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终于,在过江之后,夏侯雷忍不住要把扬州刺史打发走了。他的理由也很正大,本官奉命巡查,你整天围在身边,我能看着个啥
刺史大人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留在州城金陵。临分别前,他不放心的把各地郡守、郡丞和郡尉召集起来,对他们耳提面命,一定要拿出伺候祖宗的态度,好好侍奉钦差大人,要是出了半点篓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各地郡守和佐贰官们自然诺诺听命,然后便回去暗暗祷告,钦差大人千万不要到自己的辖区。这帮官员都贼到家了,几日察言观色下来,已经明白刺史大人对夏侯雷的殷勤,更多是冲着夏侯阀的面子,而不是对他本人。
他们便猜到这位钦差大人,在夏侯阀虽然地位高贵,但并没有多大的话语权,指望靠他飞黄腾达,怕是会大失所望。但又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怠慢夏侯阀的下场,是谁都无法承受的
所以,诸位大人只能祈祷,夏侯雷别选中自己。
但总会有倒霉蛋,第一个中奖的便是吴郡。
吴郡郡守只好打起精神,带着佐贰,欢天喜地去找夏侯雷报到。夏侯雷倒没有夏侯阀普遍的霸气,对他们还算和气,只吩咐他们赶紧上路,什么话等到了余杭再说。
郡守大人稍稍松了口气,出来后便和郡丞、陆信仔细商议了钦差大人的行程,又吩咐郡丞,一定要做好一路上的接待供给。再语重心长的吩咐陆信道:“虽然钦差大人有卫队,但我们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从现在起,你要时刻带兵,守护在钦差左右
陆信点点头,应声道:“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明府大人只管放心。”
“你办事,本官向来放心。”郡守大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无论如何,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八日后,夏侯雷到了余杭,住进了西湖边的行辕。这行辕原本是南朝一位王爷的王府,郡守大人特意命人收拾出来,又花重金妆点一番,钦差大人自然十分满意。
入住行辕之前,夏侯雷吩咐侍奉在旁的郡守大人道:“一路奔波,着实有些辛苦,本官歇息几日,尔等再来听命。”
郡守心说,这一路上到底是谁辛苦他也乐得回去歇几天,便恭恭敬敬行礼退下。
离开行辕,郡守大人长松了口气,嘱咐郡丞每日要和钦差的随从沟通,虽然一应用度全都备齐,但还是要及时查遗补缺。亦或钦差有什么特别需求,也要第一时间满足。
末了,他仍有些忐忑道:“不知为何,送入行辕的歌姬都被侯爷遣出,莫非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能是”郡丞猜测道:“侯爷不近女色吧”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算了,不猜了。”郡守大人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猜测了,反正该做的都做到了,人家非要假正经也没办法。
于是,二位大人上轿离去,陆信却留了下来。他有护卫钦差之责,自然片刻不敢离开。
陆信让人带信回家,以免家人空等,然后便安排麾下官兵,在钦差行辕周围,分班警戒巡逻。他御下极严,将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将临近的几条街道全都控制起来
余杭城内素来还算安定,民众许久未曾见过这么大阵仗,在警戒范围外好奇围观,议论纷纷。一时间,街道上熙熙攘攘,车马难行。
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艰难的在人群中穿行着。车内,一双亮若灿星的眼睛,透过薄纱车帘,盯着被层层护卫着的行辕,目不转瞬。
直到马车驶出人群,周遭的嘈杂声一下子消失,那双眼睛才收回目光。对面的丑陋男仆便将车窗关上。
这下,连光线都消失了。
幽暗的车厢里,陆云和保叔相对而坐。
“公子也看到了,陆信时刻带兵护卫左右,我们很难绕过他,向夏侯雷下手。”保叔嘶声说道。
陆云点点头,眼睑微闭,没有说话。
“不如我们跟他和盘托出。”保叔提议道:“陆信不会不帮忙的。”
“不行。”陆云缓缓摇头:“父亲一直不愿意我们复仇,我没有把握说服他。”
