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春溪笛晓
一定是他胡思乱想了!
袁宁定了定神,眼尖地瞧见章修严虎口那么沾着点泡沫,不由伸手拉过章修严的手,让水对着那撮泡沫冲洗。等两个人的手都变得干干净净,并且用软软的毛巾擦干了,袁宁才问:“大哥你这次会回来多久呢?不是说大学会很轻松吗?为什么大哥好像连假期都没有了啊!”
“教授留我帮忙做点事。”章修严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疲惫,“不过已经忙完了,这次可以在家里待几天。”当然,要是章先生要开始压榨他的话他可能很快又要忙起来了。章修严顿了顿,又绷起脸教训了两句,“从来没有什么上了大学就很轻松的说法,只要你不是想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就永远不可能轻松的。”
袁宁很想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扯平章修严紧绷的脸。他忍住心里的冲动,对章修严说:“大哥,仙人掌很坚强很坚强,连沙漠里它们都能长!”
章修严望着袁宁。
“可是它们会害怕水涝——它们也会生病、会枯死。”袁宁还没到变声期,声音依然软软糯糯的,“所以再坚强的人也有可能会疲惫、会难过、会觉得孤单的对不对?”
章修严与袁宁对视,感觉那目光明明那么通明透亮,没有掺入任何东西,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张绵绵密密的网给网住了。他也会感到疲惫、感到难过、感到孤单——对不对?当然对,该死地对,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对别人承认?尤其是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想要从自己的弟弟身上寻求安慰、寻求宁静——寻求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这样的想法说出去准会让人笑话的吧?
章修严否定了袁宁的话:“不,从你的话可以知道,仙人掌就该生活在沙漠里,把它放在温室里悉心照料、每天给它浇水,反而会让它生病枯死。”
袁宁呆了呆,竟找不出反驳章修严的话来。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那一定是因为照料的人不够用心!”
章修严还没说话,沈姨已经找过来了。沈姨脸上带着笑容:“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这么多话要说,洗个手都洗半天,是不是想把沈姨给饿瘦?”
沈姨体态丰腴,但不显胖,看着就叫人喜欢。袁宁一向敬爱沈姨,听沈姨来催了,马上说:“没有没有!我们就来了!”
沈姨笑眯眯地看着他:“瞧你急得,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有多可怕。是不是在和你大哥说悄悄话怕我听见?”
“没有!”袁宁红着脸反驳,“我们在说仙人掌。”
于是到了饭桌上,袁宁又给沈姨他们把白天遇上的事说了一遍。章修文听到那养子带着记者来砸场,有些气恼地说:“这年头,怎么哪儿都是这样的白眼狼儿。”谢老遇上了,吴老遇到了,这棋社社长也遇到了。章修文觉得如果有一天章先生他们要赶自己走,自己绝对不会怀恨在心。
章先生和薛女士都没有评价这养子的行为。章修文和袁宁都是被章家收养的,他们再不经意的一句评价都可能会在这两个敏感的孩子心里留下印记。
章秀灵从来不想那么多,她握着拳头和章修文一起声讨。等听袁宁说起周聿林时,章秀灵说:“真厉害啊!学习厉害,下棋厉害,气死人的本领更厉害!”
袁宁为新朋友辩解:“我觉得他只是说实话吧。”
“就是说实话才气人。”章修文很有经验,“大部分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有些事根本不可能做到——自己辛辛苦苦埋头钻研大半辈子还不如别人学个三天,换了你你不气吗?”
“不气啊!”袁宁还是很不解,“为什么要气?不是应该觉得他很厉害吗?”他就从来不为考不过宋星辰而气恼。宋星辰考第一他也很高兴!
章修文:“……”
章修文只能说:“要是人人都这么想,那世界就和平了。”
第二天一早,袁宁拉着章修严去锻炼。这次他不打算晨跑,而是和章修严一起骑自行车去外面转悠。章修严盯着那长着两只轮子的自行车,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一个事实:“我没学过。”
袁宁吃了一惊。
章修严说:“出入都有司机,没有司机也有电车、公交和出租车。”他根本没必要学骑自行车。没有必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列入他的计划之内。
原来大哥除了不会下厨之外,还不会骑自行车!袁宁觉得新鲜极了,兴致勃勃地说:“那我来教你!三哥教我的时候我摔了两次就学会了!现在去近的地方都不用麻烦李叔叔了!”李叔叔自然是指李司机。
章修严不介意袁宁那点小兴奋,从车库里挑了辆高高的自行车推出来。他长手长脚,这样的高度更适合。袁宁给章修严简单地说了各个部件的用处,没等他说完,章修严已经跨到车座上,轻轻一蹬,骑着自行车在花坛那儿绕起圈来。
袁宁瞪圆了眼。
不是说不会骑吗!
