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噬长空

“师叔！”却反而是那胤洁两眉紧攒，看着这从小就待自己不薄的上尊，眼中的质问不言而喻。
“你不必多说！”这一身白衣、浑身散发丝丝雷电的男子抬手打断了胤洁接下来的话语：“我不杀他已是天恩，你的劫是他，他的劫却是他自己，他如此对你，连看你受雷罚的样子都不该吗？”
他这话，却间接点出了罗元所见，胤洁看着罗元依旧一动不动的侧脸，这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来，他一定是已经恢复记忆了，是了，刚才他对着九天雷渡天尊说要杀冥魔的话时自己就该想到了，却是自己一直陶醉在他之前的时光，不愿面对罢了。
他眼中的九天雷渡上尊，真的长得是与他自己一般模样吗？那自己在他的心中，究竟能否有那么一丝余情？
胤洁狭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心中，那道最大的坎，那横在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那贯穿于他生命长河中的劫，真的仅仅是自己吗？
师叔的剑意是劫，到了如今的境界，任何人眼中所见的九天雷渡上尊，都不过是自己心中最大的一道：劫。
胤洁看到了自己的劫，那是罗元，罗元也看到了自己的劫，那却是罗元，不过胤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劫，罗元却依旧处于仅仅因惊奇的迷惑之中。
胤洁食指微摆，那滞留于罗元体内限制罗元行动的黑色元气终于重新溢出罗元体内，回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罗元自然也知晓自己再也不能装作失忆的样子，也不必继续装作失忆的样子，他转过身来，盯着胤洁的双眼，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发觉什么也说不出口，便干脆沉默着。他又看着刚才显现出自己面目的九天雷渡上尊，却发觉更近了些，他的面目又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自己刚才所见的那个与自己面目一模一样的男子仅仅是幻觉一般。
却见九天雷渡上尊背过身去，不再看两人，屈指一弹，顿时天旋地转，整个天地竟现变化，罡风横生，长冥河消失了，狭长的裂谷岩壁也消失了，淡绿的光泽消失了，漫天的水雾消失了，罗元本来能够察觉到的那不远处藏有影剑散元的炎魔宫也消失了。
环顾四目，皆是漫天星空！
便见一道闪电于无尽星空中闪下，“轰隆”一声，如同地鸣耳变，罗元只感觉眼前一花，看清楚时，自己已经处于一片巨大的白玉石台之下，再看周围，数百丈远处，是将这一片广阔地域围成一圈的凌雕牙阁的围墙，而罗元脚下，却是布满无数扭扭曲曲的符文，雕刻在青石之上，一眼看去，纷乱如麻。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却不见雷电，反而一道紫色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那距离罗元约百丈的白玉石台之上，那是魔女胤洁的身影，此时她傲然而立，面色高贵而圣洁。
“轰隆”，再一声巨响，罗元身前突兀的出现了一片光幕，而那玉台竟然在一眨眼间变得透明，又变得融化，渐渐的，奇异地变成了一滩活水，这水载着胤洁缓缓而下，挤压遗留之处而以罗元身前光幕为岸，水源汇聚，扭曲符文尽皆消失。
一个淡蓝、过膝、方圆百丈的水池，出现在了罗元眼前，出现在这高耸无极的彩色光幕之中。
罗元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问，他拿手轻轻接触光幕，却感觉手心突然传来绞心的疼痛，紧接着便是遍布全身的巨大电流通过，罗元身躯一抖，便看到无数白明的电光从罗元手心直接击入了罗元的全身，连那气种内也突然一阵翻动，一条小金龙钻出气云，似乎是被击打得太过疼痛，正要仰天长嘶，却又被罗元紧急中强行阻止，不舒服地翻腾了好一阵，才慢慢平息下来。
这么一个当口，罗元再抬头时，已经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九天雷渡上尊已经浮于彩幕之中的半空，正定定地看着同样立在水池之上，仰头看着他的胤洁。
