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魏文伦觉得范循近来都十分奇怪,似乎总有意无意针对他。皇帝提他做左春坊左庶子的确是破了大例,但他觉得这根本不足以令范循如此耿耿于怀,因为范循的后台比他硬得多。
那么原因到底何在呢?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婚事?但这太荒谬了,范循不是深慕于二公主么?这事满京皆知,两人怕是都快成亲了。
魏文伦回身道:“尚未定下。范大人是预备届时来喝喜酒么?”
范循目光霎时冷下来,脸上却还带着笑:“这可不一定。”心里冷笑,你可不一定能把人娶回去。
魏文伦见范循神情古怪,知他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当下作辞,冷着脸走了。
楚明昭这头见楚明玥与柳韵说得入港,垂眸想,待会儿她用了午膳,就差不多可以告退了。然而正在此时,内侍突然通传说太子驾到。
楚明昭猛地回神,面容僵住。
楚怀和刚送走众讲官,就打着来寻太子妃的旗号往这里赶。他一现身,柳韵就有些不自在,但楚怀和全没在意这些,一过来便笑嘻嘻地说要帮几个妹妹推送秋千。
如今各自年纪都不小了,但楚怀和端着兄长的架势,从来不知避嫌。楚明玥、楚明岚跟楚怀和是一房兄妹倒还好说些,但楚明昭这个隔房的堂妹就比较尴尬了。
这一架秋千上吊了四个画板,正好坐她们四个,楚怀和装模作样地问柳韵要不要打一回秋千,柳韵神色极不自然,推说不必,楚怀和便没再理会她。柳韵见状竟似是松了口气。她原本是来找楚明玥说话的,如今被楚怀和搅和了,便也没了心思,正欲寻个由头起身作辞,就见一宫人匆匆来报说侯夫人跟宋姑娘递了牌子求见。柳韵闻言,当即顺势辞了众人。
是江阴侯夫人和宋娇来了。
楚明昭忍不住想,这对母女不会是来告长姐什么状的吧。
她正望着柳韵离去的背影暗忖,楚怀和的声音便响在耳畔:“妹妹想什么呢?”
楚明昭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楚怀和阻住:“妹妹不打秋千么?我来给妹妹推。”
楚怀和好色且喜新厌旧,东宫里已经有了好几个选侍,可楚怀和仍旧不断染指身边的宫人。太子虽贵为皇储,但私下里与宫人有染会被视为行止不端,所以染指宫人实际上是不成文的忌讳。然而如今的楚怀和是独苗,倒也不怕楚圭拿他怎样。只楚怀和到底畏惧他那心狠手辣的父亲,并不敢太放肆。
楚明昭隐约听闻楚怀和还有个特殊的嗜好,她觉得八成十分少儿不宜。
楚明昭不肯再坐回去,推说父亲要她早些回去,当下便要走。楚明玥却不待她迈步就将她一把拽回了画板上,笑说她来了都没正经打秋千,怎能轻易就走。
楚明昭突然转头,冷冷睨了楚明玥一眼。
楚明玥不意她会如此,立时一愣。然而等她预备张口还击时,楚明昭的神情又恢复如常,楚明玥都险些以为方才那是她的错觉。
处境使然,有些事楚明昭不得不忍,但这个忍耐是有限度的,楚明玥要把她推给咸猪手,她不可能顺从。
楚明玥讨个没趣,又觉着自己今日也看够了楚明昭的笑话,便不再强留她。楚明昭与众人辞别后,便转身往北走,等着凤轿来接。
楚怀和遗憾不已,推送秋千时最方便揩油,想摸腰摸腰,想摸手摸手,偏偏到手的便宜没占着。他不会糊涂到把主意打到堂妹身上,他只想顺手揩把油。
楚怀和与楚明玥提起几日后的万寿圣节,说到时她与范循的婚期便要定了,又笑着揶揄她几句。一旁的楚明岚听得脸色越发难看,她仍旧不甘心。
楚明岚心里念头一闪,忽然抬眼看向渐行渐远的楚明昭。
她可以把孙鲁推给楚明昭啊!
