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卿玖思
阿绯越走越快,最后居然跑了起来。
在她身后,方雪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她眼里他像是木头,又像是石头,缺乏感情,八方不动,从开始……大概一直要到以后。
只是她好像不知道,在他心里凿了一个口的人是她,所以不管她在或者不在,远或者近,那个缺口一直都是在的。
方家是门阀大族,但却一直异常低调。
方家素来恪守的祖训是不参与任何党争,就算是改朝换代也好,流水的帝王,永远屹立不倒的永州方氏。
只为她一句话,方雪初抛弃了中立者的身份,倾向了皇室宗亲祯雪王爷。
当时方雪初的伯父还是永州太守,父亲于翰林院供职,有个堂哥是大理寺卿,而他的舅舅却是傅清明麾下大将,而舅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兵部一个在户部,其中一个被看好成为下任的户部尚书……
牵一发动全身,就在方雪初头一次支持祯王爷的时候,隔六日,永州便送来了太守的告老退职书。
而被看好为户部下任尚书的表哥也上书请辞,最后被调到了无关紧要的太常寺管理马匹去了。
是为了避嫌,也为了请罪,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越是有权力的人若是倒台的话下场就越惨,方雪初的表态,导致了方家在权力平衡上做了一次惨烈的调整,将家族最有势力的官位角色退掉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管这一场党争的后果如何,方家还是置身事外的方家。
方家的子弟出仕,不求名,不为利,只是一种中庸的入世态度。
但是那晚上在方家,方翰林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你一直在侍郎的位子上过了这些年,本以为你是明白祖宗遗训的,却不料只是物极必反,你贸然行事,坏了家门门风,按照我的意思,本想赶你出门,但是你舅舅替你说情,以后要如何,你且自己斟酌,别真当了那累及方氏满族的畜生。”
言犹在耳。
方雪初凝视阿绯离开的身影,一直到她消失不见。
他抬头看天,一挥袖子,转身往外而行。
他早就知道他所念是无望的,但是无望又如何?这不妨碍他继续惦念着。
这也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一点权力了,倘若连这个都没有,他该当多可怜。
迎面的风热热地吹来,方雪初浑身寒凉,却分毫也感觉不到热意。是了,他是石头,是冰雪冷血之人,不会觉得热,也不会觉得疼。
他唯一牵念的从头到尾只一人而已。
而不管如何,她也无法干涉他心中的念想。幸好如此。
祯雪的书房里头,一名侍卫半跪地上,沉声道:“属下们已经在崖下方圆数十里都细细搜过,并没有发现那人的尸身。”
桌子后面的人目光沉沉:“什么踪迹也没发现吗?”
“地上有发现一些残留的血迹,可以看出受伤极重的……只是不见人。”
祯雪听着回报,双眉蹙起,为难般自言自语道:“真命大啊,傅清明……”蓦地抬眸,“再派人去追踪,死要见尸,活……便让他死!”
“是!”地上的人一低头,起身往外退去。
正在这时,便听到外头有人怒道:“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
祯雪一听,便冲着旁边的长随使了个眼色。
那长随赶紧往门口去,正好先头禀告的那侍卫开了门要出去,门外的人却正好撞上来,两下里差点儿撞在一起,那侍卫闪身,看见来人面孔,急忙躬身行礼:“殿下恕罪!”
阿绯不经意地扫他一眼,却不理会,径直往里去,正好那长随过来了,陪笑道:“殿下您来了。”
阿绯横着他:“为什么外头那人拦着不许我进来!很没眼色!”
长随忙道:“是是,小人现在就去责罚他。”
阿绯道:“这倒不必了!我没那么小气量。”说着,便又跑到祯雪桌前,张开双臂趴在桌上道,“皇叔!”双臂肆无忌惮地横扫,掠倒了一个镇纸,笔架也随之摇晃。
祯雪瞧着她这姿势,忍不住笑:“你过来我身边儿就是了,趴在上面干什么?”