“那就想办法把他支开,”保叔又道:“公子让人给他带话,就说家里出事了”
“不行。”陆云还是摇头道:“就算把他支开,行辕里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顿一顿道:“何况,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哎”保叔重重一捶大腿,焦躁道:“好容易等来报仇的机会,偏偏陆信成了夏侯阀的保镖”
“叔,你稍安勿躁。”陆云轻轻摇头,带着智珠在握的笃定道:“我们一定有机会下手。”
“计将安出”保叔知道,自家殿下早熟过人、聪慧绝伦,脑子比他这个武夫好使太多。
陆云翻开手边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这是他和保叔,这些年来搜集的仇家资料。
册子一开头,就是夏侯阀诸人,陆云翻出去好几页,才到了写有夏侯雷名字的地方。
只见上头用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
夏侯雷,癸酉年生人,夏侯阀长老,阀主夏侯霸二弟。龙象伏魔神功第七层。曾列缉事府排名地阶三十七位。壮年无状、喜好财色,素不为阀主所喜,曾数次杖之,近年多有收敛,似有悔改之意。
保叔对册子上的资料早就烂熟于胸,有些汗颜道:“这厮的情报实在太少,他在夏侯阀根本算不得什么。”
“已经足够了。”陆云却淡淡道:“夏侯阀素来规矩极严,这位风流二老爷,在京里想必被压抑坏了吧”
“那是当然,夏侯霸极其爱惜家族名誉,最看不惯子弟浮浪。”想到当年的逸事,保叔嘴角扯动一弯,嘶声道:“偏偏夏侯雷就是最浮浪的一个,为此没少挨他哥哥的揍”说着有些不可思议道:“但据说,这厮一路上规矩的很,各州郡进献的美人,他全都敬谢不敏,莫非上了年纪,已经不好这口”
“他两年前还是地阶宗师,远远谈不上老。”陆云修长的食指在纸间轻轻点动,缓缓道:“按说好容易逃出樊笼,正该好好补偿一下自己。如此反常,八成是出京之前,跟兄长有过类似保证,身边又有人监视,这才不得不收敛行状。”
“也可能他就是不中用了”保叔嘟囔一句,他绝不吝于给夏侯阀每一个成员,最恶毒的诅咒。
陆云无奈的笑笑道:“他过年之后,还又纳了一房小妾”
“那这家伙憋的可够惨。”保叔一盘算,夏侯雷离京已经近月,一个月不近女色,对老色鬼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今来到余杭,他能不对江南佳丽动心”陆云幽幽说道:“就算不能在行辕享受,他难道不能走出来吗”
“有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保叔眼前一亮道:“他确实极有可能偷偷出来寻欢那样我们下手会容易太多”
“不错。”陆云点点头。
“只是”保叔又有些犯难道:“谁知道他何时出来,去向何地”
“如果我是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陆云抬手打开另一侧车窗,这时马车已经行在西湖边,悠悠的丝竹声荡漾在湖面上,一眼就能看到那艘众星捧月的双层画舫。
“不错,机会难得”保叔也明白过来,激动的抚掌道:“怎能不领略一下江南第一名妓的滋味呢”说着振奋道:“我们这就去盯着那艘画舫”
“是你不是我,”陆云却摇头道:“我在前面下车,还要给姐姐买五味斋的酥糖呢。”
“公子”保叔有些抓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放心,误不了事。”陆云却不以为意道:“夏侯雷出来一趟可比我难多了。”
说完,他就真的下车而去,只留保叔在那里干瞪眼。
长乐歌 第五章 兰亭日暖
和风澹澹,鸟鸣啾啾,花荫掩映下的书房中,少年少女跪坐在矮几前,对头临着兰亭。
花香和墨香在书房中浮动,还有似有似无的一丝少女的馨香,让陆云无需再焚那安神香,便感到无比安宁。
这是陆信离家前,给姐弟俩布置的功课之一。从七岁开始,两人便每日都要这样临帖,陆信家教严格,不论公务多忙,每日都会检查他们的功课,并为他们讲解经义,这样的日子已经近十年了。
陆云临帖时,物我两忘、如禅如定。陆瑛却有些心不在焉,双手托着下巴,看一会儿弟弟写字,又瞅一瞅窗外的小鸟,实在无聊了,才提笔在纸上写几个字。
陆云临完帖,搁下笔,移开镇纸端详着自己所临字帖,看罢轻轻摇头,似乎不太满意。
那边陆瑛一边临帖,还眼观六路,见陆云这副做派,不满的用笔虚点他一下道:“父亲都说,你的字已经得到右军七成功力。你这样是不是诚心打击我哩”
“父亲那是鼓励我,我只得其形,未得其神。”陆云躲开姐姐的袭击,看看她只临了一句的字帖道:“倒是阿姐的字,圆转流动,俊秀飘逸,颇有不拘一格、自成一派的架势呢。”