楚明岚渐渐揪紧手里的帕子,眼底闪过兴奋的光。
楚明昭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脚步慢了下来,一时有些怅然。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楚圭的寿辰在即,那么襄世子的归期也在即。他都快要回封地了,却还没给她回信,不会是在坑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现在作得越狠,以后打脸越疼2333333
1.本文所有的典章制度、风俗习惯都仿自明代,明代的时候清明打秋千的习俗就已经十分盛行。
2.这里的绣女指的是备选为妃嫔宫女的少女,明代小说里管遴选良家女充掖庭叫“点绣女”。
3.青宫就是东宫。
4.太子老师都是将来的高官苗子,是皇帝看重的预备人才,前途无量,但并非所有东宫辅臣都是太子老师,太子老师是皇帝选的,大约二十人,选择范围大致就是翰林院、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经局,当然还有内阁和六部。这些人都是熬资历熬上来的进士,一肚子学问。而进士们一般起码熬九年才能进詹事府或者左右春坊这种地方,最后能不能被重用跻身东宫讲官之列还得看运气。
所以魏文伦中进士两年就进了左春坊并成为东宫讲官,简直是石破天惊。
☆、第十七章
信国公府花园内,范希筠正与陆媛、陆娟两姐妹坐在亭子里说笑,转头瞥见范循往这边来,正要起身唤“三哥”,然而范循一抬头瞧见这边的情形,似觉不便,只笑着示意范希筠坐下,旋冲陆家两姐妹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陆媛收回视线时,却见妹妹还在朝着范循离去的方向望,面色当即沉了沉,伸手在桌底下拽了拽她的袖子。陆娟猛地回神,微微红了脸。
都道范家三公子生得十二分好姿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是可惜人家亲事早早地就定下了。陆娟忽然对二公主歆羡不已,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等五年,这是何等福分?
范希筠坐回去时瞧见了陆娟的异样,但她面上并不显露,只继续接方才的话头:“听闻灵姐儿这几日被广德侯夫人禁足,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陆媛叹道:“我隐约听说是因为嫁妆的事。灵姐儿也是倒霉,好端端的惹上西平侯那一家,不然哪来这些糟心事。”
范希筠摇头道:“本是要做亲家的两家,如今闹成这样。灵姐儿一贯与昭姐儿要好的,如今只怕这疙瘩越结越死了。”
“也是西平侯家做得太绝了,”陆娟插口道,“我听阿灵说就是西平侯告状告到了御前,要不然皇上哪能知晓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
范希筠只淡淡笑笑,不予置评。这种事最易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西平侯即使不去告状,迟早也会传到皇帝耳中,怪只能怪广德侯夫人太蠢,犯了皇帝的忌讳。
有这种娘,女儿定然也长不好。看来以后要少和姜灵走动了,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范希筠打定主意,又想起适才看见三哥的情形,心里又生疑窦。三哥近来总有些神思不属,刚才也是走到半道才看到她们。按说三哥等了这么些年马上要修成正果了,该不尽欢喜才对,眼下这是怎么了?
范希筠几思不着,也只当是三哥遇到了衙门里的烦心事,丢开不再多想。
范循回到书房没多久,书童鹤鸣便趋步走了进来。
“少爷,”鹤鸣仔细掩好门,回身行了礼,“打探清楚了,魏文伦预备这月十六去西平侯府上行纳采礼。”
范循冷笑一声:“魏文伦可真够急的。”
鹤鸣探问道:“那少爷……”
范循沉吟须臾,目光一寒:“照着我之前交代的去办。”
鹤鸣心头一凛,却不敢迟疑,忙点头应是。又见范循沉下脸不说话,小心问道:“少爷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范循挥挥手,“你下去吧,尽心办事便是。”
鹤鸣诺诺连声,领命去了。
范循心绪不宁,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书摔到桌上,倏地站了起来。
楚圭那个老狐狸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早该定下来的婚期却一拖再拖,说是万寿圣节时给个日子,但他觉得不会这样简单。
他一早就看出来,楚圭其实自打即位后便想要反悔了,不情愿将楚明玥嫁给他,觉得楚明玥能有更大的价值,但又似乎一直没寻见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始终拖着。
范循阴着脸踱到窗前,推开窗牖,望着外头海棠树上的满枝娇粉,他蓦地想起那日在信国公园桃林里看到的楚明昭。
他挡住她去路时其实一直在打量她。他十分想念她,想多看她几眼,甚至打算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但她面对他时,眼睛里只有戒备。
她对他的误会实在太深了,范循每每思及此,都觉烦躁不已。他不知道他将来需要花费多少心力才能弥补回来,他有些后悔没在一开始时便对她言明真相。
范循长长叹息一声,呢喃似的低语道:“昭昭,为什么不是你呢……”
乾清宫弘德殿内,楚圭正批着奏章,锦衣卫指挥使孔承沛经通传后步入殿内。楚圭挥退了侍立的宫人内侍,抬头看向孔承沛:“你可以说了。”
孔承沛详尽地将襄世子近来的行踪奏禀了一番,见皇帝迟迟不说话,也不敢作声,只躬身垂首等着。
楚圭搁了笔,沉着脸道:“东厂那头呢?”