“热,”阿绯一路跑来,头脸都带了汗,趴在桌上随手扯过一则折子来扇汗,“我想起一件事要赶紧跟皇叔说。”
祯雪道:“什么事?”又问,“看你这一头的汗,你过来,我给你擦擦。”
阿绯却不过去,只在桌上又往前探了探身,十分惫懒,看来像是一只探头的小乌龟。
祯雪啼笑皆非,却也由得她如此,只掏出帕子来给她轻轻地擦脸,又道:“给你备的酸梅汤可好喝吗?听闻你中午头吃的不错,要不要再让人给你准备些?”
阿绯睁开眼:“是皇叔命人备的?倒是可口的,但是我不爱喝。”
祯雪奇道:“为什么不爱喝?”
阿绯道:“我以前在外头的时候喝过……喝这个会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何况也不是那个味。”
祯雪的动作一停,沉思着问:“不想……想起以前吗?”
阿绯抓了抓脸,又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信手一抓:“不知道……”
祯雪便一笑,不再问那个:“对了,你急匆匆地来,是为了什么事?”
阿绯瞪圆眼睛:“我差点忘了,我是想跟皇叔说……我住在这里妥当吗?当初皇叔跟傅……跟……他说起那个风……风蝴蝶什么来的,她万一还在京中,会不会对皇叔和我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一句话需要改一改~
阿绯看似勇猛,却就像是只小乌龟,还躲在壳里,但是距离明白的一天也不远啦
加油~
公主病 第62章 新章
以前傅清明曾说过,南溟风蝶梦苦恋祯雪不成,继而仇视他身旁所有亲近之人,故而南乡才也寄名在傅清明身边。
当时祯雪病着,阿绯怕跟他直说反让他担忧,便只乖乖跟了傅清明回将军府。方才跟方雪初说话的时候忽然之间想到这件事,于是便急忙跑来找祯雪。
祯雪看着阿绯着急的神情,一怔之下便轻笑起来。阿绯有些疑惑:“皇叔你笑什么?”
祯雪握住她的手腕,将那莹白的小手握在掌心,皓腕如雪,温软生香,令他心神不属,目光亦有些迷离。
“皇叔?”阿绯见他仍不应,便歪头看他的脸。
祯雪醒悟,便一笑说道:“原来阿绯是在担心皇叔的安危……不过不必担心,风蝶梦之事,我会处置。”
阿绯饶有兴趣地:“不是说她是个很难缠的人吗?皇叔真的可以制住她?”
“放心,交给皇叔便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十分欢喜。
阿绯嘿地一笑,从桌子上爬起来,拍掌道:“还是皇叔厉害!傅清明对风蝴蝶毫无办法,却只会恐吓我!”
祯雪听她忽然又提起了那个人,脸色微微一变,便站起身来,含笑说:“皇叔真的厉害吗?”
阿绯回头,毫不犹豫地:“当然!对了皇叔,既然这样……是不是该把南乡认回来?方才来之前他说要回将军府去……反正现在……”说到后面,未免要涉及傅清明如何如何,阿绯便停了口。
祯雪正自桌后转出走到阿绯身旁,闻言脸色更有些点怪,瞅了她片刻,才咳嗽了声:“你说的是,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对于南乡来说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接受不了,还有文武百官之类需要应付……且让皇叔想个两全之策。”
阿绯想了想,确也是这个理,何况南乡那小家伙是个鬼精灵的,等闲哪里会相信?估计还以为他们糊弄他呢。
阿绯一想到此,也觉得有些头大,所幸南乡是祯雪的儿子,而祯雪在她眼里又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这个难题只交给祯雪想法儿便是了。
阿绯打定了主意,也去了心事,便道:“皇叔,那我不打扰你啦,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祯雪看着她,欲言又止地,最终只叹了声:“好,那你先去吧……”
阿绯向着他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祯雪却并没有就回去坐,反而走到门口,一直望着阿绯,见她沿着走廊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似的,见穿廊的风吹起她的裙裾跟发丝,瞧起来翩然如飞,十分曼妙,也牵引着他的视线。
一直到她将要拐弯了,忽然似感觉到什么般地,阿绯脚下一顿,迟疑地要回头。
祯雪心头咯噔一声,不由自主地就往门扇里头一闪。
门扇匿了祯雪的身影,与此同时那边阿绯回过身来,见整条走廊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侍卫直挺挺地站着,阿绯便撇了撇嘴,重新回身走了。
阿绯回到院中,忽然觉得有些异常的安静,心里一琢磨,觉得大概是连昇跟南乡都不在这里了,于是就自顾自地进门。
阿绯一只脚踏进屋里才知道不对,地上倒着两个人,都是伺候她的宫女。她们总不会是无缘无故齐齐晕倒了吧……
阿绯反应倒快,才要往外跑,谁知身旁人影一晃,一道影子极快地闪出来,轻而易举将她擒住。
阿绯震惊,还没来得及叫,就听那人压低了声音说:“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绯反倒镇静下来,有些气闷道:“唐西!你要造反吗!”