章修严绕了两圈,觉得自己连转弯也很顺畅了,才骑了回来,长腿一伸,稳稳当当地在袁宁面前停了下来,说:“是这样骑吧?”
袁宁:“……对。”
腿长了不起吗!腿长可以当刹车了不起吗!腿短也很灵活!_(:3」∠)_
袁宁和章修严骑着车出门,没有目的地,只有大致的路线。夏天的早上天亮得很早,湖面上早就洒满亮澄澄的阳光,像是金子被掰碎了撒在上面似的。阳光好,风也好,昨天下过雨,空气非常清新,周围隐隐传来隐秘的花香,不知是什么花开了,也不知是从哪儿吹来的。袁宁瞄了瞄章修严被阳光照耀着的侧脸,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忍不住说:“大哥能回家真的太好了!”
章修严顿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回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尤其早上一打开房门就能看到这小结巴同时打开门——
章修严觉得空气里飘送着丝丝甜意,也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他们绕过湖,下了山,出了正门,沿着平坦的自行车道往前骑了好一段路,终于看见了一个老旧的街道。
袁宁高兴地对章修严说:“啊!骑到这边来了!大哥,华亭棋社就在这条街上!我昨天看到这儿有卖豆浆的店,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我们买一些回去给姐姐她们尝尝吧!”
章修严点头,和袁宁一起下了车,推着自行车去找豆浆店。早上的老街反而更热闹,路边有人挑了蔬菜水果来卖,都水灵灵的,新鲜又水嫩。年轻人们还没起床,老人们却已经出门来了,在摊贩前挑挑拣拣,比对着每个瓜的大小、形状,比对着每棵菜是新鲜还是蔫了,买咸菜的甚至还会把咸菜拿到鼻子前嗅嗅——嗅完了还摇头说:“不好,味道不好。”
章修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样的热闹,脚下准确地避开了地上的水洼和菜叶。袁宁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停下来了,看着袁宁去买豆浆。很快地,他车头上挂了三杯豆浆——袁宁车头上也挂了两杯。接着袁宁手一抬,把一杯刚榨好的、散发着淡淡豆香的豆浆递到他面前:“我们喝完再往回骑!”
章修严接过豆浆,和袁宁坐在老街的石椅上一口一口地把它喝光。天气有点热,新鲜的豆浆烫着喉咙滑下食道,把晚上被清空得差不多的胃部填得满满当当。
袁宁眼睛亮晶晶:“我觉得好喝!”
章修严说:“反正不远,喜欢可以常来。”
袁宁正要说话,却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对面。
第109章 剪毛
虽然少年穿得和昨天不一样, 袁宁却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不是周聿林又是谁?袁宁跑了过去, 喊道:“周同学!”
周聿林微讶,转过头看向矮自己整整一个头的袁宁。他有点意外:“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吗?”他提着两袋小笼包, 打开其中一袋,问袁宁,“要不要吃?”
袁宁说:“不用不用, 我和大哥喝完豆浆就要回去。我们给姐姐她们买了豆浆,不赶紧回去会凉掉的!”
周聿林点点头,目光转到马路另一端。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脸还看得出年纪不大,眼神却很锐利, 衬得他整个人气势不凡。周聿林敏锐地察觉对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眼神里带着审视与警惕。这个人是袁宁大哥吗?和袁宁完全不一样。周聿林向来不爱与人往来, 很快收回了目光,对袁宁说:“那你快回去吧, 下午会过来吗?”
“今天我要和大哥去牧场那边玩呢!”袁宁灵机一动, “周同学你要不要一起去牧场?”
“牧场?”周聿林很少接触这个词。
“谢爷爷送给我的牧场。”袁宁说,“忠叔和罗元良在帮我打理, 徐靖哥哥和青青姐姐也决定留在那边了。虽然你已经手动除虫了, 但可能还有点虫卵和幼虫留在仙人掌上, 可以和我一起去问问罗元良该怎么彻底除虫。罗元良他什么都懂!”