“雷渡上尊，不要让罗元看到雷劫！”胤洁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冥宗上尊，她似乎看不到就在眼前不远的罗元，不过她纵然知晓罗元眼中最重要的一关并非是她自己，也依旧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受苦的模样。
那高高在上、看不清面目的九天雷渡上尊只是摇摇头，一抬手，便见那方圆百丈的天空顿时狂风呼啸、乌云涌动，层层叠叠，如狞兽舞爪，无数电光穿透在层层乌云之中，将本来因乌云而变得黑暗的百丈彩幕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这雷电无声，却咆哮得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狂躁百倍。
“云引九天之上，浩瀚星海雷云劫渡，我以九天雷渡上尊为名而失本姓，我便是劫，劫便是我，今我古冥一族圣灵之女胤洁违背宗门法令，魔尊遗嘱，当面对碧天华宫古冥一族亿万先辈，行此三万五千道雷劫之罚，以敬宗祖之威！”上尊的声音在重重雷云之中显得洪亮悠长，罗元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感觉出他祭祀语完毕后，此时似乎正闭着双眼，如同在念动什么真言道令。
这便是罗元也做过的，如同启用引灵阵之前，需要念动一段咒言一样是一回事。
突然，罗元识海一跳，那浮于半空的九天雷渡上尊已不见了踪影，取而带之时一片宽约数丈的球形光芒，在漫天雷电中显露出独特的神采。
胤洁于华池中傲然而立，如同这一小片天地唯一的生命，罗元看着，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悲壮、几分动容来。
却听得“轰隆”一声，肉眼所见，那暗藏于无数乌云之中的一束雷电从天而降，直接击向了胤洁头顶天门。
那胤洁只是身子一颤，却不发出一丝声音，她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直到那雷光在她体内闪耀，完全照透了她的身体，将她身体骨头的形状都显露出来，才自脚底而出，渡入水中，又受华池折返，再次从胤洁脚底钻入，穿透全身，竟又化为一道红芒，钻入了乌云之中。
白电化红芒，每一束电芒透体，都是对胤洁身体防御的进一步弱化，每多一束，痛苦就增强一分。
“轰隆轰隆！”乌云天空又生出三道电芒从天而降，落入胤洁体内，又化为三道红芒重入天空。
罗元远远所见，她只是身躯一抖，却依旧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
那雷云似乎发了怒，紧接着一声比刚才三声加在一起好要巨大的雷鸣响起，竟见足足五道比之前更为粗大的白芒从天而降，再次落入胤洁头顶。
罗元肉眼所见，那胤洁身躯已经忍不住颤抖着，却依旧抬头看天，傲然而立，不发出一丝声音。
“轰隆隆隆……”便看到那乌云竟然旋转起来，以中央白色电球为中心，化出一个数百丈、遍布整个光幕天地的漩涡。
罗元心中一颤，这一刻，仿佛站在那光幕中接受雷罚的不是胤洁，而是他自己。
整整十道雷电自空而降，瞬间没入了胤洁头顶，罗元终于凭借识海青藤的观察，听到了一声弱不可见的轻吟！
罗元心中一抽，如同一根针扎入了自己心中。
他立于光幕之外，看着光幕之中，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雷鸣云动，电闪痉挛，一一落入罗元眼中，十道，又十道，由慢而快，初似檐雪融滴、渐如雨落红墙，最后，竟像那千丈悬瀑，飞流直下，击鸣如啸，都没入了这看起来较弱无比的紫色身影之上。
而那声音，由细不可见仅靠识海青藤才能听到的轻吟，变成了罗元耳中所闻的漫天嘶吼，她的身躯，也终于由傲然直立，变得匍匐在华池之中，在呛鸣中时浮时沉，雷电、光雨、华池、雷声交织，绘成了罗元生平见过的，最为凄惨的光景！
一声惨啸，便是三天三夜！





剑噬长空 第七十三章 雷鸣宫
彩幕乌云，雷霆水声，交织成画，刻于罗元眼中，映入罗元识海，那胤洁于九天华池中受三万五千道雷劫，整整三天三夜，罗元也自站于一旁，一动不动，看了三天三夜！
胤洁便是以化剑境的极高修为、超脱普通生命形态的身躯，也在那无数声超越极限的惨嚎中声音嘶哑起来，而偏偏每一道雷劫度过她的身躯，非但让她有昏迷之感，反而让人越来越清醒，全身的知觉越来越灵敏，以至于到微微一触就是无比的刺痛。
雷劫三万道，尽都无情落于这紫衣少女娇躯之上。
便是他未曾亲历其中，也全身大汗淋漓、元气涣散，那一道道击打在她身上的电光，似乎击中的不仅仅是处于狂暴雷电之中的胤洁，也击中了隔着光幕的罗元，他手指微微颤抖，三天的时间，他看上去竟似过了三十年，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声音，终于停了，可那声声惨叫，依旧深深印在罗元的脑海深处。