那个忽然跳出来的类似刺客的居然正是以前跟着傅清明的唐西,不知为何居然出现在这里,阿绯跟他还算熟悉,自然听得出他的声音。
唐西见阿绯没有低声的意思,就咬牙说:“造反又怎么样?我们将军却是不肯造反的,又是什么下场?”
阿绯听着他的口吻似乎已经知道了傅清明的事,不由有些意外:“你……你怎么知道他已经……”
唐西身子一震,悲愤交加:“我猜也猜得到,只是没想到你这女人真的这么狠心,将军对你那么好……就算是明知道雀山是个圈套,却还是要去……”
阿绯先前还热的冒汗,此刻整个人都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唐西盯着她,眼神转为悲伤之色:“将军临去之前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让我们不许妄动……他早就猜到了会发生不测,你、你这个女人对将军做了什么?”
阿绯张着嘴看着唐西,耳畔响起那句“这酒喝了怕要肚子疼的”,他真的……早就知道那杯酒有毒吧。
但他明明不像是那么笨的人,那为何又明知故犯。
阿绯想说傅清明已经死了,下意识中竟又不肯说那个字。
对视中,唐西又气又悲地:“早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不知道将军为什么就一直纵容你……”
“闭嘴,你才是祸害!”阿绯发怒:“他哪里纵容我了!他以前欺侮我还不够吗,而且他还杀了我父皇,这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轮得到你这奴才在这里放肆!”
唐西被她嚣张的气焰压得怔了怔,而后说道:“将军若不是纵容你,为什么在你差点害死我们万余军士的时候还不肯一掌拍死你了事?”
阿绯震惊:“什么?”
唐西横眉怒目:“还有什么狗屁弑君?当初先帝差点儿把长川顾氏一族灭门,将军都给下了狱待斩,却因为南溟之事将他调出来迫他上阵……按理说是先帝先对不住顾氏,这么多年来将军忍辱负重忠心耿耿南征北战,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们皇族?你却还要将他赶尽杀绝?照我看就算是真弑君也不为过,是你们皇族欠将军的!”
阿绯脑中轰鸣:“你说什么,我、我……我不信!”
“你当然不信,你信的大概都是你愿意相信且对你有利的吧,不,或许不是对你有利,是对你们慕容族,”唐西咬牙,先前被压制着的怨气一涌而出,索性一口气说道,“你们慕容家都是些无情无义的冷血之辈,倒也是,皇族不都是这个德性吗?不管是先帝也好,你也好,还是祯王爷都好……总归将军的心意是错与了你们这群冷血毒辣之辈!可恨……”
唐西说着,居然慢慢地涌出泪来,阿绯浑身冰凉地望着他,竟然说不出话。
静默中,外头忽地响起嘈杂声音,隐隐地有人道:“有刺客入侵,快去那边看看公主无恙否!”
唐西一惊,将泪一擦,把阿绯拉到胸前,怒极之余又被围捕,不由地生出滚滚杀意来:“纵然将军有命,我却无法原谅你,我只杀了你,回头再去黄泉跟将军请罪!”