提到仙人掌,周聿林答应下来:“好。”
“那我等会儿叫李叔叔过来接你,”袁宁说, “九点出发可以吗?”
“没问题。”
周聿林与袁宁分别,回了棋社。老周正在打扫卫生,从角落里捡出了几颗棋子,莫名地对着它们出了神。周聿林走上前,把小笼包放到桌上。
老周回过神来,说:“回来了?又一大早去买小笼包?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吃……”说是这么说,老周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现在也不想那么多了,孙子孝顺又有出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过去的种种就让它们过去吧,再有什么恩怨纠葛,他有这么好的孙子,总能应对的。
周聿林没有立刻上楼,而是说:“我等一下要出去。”
“又去影碟店看对局吗?”这条街就这么小,老周早摸清了周聿林这几天的去向。他眉开眼笑,“其实棋社里也有刻录光盘,还有很多书,都可以看!”
“不是。”周聿林说,“昨天那孩子刚才过来了,和他大哥在买豆浆喝。他们家好像有个牧场,说叫我过去看看。”
老周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欣慰:“你肯出去就好,去吧去吧!”这差不多是老周第一次听见孙子不是因为仙人掌和别人往来,多难得!
“嗯,”周聿林说,“那孩子说那边有人知道怎么给仙人掌除虫。”
“………………”
老周实在不懂,自己孙子怎么就那么喜欢那浑身是刺的东西!
周聿林带着小笼包上了楼,看见阳光照到了阳台上,照得满阳台的仙人掌精神奕奕。虽然它们满身是刺,但看起来却那么地温柔——即使一个月没想起它们来,它们也依然顽强地生长着。多好!
周聿林一个接一个地把小笼包吃完,喝了点水,找出水壶和背包,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收拾整齐,下楼。棋社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早上电视会播围棋比赛,棋社成员都围在电视前看,不时唉声叹气地直摇头。看来今年的夏季赛国内又落后了。
周聿林对这些不太关心,眼尖的棋社成员却发现了他,喊道:“林林,你也来看看。下一场是邱东对岛国选手,这岛国选手比昨天来找茬的家伙排位高了一大截,你瞅瞅你能不能下过他。”
周聿林眉头一拧,见老周满面愁容地盯着电视看,依言走了过去看起了电视上的对局。比赛进行了十几分钟,周聿林就看出胜负来了。这个叫邱东的华国选手要输!对面的选手叫西川江,面容端正,坐姿笔挺,看得出平日里就是个格外守礼的人。与他的行止相比,他的棋路要诡谲许多,一路落子一路布下陷阱,等你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天罗地网之中。
周聿林从对局中回过神来,猛地发现自己背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西川江不简单!他明明只是旁观,却也被这人从容不迫的落子弄得一阵紧张,推断错了好几步!在这种层次的对局里往往一步错步步错,败势几乎是无法挽回的。
章修严和袁宁过来时,华亭棋社一片沉寂。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作为围棋的起始地,这几年在国际赛事上却连续失利。国内最有希望的选手邱东,这次也在西川江面前铩羽。刚才不少人都问周聿林能不能赢西川江,看完这场对局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有多难。论计算能力,西川江不差;论棋路推演,西川江更不差。更重要的是,西川江有着周聿林无法比拟的经验与心境。
袁宁跑到周聿林身边,小声问:“是我们输了吗?”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沮丧,也有些迷茫。
周聿林倒是神色如常。他“嗯”了一声,说:“输给了西川江,一个岛国选手。他很厉害,如果去学数学的话我可能比不过他。”
袁宁说:“这样啊!”袁宁好奇地问周聿林,“那下棋的话你可以赢他吗?”
“比不过。”周聿林很诚实,“我没有他那种对围棋的执着。”即使是隔着屏幕,周聿林也能看出西川江有多热爱围棋,几乎是全副身心投入到棋局里面——仿佛棋盘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那周同学你应该去学数学!”袁宁建议。
周聿林讶异地看着袁宁。
“周同学应该很喜欢数学吧,”袁宁说,“喜欢一样东西才能全心全意去对待它——才能做到最好。而且以后他要是想来和你比围棋的话,你就和他比数学,把他给比下去!”