乌云散去，晴空复来，只留最后那道丈许电球，依旧悬于空中，一动不动。
虚空中响起了九天雷渡上尊略带威严的声音：“胤洁，此三万五千道雷劫不会伤你性命，也不会伤你修为，不过却会将你身体的任何一丝痛苦放大无数倍，将你的身体伤到极致，至今已过三万四千九十九劫，最后一道雷劫的痛苦将等于前面所有雷劫的总和，尚如此，你可知悔改？”
那胤洁此时匍匐在地，身体随着过膝的华池水上下浮动着，似过了许久，才见她缓缓抬起已然散乱的头来，她似乎还睁不开眼，却依旧抬头望向空中，声音细若游丝，混沌不清，却似乎执着依旧：“便是……再来一次……又有何惧？”
“好，冥宗圣女胤洁，过了这最后一道雷劫，你便再获重生，魔尊遗嘱不可再忘，切记！”他话刚说完，那空中方圆数丈的雷电之球突然一抖，肉眼可见，那本来一团的光球竟突然分散为点点星芒，若再仔细点看，这些星芒并非点状，而都是一把把极其细小，却闪耀电光的雷剑！
星芒之小，如同汗毛，可每一丝，却都带有与之前拇指粗细的电光的能量，团团成云，细支成线，只一息，便从空落下，刺向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粒肌肤——这种痛，不仅仅在脑海，而是分布在全身任何一处，无处可藏！
那胤洁重新从水池中立了起来，双眼望着那闪闪电芒的剑云，眼见她身体极速黑化，眉浓睑黑，嘴唇乌红，双眼放出红如野兽般的光芒，而她的背后，竟燃烧起照耀半边天空的大火来，她于那火中，如同黑凤缭姿，就这么张开双手，非但不逃避，反而将其尽数掩入怀中。
那最后一道雷球所化无数点点雷剑，只发出“兹”的一声，瞬间没入她的体内，便见漫天火焰蹙然熄灭，而胤洁连声音也无法叫出，就这么直落落立于地上，也未曾倒下，却让罗元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虚无的眼神，那是一种摄人心魂的对视，罗元看着她依旧美丽的双眼，却明明感觉她此刻已经如同经历了一次地狱煎熬，此时的她，如同经历了一次那传说中并不存在的生死轮回！
胤洁曾与他说，她已经是来生，罗元却依旧在今世，莫不是如此吗？
罗元心中一震，那这胤洁，如此经历雷劫，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了吗？罗元不敢想象，这种痛到极致究竟是何感觉，可他却能感受到，那胤洁褪去魔性的一面，也是如此脆弱、孤独而无助。
水流缓缓回拢，复而又变成了百丈远的白玉石台，罗元走近那依旧立在台中两眼无神的胤洁，她依旧在失神的状态，仿佛这一刻，她灵魂已经消散了一般。
罗元再走近些，直到立在她三尺之外，他盯着她的脸仔细查看，除了皮肤比先前更要苍白外，竟没有其它任何经历过雷劫的迹象，三天三夜的雷云劫，此时竟然镜花水月，不辩真假。
“每一次雷劫都是一次重生，你可知她已经是第二次经历雷劫？”罗元背后传来那面目复而模糊不清的九天雷渡上尊的声音，他转过身去，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碧天华宫的雷劫不会伤人性命，甚至不会让人受伤，可纵然如此，不是宗规相逼，我怎肯用此种世间最惨痛的雷罚对付师兄之女！”那声音此时仿佛不是九五至尊的冥宗上尊，反而变成了随和的宗亲，他继而又叹道：“三万五千道雷劫，究竟有谁愿去承受两次？罗元，胤洁是我族圣灵体之身，因不愿将你一剑斩杀，才致一切责任都落在她身，你如今已是我族内亲，便当时时谨记此恩，不能辜负。”
罗元若有所明，那上尊也终于不再言语，屈指一弹，罗元便看到自己与胤洁双双飞起，腾入高空，渐高时罗元才看清了，原来这九天华池就在这绵延万里长冥谷之上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而就在这露天而座的九天华池不远处，肉眼可见一座宽高都有数百丈的浮山，正悬浮在长冥裂谷的中央，其上下有云雾飘摇，仙鹤鸣音，如同仙境。
罗元与胤洁一起被带动着往这若隐若现的浮山而去，近了，罗元才在这浮山最中央，看到了一座以浮山为低的白色华宫，这宫殿外有围墙，内有五殿，四殿分布东南西北四向，中央一座蜚玉华殿足有数十丈高，其屋檐有古老的、罗元从未曾见过的野兽雕岩，庞大而又雄伟地舞牙朝天，便是隔着云雾，隔着遥远的距离，罗元也能感觉出当初雕刻这些野兽的匠师工夫之巧夺天工。
魔女离罗元不过数尺远，时而云雾风大，便有秀发打于罗元脸上，不过罗元感觉脸边的刺痛，却并不伸手阻拦，只是定定地看着这个飞于自己身前的背影，透过她姣好的身材，可见那云雾中的华宫渐渐清晰，一扇大门渐渐浮现在自己眼前，那上面写着三个纂体大字“雷鸣宫。”
