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帝国
作者:别烦
1977年,江北油田大会战。小镇青年赵跃民应聘成为了一名普通钻井工人。身为石油专家的后代,他依靠着出色的头脑和过硬的技术,带领石油工人圆满完成会战任务,并踏着改革开放之浪,成立了自己的石油帝国。
本文将带您回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p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石油帝国》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p
石油帝国 第一章 应聘
1977年,江北省邵湖镇。
冬雪飞扬,朔风凌冽,严寒的气候正在这座江南小镇上肆虐。
巨大的器轰鸣声,在镇上此起彼伏地响起着。遍地都是铁丝网围成的工地,打桩和起重一刻不歇地劳作着。
工地四周贴着大幅的红字标语:
“热烈欢迎江北油田指挥部入驻邵湖镇”
“响应央号召,积极投入江北油田建设”
“顶风沙,斗严寒,艰辛万苦不畏难”
镇心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年轻人们拢着袖子,排队等待着江北油田招聘工作的会。
油田指挥部办公室主任高治国戴着安全帽,一身藏青色的工作服,看着长长的人龙,举起喇叭略带歉意喊道:
“各位热衷于为石油事业贡献的小同志们,非常抱歉,江北油田目前招聘岗位已基本全满。只剩下”高治国拿起计划书,仔细看了看,呵着热气说道,“只剩下一个搬运工名额。大家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报名。但是”
高治国看了看人群,语调一转道:“有些事情要先跟大家交代一下。这个搬运工名额,是临时征调性质的,不算进油田单位编制内,只用个月,等到指挥部基地建设好之后,就自行解除合约。工资是每月二十八块钱,因为是临时工种,这工资也是正常的一半”
话还没说完,只见长长的排队人群便一哄而散,还带着抱怨声。
“临时工,临时工谁愿意去啊”
“是啊,就二十八块钱。技术工种还行,临时工我宁愿在家歇着”
转眼间,排队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高治国无奈地摇摇头,这场景是他意料之。今年年初,江北省现油气田,石油工业部从全国各地油田征调职工,奔赴江北省这座水乡建设油田指挥部进行会战。虽说江北油田作为新建油田单位需要大约五千名职工,可是近九成五都是直接从其他兄弟单位征调过来。他高治国,也是从华北油田调来的。留给本地年轻人的会,真的不过。
“还有哪位”高治国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准备收摊回家吃饭去了。
“我高主任”
对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喊声。高治国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身那个年代普遍穿着的蓝色夹衣袄,上还拎着铺盖和行李,他身上挂着的一个瓷盆引起了高治国的注意。
那瓷盆上刻着“云南西双纳人民公社”几个大字。
高治国眉头一抬,问道:“小伙子,刚从云南插队回来”
“嗯,今天刚回。”
“云南那里,我也呆过一阵,那时跟缅甸政府谈一个石油工程项目。”高治国脸上带着回忆,说道,“小伙子,在农场那么多年,回来感觉怎么样”
那蓝色夹衣袄青年深吸一口气,应道:“这感觉吧就像最近上映的闪闪红星的一句台词”
“哦是那句红星闪闪亮,照我去战斗”
“不是”那青年嘿嘿一笑,“是我胡汉又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高治国绷紧了一天的脸终于放松下来,扑哧一身笑了出来,用钢笔帽戳了戳桌面,带着笑意问道:“叫什么名字”
“赵跃民。”
“好,赵跃民同志,你想应聘这个搬运工你可想好了,这是一个临时性征调性质的工种”高治国伸头看了看赵跃民身后,觉也没有人,清了清嗓子道:“嗯,你也没有竞争对,想好了就在用工合同上签字,明天来报道。”
赵跃民站得笔直,响亮回答道:“高主任,我想要技术工种,想当钻井工”
“什么”高治国的钢笔帽落了下来,脸上露出荒唐的神色,站起身来,板起脸道:“赵跃民,你在跟我开国际玩笑吗我刚才说了遍,其他工种招聘已满,只剩下这搬运刚名额”
