飞正问路,忽然听到墟市上呼喝声起,似是有人动起手来。这墟市上胡人部族也多,西域胡人生性彪悍,敢来边境做生意的商家更是豢养了无数江湖好汉子,一眼不和把刀动手,在此地事所常见。
焦飞不欲惹事,便没往那个方向去,正想绕道而行,去见人烟滚滚,有一名削瘦少年手持一口明晃晃的马刀,上面兀自在滴血,被十余名长大的胡人汉子在后面追撵,口中还不肯服输,大声的叫骂。这个削瘦少年比焦飞大了三四岁,身形修长,身手灵巧,虽然孤身一人,却丝毫也无惧色,只是用汗巾蒙了面,旁人看不到他长相。
这少年竟然敢得罪这么多人,焦飞心中暗道一声:“西域胡族果然彪悍。”心下到有几分佩服,不欲碍这些人事儿,匆忙后退了一步。
恰好他身后有人认得这些人,自言自语道:“这少年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得罪玉真公主的人,今日当然要遭了毒手!”
焦飞回头见是一个胖胖的商人,便随口问道:“玉真公主是什么人?”
那商人见焦飞是一个少年道士,就嘴无遮拦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西域诸胡有那被大部落欺压,生活艰难的,就投奔了我大唐国主。我大唐天子仁厚,就把这些部落尽数收容,并且赐予了封号,都算作西域大都督的管辖下。玉真公主是山阴部大可汗的女儿,据说姿容秀丽,艳名广及草原,便被赐予了公主的封号。山阴部封地最近玉门关,因此这里的墟市就是它们管辖,玉真公主在这里的权势极大,在此地贸易的商人都要上缴一成的货物,方能安然营生。”
焦飞闻言不觉得奇怪问道:“这里不该是西域都督管辖,怎是玉真公主做主?”
那胖胖的商人嘿嘿一笑道:“西域都督权力已然极大,天子怎会容他插手贸易?若是连粮饷也能自足,李家天子何以控制这边塞的数十万大军?”
焦飞这才恍然大悟,冲着那胖胖的商人一拱手,算是谢过了。那个商人指点了焦飞,颇觉长了些面子,洋洋自得的跟随自家商队离开,这么一打岔,那个少年已经越过众人,绝尘而去,奔跑之速,远胜虎狼。
焦飞修炼道法也有了些日子,毕竟也是炼气到了胎动的人物,当然看的出来这少年身上虽然没有法力,却有一身极好的武艺,便是那十余名山阴部的大汉真个把他圈围起来,也未必抵挡的住那一口马刀。
“我在水府内得到的那些武经,其中颇有几种武功十分厉害,如果能够练成,就算道法如姚开山,王道缘那样的人,一个疏神下也难免被杀死。这少年的奔跑身法迅速,姿势宛如狼虎,和中原的武学大不相类,应是西域武学,不过也不算上乘。”修道之人学武容易,因此都不大瞧得起江湖上的游侠儿,军中的猛将。焦飞身兼两家之长,又学了一下旁门左道的法术,也沾染了修道之人的习惯,虽然知道这少年武艺惊人,也并不太瞧得起。
这一场喧闹过后,墟市的商人虽然议论纷纷,却也无人在意,仍旧做自家的生意。焦飞也打听到了忽勒赤便在墟市的最东边,穿过了中原西域的各路商队,找到了这位墟市中最大的马贩子的马场。
忽勒赤因为手中马匹极多,占了玉门关墟市的一半以上,因此独自在墟市的东边占了一片草场,圈了起来,把自家的马群围在其中,手下有数百人帮忙看着。焦飞才一赶到,就有忽勒赤手下的管事,前来接纳,笑容满面的问道:“这位小道爷,您是打算购买马匹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宛良驹,能日行千里,两头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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