“回陛下,东厂掌印那里也暂且没消息,想来也还没查着什么,”孔承沛道,“襄世子近来一直与世家子弟酬酢,确实……没干什么正事。”
楚圭沉吟不语。
“前些天倒是去找了肃王两次,但没待多久就走了,肃王似乎还总避着襄世子。”孔承沛继续道。
“那鄂国公为何去拜谒襄世子?”
“回禀陛下,听闻是因为苏成对襄世子不敬,鄂国公去赔礼去了。”
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苏成必定是认为襄王已经失势,故此对襄世子说了些不敬之辞。鄂国公又是个谨慎的,一贯不愿得罪人,去赔罪很正常。
那与世家子厮混呢,真的不是想转弯抹角打探世家的状况?但襄世子毕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又久居封地,若说他只不过是想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那也说得过去。
楚圭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判断。
他怕自己多心,更怕他错漏了什么。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过了万寿圣节,诸王就要回封地了。
他反复思量裴玑的言行,但思量得越多,越是没个头绪。裴玑在他面前太坦荡,说的话句句是真,但这样反而令他不安。
楚圭慢慢攥起拳头,不过一个少年人,他居然都拿不定!
楚圭的思绪转至此,突然顿了顿,少年人?
他脑中念头急闪,最后倏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楚圭猛地站起身,紧按着书案问道:“襄世子是不是还没有娶妻?”
兔走乌飞,捻指间便到了三月十五。
万寿圣节无需命妇朝贺,但顾氏身为帝后的长嫂,少不得被请入宫。顾氏跑不掉,楚明昭自然也跑不掉,只是这回是跟着母亲一起进宫的,她心里多少安稳些。只可惜长姐不方便来,不然她还能和长姐说说话。
唯妻是宠 第16节
坐在往皇宫去的马车上,顾氏一再交代她定要谨慎言行,楚明昭无奈笑道:“爹爹出门前已经嘱咐过,娘又嘱咐一遍,女儿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顾氏轻叹道:“谁叫咱们如今被人拿捏着。”又想起一事,拉住楚明昭的手,“明日魏家便来纳采了,恐怕月底前便要亲迎,昭昭……把心绪调一调。”
楚明昭低了低头,轻轻“嗯”了声,心头却浮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她想去问问襄世子事情到底查清楚了没,但她今日大概是见不到他的。而今日一过,他就要回广宁卫了。
坤宁宫偏殿内,蒋氏见楚明玥到了,挥手遣退了宫人,又瞧见殿门掩好了,这才回身指了指窗边软榻:“坐吧。”
楚明玥依言坐下,困惑道:“母后此刻叫女儿来,可是有何要事?”
“算不上什么要事,只是过会儿她们便到了,母后想敲打敲打你。那日的事我都知道了,”蒋氏慢慢坐到楚明玥身旁,“我说过你多少回了,别与她们厮搅在一处,你如今怎与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妹一般见识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楚明玥知道母后说的是那日她让楚明昭进宫打秋千的事。她嘴唇紧绷,片刻后道:“母后,女儿觉得范循似乎……似乎心里装着楚明昭。”
蒋氏挑眉道:“你抓着什么了?”
“没有,只是女儿近来发觉他与我说话都有些漫不经心,并且,”楚明玥顿了一顿,“并且我无意间提起楚明昭时,他神色似乎有异。”
“想是你多心了,他若移情,怎会等你五年。”
楚明玥突然道:“母后,他会不会知道了那……”
“不会,”蒋氏立时打断她的话,拍了拍她的手背,“再者说,纵然他真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安心过你的富贵日子便是,旁的又不必你操心。”
“可他对楚明昭……”楚明玥蹙起眉头。
蒋氏冷哼一声:“男人有几个不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那楚明昭又生了一张狐媚脸,范循真对她有几分心思也不足为怪。但他至多也是自家想想,楚明昭即刻要嫁人了,他能怎样?”又沉着脸道,“你就是拎不清,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你与她们瞎胡闹什么?没的跌了份儿。”
楚明玥深吸一口气,心里虽仍旧放不开,但瞧着蒋氏的脸色,也只好应了。
楚明岚从景阳宫出来时,又一次低声问春杏:“确定这催情香立等见效么?”
