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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问玄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韩止
大道问玄
作者:韩止

明出地上,君子以自昭明德,大道问玄!玄问三千,升仙唯虚室生白,皆在一念!

这是一个书生“弃文从道改问玄”的故事,更是一曲荡气回肠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生死叹歌!





大道问玄 序章 作血书、染春阁!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过了夜安生咯咚咚咚锵”
大玄盛世,天府礼彬。文渊春阁,考舍林立。
初晨,一抹亮白的匹练,刺破了重重黑幕,由东边漫过了天府,同下方的无数火把遥相辉映,在打更人最后的一次报更后,又唤起了纷繁的蝉鸣
“咕咕咕咕”
雄鸡奏鸣,万物苏醒。
随着打更人最后一次锣梆声响罢,安插在考场各处的上万柄火把,也被巡视其中的近千名银甲侍卫逐一扑灭。由此,也正式预示着大玄王朝,玄都天府,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但显然,此时此刻,对于会试考场内的近万名学子来讲,可谓是“鲤鱼跃龙门、划定里程碑”的最为重大的三日大考的次日,即首日“穿针引线、揣摩题意”亦或“灵光乍现、破题制胜”,次日“奋笔疾书、展露文采”,最后“核对文意,誊录于卷纸之上”,基本三天罢了,也就尘埃落定了,而多数情况,决定一个考生前程的关键,便应在了这最能扩大差距的次日。究竟是发光发热,登上历史的舞台还是名落孙山,受尽嘲讽郁郁寡欢今日一过,终将盖棺论定,而在场的近万名学子的入仕之旅,也将由此展开。
如今初春将临,一片盎然新绿。天幕黑白逆转,东方朝阳尽露。
考舍春闱,精巧别致,错落有序地、紧密地排成了一个方,围绕在中央的一座高大朱塔文渊阁的八方,镇压大地之上,威慑着诸番宵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高祖定元,文昌天下,武昭四邦,故今春特召,州、府、镇及各知县衙门,举荐高才,不论功名,秀才、举人皆可,统由礼部册封,丞相杨忠代朕主试,于乾明十三年共会文渊阁下,挑十全进士,状元居首,榜眼有三,探花止六,以扬我大乾国威,隆恩浩荡。钦此。”
“钦此此”
此时,春闱阁上,一道独属于太监的尖锐嗓音,正不断地回响,似欲传往远处,又似与回音对答。
“臣杨忠”
圣旨奏罢,一名为群臣拥在了最前、好似弥勒的矮胖文士,缓踏一步,徐徐地屈膝跪地,双掌过顶,恭迎着圣旨临顶。
“领旨”
将颁旨的太监送走,杨忠单手凭轩,另手握着圣旨,随意地背在腰后,声音淡漠地向身后的诸官问道:“我初来考监,尚还有些陌生,今试已逾一日,考纪作风可好”
其后,环绕一大圈人,听得杨忠发问,站在最前的两位,相顾一视,却是由右侧的一名干瘦老官,率先走出,躬身朝杨忠拜道:“回大人目前仅抓获舞弊者八十六,徇私者三,同比往年,考生作风大好,哦是了还有二百余名考生,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考闱,现已被送去医治了”
“嗯。”轻点了下头,杨忠没有多说,仅是向前一步,行至了木轩的边沿,举目俯瞰,下方一览无余。
“大人危险”
“相爷”
因杨忠肥硕,这一幕,从众人看来,十分地危险,故诸官纷纷上前,心中好一阵紧张,揪心着相爷的安危。
“相爷莫要再往前了”
“是啊相爷这距地面,可有二十多丈危险呐”
为规范考场、统筹安排,一应春科会试,统设于文渊阁下,以塔身、塔层分隔考生、考官及以上各级别监官。
文渊阁主体,由上到下,共分九层,其中九为至尊,暗藏“君临天下,统纳英才”之意,故唯当今圣上亲至,方可启用。余下八层,则按朝堂官品,逐级分配,如一、二层置银卫及其卫首,三层御林军,确保四至六层阅卷官起居安全,并负责监视阅卷过程是否公正等。第七层监官,位高而监,由此望下,整个考场,一览无余。