赵跃民低了低头,恳切道:“高主任,我真的特想进钻井队。我从小就喜欢摆弄各种械,修闹钟,做收音,我都行。修自行车我也会”
高治国板起脸道:“修坦克会吗”
“学两遍说不定也行,高主任,挖掘石油需要坦克”赵跃民笑道。
“乱弹琴”高治国见赵跃民听不出好赖话来,他无意与这个愣小子纠缠,收起折叠桌椅,拎着直接走到一旁停着的解放牌卡车旁,叉腰抬头问着司:“老张,车还没修好呢”
“高主任,这问题不小,我也是刚刚开这解放牌,不太熟悉”司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在等维修的师傅过来”
风雪越来越大,高治国不禁跺跺脚,看着表焦急道:“那维修的师傅几点来晚上我在指挥部还有个会。”
话正说着,赵跃民突然走到卡车前,支起引擎盖,抬头朝里面望去。
高治国见其支起引擎盖的动作娴熟无比,倒是愣了一下。
赵跃民看了半天,拿起旁边的扳敲敲打打,不一会儿,喊道:“端一盆热水来”
“什么”高治国还没反应过来。
“端一盆热水来,天太冷,动铸铝的水套和串联着的冷却水箱水冻住了,我化化冰。”赵跃民像是诊断出病情的外科医生一般说道。
这小子有些邪门啊
高治国心里揣测道。他有些怀疑赵跃民的修车技术,但见他如此准确地说出这些动术语,又不得不信。
“高主任,热水啊热水”赵跃民又催促道。
“马上来,马上来。”高治国忙不迭答应道。他和司两人,各自跑到隔壁人家那里要了两盆热水,给赵跃民端了过来。
赵跃民接过热水盆,对准冻住的水箱,浇了下去,又拧开水箱和体两个放水阀门,慢慢放水,忙乎了好一阵,抬起头来冲着一旁的司喊道:“师傅,你试试看,行不行”
司一踩油门,动引擎重新出低吼声。
“行了,行了,这位小同志,你真行啊。”司乐道。
“别急。”赵跃民脸上神情并未放松,走到卡车后面,看了一会儿说道:“行,没有冒白烟,说明缸盖没有冻裂,可以开走了。”他又叮嘱司道:“师傅,这解放牌卡车,冬天出车尤其要注意,出车前,要往水箱里灌注热水,动启动后要往气动刹车的储气罐里打压,只有当气压表的指针达到四公斤每平方厘米时,才能够缓缓地开动车辆行进。”
那司听了赵跃民的话,直点头。
高治国吸了口气,他刚刚只以为这赵跃民为了钻井工的岗位,随口自吹自擂了一番,没想到对方真的把车修好了。
“赵跃民同志,不错啊。”高治国说话的口气明显缓和了好多,拍了拍赵跃民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以前学过修车”
“高主任,在云南插队时,大把时间无聊,跟着当地一个师傅学过几。”赵跃民笑道,又把香烟推了回去,“抽烟,不会。”
“嗯,香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高治国也将口衔着的香烟放回烟盒,他带着欣赏的口吻说道:“有一啊。我们前线的钻井队,正需要你这样善于摆弄械的优秀人才。那钻,可不是人人都能会用的”
赵跃民听出话外音,精神一振,欣喜道:“高主任,你答应录取我为钻井工了”
“嗯。”高治国点点头,他看了看计划书,钻井队其实还有一个名额。高治国在邵湖镇也有个亲戚,天两回来求他介绍工作,让他不胜其烦,原本想把这个名额划给自家亲戚算了。但是,他看到赵跃民如此了得,又想到钻井队正缺能够控制好钻平台的人,还是决定人才优先录取,将名额给赵跃民。
“不过,跃民啊,我问你”高治国想起什么问道,“我这是凑巧还有一个名额。我要是没有,你不也是白忙活吗”
赵跃民不好意思笑道:“高主任,刚才应聘前,我就在你身后偷偷瞄过招聘计划书了,什么岗位有名额,什么岗位没名额,一目了然。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小子,找工作用起孙子兵法来了”高治国哈哈大笑道。
石油帝国 第二章 低调的石油专家
赵跃民喜气洋洋地在用工合同上签了字,递交了证件,便满怀欣喜地背着铺盖行囊往家的方向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赵跃民今天上午在长途汽车上还是一名待业的回乡知青,下午刚到家乡便找到了工作。
那个年代找个工作,可是异常困难。十年代末大批知识青年回城返乡,国家还未复苏的工业无法接纳如此大的人流,造成了大量的待业青年。在街上晃悠无事,打架胡闹才是常态,能够进到油田这类国营单位当技术工,实在是一份值得别人羡慕的资历。
赵跃民一边走着,一边慨叹自己家乡的变化,镇内来来往往的,大多都不是本镇之人,还有不少穿着军装的战士,高喊着石油会战的口号,整装列队从他身边经过。
