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时间回旋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但却故意把眼神别开,不想让女儿看到她的眼睛。
卓群非常体谅的替她来安抚女儿。
“小贝佳,我知道这些你喜欢的东西都想带着。不如这样,我把这里你喜欢的一切都给你寄回去。然后再买一些全新的放在这里怎么样?如果你再回来的话,这里也会有新的可以用。”
“嘿,这个主意可太好了,这么做可以吗?”贝佳高兴的叫着,脸上露出笑容。
“当然,为什么不?东西寄回去,你就可以告诉外公外婆你喜欢的生活方式。你愿意教他们怎么野餐对吗?你会照着妈妈的样子,把你会做的好吃的,也做给他们尝尝。”
“没错,至少……我会做三明治和苹果派了,妈,你觉得外公外婆会喜欢这些法国食品吗?”
“我觉得他们会。他们虽然没吃过,但是一定会喜欢的。只要是你做的。”
贝璐非常勉强的冲女儿展露笑容。
卓群再次插口,“你为什么不列个清单给我呢?这样你所有喜欢的东西就不会被拉下了,我可以照着你的单子,把你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寄过去。”
“好的。”贝佳欢呼一声,先跑向了屋外。
因为外面的树上,有一个卓群为她搭建的树屋,她许多本以为无望带走的宝贝都在那里。
“小心些。”
“好的,妈妈……”贝佳头也不回的爬上绳梯。
而这时贝璐却转向了卓群,留下了难忍的泪。
“我真不想让孩子离开我。只剩下一个月了,我们就要……就要……”
卓群叹息中抱住了贝璐,轻抚她的发丝。
“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无数次吗?这样才是最好的。孩子回去至少有些时间可以适应新的环境,你也可以再见见你的父母……真到了那一天,对他们来说,总可以减少一些打击。”
“可是……”贝璐啜泣,“我好害怕!我还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了……这对我来说,是最后一次,我永远都回不来了。”
卓群用力的紧紧拥抱,用臂弯摇晃贝璐,但他的眼泪也留下了面颊。
“想想我们是怎么活过的吧。想想我们一起度过的人生。说真的,我庆幸遇到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拿我的命和你的换,我宁愿比你先死……”
“我……我相信你。可我总是想,也许我们原本可以做更多的努力,也许是我们太过软弱……”
“不!”卓群摇头,“我们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了,我们完成了远超出我们本身预计的尝试。如果不是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两个无论谁,都不会有这么多样化的人生。”
“我知道……”贝璐把身体后仰,急切的对视上了卓群的眼神,就像她最后一次凝望他。
“只是,只是我已经离不开这无穷的可能性和时间循环了……”
“我一直都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不必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忧虑,因为我们似乎总有机会重新来过。”
“我总是以为,我们可以做的更好,让世界为之改变,让人生没有遗憾,彻底不同。”
“但我们实际上做不到对吗?我们从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也没有消除遗憾,只不过让事情变得不一样了而已。”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
卓群感到有人在自己是身边不停的唠叨着。
那是谁的声音,他到底在说着什么?
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贝璐已经死了!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卓群的心头撞击,就像盐粒子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么疼。
让他心里充满了从未曾感受过的失落和孤独。
就像有一扇通往光亮的门,在他的心里“碰”的一声,永远的关闭了。
他从此不可能再看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他的情感会因此彻底枯萎。
他紧握拳头,在这他难以否认,却又不愿接受的悲痛里垂下了头,眼泪汩汩而下。
但偏偏在他如此悲伤的时候。
那如同念经一样的声音仍然喋喋不休的骚扰刺激着他。
“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标准动车组“复兴号”在京沪高铁正式双向首发,这绝对是眼下最重大的新闻。我们必须出一个重磅专栏报道这件事,采编组什么时候能给我看样稿啊……卓群,你,你……还好吗?”