周聿林莞尔。
周聿林和老周说了一声,跟袁宁一块走了出去。章修严一直站在门口,见周聿林和袁宁走一起,礼貌地朝周聿林颔首。周聿林已经没法从章修严身上感受到那种明显的不喜,不过他不会以为章修严突然就变得喜欢自己——更有可能是把心里的“不喜欢”藏了起来而已。
三人上了车,李司机就载着他们前往牧场。云山牧场的夏天有点热,袁宁抵达时有人告诉他,罗元良赶羊到山地上去了。高山上有草甸,那里的牧草十分鲜美,很合羊群的口味。
自从章修严把周围的森林都买下来,罗元良把几处高山草甸都划入牧场范围,春天开好了路,初夏他就把羊往山上赶。羊群里有头羊,想领着整个羊群走不需要太费心太费嗓子,只要赶着头羊走就行了。袁宁放假时来看过罗元良赶羊,白花花的羊群一个挨着一个往山上走,强壮的成年羊围成三角形,把老羊和小羊围拢在中间,而头羊则是这个三角形的尖端,它一走,后面的“三角形”就浩浩荡荡地跟着走。
袁宁对章修严和周聿林说:“我们上山找罗元良吧!”
章修严点点头,给袁宁戴了顶草帽。袁宁也给章修严戴了顶,同时递了另外一顶给周聿林。
小牧场 第104节
周聿林正讶异于袁宁与章修严自然而又黏腻的亲近,就看到一顶草帽横在自己面前。周聿林接过草帽戴上,跟在袁宁身后往山上走。
周聿林和章修严都以为爬山会很热,结果到了半山腰被凉凉的风一吹,只觉得沁凉又舒服,整个人都精神了。两个人都是注意锻炼的人,走到草甸附近时依然如履平地。草甸周围有许多高大的岩石,把草甸天然地隔绝起来,让羊群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里面。草甸的左边有两间小木屋,屋底是悬空的,遇上暴雨天气羊群可以躲进里面。
袁宁跑了过去,喊道:“罗元良,我们上来了!”
罗元良还没出现,一道黄影先掠了出来,几个起落,闪电一样消失在袁宁眼前。袁宁吃了一惊,跑进屋问:“刚才那是什么!跑得好快啊!一眨眼就不见了。”
“黄鼠狼。”罗元良说,“它偷吃了牧场几只鸡,我要它还点东西给我们。”
“还能这样吗!”
罗元良笃定地点头。黄鼠狼是很有灵性的,他给它吃鸡,它付出小小的“代价”,很公平。这黄鼠狼不仅自己来,还把全家带来了,没事就来转悠一圈,讨只鸡吃。罗元良把一个盒子给袁宁:“这是黄鼠狼尾巴的毛,这两三个月攒下的,可以用来做狼毫笔。我还攒了一些羊毛和兔毛,你上次说这些都可以做笔的。”
袁宁很感动。上次他和罗元良说起吴溪笔的事,说自己很喜欢用吴老爷子做的笔,当时罗元良问什么动物的毛可以做笔他也没在意,把自己了解的都给罗元良说了——没想到罗元良真的想办法弄了这么多!
袁宁兴高采烈地接过罗元良递来的盒子:“真是太好了,吴爷爷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罗元良点头,目光在章修严和周聿林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回袁宁脸上:“最近有两只兔子可以剪毛,你要剪剪看吗?”
袁宁当然想玩。
罗元良说:“剪兔毛要两个人合作。”罗元良又看向章修严和周聿林。
章修严说:“我和袁宁来,你在旁边指导。”
罗元良点头。
周聿林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着。
罗元良逮出一只兔子,让章修严在左侧按住兔子的四肢和脑袋,让兔子乖乖侧躺着,袁宁负责拿剪刀剪毛。
袁宁看着锋利的剪刀,犹豫地说:“兔子会不会疼啊?”
罗元良说:“不会,就像人剪头发一样,只要小心点不要剪到肉就可以了。夏天那么热,把毛剪短点正好凉快些,到秋天毛又会长好的。”
袁宁这才在罗元良的指导下一小撮一小撮地剪毛。这可真不是容易干的活儿!袁宁认真细致地剪完一轮,发现自己和章修严额头上都是汗珠子,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另一边,周聿林也在罗元良的指挥之下按住了兔子。罗元良动作比袁宁快,咔擦咔擦地剪过去,兔子身上的毛就短了一大截。那兔子一翻身,蹦蹦跳跳地跳了几下,似乎觉得浑身轻松。
袁宁把剪下的兔毛收好,和章修严三人一起去山涧把手洗干净。
袁宁看到有云浮在水面,仰头一看,天空蓝蓝的,有朵雪白雪白的云飘过。
天气真好啊!