邵湖镇坐落在江北省北部,周围湖泊星罗棋布,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若是阳春月,和风煦柳之时,颇有江南小镇的秀丽之美。赵跃民记得,虽然自己家在维扬市有一处房子,户口也算城市户口,可是父亲坚持搬到这座小镇来住,看的恐怕就是这份娴适。不过这江北油田入驻之后,恐怕多了一份热闹,少了一份娴静。
顺着邵湖镇的石桥走到岔路口处,一位五旬左右的年人早就等在那里。他前额的头稀稀落落梳在一边,鼻梁上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两截袖套上还沾着油腻,一副随性不修边幅的样子。
“跃民”
那年人冲赵跃民招了招。
“爸”赵跃民脸色激动起来,立即一路小跑过来。
这等在岔路口的年人,便是赵跃民的父亲赵春达。
“跃民”赵春达重重地拍了拍赵跃民的肩膀,
“你瘦了。”
“插队可没啥东西吃。”赵跃民见到自己父亲,也眼泪汪汪道:
“爸,你咋还胖了呢”
赵春达听了这话差点没走个趔趄,他扶了扶眼镜,老脸一红骂道:
“臭小子,尽胡说。这年头,平日里都是窝头咸菜的,哪能胖我那是胖吗我那是浮肿。”他接过赵跃民身上的铺盖,指了指前方道:“走,咱们回家。”
赵春达提着赵跃民的铺盖,虚胖的身材在前面略微费力地走着。这位其貌不扬,甚至走起路来姿态有些滑稽的年人,却有着小镇居民们不曾知晓的光辉履历。赵春达出生于民国年间,年轻时便留学欧美学习当时刚刚兴起的石油工程专业,49年后放弃国外高薪福利回国在石油工业部任技术顾问,是国内第一批石油工程专家。只可惜,在其后的反五反以及十年浩劫,老赵被打成右派,关进牛棚。放出来之后,人已经苍老一圈,至此隐姓埋名,带着年幼的赵跃民在邵湖镇扎了根。
赵跃民很少听父亲提起自己的母亲。他只知道,十几年前,在他刚出生不久,自己的父母因扎根国内还是国外这个问题,产生了剧烈的争执,然后因价值观分道扬镳,最后父亲留在国内,母亲拎着行李独自去了美国。
赵跃民的母亲离开后,家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一个像赵春达这类的高级知识分子,对生活曾经是一窍不通,被单位同事笑称“脖子以下都是废物”的单身父亲,又当爹又当妈,赵跃民也深知自己父亲的不容易。
看着父亲略微蹒跚的步伐,赵跃民不禁想到这几年插队落户,对方一人独居的辛酸寂寞。
自己父亲略带臃肿的体态,宛若朱自清的背影的场景,赵跃民心有些酸涩,上前一步说道:“爸,我来拿吧。”
“显你爸不用了”赵春达躲过赵跃民伸出的,板起脸教训道,“你爸身体的零件好得很,离报销还远呢。”
“爸,您这是什么话”赵春达苦笑道。自己父亲这种高级知识分子透出来的傲然风骨带着冷嘲热讽,从小到大,到现在自己都没有习惯。
“爸,咱们几年没见了,您也不说句好话。我可是一直挂念您”赵跃民无可奈何道。
“党和人民派你到云南接受贫下农改造,我相信云南的公社同志不会亏待了你们。我放心。”赵春达仍旧板着脸,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着。
两人走下一个斜坡,只见大门上裱金着几个大字“江北石油职工家属大院”。
“我们的家,就在那里。”赵春达指了指前方的一排二层红瓦小砖楼。
江北油田建立起职工宿舍,占用了一部分土地,与镇政府商量后,一部分本地居民也暂时搬进了这职工家属大院。
进了家,赵跃民一边稀奇地看着家里的摆设,不出所料,自己父亲作为一个曾经的科研人员,显然十分不善于操持家务,家的家具物件也是随意摆放。
“爸,有吃的吗”赵跃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笑着问道。
“饿不死你。”赵春达应道,“跃民,你坐一会儿,我酱油瓶见底了,去隔壁邻居家借点。”
赵春达推开门,仍然保持着木讷的表情走到邻居家门口,然而,没走几步,却突然失控一般地猛得用拳头捶起了邻居家房门。
“老赵”邻居推开门。
赵春达大口地喘着气,脸憋得紫紫的,只是盯着邻居,说不话来。
这可把邻居吓坏了,惶恐问道:“老赵,你莫非心脏病犯了”
见赵春达只是喘气摇头,邻居又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上头又有新动向了”
“老赵,你急死人了,快说啊”
赵春达扶着墙,身体不断颤抖道:
“我的我的”
“你什么了”
“我的儿子回来了”