阿绯被他一拉,几乎窒息,伸手打在他胸前,这会儿外头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有人已经来敲门了。
“殿下可在里面吗?”外间的人问道,显然是顾忌阿绯不敢擅入,小心翼翼且又急促地问,“有刺客,请殿下容许小人们开门以便于保护殿下。”
唐西手掐在阿绯颈间,摸到那细腻温润的肌肤,手竟一颤,却仍捏了下去。
阿绯听着外头的声音,勉强抬臂打了唐西一下,然而却极快地失去力气,眼前景物也模糊一片,更说不出任何话来。
窒息之中,眼前白光闪烁,就仿佛长河倒转,波浪滔天,铺天盖地地纷涌而来。
阿绯的手抵在唐西胸前,然后便无力跌落。
唐西双眼血红,看着她雪白的小脸,狠狠心欲用力做致命一击,正在此刻,只听得极细微地“嗤”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唐西低呼一声,肩头像是被暗器钉上,双臂顿时脱力。
与此同时门扇大开,外头一人闪身进来,将阿绯极快抄入怀中,竟正是祯雪。
“把这刺客拿下!”冷冷一声,祯雪看着怀中阿绯半是昏迷的脸孔,手抵在阿绯背后,暗中运劲为她输送内力。
“咳……”阿绯低低咳嗽了声,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在祯雪听来,那细微声响却如天籁。
侍卫们一拥而入,将唐西围住。正欲动手,祯雪却听到怀中阿绯说道:“皇叔……别、别杀他……求……你……”声音很低,嘶哑微弱,但祯雪却听得一清二楚,连同旁边的唐西也听见了。
唐西听着阿绯微弱的声音,瘦削的脸上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色来,继而便大声吼道:“我不用你卖好!你们要杀就杀,有何了得!”
祯雪望着唐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杀意来,目光变化之间,却忽地觉得胸口有异。
祯雪低头看去,却见阿绯伸手,握住了他胸前衣领,轻轻扯着:“皇叔……应我。”
祯雪望着她乌溜溜的眸子,方才被掐的狠了,双眸都是通红的,还带着泪,委实可怜,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还仍惦记着……祯雪咬了咬唇,心中却一软,无奈:“放心吧……皇叔应你。”
公主病 第63章 新章
阿绯差点被唐西掐死,在那么极短的一瞬她竟有种快要解脱的轻松感,但很快地这种感觉又烟消云散。
阿绯又恼怒又绝望,意识到倘若自己死了,就得去见傅清明了,两个鬼见了面,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他可还会像是以前那样总该欺负她?亦或者会变得不一样?
若是做了鬼的傅清明知道了是自己联合皇叔害他,从而变成了一个厉鬼,有着极丑恶的眉眼脸容,加上他之前那种坏脾性,凶煞也得加倍,那该多么可怕?
阿绯想到这里,便十分不愿意死了。
然而就算是不死,一时竟也无法醒来。
祯雪虽然送了许多内力助她缓了口气,但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真伤着了哪里,阿绯一直昏睡着,无法完全清醒。
祯雪大怒之下,将负责保护阿绯的侍卫罚的罚,逐的逐,特换了几个亲信。
他恨不得把唐西千刀万剐,怎奈又答应了阿绯,于是便只叫人将他押下,关在王府的大牢里。
祯雪自己给阿绯看过,又特意传了几个御医,然而御医们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只含糊说公主大概是受惊过度而已,只需要调养一阵大概就会康复。
最后祯雪不耐烦听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也不再叫外人来看阿绯,只自己照料着。
除了必要的上朝及无法推脱的应付,他几乎都守在阿绯床前,寸步不离。
就在祯雪提心吊胆的时候,昏迷中的阿绯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个熟悉的梦。
明明是大暑天,不知怎地竟极冷地,阿绯瑟缩着,转头四看,却见天地之间赫然竟是一片雪白,头顶上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头脸上,凉浸浸地。
“怎么这么快就到冬天啦?”阿绯心想,忽然间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双足竟是赤~裸的,阿绯蓦地叫道,“糟糕,我没有多穿点衣裳,岂不是要冷死?来人,来人啊!”
但任凭她怎么叫,却都没有人出现,不仅没有人,周围也极快地暗下来,阿绯有些害怕,便在雪中跑起来:“这是哪?不是王府,也不是公主府……怎么没有一个人?”