春杏点头,压低声音道:“是的,公主放心。”
楚明岚终于安了心,又想想过会儿要做的事,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
顾氏与楚明昭正欲入坤宁宫大殿时,楚明淑的凤轿也刚好到了,于是二人索性停步,等着与她一同进殿。
楚明淑头戴九翟冠二顶,冠饰以大小珠翟凡九,皆口衔珠滴。冠中宝珠一座,前后珠牡丹花二朵、蕊头八个、翠叶三十六叶。冠上金凤一对,金凤各口衔珠结。身着真红紵丝大衫,佩深青色金绣云霞凤纹霞帔,霞帔下缀钑凤纹金坠子。外穿桃红色金绣团凤纹褙子,腰束青线罗大带并描金云凤纹玉革带,脚踏描金云凤纹青绮舄。从头到脚,都是标准的公主礼服穿戴。
楚明淑这一身,一眼望去便觉珠翠明耀、彩绣辉煌,端稳之中见华侈,十分打眼。
待楚明淑走到近前时,楚明昭笑着与她叙礼。楚明淑神情古怪地打量她一眼,旋笑着道了免礼,又寒暄几句,便相让着进了大殿。
楚明昭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她觉得楚明淑今日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她提步入殿时,突然想起那日曲水园里的事,襄世子说帮她把事情圆住……那楚明淑那头,他到底是怎么圆的?
依大周例,万寿圣节当日要遣使祭告祖宗诸陵,楚圭虽改了国号,但典章体例都是沿袭先朝的,所以照理也当如此。可楚家先祖的皇陵尚未建好,楚圭便只好免了这项礼,只去奉先殿祭告先祖神主。
皇帝从奉先殿回来后,要在皇极殿接受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的庆贺礼,故此早朝之后,群臣并未散去,仍有序地立在皇极殿前,等候皇帝祭告回来。
楚圭一早便有命,亲王不必参与常朝,因而诸王不用赶早,早朝散后才入皇极门。裴琰随着诸位亲王序列而入时,暗暗打量周遭,但见宫殿豪奢、朝列轩昂,心里又将楚圭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这龟孙子窃位篡国,太-祖打下的基业全便宜了他!
文武群臣对诸王行过大礼后,诸王便依序立于朝班前列。
范循随同群臣起身时,面色很是阴郁。他如今心中不宁,总觉楚圭不会顺顺当当地如了他的愿。
真是越等越焦躁。
他瞥了旁边的魏文伦一眼,发觉他也是心神不属。范循觉着魏文伦大约是在思量去衙门里告假的事,心中冷冷一笑,你盘算再多也是枉然,明日恐怕你没命去楚家纳采。
楚怀礼跟楚怀定两兄弟却是讶异互望。方才礼毕起身时,他们居然在诸王之列里看见了那天那个从天泰阁里出来的少年!
裴琰想想明日便能回封地了,心下稍松,但思及一桩事时,又不免困惑起来。他转头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略作迟疑,往弟弟身边挪了一挪,凑过去面带揶揄地小声道:“阿玑不是说此番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回去么?你媳妇呢?”
裴玑转眼看向兄长,也压低声音道:“大哥莫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过会儿就见分晓。”
坤宁宫大殿内,众人各自见礼,依序落座。楚明岚暗暗扫了殿内众人的衣着,拿帕子掩住了嘴角讥诮的笑。在座诸人不是后妃公主就是诰命夫人,属楚明昭身份最次,穿戴得也最次,不能穿礼服也不能戴冠。
楚明昭那身打扮实质上并不差,但被众人一衬,楚明岚觉得真寒碜。
楚明玥见楚明岚只顾着幸灾乐祸,便冲她使了个眼色。楚明岚即刻想起正事,转头对楚明昭道:“妹妹,过会儿咱们去前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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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楚明岚的声音不大,耳语一般,但足以令楚明昭听清楚。楚明昭转眼看向她,也低声道:“姐姐说的是哪里?”
“当然是外廷那边啊,”楚明岚捂嘴笑道,“这回来了不少四夷朝使,听说还有什么朝鲜国、安南国也派了使臣过来,妹妹对这些外邦人不好奇么?过会儿咱们就往中左门那边去,等皇极殿那头的朝会散了,咱们就远远看看那些外邦使臣都长什么样,怎么样?”