泪水在赵春达的眼眶打转,雾气在他的眼镜上凝结。
他踮起脚尖,泪流满面,激动地语无伦次道:“五年了五年了”
“好事啊,好事。等了五年,儿子终于回来了。老赵头,你攒了那么长时间粮票肉票舍不得吃,就为了等今天给儿子做顿饭吧。”邻居也激动道。
赵春达哭得跟泪人似地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叠票子,抽噎道:“舍不得用,舍不得用等儿子等儿子”
他握紧双拳在空挥了挥,浑身都在颤抖,扶着墙喘着气。
“老赵头,你命苦,就守着儿子过日子吧,别再让他东奔西跑了。”邻居动容道。他知道,赵春达守在这栋空屋,一晃眼就是五年,每日跟他聊天的话题就是提起自己的儿子,却倔强地不肯往云南写信。
赵春达立即如同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来说道:
“对了,借点酱油。”
午的饭菜四菜一汤,在那个年代可谓是丰盛至极,赵跃民几年没见过的传说的红烧肉冒着香气登了场。
赵跃民吭哧吭哧风卷残云时,赵春达却很少动筷子,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偶尔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赵跃民见到自己父亲,心里藏不住事情,立即将自己当上钻井工的事情告诉了赵春达。
赵春达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一脸平静地收拾着碗筷。
不过没过多久,赵跃民就在厨房间就听见自己父亲久违的五音不全的歌声。
下午,赵春达又乐呵呵地帮赵跃民买了些水果,洗干净放在桌上,叮嘱赵跃民,到油田一定要好好干,听领导的话,要肯吃苦,多干事。
赵跃民照单全收,想起件事,问道:“爸,你这几年,一直闲着”
赵春达听到闲这个词,眉头拧了起来,语气冷道:“闲啥,你爸我没事就下棋看书,还去钓钓鱼,日子忙得很。”
“不是,爸,现在江北油田刚刚建立起来,很缺人才。您是建国老一批石油专家,这资历,您要是愿意,向组织打个报告,去江北油田当个勘探局副局长都没问题啊”赵跃民热情建议道。
赵跃民提出这句话,赵春达脸色就不对了。他板起脸道:“我去当个副局长,然后你靠着我这个爹,混吃混喝,不费力气过资本家的生活,是吧”
“爸,您看您”虽说赵春达说出了赵跃民的心声,但是看着老爸不好的脸色,只得装作义愤填膺道:“爸,我是为您着想。现在四人帮粉碎了,工业建设百废待兴,还是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啊。”
赵春达摇摇头道:“跃民,你是不知道你爸经历过什么。现在,我对于石油的兴趣已经不大了,人老了,脑子也不用了。还是过两年休闲日子算了。现在你爸找了份烧锅炉的工作,干着也挺好,别的也不想了。”
堂堂石油工业部的专家干起了烧锅炉的事情,赵跃民有些失落。不过,他见父亲对重新回到石油行业没兴趣,也就不再吱声。的确,经历过那样一段黑暗岁月,受过不小的折磨,足以使人心灰意冷。
晚饭过后,趁着赵春达外出散步的间隙,赵跃民将自己那些插队落户的铺盖被褥安置放好。这栋红砖小楼一楼也就十几平米,那些被褥瓷盘放在客厅里显得碍眼。他干脆把这些东西拖到二楼的阁楼间里。
顺着狭窄的楼梯慢慢而上,赵跃民推开阁楼的房门,却傻了眼。
狭窄半人高的阁楼内,放置着一个书桌和书柜。书桌上摊着不少稿和书籍。
赵跃民仔细一看,都是石油工程类的专业书籍,不少摊开的书籍上还用红色钢笔圈圈点点。
书桌的正间放着一叠稿纸,都是自己父亲的钢笔笔迹。
赵跃民拿起一张,只见标题上写着关于罗马尼亚制牙轮钻卡钻问题的研究报告。
稿上图纹并茂,赵跃民看了个大概,知道父亲在研究油田钻井钻的某些械故障问题,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稿,放置在原位。他心慨叹,自己的父亲,果然还是不忘石油行业,即使已经离开了石油工业部,仍然不忘关心祖国的石油设备技术问题。自己去云南插队,一晃就是五年,恐怕每每深夜之,能够陪伴自己父亲的便是这些石油类书籍。
赵跃民有些感慨,他被自己父亲孜孜不倦的钻研精神所钦佩,又为父亲目前的处境感到惋惜。
他心涌出一股愿望希望将来的某一天,能让父亲重新在石油行业贡献自己的才能。
明日便是报到日,这一夜,赵跃民想了很久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