八层居九之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宰相,这等朝堂一品,亦或封疆大吏,方有资格登上,故装饰典雅,用料讲究,隔音且密不透风,居高恬然自逸,安稳如履平地。而随行人员,之所以有幸登临,也都是沾了相爷的光了。
“呵呵无妨”随手喝阻了众人,杨忠笑眯眯地望着地面上错落有序的竹舍考闱,不由深思了起来。半响,他哈了口气:“那中原人称小辈楷模、当代鸿儒的那个什么什么西山圣子哦,对了,那个西山圣子,叫什么来着”
“禀相爷”这时,不待余人反应,那名身居左位的中年文士,踏前一步,躬身向杨忠拜道,“此人名曰方守,考位朱雀十八象,偏西北,横九,纵六十三,年十六,西山九安人,少时父母双亡,为西王收养,曾做过西山王府的幕僚,一月前由西王亲卫护送至京”
“用不着这般详细”
不动声色地,杨忠的视线,大致地扫过了文士刚刚所描述的方位,那里静悄悄的,并无何处不妥。见此,杨忠缓阖上眼,似感受着高风的冷冽,又似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轻描淡写地道:
“如此说来,中原文人共推崇的西山圣才,便是西王爷的人咯呵呵,西王的野心,我自当晓得,他藏是藏不住的可若想趁此大考,安插人手进来,呵呵,我杨忠岂能如他所愿这西山才子,哪儿来的,便打哪儿回吧大玄治下,地广物博,人才更是济济,什么圣才、栋梁不知几何,还真缺他不成”
“是”先前的那名老官,轻抬了下眼皮,一时间,他倒抿住了嘴巴,表现得更为拘谨了,而除此老官,有类似的举动的,倒还真不少,眼下,便有一大片,紧随老官之后,纷纷低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卢柯你去问问那些个监察这方守的文章,究竟写的如何”突如其来的,杨忠猛地回身,面上笑容更深,双目精光连连,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是”中年文士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当即退下身去,前往打探了。
“呼呼”就在这时,风突地更加猛烈了几分。
“相爷上面风高,您还是去下面避”
“无妨”再次喝阻了众人,杨忠眯紧双目,扫过了远方的建筑,其中,有连绵的阁楼,也有庄严的庙宇,更有巍峨的皇宫,不一而足,而这一系列象征着世俗极致的建筑,此刻却如同被圈养的宠物,尽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杨忠很享受这样的落差,想着想着,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弯曲得更深了。
“大人”
卢柯去而复返,脸上挂满了笑意,像是在报喜道:
“那西山圣子,哦不,是那该死的方守,简直徒有虚名自打他昨日入场,便一直反复踌躇,迟迟未能成篇,怕是至今,连题都没能破呢”
“哦题都未破当真奇了”杨忠罕见地收起了笑容,本就抿起的一对狭目,更是敛成了一道窄缝。
人道是,大玄会试,破题为首,不解题意,万般皆失。杨忠可不信,一个号称“国之栋梁”的西山圣子,竟连题都解不出来
“相爷”卢柯侍奉多年,哪能不知其意,见杨忠此举,当即抱拳再道,“下官着银卫匿身庐顶,揭瓦而窥,见方守思虑良久,方才憋出一字,想来,这所谓的栋梁,也只是浪得虚名”
“晾他也翻不出浪来”照理说,大玄会试,若无意外,必由圣上亲试,以彰显大玄圣上爱才之德,杨忠贵为宰相,既为圣上钦定,代为主试,当要秉持正统,不可太过干涉,只是咱明的不行,还不能来点暗的
“再探”杨忠发下话去,便回到了卧榻,心已安下了大半。
“大人属下又观察半日,见方守撕撕写写,只两个时辰,便用光了草纸三塌,揉得满地都是。”
“哦”打量着眼前的银卫,卢柯颇有些不放心地问,“可敢确定如今封卷在即,一旦错过此机,卷纸呈到了圣上面前,驳了相爷的颜面,我定饶不了你”
大玄建朝至今,会试历经百年,早已有了一套较为完善的考比体系,即像杨忠这等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以宰相身份兼认主试一职,也不得在阅卷该类事关朝廷威严的环节上造假,更遑论其间耳目众多,各方博弈不休,定也无机可乘。