不知道云先生准备去哪里旅行呢!
第110章 远与近
下午还是晴朗的, 到了傍晚就有乌云从天边飘来, 阵阵暑气从地底往上钻, 让夏日的山间也有了点热意。袁宁和章修严、周聿林玩了大半天,下了山才发现天气不太对, 可能会有暴雨。这样的天气夜里开车不好,周聿林打了电话回棋社,说要在牧场这边留宿一晚。
周聿林也是地道的城里人, 只玩了半天,牧场的一切就完全吸引住他了。他不仅从罗元良那了解到给仙人掌除虫的办法,还在山里看到了一丛很大很大的仙人掌。据说是以前有人偶然带了一棵到山脚去, 挨着石头扔下了,后来再经过就发现它已经长出一大片。
仙人掌的花期已经到了, 山里的仙人掌开了不少花儿, 火红火红的花朵像一片片红云, 飘在翠绿的、带刺的“掌”上,有的甚至开得比撑着它的“掌”还大。周聿林觉得真是好看极了。
袁宁也觉得好看, 回到洋房那边马上搬出画纸, 趁着章修严他们回房洗澡刷刷刷地把仙人掌画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丛仙人掌开花呢!那块地后头都是石头,地上几乎都是砂砾, 其他植物没法生长, 几乎成了仙人掌独自生长的乐园。
袁宁画完了, 外面就是一阵暴雨,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把外头的石板地打得很响, 屋里的闷热也完全没了。袁宁跑来跑去把楼上楼下的窗户都关好,下楼吃晚饭。
周聿林洗了澡,头发还有点湿,有点拘束地坐在桌边。袁宁挨着周聿林坐下,夸起了这边的饭菜——虽然是家常,但味道真的挺不错,食材都是牧场自产的!
周聿林慢慢放松下来。一顿饭吃完,章修严和周聿林都去看袁宁刚才画的画,周聿林一看见那丛仙人掌目光就挪不开了。袁宁画得可真像!可又不仅仅是像,那仙人掌像是活了过来似的,隔着纸张含着笑朝他们打招呼。
袁宁见周聿林好像很喜欢,腼腆地开口:“我画得不是很好。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谢谢。”周聿林很高兴。
袁宁把画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了周聿林。周聿林拿着它回了房。
周聿林一走,画室里就只剩袁宁和章修严。章修严从一开始就没说话,一直在旁边看着。可即使章修严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袁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出章修严似乎不大高兴。是因为他把画送给了周聿林却没有送给大哥吗?
可是他刚才只画了一幅画!而且大哥好像很少喜欢什么东西!袁宁有些纠结。他小声喊:“大哥。”
章修严淡淡地说:“回房看书吧。”
“大哥也要看书吗?”袁宁连忙问。
“要。”
“那我们一起!”
章修严脸色稍缓,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先回了房。
袁宁回房找出要看的书统统抱进怀里,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放下了一本,才跑去章修严那边。一到门口,袁宁就发现章修严没有关上房门,开着一条小小的缝。他微微顿了一下,敲了敲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章修严正坐在灯下看书。章修严今年虚岁十八,实岁才十七,法律上还是未成年的,只是他脸上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柔和的灯光照在他刚毅的脸庞上,让他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大哥的睫毛真长!
“呆站着做什么?”章修严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袁宁。
袁宁猛地回神,脸颊微微发红。他说:“大哥很久没来牧场这边了。”爬了一天的山,陪他到处跑来跑去,对现在的大哥来说是多难得的事啊!袁宁说,“谢谢大哥陪我来玩。”
章修严绷着脸:“坐下,看书。”
袁宁知道章修严这显然是害羞了,喜滋滋地抱着书跑过去,拉开椅子坐到章修严旁边。不止是章修严很久没到牧场来,他也很久没到章修严房间看书。自从那一次……
自从那一次看见张哥和方哥吻在一起,他就没有再和以前那样缠着大哥。大哥不知道那一幕对他造成的冲击,突然被疏远的话肯定会不高兴的吧?所以、所以他偶尔还是该和以前一样跟大哥一起看书、请教大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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