“雷鸣宫，一定是九天雷渡上尊的行宫吧！”罗元心中想起了自己被带到这九天华池来之前，看到那于冥河谷底的炎魔宫，那一定是炎魔嗜血上尊的寝宫了。
他不知道这九天雷渡天尊为什么对自己杀害了冥宗之人毫无感觉，也不知晓他们口中胤洁所违背的宗门计划究竟是什么，他只是看着这依旧未曾回神的胤洁背影，不知怎的，心中竟生了几次愧意来，这种愧疚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因为他从不曾认为自己对谁有真正意义上的亏欠，可那漫天雷光中，胤洁仰望苍天嘶声惨吼的情形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难以抹去。
或许，根本就不能抹去了吧！
罗元想着，两人却已被九天雷渡上尊操控着从空中落下，并不从雷鸣宫门中进入，反而直接从空中落下，罗元肉眼所见，这雷鸣宫的人并不少，哦，或许，那些利爪兽罪的魔兽并非人类，或者那人面邪心的人魔也不是人类，或许那寒气森森满脸血色的动物也不是人类，或许那骨瘦嶙峋永远一团黑气缠绕周围的斗篷之下也不是人类，又或许，连离罗元咫尺之远，长相犹如天人却双目尚且无神的魔女，也不是人类！
诺大个雷鸣宫，诺大个冥宗，仅仅只有一个人类！
那上尊之前所说，自己永远不能出去了！
“不！”罗元心中一颤，他的剑意，他的生命，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这里，无论如何，便是胤洁对自己万般保护，便是那不知在何处的炎魔上尊回宗门后依旧拿自己没有办法，他也一定要走出冥宗，重新回到那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却不知是不是他突然的一声大喝起了作用，那身前一直一动不动的胤洁肩膀突然抽动了下，两人却也刚好在这一刻落下地来。
罗元感觉到，萦绕背后的那股无边无际的元气消失了，在将自己两人送入这雷鸣宫后，那九天雷渡上尊却再不见了踪影，罗元便是以长出了颗嫩芽的识海青藤观察，也丝毫看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说要覆灭七星剑宗，复兴冥宗，总该是真的吧！
罗元想起了刚出七星剑宗时易天对自己的嘱托来，那便是无论何时，都勿忘初心，勿忘道心，也别忘了自己的剑意之本。
罗元没有忘，可身前那魔女肩头一抽，就要往地上倒下时，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搂在肩上，便怕她一不小心摔在地面。
那迷茫而虚无的眼神终究渐渐清醒，一清醒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罗元感觉到自己耳边传来幽兰之风，胤洁淡淡的体香传入自己的鼻端，让人心旷神怡。
“小哑巴，你是小哑巴么？”罗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懒懒问道。
“牛鼻子……”胤洁眼神虽然渐而清醒，却虚弱得仿佛一岁的婴儿，整个人倒靠在罗元肩头，看着那晴朗却无边的天空，眼神遥远而清澈，连动都动不了了！
罗元将她扶坐在地，气种在这冥宗粘滞的元气中运行起来，渐渐的，两人周围元气飘摇，几束落叶飘于天空。
“小哑巴，你能让我离开这冥宗腹地吗？”罗元一边手心贴着她的背部，全力给她灌输元气调节她体内的经脉，一边开口轻语，手中金黄的铃铛在这浮山游风中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胤洁定定地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华殿，久久不曾出声。
一滴清亮的泪珠，沿着她背对罗元的脸颊，滑落到他的细白脖颈处。
袅袅仙境，碧天华宫，美人如玉，灵气如虹，都淹没在这相背的两道身影之中，消散弥尽。




剑噬长空 第七十四章 虚空成剑
阳光自东而西，雾云散去又凝结，视线由白变黑，直到那清晨的红芒初显，罗元才终于将胤洁体内混沌交错的经脉理清，她最后为了对抗那难以忍受的痛苦，用出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潜能，导致经脉混乱，才会像现在一般虚弱。
不过如今经脉终于理清，以她化剑境的身子，恢复起来也相当之快。
罗元并不知晓，他以剑法之境探出那胤洁经脉运行来，于常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