“属下再三确认方守行事虽然古怪,却也从未成篇,试纸之上,更是一字未写”早知卢柯多疑,银卫耐着性子解释。
“啧啧啧不对圣子之名纵虚,也不该堕落如斯,即是未能成篇,也总该憋出几个字儿来,哪有这般夸张,竟是时间过半,连篇稿都未成”眼见银卫满面肃然,不像作假,卢柯满心疑虑,眼光闪烁不定,“那你倒是说说,他究竟有何古怪”
“手心大汗,时常走动。间或狂饮,坐立不安。凝视案首,观题眉皱。综之三点,是为焦虑症兆,其明知时已过半,不该再行耽搁,却照旧毫无进展,端的古怪之极毕竟往年试子,纵算再过不堪,也不至于如斯”
负责监视方守者,乃卢柯多年前安插在银卫的一个心腹,专事天府文渊诸事,不曾缺席过一届会试巡防,更见识过甚多学子,曾在此奋笔疾书,留得墨宝芬芳,端的是经验老道,阅文人墨客无数。听得此人娓娓道来,细心分析缘由,卢柯也不愿过疑,当下压下疑问,起身凝视而去。
此处是为七层,众监官分立四周,监视着考场动向。
压下心间躁动,卢柯深吸一口凉风,举目向西山圣子方守所在的考闱望去,仍旧,那里静悄悄的,未有丝毫动静。
“圣子之名非虚,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只是方守,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卢柯目露狠色,径直命令心腹:
“会试不限草纸,这规矩,得改改了”
“大人”银卫的脸色,顿时颇为为难,欲言又止道,“这恐怕”
“哼”
瞥了对方一眼,卢柯按奈不悦,意味深长地道:
“我乃于乾明五年,登科入殿,算是过来人了自然晓得极限。你放心去做不会连累你的我还留你有用”
多方制衡,聚纳贤才,是大玄祖制,是根基,不得受任何人包括当今圣上的违背。然而如今,大层面上维持现状,小方针上动动手脚,却也自打杨忠上任后的又一新气象。
夜。月色正浓。
“呼噜呼噜噜”
厚重的鼻鼾,彻响文渊八层。而在会试期间,敢于安心入眠,于文渊阁内大打呼噜者,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又能有何人呢
“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鼾声交织一处,此起彼伏,倏而声源交接,脚步声顿,未尝再有下文。
“呼呼”
鼾声依旧。如此,半响鼾声渐止。
“何事”
“打扰相爷清修了”望着横躺摇椅之上,不动如山,眼皮都未抬一下的杨忠,卢柯收紧心神,面色颇为地难堪,“方才直报,说方守方守他”
“哦”多时不闻方守的消息,杨忠还怪“挂念”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动静,他立时便来了精神,撑开眼皮笑道,“说吧何事要禀”
再度见到杨忠那招牌式的弥勒笑面,卢柯心头一颤,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四四”
“但说无妨”见卢柯半响都没憋出个屁来,杨忠不耐地摆手,示意对方直言。
“四海者,大家也。大家者,天下也。经连两个日夜,方守终于动笔,他之立意,乃家家天下”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卢柯深低下头,竟不敢再与杨忠对视。
“四海者,大家也。大家者,天下也。以小家扩及大家,以有之取代无也,看似是有,实则为无此子,肚里确有几分笔墨不过”杨忠眼神一冷,“他以此立意,置国家于何地置圣上于何地并小家为国家,齐诸民于圣上,这岂不是在暗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贵君轻之理最可笑的是,还是当着我的面他真好大的胆子”
说罢这句,杨忠又阖上了眼,终于彻底放心,轻描淡写地道:“单凭此点,我便能置他于死地,顺便还能参西王一本呵呵,经此一役,我倒真觉西王爷大气,缺刀便送刀来,只不过,这刀的刀刃,是冲其自己开的”
说着说着,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杨忠忽然睁目,一道精光激射:“开篇可有引言”