“我是没那么高追求,怎么开心怎么写。”陆瑛颇为得意的嘴角微微上翘,瞥一眼陆云道:“倒是阿弟,你干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跟古人较劲多累啊。”
“写字也是修行,修行之道永无止境”陆云正色说道。
“好啦好啦”陆瑛捂住耳朵,一脸无奈道:“暮气沉沉”
陆云无可奈何的笑笑,继续端详他的字帖。
见他如此用心,陆瑛也只好收心,继续临她的帖,当写到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时,她突然一拍额头,激动道:“马上就是三月三,曲水流觞的日子了”
“”陆云不禁咳嗽起来,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的手按回桌案,语重心长道:“专心”
“哞”陆瑛扮个鬼脸,鼓着腮帮子继续临帖,刚过一会儿,又抬头望向门口,张口欲言,却又一副你不让我说话的表情。
陆云早听到有人在门外,起身向陆瑛笑笑道:“阿姐,你好好练字,我去去就回。”
陆瑛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脑袋都要垂到纸面上了。
陆云走出房门,穿上鞋子,保叔一脸兴奋的迎上来,刚要开口,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陆云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示意保叔跟自己回房说话。
陆瑛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秋水似的眸子里,涌起丝丝担忧
。
东厢,陆云房间。
陆云跪坐在象牙色的细竹席上,给保叔斟一杯泉水道:“保叔,难得白日上门。”
“嘿”保叔苦笑道:“这不是着急嘛。”说着竖起大拇指道:“公子神机妙算啊”
“哦,果然是柳芊芊”陆云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小试牛刀,难免有些不自信。
“应该没错”保叔嘶声道:“今日,那些浮浪子弟想约柳芊芊一起过三月节,却被告知,她那天有要事,恕不奉陪。”
“嗯”陆云点点头,便听保叔接着说道:“三月三可是才子佳人、附庸风雅的佳节,全余杭的歌姬舞女,都卯足了劲儿,要在这天大出风头。柳芊芊却闭门谢客,那些浮浪子弟都不肯罢休,非要问个究竟,画舫上的人却全都守口如瓶”
“所以肯定不是别的原因,就是要接待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说罢,保叔一字一句道总结道:“而此时的余杭城中,能有这个面子的,除了郡守就是夏侯雷了”
“嗯,郡守大人这阵子,不会有这个心思。”陆云赞许的颔首道:“不愧是保叔。”
“公子谬赞了。”保叔露出一丝恐怖的笑容道:“属下为公子训练的死士,终于要亮剑了”十年磨剑,终到出鞘之时,由不得他不兴奋
陆云却一盆冷水泼下道:“陆家庄园的人手,不能动。”
保叔不禁皱眉道:“只我二人,力不能逮啊公子”
“不是二人,”陆云微微摇头道:“是我一人。”
“啊”保叔忍不住轻呼一声:“公子,不要托大啊夏侯雷就算锦衣夜行,身边也会带足高手护卫,何况他本人,两年前还是缉事府地阶榜上,三十余名的宗师高手啊”
“是三十七名。”陆云轻呷一口冰凉的泉水,语气也变得冰冷彻骨道:“正好称量一下,我和地阶宗师之间的差距”
“属下也是地阶宗师来着”保叔有些幽怨的说道。
“哦。”陆云歉意的摸了摸额头道:“保叔对我出手总有顾忌,不能算生死搏杀。”
“恕属下直言,公子能和属下七成功力战成平手。”保叔闷声道。
“为保证身体不出状况,我只能动用五成功力。”陆云悠悠说道。
“公子”保叔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恨不得立即再跟陆云操练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火药味儿才消散。保叔苦笑一声道:“公子,就算你武功强过我,猛虎也敌不过群狼”
“我会找帮手的”陆云轻声道。
“”保叔狰狞的脸上,映出了极不相符的幽怨。“难道公子还有别的底牌”
“除了保叔,我什么帮手都没有。”陆云连忙安慰情绪不太稳定的叔叔,不再卖关子道:“我要请的是白猿社”
“哦”保叔恍然道:“原来公子想一箭双雕”
“不错。”陆云颔首,脑海中浮现出黑册上的记载:
白猿社,成立于北朝时期,以接受委托,刺杀王公政要闻名,号称人皆有价大玄开国后,活动转为地下,渐渐名声不显,然报恩寺之变,白猿社主人携一名天阶大宗师现身,乃刺杀先帝之共谋