中左门就在皇极殿东边,距皇极殿极近。
“还是不要了吧,”楚明昭暗暗看了看正与顾氏说笑的蒋氏,“婶婶跟母亲想来不会应允,况且等前头朝会散了,三叔就要过来了,若是三叔发现我们私自跑到外廷去……”
楚明岚赶紧道:“诶,不要紧,父皇受了庆贺礼之后还要赐宴群臣,少说还要一个时辰才来坤宁宫这边。咱们到时看完就回来,父皇不会发现的。至于母后那头,咱们只说是想去御花园转转,母后不会拦着咱们的。”
楚明昭仿佛认真思量了一下,依旧摇头:“我还是觉着不妥。”
楚明岚忙游说道:“妹妹不想看看那些外邦人长什么样么?妹妹整日被困在后宅,也没机会长这个见识,眼前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楚明昭直想白她一眼。朝鲜国就是朝鲜半岛上的李氏王朝,也即后世的朝鲜与韩国,安南国就是越南。大家同属黄种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先朝国力强盛,民殷财阜,人均身量普遍比藩属国和周遭游牧民族的高。
楚明昭抬头看见楚明岚那副明明焦急不已却又不得不按捺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叹了口气,摇头道:“五姐姐若想去,不如去问问四姐姐。母亲拘我拘得紧,我还是不去了。”
楚明岚见楚明昭说罢便转过头不再理会她,有些傻眼。她忙看向楚明玥,等着楚明玥帮忙想法子。
楚明玥暗骂一声蠢货,垂下眼睛呷了一口茶。
楚明淑的目光从三个妹妹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楚明昭身上停了停,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她如今满腹疑问,但偏一个字都不能提。谁让她被人捏住了软肋呢。
蒋氏拉着顾氏叙话时,面上挂着亲亲热热的笑,心中却是暗哂不已。
从前在西平侯府里住着时,出了门去,世家夫人们都是紧着跟她大嫂攀交,回侯府里,上至老太太下至家下人等,也都是紧赶着大房贴,不论她如何做,永远都撵不上她这个长嫂。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她成了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而她这个长嫂却变成了世家阀阅唯恐避之不及的侯夫人,连一贯宝贝的女儿到头来也要嫁个寒门子。
蒋氏越想越觉神清气爽,面上的笑更深了些。
约莫半个时辰后,楚圭的鸾驾复归。
诸王、文武群臣并四夷朝使行庆贺礼时,楚圭始终稳稳坐着,面上阴晴不定,瞧不出喜怒。
裴琰随着诸王一道致辞时,嘴上念着“钦遇皇帝陛下圣诞之辰,谨率文武官僚敬祝万岁寿”等等名目,心里却一遍遍骂楚圭是焦尾巴梢子的短命鬼,念一句骂一句,骂一句念一句,倒也觉解气些。然而他以余光斜瞟自家弟弟时,却发觉他始终神色不改。裴琰暗哼一声,他这弟弟办事的路数他从来没摸清过。
赞礼毕,楚圭扫视了垂首恭立的众人,以诸王将离京致辞几句,旋即忽地话锋一转:“然朕迩来观之,襄王世子天性温醇、德气和粹,又年及婚期,尚未婚娶,须得贤淑以为之配,朕欲以皇第二女相配,襄世子以为如何?”
一语落地,众皆愕然。
皇第二女,楚明玥!
范循如闻炸雷,一时惊愕不能言。
肃王裴鼎仿似明白了什么,暗暗叹气。
裴琰愣了愣,这就来了?
裴玑错愕不已,当下上前几步,微微垂首道:“陛下,臣敬谢陛下美意,然臣恐不堪配二公主,求陛下更转圣意。”
楚圭面色一沉:“襄世子此乃何意?”
“臣鲁钝顽闇,恐非二公主良配。”
楚圭的脸色逐渐阴冷下来。襄世子这架势明显就是不想领受他的赐婚。
何随立在文臣班列里多时,就等着瞧这一出。适才目光一扫刚好看见世子满面的惊异之色,何随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世子装得太像了。
少焉,楚圭忽而一笑,命内侍去将二公主传来。
裴玑适才的神色都落入了裴琰眼里。裴琰暗自琢磨了几个来回,微微攒眉,裴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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