这一次,回答他的,却是罕有的沉默。
“快说”杨忠勉强活动了一下,将上身从榻上撑起。
“泱”刚吐出一字,待见杨忠那对阴沉的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卢柯缩紧了脖子,胆战心惊地道,“泱泱大玄,家者天下。”
旋即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良久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不经意间,阴森的怪笑,从“弥勒”的口中发出,直叫人不寒而栗,而作为当事人,瞥见“弥勒”眼里若有若无的血芒,卢柯早跪在了地上,如待宰羔羊般瑟瑟地发抖,就差磕几个响头了。
“泱泱大玄,家者天下。”
不停重复这八字,杨忠的笑容,变得俞渐深沉。
“好好好好你个西王是要派此子来,正式与本相撕破面皮好好好好卢柯你知该如何去吧”
“相爷这”汗水噌噌地下流,卢柯衣衫浸透,却不敢挪动一步,仍然跪在当场,硬着头皮道,“属下不知或许可参西王”
卢柯面如死灰,心如枯槁,慌不迭地大力磕着响头,连将地板撞的是“咚咚”直响,甚惊得楼下监官,慌忙抬首,不知上层发生了何事。
“参你个大头鬼断墨断了方守的墨我看他用什么写”
“相”卢柯话刚说半,身体却猛地僵住,旋即,他回过神来,十分钦佩地望了眼杨忠,这便不再迟疑,旋风似的奔下了楼去,同时口里还不住唤着银卫“心腹”的大名。
这一刻,就连卧底暴露,他都在所不惜了。
“着衣”
卢柯走后不久,杨忠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再次闭目吐息,略微调整了片刻,便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精神抖擞,笑眯眯地道:
“其乐无穷”
一炷香后。
卢柯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再次奔袭上楼,一路风风火火地登上了文渊阁的八层。
刚出旋梯,他便立即跪下,手脚并用地快速地爬到了杨忠的脚跟后,将额头都磕出了大大的血包:
“相爷大事不妙”
月华如匹,穿越了绚烂银河,倾洒而下,覆满了朱阁穹塔。旋而,又披在了杨忠的肩头,在地上印出了一道虚像。
高风汹涌,吹乱了鬓角的斑白,却吹不散盈盈的月华。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弥勒仍是弥勒,并未理会卢柯,仍自淡淡地笑着,只是唯一有些不协调的,便是弥勒的眉头,正紧紧皱着。
“相爷”冷风灌脖,卢柯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冷静,一边偷瞄着杨忠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道,“方才,我命人断了方守的墨,本想逼他弃考,没想此人不识抬举,竟敢在春闱场上,文渊阁下,公然割腕取血,蘸笔答卷,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啊春闱会试,玄祖亲设,举国统比,圣恩浩荡,哪能容他玷污”
“作血书染春闱反了真是反了”
杨忠的目光,缓缓地下移,最终停在了“朱雀十八象”内的一处考闱之上,那里,此刻已为重兵把守,给围得水泄不通,灯火交辉下,相比他处,尤为显得醒目。
一时间,整个“朱雀十八象”,都蔓延在一种极度的恐慌当中,甚至有几个本就因长期熬夜而感到心力交瘁的考生,竟是在这种高强度的刺激下,直接昏阙了不少。
“着笔墨”杨忠淡定地开口:
“逆子方守,受遣于西山王李吉轩,于乾明十三年春闱大试,以血作章,且眷之卷上,此举诬蔑文圣,文渊染血,实属大逆不道,当诛连九族西山王不辨忠奸,识人不善,如此祸心,包藏甚深,还望陛下明鉴臣以为,当派西北大督卫孙辉,即刻令重兵压过,以夺其兵权,免除后患”
实际上
“泱泱大玄,家者天下。”
这表面上平淡无奇的八个字,在杨忠、卢柯,这等久谙官场的上位者来看,却有着别样的含义
“杨殃大玄,家者天下”




大道问玄 第一章 囚徒?逃犯?