只是这非常奇怪的一点，此时两人竟然都不曾关注，罗元一心想着该如何离开这冥宗与那苏雪沫会和，而胤洁，依旧沉浸在罗元于自己清醒第一刻所说的话语之中。
胤洁缓缓站起身来，背影略带清冷，罗元亦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他想说什么，不过见她没有返身的意思，他也难以开口。
“罗元，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雷鸣宫的！”胤洁清冷的声音传来，她不再看罗元，反而入了眼前这高数十丈的华宫之中，朝那顶层元气凝聚之处走去。
罗元见她离去，并不好立马追身上去，他略微想了想，便沿着这诺大的雷鸣宫缓缓踱步起来。
那些各色各样的魔头对罗元视而不见，似乎每一个投入到雷鸣宫的魔物，都知晓这是由自己的主人，便是那冥宗第一高手的九天雷渡天尊送来，若要杀早就杀了，既然如此过来，便必定是客。
她将我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入这长冥谷冥宫之地，怎可能轻易让我回去，却是我想得天真了！
罗元摇摇头，走到偏殿的顶层，远远的，他看到中央华殿顶端的延伸拦木之处，有一个紫色身影，正定定地立在那儿，看着这条由南到北无边无际的长冥裂谷。
那飘摇在风中的裙摆，总有种独特的美感，罗元定定地看了许久，却终于轻轻握了握手，眸中的亮光闪耀着，识海的火花一经点燃，就不容熄灭。
罗元下定决心，依靠自己，从这浮山上的雷鸣宫，踏过长冥裂谷，去找那出冥宗腹地的出路！
他缓缓盘坐在地，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依旧盘旋自己识海之中的青藤来，随着他手势变幻，体内气种以一种奇妙的姿态运行着，如同灵意尽生一般，他身体的元气在罗元身边不断运动，化成一个个细小灵动的漩涡，这些漩涡如同有了灵性，围绕着罗元时而旋转，时而跳动，时而拉伸收缩，时而钻入罗元衣服之中，绕着他纤细的绒毛调皮地滑动。
将自己身体调节到最佳状态，罗元才终于大起胆子开始动摇这久久埋藏于识海的青藤来，师父曾告知他，远古修行人士到达一定地步后也可能会出现这种奇异的返祖现象，不过这青藤如同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袋的神秘事物，罗元虽然好奇，可不敢也万万不会用剑削下它仔细查看！
而越到后来，罗元越感觉这青藤仿佛化为了自己的一部分，隐隐间竟有几分难以割舍的感觉。依靠这青藤的神奇功能，他现在甚至不但能看到元气与元气只见极其细微的差别，甚至能直接穿透人体，看到他体内的气种运转，看透他的奇经八脉，这感觉实在神奇无比，自从那青藤突兀的长出了一颗嫩芽，罗元便仿佛自己突然多了一只眼睛，这眼睛并不长在自己脑袋上，甚至也不长在任何物体上面，而是游离在他身体四周的所有地域，在这地域内，风、草、花、虫甚至所有生命所依赖的气，都是他的眼。
罗元将它埋在识海中时，这种感觉可以延伸数百丈，而现在罗元，要做的就是将它完全撑开，看看自己能够知觉的最大范围，看看自己究竟是否能够看穿这悬浮之山上的雷鸣宫的所有禁制，以助自己逃出去。
是了，便是魔女对自己毫无侵犯，便是那九天雷渡上尊对自己毫无恶意，单单要把自己囚禁在这冥宗腹地永久的想法，就是罗元不能容忍的。
那镶入识海的手指粗细、也仅有手指长短的小藤被罗元全身充满活力的元气注入，终于缓缓动弹起来。
合苞嫩芽渐渐打开，罗元感觉识海里一凉，如凉风吹过，继而想起了呼呼的声响，那一直匍匐在罗元识海中的青藤，终于再次立在罗元头顶，而那颗之前罗元以为的嫩芽此时却已经长成一页幼嫩的叶子来，这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黄色的嫩纹来，罗元头顶虽然未曾长眼睛，可已然与之前不同，他竟然能够将头顶那青藤的形状尽数揽在眼中。
见自己的知觉并无多大变化，罗元意念中的双眼渐渐朝青藤凑近，却突然听得耳边一阵温暖的轻风吹过，那细嫩的芽叶抖了一抖。
“轰！”
如同水中鱼儿跃出水面，如同井底之蛙登上高地，又如同九尺雄鹰展空远望，罗元识海所见，天旋地转，一切都生出了变化，天地已经褪去了色彩，褪去了形状，甚至褪去了气息，只余一股股不可言状的、涌动暗波，又似一团团黑白能量在天地之间展现，罗元内心震撼，不知道这究竟是何事物，这些不可言状的东西互相交融、在天地之间飘忽，时快是慢，时大时小，正像那每个生灵都不能缺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