“我,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
卓群很快的瞥了一眼吃惊的副社长和周边的中层干部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尽管他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些人了,但他还是马上就认出来这地方,这个场所,立刻知道自己是在报社每天的例会上。
曾经有许多年,他就是这样做在这里,等着领导分配任务,然后小心翼翼的去执行的。
而且,他也记得复兴号的新闻,记忆如不出问题,现在应该是2017年的6月。
就在此时,那个不大拿他当回事的副社长皱起眉,假意关切,却实质敲打的说。
“你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很重要,如果你……”
但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卓群可不吃他这套。
竟然毫不犹豫的顺水推舟,借着这话,索性站了起来。
“是的,我需要请假,现在就去医院。请你们继续开会吧。”
说着,卓群用手擦去了眼泪,在包括副社长在内,几乎所有人奇怪又纳闷的眼神里他离开了报社。
没有人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心烦意乱,这么暴躁,这么不给副社长面子。
但卓群其实对此也毫不在乎。
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够客气了,至少没像夏洛一样的打骂老师。
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从此他又是一个人了。
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是命运的奴隶,抵抗无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命给养
卓群再次辞了职,房子则给了魏丽,自己净身出户。
这一次他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更没有什么心气儿,慢慢去准备丰厚可靠的资产给父母养老了。
于是除了股市里靠短期投机赚来的一小笔钱打给了父母,他只能在保险公司买了高昂的人身保险,把受益人写成了父母的名字。
他的个人生活彻底失去了目标,因而无所事事。
每天他只有一件事可做。
就是从早到晚的闲逛,以一种与己无关的淡漠态度,像一个观众一样,去感受社会方方面面的景象。
尽管贝璐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但贝璐曾表达过的恐惧和痛苦却掉过头来深深纠缠于他。
哪怕他曾尽力劝慰过贝璐,试着化解贝璐面临最后日子的恐惧。
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无可避免的重走老路,变得既恋世又厌世。
他就像上一世贝璐走向死亡时所感受到的那样,不甘、遗憾、患得患失。
是的,贝璐才是对的。
他们曾经努力奋斗过的,并争取到的一切,最终只是一场空。
他们的生命一点一滴被无意义的事儿偷走,就连他们曾一起共度的幸福时光也短暂得令人沮丧。
等到他们最终意识到这点,才发现自己只是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他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即使消失也不会怎样。
他们曾以为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可以天长地久的在命运轮回里游戏,以为自己拥有无穷的选择机会。
他们过于挥霍了对谁其实都是无价之宝的时间,他们浪费生命在在指责与自责之间,用悲苦和怨愤去填充自己的生活。
他们徒劳的去追寻那或许就不存在的答案,而忽略了他们相遇的缘分,更没有对彼此的爱做出足够的珍重。
而如今,就连他向贝璐倾诉自己的痛苦和领悟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因为他爱的贝璐已经死了。
而不久之后,连他自己也将在对生命意义仍旧懵懂无知的状态下死去。
卓群漫步在街道上,看着,听着,沉思着……
零零后已经成为即将踏入社会的新力量。
他们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对世界怒目的不满与鄙夷,就像这世上曾经年轻过的每个人一样……
穿着工服上班的男男女女匆忙奔赴自己的工作地点,好像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标,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成群结伙的孩子们以更灿烂的方式笑着,潮气蓬勃的他们还在感受生命里新奇的部分。
但他们的天真、无知,对生活的期待都让他为之眼红,无比嫉妒。
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与他的生命相比,就像是亿万资产的大富翁和穷途末路的破产者在做对比。
唯一能让他感同身受的,只有老人眼里的眼神。
他发现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垂垂老矣的精神世界满是遥远的记忆与失落的希望。
毫无疑问,这样的日子是无比艰难的。
不过几个月,卓群就感到自己要疯了。
直到某一天,他在卡地亚的橱窗里看到了贝璐三年前拍摄的代言巨幅海报。
他一下重新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心跳。
于是他再也离不开了,在众多行人川流不息的闹市之中。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
就像要饥渴而死的人在渴求生命的给养……
…………
瑞士国家博物馆,坐落于苏黎世火车站对面。
这是瑞士著名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瑞士全国最大的博物馆。
博物馆建于1989年,有100多间陈列室,主要展示原始文化、旧石器和中石器时代文化、新石器时代文化、罗马时代文化,中古艺术和手工艺、近代艺术和手工艺,兵器和军服、货币和印章,人文和书画等方面的藏品,堪称欧洲上千年历史的剪影。
相比欧洲其他博物馆,瑞士国博相当全面地展示了瑞士的三大特色——钟表,银行和奶酪。
卓群此时就坐在国博门口的台阶上,牢牢的盯着苏黎世火车站的出口,等着审视上午十点半从日内瓦而来,准时到站的那些火车乘客。
他迫切又焦虑的从那些下车的乘客里分辨着他要寻找的人。
好呀,贝璐来了。她终于来了!
她是最后几个从火车站出来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她身为东方人,太过鹤立鸡群,卓群几乎错失她。
贝璐打扮的非常美,但与奢华无关。
从她身上一点看不到那些购物狂的女人难以避免的名牌狂热。
她穿着最为舒适的低跟鞋,浅色的亚麻洋装流露出亲切可人的魅力。
这样具有实用性的装扮,就好像她不曾是一位大明星,更不是有一个超级富豪丈夫的贵太太。
卓群在他们相距五十米的时候起步跟上了贝璐。
贝璐完全无知的走上了斜坡道,然后走进了博物馆宽阔宏伟的中央大堂。
卓群并不太担心会跟丢贝璐,因为他在逃亡那一世中所掌握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已经几乎跟真正的特工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为了节省时间,他到瑞士才不会去雇佣私人侦探去探寻贝璐的踪迹。
不过不得不说,私家侦探提供的服务还是物有所值的。
至少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他们给他的一切细节都对。
他们告诉他,每周五,贝璐都要到苏黎世来逛逛,有时去博物馆,有时去商店。
当然,也会去银行,去医疗咨询机构,和大使馆办些正事。
但她从来都是坐十点半的火车来苏黎世银行,然后在这里待上整整一个下午。
卓群用零钱买了门票,当走入转门紧盯前门的曼妙身姿步入侧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说实话,想当年他跟踪反杀来找他的中情局杀手都没这么紧张过。
甚至就他自己也对自己眼下百感交集的心态不是很清醒。
是的,他花这么多工夫来见贝璐,其实很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熟识且深爱的那个女人。
而且永远也不会是。
那个属于他的贝璐,时间偏离到达了极限。
可以重生的时间已经被覆盖了,没有可能回来了。
他不可能期待这个贝璐突然清醒,脸上再流露出见到他的亲密之情。
就像上一世,当那个贝璐从ktv包房里醒来,忽然知道自己是谁,他是谁。
以及记起他们几世岁月里一起经历过的一切时,那漂亮的脸上曾出现过的激动与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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