阿绯慌里慌张地跑着,忽然间看到黑暗中有一丝亮光,阿绯大喜,有火光的地方必然有人,于是便奋力往那边跑去。
谁知道还没有跑到彼处,脚下被什么一绊,阿绯大叫一声,一头栽倒雪里。
冰凉的雪糊了她一头脸,阿绯从雪地上爬起身来,胡乱拍去脸上身上的雪:“混账!”但是目光所及,整个人忽然就惊呆了。
就在她的眼前,雪地里埋着一具尸体,身着铁甲,硬邦邦地躺着,方才绊倒她的便是此物。
阿绯尖叫了声,双手撑地退后,谁知身后也碰上冰冷一物。
阿绯迟疑回头,却见身后地上也倒着一具尸身,尸体也已冻得冰冷僵硬,同样身着铁甲,旁边还散落着一件兵器。
又是一声凄厉尖叫,阿绯惊惧地看着那具尸体,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身体也逐渐地颤抖起来。
她慢慢地抬头,在点点地火光之下,她看清楚了,面前的雪原之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知道多少具尸体,有的已经被雪埋住,有的还露出半身,还有人死不瞑目似地大大地瞪着眼睛。
这实在是最恐怖的场景了,宛若地狱。
阿绯无法控制,不由高声尖叫起来,伸手死死地抱住头,好想立刻从这恐怖的地狱消失。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微弱地,带着颤抖,带着哭腔。
抱着头尖叫的阿绯慢慢停下来,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场景在一瞬间变了,竟从无边无际的雪野来到了室内。
室内的摆设颇为简朴,隐约有几分眼熟。
阿绯木呆呆站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这卧房……竟然是将军府她就寝的地方!
靠墙的木架上的花瓶她是认得的,锦帐华床也十分熟悉,床前铺着的地毯她也记得,那种红色的伸展开去的织花纹路……而此刻在地毯上,竟倒着一个人。
阿绯看清楚那人的脸,——那是她自己。
阿绯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无法相信。
她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个自己缩成一团,脸上带泪,十分恐惧十分害怕地。
忽然间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怒意:“殿下你还觉得这不是你的错吗?”
阿绯听见这个声音,惊吓地大叫起来,她转过身,果不其然地看到傅清明正从身后走来。
阿绯怕地伸手捂住嘴,心想:“他不是死了吗?”一时竟忘了躲避,但是傅清明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过来,阿绯害怕地看着他,感觉他就要撞上来了,她感觉自己会被撞飞出去,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傅清明果然贴上她的身子,阿绯又叫了一声,可是奇怪的是身体却毫无感觉,也不曾动,傅清明……仿佛就这么从她的身体之中径直走了过去!
阿绯僵在原处,傅清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万铁骑,因为殿下偷改了我的紧急兵笺,走错了方向,在雪野之中冻饿而死!三万人马……殿下你觉得,这是儿戏吗?”
阿绯捂住嘴,虽然有些明白就算她出声那个傅清明好像也听不见……可是听到他的话,整个人便打摆子似的抖起来。
那沉埋于记忆深处的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即将重新又浮上来。
地上倒着的阿绯也同样捂着嘴,似乎在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尖叫的声音,大颗的泪从她的眼中滚出来,她也发着抖:“我、我……”
傅清明俯身靠近了看她,声音冷而清楚:“殿下知道被冻死是什么滋味吗?那些人都是青壮年或者少年人,他们是想要保家卫国跟虢北作战的,却因为殿下一个作弄无端端的死在雪地上……三万人的亡魂……他们大多数连眼睛都闭不上,死不瞑目殿下知道吗?你还说,你没有错?”
阿绯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枚冰柱,她很想冲傅清明吼让他别说了,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地上的阿绯终于忍不住尖叫了声,抬手捂住耳朵,她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就改了一个字而已!”
傅清明道:“这话你去对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说!殿下不知道冻死是什么样儿的吧,浑身都变成冰棱子一样,只要木棒一敲就会裂开!一片片一块块地都是血肉!”
“我错了,我错了!”地上的阿绯终于崩溃,失声尖叫,“你不要说了!我错了!”
“到底怎么说,你才会听,才肯听呢?”傅清明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他看着她抖成一团,看着她惶遽失神,他俯身将地上的阿绯抱起来,“殿下,你明明不是那么坏的人,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
那个阿绯靠在他胸前,缩着手脚,泪眼朦胧:“对不住,我……我错了……”
站在地上的阿绯眼睁睁地看着,耳畔是唐西的话:早知道你是祸害,你差点害死我们万余人马……
“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我又会在这?这是怎么回事?”……阿绯心里极为难受,想上前,却只能干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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