今春,来得比往年都早。刚一月出头,大地冰雪便已消融,一片盎然之景。
时近正午,百花街上,人声正值鼎沸,临街的酒肆,小二忙得不可开交,盛上了一道道鲜美可人的食物。饭菜的飘香,透过雕花的镂窗,溢满了整街,直引得路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恨不得进去大快朵颐一番。
街边摊位,摆满了琳琅的货物,小贩吆喝声震天,人群穿梭其间,摩肩接踵,场面好不热闹。
“哎呀呀干什么干什么偷了爷爷的货,扭头就想跑吗”这边,满脸疙瘩的凶悍小贩,正扯着一名落魄文生的衣领,一脸凶恶地道:
“一两银子,不给就甭想走”
“这位壮士实在实在是人太多了小生小生囊中羞涩,可否通融则个”
文生急得满头大汗,正不停地向小贩赔礼道歉,而就在他满面愁云,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陡闻一阵喧天的锣鼓,紧接着,便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嗓音,振聋发聩地,彻响在街头巷尾:
“逆子方守,不尊文圣”
“血辱文渊,罪当诛九”
“特此巡街以儆效尤”
突如其来的喧嚣,使得路人哗然,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街角的方向。
与此同时,人们还自发地,给道路的中央,空出了一条两车来宽的通道,像是在企盼着什么,一边擦拭着热汗,一边踮脚观望。
“混账东西亏还是个书生正经本事没有,偷奸耍滑,倒是一个顶俩”小贩回过神来,当即破口大骂,却是发现那落魄文生,早已不见了踪迹
“我呸”
不甘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小贩收好了摊位,这才放心地继续回头观望:“得亏这儿还有一个文生,能让爷解解恨”
“咯吱咯吱”
在路人不知疲倦地注视下,终于,一辆血迹斑斑的囚车,遥遥地驶上了街头。
“咔嚓咔嚓”
囚车四周,是数百名银甲侍卫,个个目光如炬,不停审视着围观的群众,整齐的甲胄,锋利的刀刺,带钉的铁靴,闪着逼人的锐气,如一柄锋利的钢刀,生生地扎进了百花街繁华的主道,如鲠在喉,直叫人觉得违和
“嗨晦气小爷刚提抢上马,准备来一个曲径探幽,谁想这下弄的,差些就不举了”像刚磕了药般,一灰面白颊、眸里透着红光的病态公子哥,提溜着宽大的裤头,气汹汹地冲到了“醉花卧”的门前,嘴里叼一根大号鎏金烟枪,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冲迎客的老鸹,大声地埋怨起来:
“春娘这打哪儿来的你骈头啊派头不小啊敢情是押到咱百花街,是回来省亲了么”
“公子说哪儿的话死囚咱怎认识”醉花卧门匾下,正站着一老鸹,唤作“春娘”,闻得少爷调侃,当即一个拂面。
“公子您呐是不知这前溜的,乃是鼎鼎大名的西山圣子方小栋梁,方守哎哟喂,这小脸儿,远瞅得倒挺白净”
春娘边说着,还一边“咯咯”地颤笑,但因其动作过大,那一脸的厚胭脂,就跟不要钱似的,刷刷地直往下掉。
斜望朝囚车一眼,公子哥喷出口烟,极不耐烦地道:“狗屁的西山圣子爷不认识”
“哎哟您怎能不认得呢可还记得前阵,有文生在文渊阁下,以血作章,书下了泱泱大玄,家者天下,污蔑咱当朝宰相杨忠杨大人,是杨殃大玄的那位”
一直听春娘讲罢,阔少爷才将眼皮子一番,彻底没了脾气。
“娘们儿就是话痨人招你惹你了,犯着你姑娘了人那叫义士义士懂吗”
自大玄定元,天府建都以来,天府西城的百花街,便号称是“富少爷的销金窟,官老爷的堕落场”,绝算得上整个天府上下,最为热闹的地界之一。
往白了说,西城百花街,就是一纸醉金迷的风月场。
但往往喧闹的背后,总掩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所在,例如此刻,百花街深腹,便隐藏着一座高大的酒肆模样的建筑,连门匾都未挂,俨然不是正经做买卖的。
建筑约莫六层,在这尽是平房的区域,显得鹤立鸡群,不过其身处百花街深巷,非但没半点烟柳巷该有的热闹,反倒透露着一种门可罗雀的冷清感。
楼顶层摆满了圆桌,基本都空着不少,而唯一一座紧邻街角,视角绝佳,甚能够纵览整条百花街的,正坐着一名眉清目朗的华贵青年,身着锦缎,捂得颇为严实,于这炎炎夏日中,显得颇为另类。
其身后不远,四名带刀大汉,腰大膀宽,呈一字排开,拱卫在青年背侧,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油然而生。
只见,青年剑眉微蹙,望着平铺在桌面上的黄纸,沉声念道:
“乾明十三年,春季会试,逆子方守,于文渊阁下,以血作章,辱没圣贤衣冠冢,并借以诬陷本官,实为栽赃嫁祸,属欺君,理当问斩九族然此贼幼年失双,后眷于西王府下,常以谋划著称,故其此番逆举,必受遣于西山王”
“西山王李吉轩,奸忠不分,识人不善,实乃不尊君上,包藏祸心甚久,还望陛下明鉴”
“臣以为,当派西北大督卫孙辉,即刻以重兵压境,夺其兵权,再削藩为民,缉拿入京,以绝其逆反之心,永除我大玄正统之后患”
“王公,公子,这杨忠递上的折子,未免也太过欺人”听罢信中的内容,随扈中,那名紧挨过道的,当即怒不可谒:
“难道他当真以为,这当了宰相,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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