保叔这才没那么难过,却又摇头道:“白猿社虽然号称,只要价钱合适,天下皆可杀。但谅他们也没胆子动夏侯阀的人”
“那是自然。”陆云点点头,双眉一挑道:“不过,如果目标并非夏侯霸,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
送走了保叔,陆云回到书房,只见陆瑛单手支颐,俯在几案上发呆。面前的临帖,依然停在陆云出去时的地方
“阿姐,实在不愿写就算了。”陆云跪坐在陆瑛身边,端过青瓷水盂,准备将两人的毛笔清洗出来。
“小云儿,”陆瑛无精打采的看着陆云道:“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陆云静静的盯着水盂,待两支笔腹的墨全都散发出来,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轻轻拨弄笔毛,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有的事。”
“骗人”陆瑛皱皱鼻头,却也不再纠缠追问。她定定看着安静洗笔的陆云,良久轻轻一叹道:“这样的日子,很好很好。永远这样下去,好不好”
陆云将洗好的毛笔提在手上,等水彻底滴尽,才悬回笔架上。点点头道:“好。”
“骗人”陆瑛小声嘟囔一句。
陆云看着姐姐郁郁的神情,想一想道:“三月三,我们也参加曲水流觞,如何”
“好啊”陆瑛登时精神焕发,全部心思都转到后日的流觞宴上,自己该穿什么衣裙,佩戴何等首饰准备哪些诗词,还有更重要的带什么样的美食
陆云这才松了口气,用白绢擦净双手。
长乐歌 第六章 三月三
武林门始建于本朝,西接桃花河,与西湖遥遥相望,是余杭城的北大门。虽然年代不久,但位处要道,地近运河,位置十分优越,街道上很快便店铺云集,樯帆如林,商贾行人熙熙攘攘。
在街市尽头,有一间名曰四海的当铺,看起来平平无奇,与武林门大街上的其他若干家同业,没有什么区别。
这日,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客人,走入了昏暗的店铺中,将一个包袱,搁在朝奉面前。
朝奉无精打采的打开了包袱,见里面是个巴掌大的白瓷猿猴,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朝奉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仔细端详此物片刻,才打量一眼不速之客道:“此物出自何处,有何名堂”
“城西白家杂货铺所购,耗资黄金十两。”顾客哑着嗓子道。
“不值这个钱。”朝奉一副你上当了的表情。
“识货则值。”顾客不以为意道。
“”朝奉沉吟片刻,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顾客沉声道。
“死当只给一文。”朝奉冷冰冰道。
见过黑心的当铺,没见过这么黑心的。那顾客却点头道:“可以。”
“客人请入内立字据。”朝奉将瓷白猿收入袖中,站起身来,打开柜台的栅门,将顾客迎入后堂。
当铺后堂挂着黑色的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大白天仍伸手不见五指。
但店家没有要掌灯的意思,客人也没有表示异议。双方便在黑暗中交谈起来。
“现在风声很紧,客人不妨过些日子再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显然不是方才的朝奉。
“我出十倍酬劳。”顾客硬邦邦说道。
“点子扎手”老者问道。
“自然,他是黄阶高手。”顾客也不隐瞒。
“”对方陷入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二十倍。”
“成交。”顾客不假思索道。
“嘶”房间角落里,响起两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目标是谁”苍老的声音发问道。
“付岩,姑苏付家的外管事,乃,明日乘船抵达武林门码头。”顾客将一张纸搁在桌子上。“不能让他见到明晚的月亮。”
“客人既然不愿显露真容,必须要付全额。”苍老的声音说道:“若万一失手,本社如数奉还。”
“可以。”客人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搁在了桌上,便被朝奉送出黑屋子。
外人一走,屋里便亮起了灯,坐在桌边的老者打开了包袱。登时,屋里几人的眼睛,便被映成了金色。
看着满满一包袱的金元宝,一名黑脸汉子笑道:“值得一干。”
“上头有命令,夏侯阀的人离开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也有谨慎之人表示异议。
“我们也要开张吃饭,又不是要刺杀钦差。”黑脸汉子满不在乎道。
“是啊,夏侯雷一直待在他的行辕里,咱们离那边远一点,能有什么问题”显然,看在天价酬金的面子上,支持的意见占了上风。
那老者都已经收了钱,自然早就表明了态度,他没理会手下的废话,仔细看着纸上的画像。画像的画功极高,上面的男子眇一目、络腮胡,极易辨识。旁边还用蝇头小楷,细致的标注了目标的体态特征。
老者将画像推给黑脸汉子,道:“山魈,查一查付家的情报,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带人走一遭。”末了,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顾客既然出这么高的价,点子肯定扎手。”
“掌柜放心,白猿社从来都是杀鸡用牛刀”黑脸汉子接下了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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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三月三,陆瑛起了个大早,催促陆云赶紧出门。陆云苦着脸道:“阿姐,太心急了”
“趁着娘在佛堂做早课,咱们得赶紧溜出去。”陆瑛挤眉弄眼道:“东西都带好了吗”
陆云举起手中偌大的竹箱,无奈道:“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你办事我放心。”陆瑛便拉着陆云,蹑手蹑脚到了门口,这会儿钟叔刚刚打开院门,看到少爷小姐,赶忙要行礼问好,却见陆瑛笑嘻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钟叔宠溺的笑笑,目送着二位小主人离去。
一直出了巷子,陆瑛才长舒一口气,像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阿姐”陆云背着竹箱,叹了口气道:“回来肯定要挨骂的。”
“不要扫兴”陆瑛却不想那么多,攥起粉拳道:“迎着朝阳,出发”
看着在前头欢快前行的陆瑛,陆云苦笑着跟上。
姐弟俩说说笑笑,沿着湖畔的青石路一路而行,到了西湖北岸的葛岭脚下时,已是日上三竿。
葛岭有抱朴观,乃道家圣地之一,但姐弟俩并非是来上香的,他们沿着汇入西湖的小溪,走入山下的花树林中。
盛春时节,林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姐弟俩信步而行,只见蜿蜒的小溪愈发狭窄,渐闻有欢声笑语从前方传来。复前行,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林间空地上,早已有许多小姐、公子聚集于此。
“稀客稀客”看到姐弟俩前来,男男女女们一下兴奋起来,呼啦一下子围上来。
几个盛装打扮的官家小姐,亲昵的揽住陆瑛的胳膊,欢天喜地道:“陆姐姐难得出来玩呢。”
“这么看来,郡尉大人重任在身,”几个官家公子争相向陆瑛行礼,不少人紧张的结巴起来:“倒,倒也不全是坏处。”自然引得一片哄笑。
陆瑛出身高贵、貌美如花,性格又极为可人,自然是男女通杀,非但知慕少艾的公子们,官家小姐们也喜欢她。更兼很少露面,一出现自然就成了这种众星捧月的局面。
陆瑛便在莺莺燕燕的簇拥下,到了溪边最好的位子坐下,男男女女围绕着她,她的每一句话,都会引起一阵欢声笑语。
陆云见状微微一笑,难怪阿姐会如此热心。取出蒲团座褥、吃喝物品、驱虫香囊零零碎碎十几样物品,摆放在陆瑛最舒适的位置。然后,他便提着为之一空的竹箱,悄然退到了角落。
众人对这不合群的家伙早就习以为常,陆瑛也知道,自家弟弟不喜喧闹,也就由他去了。
陆云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便倚着竹筐,专心致志的读起书来。间或有对他食指大动的官家小姐过来骚扰,陆云礼貌的应对几句,便会果断杀死话题。
譬如,郡丞家的郭小姐凑过来,看着陆云那完美的侧脸,搭讪道:“陆公子,在看什么书”
“郭姐姐,我在看春秋繁露。”陆云道。
“说的是什么”郭小姐故作兴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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